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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晨月,挂在黎明的腮边,似一滴晶莹的泪珠,为黎明添上了几笔忧伤的魅力。记忆中娘也是在这样的黎明站在府内最清冷的一隅,着一席蓝衣吹着一曲笛,而我永远用敬畏的眼神仰望着,只觉得清晨的寒霞披上了她淡蓝的衣裙,凛冽的化不开。娘说,那首曲子叫《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确是不知啊,记忆中爹对娘虽未缺衣少食,且礼数周全,但从未说过一句真正体贴的话,对我更是不闻不问。外人都道议政大夫宋玉风神俊秀,文采卓彰是大名鼎鼎的屈原先生的弟子,才高气傲、一直不嫁的娘在她岁当双十那年在郢城桥头遇见了这位白衣飘然、俊朗非凡的宋士子后,依然嫁与了已近不惑之年的宋玉大人。从此腾空九天的凤凰甘愿做了笼中金雀,却未能得到她渴望的生活,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拔掉了自己腾风而起的翎羽,却只能一辈子在清冷的心牢中深重地叹息。她不恨爹,微凉午后,反复吟诵着爹的《笛赋》“般衍澜漫,终不老兮;双枝闲丽,貌甚好兮……”她,只恨自己!
这些都是多年后身为娘亲挚友的师父向我悠然提起的,端云谷内,一溪月辉,一石桌椅,一杯清茶,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痕浸染了岁月的苍凉,濡湿在清幽的月色中。娘终还是走了,在我十岁那年。离开了那个让她爱了一生,恨了一生,也悔了一生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娘永远用淡漠的眼神笼罩着我,我倔强的拼命练琴,读书,刺绣……但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明白,娘临终的眼神担忧和不安。娘走后的两年,秦灭楚。
爹随着郢城的攻破而去了,呵呵!生前一直活的不像楚国的栋梁之臣,终于能死的像当之无愧的屈原弟子。铺天的大火,漫天的杀戮,府中未来及逃走之人的头颅一颗颗的滚到我的脚下,哭喊声,隳呼声,屋舍的倒塌声,大火的哔啵声,我只身处在这人间修罗场,面无表情的笼着袖中的雪玉笛,痛吗?不我很快就可以逃离这个冰冷的世界,望着火光映红的天,娘,另一个世界会比这里好吗?一阵剧痛,血浸湿了衣衫,一阵无边的黑暗袭来,我感到的只有坠落……“哒!”师父轻放茶杯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忙提起石桌上的茶壶,重新斟满师父杯中的茶。氤氲的茗香中师父的话又回响在耳边“铅华尽落,逐香凡尘,阴阳命途,亦淼亦真。以后你就叫亦淼吧!”
“阴阳命途,亦淼亦真。师父,您能告诉我,何为淼,又何为真呢?”恍然间,晨月娟然,竹影婆娑,我仍旧坐在简胥医馆的庭院内,蓦然回首,石桌上的茶,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