（三）
然而日子并非总是和平的。三年前，安南舜踢断朴兴秀的腿之后的那些天，所有人犹如坠入了地狱。
本来是十四口人其乐融融共进晚餐的时间，却只有安钟硕坐在大餐桌旁。16岁的少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一只手截下了他嘴里的烟。钟硕一惊，差点以为是朴家的人——他不知还能否面对的人。却是大哥安宇相。
宇相摇了摇头：“南舜心里太痛苦，修夏陪了他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哭得快晕过去。我抱他上楼睡了。现在是泰善守着南舜。”哭都难以哭出来的南舜本人，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还好那个冷淡淡的家伙够没心没肺。反正也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主儿，让泰善哥陪他一整夜吧。”绝不能放他独处一刻。什么都可能发生。
宇相抚着钟硕的头发，半晌方道：“我去见兴秀。”
少年轻覆上哥哥的手。他的视线落在桌子的一道擦痕上，那是他们7岁时玩奥林匹克大赛撞坏的。（当时很有创意地让好多奇怪的项目混进来了……）一屋小猴子上蹿下跳，朴布里站在钢琴凳上激情澎湃地解说：男子400米自由泳金牌得主，安宇相！跆拳道20公斤级金牌得主，安修夏！冰球金牌得主，以安钟硕为首的韩国队！足球金牌得主，以朴兴秀为首的韩国队！
“大哥……还是我去吧。”
◇◇◇◇◇◇
去医院的路那样黑又那样长。即使没有修夏的特异功能，多胞胎之间也是有心灵感应的；他明白他的痛。
本来是最想好生珍惜的人，却被自己亲手毁掉。无尽的懊悔、让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惧、彻彻底底的自我厌弃，一刀子切进心脏里。
而且南舜不仅是因为兴秀。约翰刚去了美国，宇相也被选入国家队，要离开家搬去宿舍——仿佛身边人都要一一离他而去。……所以不能让宇相去见兴秀。只有他安钟硕可以。
哈，只有我……
云随风动，露出小半个月亮，柔光像在试图安慰少年的心。
◇◇◇◇◇◇
安家朴家的父母都不在，也许去一边商量事情了吧。病房里黑着灯，朴兴秀已经睡了。
安钟硕没想到兴秀会睡得这么早，积攒了千般勇气才走到这里，一下子如拳头打在棉花堆里没了下文。他走近病床。借着窗外的月亮与街灯，可以看到受伤的少年面容憔悴，哭过吗？还是歇斯底里地砸过东西？
他轻轻抚上那人右腿上的石膏。
“南舜……”
醒过来的兴秀拉住钟硕的另一只手。咦，他们十人自幼一起长大，从来不会认错啊。
望过来的目光中有怨，有怜，有太多16岁的安钟硕读不懂的东西。
既然以为我是南舜，为什么没有意料之中的暴怒？没有忿恨地叫我滚出你的生命？
“哦，是钟硕啊。”眼中恢复了清明，兴秀松开手，按了个按钮让床的前半边竖起来。钟硕没有去开灯，在床边坐下了。
未能升起就已陨落的足球明星有没有恨罪魁祸首，尚不得而知，但是起码他没有将安家全员都一并恨了。看出了这个态度，钟硕心下稍安。意外发生的26个小时以来，他最最害怕的，是朴家和安家就此决裂。没有朴爸爸朴妈妈约翰承勋兴秀东侠布里的余生，要如何度过？搬家，转学，再也看不到臭小子们欠揍的脸，不能一起玩一起闯祸，只剩一天一天又一天的虚无……光是想象着，都能让自以为硬汉的安钟硕泪盈于睫。
现下他不用再自危，只需要对兴秀南舜伸出援手，一下子觉得头脑都清楚了许多：“我知道道歉是不能代替的，但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哟，安家老四也懂事了呀。”明明没有玩笑的心情，却说这种轻松的话。
因为他在朴家排行第三，所以对自己就像对小孩。像一个负责任的大人，哪怕有再大的彷徨与无助，也不会带到孩子面前。安钟硕抿住下唇。
仿佛决定了什么似地站起身来，他啪地一拍按钮把病床重新放倒，无视对方“喂你干嘛”的抗议，蹬掉球鞋，一提气越过兴秀翻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因为如果就近躺在他右边的话，难保不碰到受伤的腿。为了减轻震动，翻过去还是先让脚落在窗台上、再轻轻放到床上的。
“小猴子。”那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真实的笑意。能逗他开心的话，这点杂耍算什么，连来五个后空翻都可以。
没有开灯，也没有和谁面对面，这样要说出心里话就容易多了。
安钟硕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让晚风吹进来。正是美好的人间四月天，医院的花园里有夜樱绽放。风过，便落下一帘碎花。再一阵风，再一阵花雨。扑扑簌簌，扑扑簌簌。
“你知道的，几个月前，爸妈决定让我升上高中就不再打球了，”钟硕对着云边的月亮说，“宇相哥要游泳，泰善哥要弹琴，这些都很花钱的，轮到我这儿就不剩什么了。”
朴兴秀和安宇相曾约定一起进国家队——即使从事完全不同的运动。安钟硕的冰上曲棍球却没有国家队。
所以他理解南舜的心情。得知他们的约定里没有自己的心情。
所以他理解兴秀的心情。梦想被最亲近的人烧作灰烬的心情。
所以怎么可能让宇相来呢？让他对兴秀说，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进国家队了、你乖乖躺着吧？
……而南舜的梦想却是被他自己亲手烧净的。因为他的梦想就是和兴秀在一起。
告诉我还是有挽回余地的，可以吗？清风、月色、花影，通通毫不吝啬地涌入没有开灯的小屋，共枕而卧的人久久沉默着，终于两名少年的手握在了一起。
◇◇◇◇◇◇◇◇◇◇◇◇◇◇◇◇◇◇◇
*《学校2013》中南舜踢断兴秀的腿是初三时的事情，但是由于本文时间轴里的细碎原因，就改到高一开始不久的时候了。
*《Highkick3》第11集：在室内玩奥运游戏。
然而日子并非总是和平的。三年前，安南舜踢断朴兴秀的腿之后的那些天，所有人犹如坠入了地狱。
本来是十四口人其乐融融共进晚餐的时间，却只有安钟硕坐在大餐桌旁。16岁的少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一只手截下了他嘴里的烟。钟硕一惊，差点以为是朴家的人——他不知还能否面对的人。却是大哥安宇相。
宇相摇了摇头：“南舜心里太痛苦，修夏陪了他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哭得快晕过去。我抱他上楼睡了。现在是泰善守着南舜。”哭都难以哭出来的南舜本人，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还好那个冷淡淡的家伙够没心没肺。反正也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主儿，让泰善哥陪他一整夜吧。”绝不能放他独处一刻。什么都可能发生。
宇相抚着钟硕的头发，半晌方道：“我去见兴秀。”
少年轻覆上哥哥的手。他的视线落在桌子的一道擦痕上，那是他们7岁时玩奥林匹克大赛撞坏的。（当时很有创意地让好多奇怪的项目混进来了……）一屋小猴子上蹿下跳，朴布里站在钢琴凳上激情澎湃地解说：男子400米自由泳金牌得主，安宇相！跆拳道20公斤级金牌得主，安修夏！冰球金牌得主，以安钟硕为首的韩国队！足球金牌得主，以朴兴秀为首的韩国队！
“大哥……还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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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那样黑又那样长。即使没有修夏的特异功能，多胞胎之间也是有心灵感应的；他明白他的痛。
本来是最想好生珍惜的人，却被自己亲手毁掉。无尽的懊悔、让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惧、彻彻底底的自我厌弃，一刀子切进心脏里。
而且南舜不仅是因为兴秀。约翰刚去了美国，宇相也被选入国家队，要离开家搬去宿舍——仿佛身边人都要一一离他而去。……所以不能让宇相去见兴秀。只有他安钟硕可以。
哈，只有我……
云随风动，露出小半个月亮，柔光像在试图安慰少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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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朴家的父母都不在，也许去一边商量事情了吧。病房里黑着灯，朴兴秀已经睡了。
安钟硕没想到兴秀会睡得这么早，积攒了千般勇气才走到这里，一下子如拳头打在棉花堆里没了下文。他走近病床。借着窗外的月亮与街灯，可以看到受伤的少年面容憔悴，哭过吗？还是歇斯底里地砸过东西？
他轻轻抚上那人右腿上的石膏。
“南舜……”
醒过来的兴秀拉住钟硕的另一只手。咦，他们十人自幼一起长大，从来不会认错啊。
望过来的目光中有怨，有怜，有太多16岁的安钟硕读不懂的东西。
既然以为我是南舜，为什么没有意料之中的暴怒？没有忿恨地叫我滚出你的生命？
“哦，是钟硕啊。”眼中恢复了清明，兴秀松开手，按了个按钮让床的前半边竖起来。钟硕没有去开灯，在床边坐下了。
未能升起就已陨落的足球明星有没有恨罪魁祸首，尚不得而知，但是起码他没有将安家全员都一并恨了。看出了这个态度，钟硕心下稍安。意外发生的26个小时以来，他最最害怕的，是朴家和安家就此决裂。没有朴爸爸朴妈妈约翰承勋兴秀东侠布里的余生，要如何度过？搬家，转学，再也看不到臭小子们欠揍的脸，不能一起玩一起闯祸，只剩一天一天又一天的虚无……光是想象着，都能让自以为硬汉的安钟硕泪盈于睫。
现下他不用再自危，只需要对兴秀南舜伸出援手，一下子觉得头脑都清楚了许多：“我知道道歉是不能代替的，但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哟，安家老四也懂事了呀。”明明没有玩笑的心情，却说这种轻松的话。
因为他在朴家排行第三，所以对自己就像对小孩。像一个负责任的大人，哪怕有再大的彷徨与无助，也不会带到孩子面前。安钟硕抿住下唇。
仿佛决定了什么似地站起身来，他啪地一拍按钮把病床重新放倒，无视对方“喂你干嘛”的抗议，蹬掉球鞋，一提气越过兴秀翻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因为如果就近躺在他右边的话，难保不碰到受伤的腿。为了减轻震动，翻过去还是先让脚落在窗台上、再轻轻放到床上的。
“小猴子。”那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真实的笑意。能逗他开心的话，这点杂耍算什么，连来五个后空翻都可以。
没有开灯，也没有和谁面对面，这样要说出心里话就容易多了。
安钟硕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让晚风吹进来。正是美好的人间四月天，医院的花园里有夜樱绽放。风过，便落下一帘碎花。再一阵风，再一阵花雨。扑扑簌簌，扑扑簌簌。
“你知道的，几个月前，爸妈决定让我升上高中就不再打球了，”钟硕对着云边的月亮说，“宇相哥要游泳，泰善哥要弹琴，这些都很花钱的，轮到我这儿就不剩什么了。”
朴兴秀和安宇相曾约定一起进国家队——即使从事完全不同的运动。安钟硕的冰上曲棍球却没有国家队。
所以他理解南舜的心情。得知他们的约定里没有自己的心情。
所以他理解兴秀的心情。梦想被最亲近的人烧作灰烬的心情。
所以怎么可能让宇相来呢？让他对兴秀说，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进国家队了、你乖乖躺着吧？
……而南舜的梦想却是被他自己亲手烧净的。因为他的梦想就是和兴秀在一起。
告诉我还是有挽回余地的，可以吗？清风、月色、花影，通通毫不吝啬地涌入没有开灯的小屋，共枕而卧的人久久沉默着，终于两名少年的手握在了一起。
◇◇◇◇◇◇◇◇◇◇◇◇◇◇◇◇◇◇◇
*《学校2013》中南舜踢断兴秀的腿是初三时的事情，但是由于本文时间轴里的细碎原因，就改到高一开始不久的时候了。
*《Highkick3》第11集：在室内玩奥运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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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着追文的人都去晋江看了，但是因为平时不混那个站，所以看了文也不会留言，而等我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发到这里，她们早就看过了所以也不留言……
三三七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