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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千里:说到底于丹还是不懂庄子的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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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是不是怕死,是个伪命题,生死就如春夏秋冬四时更替,白天黑夜日复一日,有什么可怕吗?这个问题就像问一个不相信有鬼的人是不是怕鬼一样没有意义。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不懂庄子。 

庄子也不会找死,因为“死生一如”,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因为“常因自然”,自然的变化人力不可改变,也无改变的必要。但是,在庄子看来“死”就是“生”,“找死”就是“找生”,“求生”也就是“找死”,这难道还有区别吗?所以,“庄子不会找死”这个话题的提出本身,也说明不懂庄子。 

在不懂庄子的前提下谈什么“《庄子》心得”,都讲与庄子无关,如果说是有关,那也是歪曲庄子。 

而于丹所认为的“找死”,其实就是“轻生”,就是“自杀”。于丹分析了大学生自杀现象的原因,并把这种“轻生”分为两个类型。一个类型就是自杀,“果决地把自己像一件破衣服那样从高楼顶上扔下去”。我们当然不主张自杀,但以这种鄙夷的口气来评价这个事情有失公允,并且也是对死者的不敬。大学生自杀现象的出现不能仅仅归结为大学生素质问题,可能和社会、学校甚至导师都有关系,这是一个综合因素造成的社会现象。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自杀,那些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的大学生恐怕更多的是受害者,他们的心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于丹作为大学教授理应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学生,如果以这样的心态来看待学生自杀的现象,恐怕这样的事情真的出现在自己学生身上,我想于丹表现出来的肯定更多的是冷漠,甚至鄙夷。 

再一类轻生就是“隐性自杀”,也就是碌碌无为,虚度光阴。于丹描述说:“……就是让自己放任自流。在工作岗位上他不思进去了,在一个无望的家庭中不营建感情了,在朋友圈中穷困潦倒、醉生梦死了。这个人成为行尸走肉。他的肉体的生命没有寂灭,但是心其实已经死了。他那个痛苦至极的心已经寂灭了。” 

如果我们是在听于丹讲《论语》,这些“放任自流”的人确实让人感到惋惜。然而,我们现在是在听于丹讲《庄子》,这些感情色彩、倾向性都很明显的描述倒让我们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庄子在世,于丹会怎么样描述和看待庄子的生活呢? 

放任自流,这更像的庄子的生活态度。顺时应势,不就是一种无为的放任吗?不正是让自己的生命“自流”吗?在工作岗位上不思进取,庄子甚至连工作岗位都辞掉了。并且庄子在哪里也不曾考虑过“进取”;在一个无望的家庭不营建感情了,既然是“无望的家庭”还怎么能要求去营建感情?俗人尚且懂得这样的家庭应该放弃了。而感情对于庄子来说似乎也在其身心之外,即便有望的家庭也未必去营建感情;庄子一生衣食无着,算得上“贫困潦倒;而庄周梦蝶更说明庄子打破了梦境与现实,现实即梦,梦也是现实了,这算得上“醉生梦死”;至于“行尸走肉”来形容庄子笔下的“神人”似乎更为贴切,结合“心其实已经死了”的说法,更是“形若槁木,心若死灰”。 

除去那些带有贬义色彩的用词,我们可不可以把于丹的这段文字当作庄子和他心目中的“神人”的描述呢?反过来,如果庄子生活在现在,会不会被于丹用贬义的词汇描述为上述的形象呢? 

我们不能说消极沉沦就是庄子的“逍遥游”,但庄子的“逍遥游”在某些人眼里是不是就是消极沉沦呢?如果用儒家的处世观来看待庄子,庄子的一生与“行尸走肉”有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因为连“走”和“行”都没有了,干脆就是“槁木”,就是“死灰”。 

庄子的“逍遥游”当然是在“道”的层面上的一种状态,与不得道而自暴自弃的做法自然是天壤之别。然而,于丹看到的那些所谓的不思进取的“轻生”者,又何以确定必然是不得道的呢?或许他们在于丹看来“痛苦至极”的心灵正在经历着最大程度上的逍遥呢。 

我们停止我们的这一思索,我们考虑一下,按于丹“轻生”的标准来看,庄子恐怕更是“轻生”了。 

于丹犯下的错误是把本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东西硬性拉到一起,当用儒家和庄子来关照在同一现实问题的时候,我们不可避免地要陷入一个悖论。庄子断然拒绝了楚国高官厚禄的礼遇邀请,而孔子是多么渴望有类似的机会。孔子周游列国期间曾一度要去会见楚国的国君。当然,历史时期的不同也是一个原因,但两位哲人的思想差异却是根本。 

当然,历史和现实都不可假设,但这不妨碍我们在假设的情况下进行思索。假如孔子和庄子生活在现在,孔子还会以满腔的热诚寻找、珍惜并敬业于自己的岗位;庄子还会以他冷竣的目光审视着社会。即便同样对待生死问题,我们也可以设想一下两位哲人的态度,想象他们面临生死大限来临的时候。 

“真正到了生死大限来临的时候,有一份微笑的坦然,可以面对死亡说,我此生无憾。”于丹说。然而,以这样的生死观,对自己的一生做出如此评价的,将是谁呢? 

于丹说:“其实这是我们每一个凡人可以企及的境界,这也就是庄子在今天的一个解读。” 

死生一如的庄子,会认为死亡是“生死大限”吗?视生死为夜旦之常的人何必只在此时坦然?主张顺时应势的庄子对人生有“无憾”或“有憾”的评价吗? 

在这篇用来讲述庄子生死观的文章的最后,于丹依然没有进入庄子。反倒把儒家的,或者对庄子来说是世俗的观点强加给了庄子。并且告诉我们,这正是“庄子在今天的一个解读”。我们不得不很疲惫地再次说一遍:庄子无论在昨天、今还是明天,无论对于凡人或者高士,这样的解读都离庄子太遥远,遥远得连皮毛也不曾触摸得到。 
 
 
 



1楼2007-08-04 21:34回复
    深刻!精彩!


    2楼2007-08-04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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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0 11: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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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3楼2007-08-04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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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谁家的姑娘这么没福气?


        4楼2007-08-04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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