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鸣谢：SUI.

花束
BY：koromi
8:00
看了看时间，好像还是来早了，扎着丝带和鲜花的婚车停在一栋双层民居外，街上有早起的人在晨练，周围还是一派祥和，繁忙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金钟铉趴在方向盘上，透过车窗玻璃望着不远处的婚车，食指轻轻叩着节奏。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大束粉红色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珠，他说他喜欢的，这样粉嫩如同初恋的颜色。
**********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金钟铉还是愿意选择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遇到Key。
也许这个下午在别人眼中只是再平静不过的下午，金钟铉在录歌，他觉得闭着眼唱歌更能投入感情。第一遍结束，睁开眼，音控室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年轻人，忽的想起早上经纪人跟他说过会有新的制作人过来。
“你好，我叫Key。”
少年的嗓音，看起来也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不说话的时候微微撅嘴，嘴角带着一丝羞赧，有时笑起来会用手掩住嘴巴，大笑的时候会闭着眼扭开头。而金钟铉隔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总爱笑盈盈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公司小范围内例行的欢迎晚宴，一桌人围着烤肉架子吃得大快朵颐。金钟铉喜欢做烤肉，用铁夹钳起来摊在烤架上，涂上调料，稍微等等又翻到另一面。等待的时候，他看着对坐的人谈笑风生，Key是个很活泼又有些爱撒娇的人，酒过三巡之后更是如此。金钟铉只是笑笑，那时他只觉得这样的Key，很可爱。
嬉闹中聊了些什么，金钟铉现在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后来Key喝得有些醉，自己因为第二天还要录歌，滴酒未沾。送对方回家的事好像很自然就被揽了下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制作人，但上车之后就在后排睡着了。
Key在副驾驶不停说话，手舞足蹈，金钟铉竟觉得一点也不吵，反而听着那些笑话也跟着笑起来。
先送走那位制作人再送Key，见Key下车的脚步有点踉跄，金钟铉这才知道他也不是千杯不醉，于是停了车跟着人上楼。
“好久没喝这么多了。”Key在电梯上拍拍脸自言自语，他转向金钟铉有些歉意，“我喝了酒话就很多，你别介意。”
“没有。”钟铉笑着摆摆手。
本以为进了家门就好了，可Key打开门第一件事便是冲到洗手间吐得翻江倒海，金钟铉惊觉对方一路忍耐，他到厨房给Key倒了一杯热水，转身就看见客厅墙上的小黑板写着“BUMI！第一天要加油！fighting！”
这是Key的字没错了。
待Key抱着外套从洗手间出来，金钟铉递过杯子随口问道：“BUMI是谁？”
喝水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啦，我的本名叫金基范。”
原来是给自己打气的话，钟铉了然地点头，目光慢慢落在对方的脖子上——一片红色小疙瘩，“你这是……？”食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下。
“哦，”Key轻轻抹了抹，“我有点酒精过敏。”
“喝了那么多没问题吗？”
“睡一觉就好了。”
金钟铉将信将疑地跟他道别，走到楼下还是去药店买了一盒氯雷他定折返回Key的公寓。
“这……”Key有些过意不去。
“明天也要加油哦！”金钟铉笑着握拳比了个努力的姿势。
有时候金钟铉在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真的必须有原因吗？那他当时对Key的好又有什么原因呢？因为一个新人努力的态度，还是为他夜行时给自己讲的那些笑话？
抑或很简单，我们都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讲出来。

10:00
黑色的婚车慢慢前行，车尾的彩带随着微风轻轻飘荡，车顶站着一对做成新人模样的人偶，新郎的头发别出心裁地染成黄色，从背后看上去就像小小的Key。
金钟铉的车不远不近地行驶在另一条车道上，他一直以为Key会用有天窗的婚车，这样就可以在和新娘一起趴在车顶，朝外面挥手炫耀。可是他没有，甚至连车窗也没有摇下来。
车子里的你是什么表情？你辛苦吗？紧张吗？
我还以为，任性的人只有我呢……
***********
当报纸上关于金钟铉和Key的绯闻铺天盖地袭来时，被公众以为是情侣联手的作品也势不可挡地占领了各大排行榜的首位。
“我才不是以花边博眼球的制作人。”庆功宴上，Key表现得兴趣缺缺。
“跟我传绯闻不高兴吗？”金钟铉见Key闷闷不乐，没顾旁人招呼他去喝酒，端着酒杯就坐在了Key身边。
Key摇摇头，微微嘟着嘴扭开脸，他沉默地留给对方锐角的轮廓——你能用舞台证明你的才华，那我呢——他心中骄傲的梦想也是钟铉后来才慢慢明白的。
金钟铉皱皱眉，“实在很困扰的话，我去跟公司商量下开记者发布会澄清。”
“不用了，”Key站起身，“你的粉丝大概宁愿看到你跟男人传绯闻，也不愿看到你跟女人传绯闻吧。”
还有什么话想解释，一群人却嚷着要玩国王游戏，金钟铉几乎是被化妆师拖到了人群中间。
“9号和4号……舌吻五秒！”国王喝了酒，命令也越发没有下限。
金钟铉翻开手里的纸牌——黑桃9，然后他看见Key小心翼翼地举起了自己的牌——黑桃4。
大家哄笑着“天造地设”，好像老天也很喜欢这个玩笑，愿赌服输，一个吻又算什么？谁去关上了包厢门，谁又摁灭了顶灯，谁在黑暗中吹了响亮的口哨。
金钟铉发觉Key迟迟没有动静，猜想他大概很为难，伸手拿过对方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不耐烦地挡开众人，“他酒精过敏，我帮他喝酒，别瞎起哄。”
没戏看的人以嘘声表达不满，而Key静静地注视着金钟铉仰头吞下那两杯酒，一句话也没说。
闹到半夜，金钟铉终于喝醉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包厢里歌舞升平的妖异景象，闷在心里的疲惫感渐渐爬出来。
好像是Key坐在了自己身边，端着杯热茶递过来。
钟铉觉得头疼，他似乎喃喃自语地抱怨了一句，然后Key就蹲下身来帮他揉太阳穴。
那些流言在金钟铉心里堵得慌，他从没当它们是绯闻，若都是假的，那自己也不会在临街的餐厅送Key玫瑰花了。
“那么多人喜欢金钟铉，没有金基范喜欢的金钟铉，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金钟铉那时喝得太多，他也不记得这句话是否真的说出口。记忆里只模模糊糊感觉到Key的手指若即若离地碰着自己的脸颊。
“金钟铉，你怎么哭了……？”

11:00
婚礼是在教堂举行，听说女方家里信仰基督教。金钟铉把车停在教堂对面，并没有下车。他安静地目送着Key从婚车里走出来的背影，修身黑色礼服勾勒出他的身形，一看便知道是量身定做，但从背后望去总觉得有些空荡，礼服做好后又瘦了些吧？
他很绅士地在车门前伸手去牵新娘出来，传统的婚礼早就经过现代改良，周围朋友洒下的纸花落在他脚边，热闹得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这才是Key所谓的“不要结束”。
**********
大奖之后，马不停蹄的日程终于让金钟铉卧病在床，虽然扁桃体炎症严重到吞咽都困难，可却为此换来了几天假期修养。
经纪人来看他，后头跟着多日不见的Key。
“你也来啦？”金钟铉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多厉害。
Key眉头微蹙，“我带了糖浆来，你嗓子怎么哑成那样？”
病状似乎并没影响金钟铉的情绪，他拿着Key给的糖浆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经纪人接了个电话先走了，留下Key在厨房给金钟铉做午饭。
“你能不能回去躺着别在我背后晃？”
这句话金钟铉置若罔闻，时不时用不太悦耳的声音说，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
“听你说话我真是急死了，”Key转过头来一脸难受，“这么拖着万一嗓子出了问题，还怎么唱歌？”
金钟铉安静了一秒，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Key愣了一会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写歌了，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Key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那一辈子都唱我写的歌？”
“好啊。”
那时以为许下的承诺那么重，重到要用一生去兑现。可其实一句话的承诺那么轻，轻到日子过着过着就忘了。

12:00
教堂的钟声敲过整点，一下一下仿佛敲在金钟铉心坎上。教堂外的草坪空了，宾客都已经落座在礼堂。从教堂里传出的那首“Daddy’s Little Girl”回荡在金钟铉耳边。
他能想象教堂里的画面，一位慈爱又凝重的父亲牵着女孩的手，满怀信任地把她交到新郎手中。
金钟铉打开车门，把副驾驶那束玫瑰抱在怀里，慢慢走向街对面空无一人的草坪。他轻轻靠近礼堂，又不敢走得太近，借着敞开的雕花木门遮掩自己。 目光探出去，正看见Key携着新娘的手一步步走向牧师，但他无法想象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或许徜徉着甜蜜美满，或许自若得波澜不惊。
回想起他发怒，大概只见过那一次吧？
牧师在神坛上宣读祷文，字字句句早就在电影台词里记得滚瓜烂熟，可真听见却始料未及的犹如万箭穿心。礼堂内奏起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新人执手相望，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印在他们脸上，无关幸福，可那真的是一生一世。
一切都结束了。
输在那时无法说出口的那句，我愿意。
**********
公司的调遣函发了下来，Key满身疲惫地躺在家里的双人床上。金钟铉漫无目的地移动着光标，在电脑桌面上戳戳点点。
“公司让我去日本分部。”Key的语调恹恹的。
“嗯，我听说了。”
“媒体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每次跟你出去都得躲开长枪短炮。”Key有些不满地埋怨。
“嗯。”
“金钟铉，”Key从床上坐起来，“你多说两个字会死？”
静了一会儿，钟铉转过身，“我无能为力。”他眼中有遮不住的疲倦。木已成舟，他无法改变媒体追逐的目光，何况他现在是当红艺人，一点风吹草动就成为万千关注的焦点，狗仔喜欢的无非是黑幕和恋情，歌手和制作人之恋，炒作起来要多凄美就有多肮脏，他们都不是圈外人。
“我很快要走了……”Key递出话等他的下半句。
金钟铉摊开手，“我现在的状况你再清楚不过，公司没有让我去日本发展的计划。”
“那我们呢？”
“什么？”钟铉抬起眼，不愿附和Key的假设。
Key深深叹息一声，“我们怎么办？”
“有空我会来日本看你。”
嗤之以鼻的冷笑，Key偏开脑袋，“有空……等你过气了再说吧。”
“Key，别蛮不讲理。”金钟铉那时候语气还很平静。
Key望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似乎看不懂面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蛮不讲理？”他眉头皱起来，“我只想维护我的感情，你说我蛮不讲理……？”
金钟铉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呢？”Key冷冷地看着他。
“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你想怎么办？”
Key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渐渐暴起，他似乎情绪激动起来口不择言，“谁答应过……要一辈子唱我写的歌……？”
金钟铉深吸一口气，“别拿这种事来威胁我。”
“威胁……？”Key扯着嘴角，不可思议地盯着对坐的人，“你给我的承诺是威胁？”

“Key……”钟铉知道情急之下说错话，他伸手想去牵对方的手，却被人迅速地躲开。
“金钟铉，”Key少有这么严肃地跟他讲话，“我就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去日本？”
“对。”
金钟铉苦笑着摇头，“别不懂事，我怎么可能去日本，公司的安排……”
“别用公司当借口！”Key不耐烦地打断他。
“那你想怎么样？！”钟铉也恼火起来。
“你跟我一起，”Key顿了顿，“离开这儿。”
“不行。”金钟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诉讼，违约金，重新起步，周遭非议，乱七八糟的后遗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设想砸来。
Key怔住了，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金钟铉，眉眼中森森的寒意似乎要把人结成冰块，那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有悲伤，还有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我……再问你一次……”Key慢慢地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圈子。”
在现实面前，我们比想象中更加渺小，难道只有破釜沉舟才是爱吗？玉石俱焚的后果是什么呢？我和你一定要轰轰烈烈地站在安稳的对立面才算爱得够本吗？去他的有情饮水饱。
“……如果你有一天不唱歌了，我还是会喜欢你的……”Key声音沉下来，像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可惜的是，金钟铉始终垂着眼睛，紧紧抿着嘴唇。
“金钟铉！”他听见Key愠怒的咆哮，“你这个胆小鬼！”
床头的玻璃杯随着Key手臂的抛物线，狠狠粉碎在钟铉右侧的墙壁上，凉风带过耳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尖利的破碎声连同心脏也跟着紧紧抽搐，朝夕相处的大半年时间随之被摔得一片狼藉。
然后是大门被打开又用力关上的声音。
金钟铉沉默着，久久没抬头，当经纪人打电话过来告知自己已经在楼下接他去参加稍晚的公演时，他这才一抹脸，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公演回来，Key的东西已经全部从公寓搬了出去，除了房间角落残留着这个人的气息，其余什么都不剩。
**********
金钟铉抬起腕表看时间，小方框里显示着日期——2月14日。婚期是相熟的另一位制作人告诉自己的，Key给公司几个朋友发来请帖，唯独没有发给金钟铉。
他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好像是凝望一个焦点太久所以有些疲劳。
这不是流泪，早就不该流泪了。
他弯下腰，把手里的花靠在门边，嘴角挂着一抹凄凉的笑，有的爱是常青植株，有的爱是绚烂花朵，如果你盛放的炽热不是我，那么请你一定要加倍幸福。
对，傻瓜才不幸福。
可我就是那个傻瓜啊……

12:30
宾客们从礼堂出来聚在草坪上等待新娘抛出手里祝福的花球，大家谈笑风生，谁也没在意门边孤零零躺着的那束鲜花。
Key挽着新娘的手缓缓踏过红地毯，沐浴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里走向教堂外。
人潮散了，棕褐色木门边倚着那束粉嫩的玫瑰就显得分外惹眼。
Key的脚步停滞一秒，眼眶迅速潮湿起来。他放开新娘的手，轻轻蹲下身，颤抖地伸出手捧起那束鲜花，眼神愣愣的已经不知作何反应。
“Hey，Key……”新娘小声提醒，等待的人群攒动，仿佛急不可耐。
Key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把那束鲜花抱在怀里，转过脸时，两行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仿佛时光倒流，那个人温柔地笑着把一束玫瑰放在自己面前，他说，“你喜欢啊……”Key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一时激动到哽咽，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那双明亮的眼眸浸润着琉璃的光彩，只怕微风一吹，满眼的晶莹就会溢出眼眶。
良久，Key终于嗓音低哑地呢喃出口，“他……来过啊……”
**********
愿珍惜眼前人，愿千里共婵娟。
______END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