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一c

2.
沈冬明在一个月前休学了。老师们从来不曾明确说过什么，但大多数同学都知道，那个曾因绝顶聪明而惊艳整个学校的沈冬明得了绝症。
一贯是沈冬明手下败将的某男生曾幸灾乐祸地说：“妖孽都是活不长久的。”琪琪冲过去甩了他一个耳光，又踢了他一脚。
大约整个学校的女生都暗恋过帅帅酷酷的沈冬明，但沈冬明只有在面对琪琪的时候才会和颜悦色。
于是大家都笃定地相信，琪琪是沈冬明的女朋友。
但是琪琪在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韦睿时却说：“我和沈冬明只是同学，只是同学而已。”
于是在琪琪提议去看望沈冬明的时候，韦睿忍不住反问道：“琪琪，其实你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吧?不然你干吗这么关心他?”
琪琪顿了顿，突然愤怒地把椅子一推，站起来，说：“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她走到甜品店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极其邪恶地加了一句，“韦睿你也是一直都在喜欢沈冬明吧?全部都写在你脸上了，都写了快三年了!”

3.
琪琪的话让韦睿心口揪疼。
韦睿第一次遇见沈冬明的时候是在篮球场，一只篮球越过高高的护栏正好落在韦睿和琪琪的脚边。沈冬明一路小跑过来，面如冠玉的美好样子。他的目光在琪琪和韦睿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最终完全落在了身材高挑的琪琪身上，他微笑着对琪琪说： “同学，请帮忙捡一下球。”
每每想起这一幕，韦睿都很想直接死了算了。在沈冬明这里，第一眼她便输给了琪琪。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停止她喜欢沈冬明。但越多的远远眺望和暗暗念想，只能令韦睿越加地困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好的男孩子呢?
真的是连走路、喝水的样子都好看。可是——沈冬明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她是被沈冬明彻底忽略的灰影，就算她跟着琪琪一起去看他又怎么样?反正他会直接无视她，他根本看不到她。
但是——她想要看到他!好想好想好想!

4.
回到家，妈妈从厨房里迎了出来，身上穿着韦睿精心挑选的明黄色的胸口有只植绒小鸭子的围裙。韦睿觉得妈妈的形象很搞笑，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妈妈也跟着笑起来，说：“真是个傻丫头，天天笑得合不拢嘴。”韦睿扑过去撒娇地抱紧妈妈的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天天笑给妈妈看，呵呵。“
妈妈伸出食指点了点韦睿的头，眼角因为油烟熏炙而显得略红：“小马屁精，知道自己今天在学校犯错误啦?你们数学老师来电话了，忧心忡忡地提醒我你的精神状况可能出了问题，劝我尽早带你去寻求专业的帮助。”
“啊?”韦睿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老师以为我得了青春期精神失常症吗?呵呵，那妈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我说：“我只要韦睿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我觉得韦睿的精神和心理都无比健康。”妈妈叉腰道，“神情和姿态都无比彪悍。”
“哎呀，老师一定要被你气死了。”韦睿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妈妈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唉，其实她是不懂得。说着，笑声里有了苦涩的味道。她伸手摸了摸韦睿的头发，我的女儿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不会有。
韦睿像牛皮糖似的在妈妈身上黏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贴近妈妈的耳朵：“对了，妈妈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帮我保守一个秘密呢?”

5.
这是一个疯狂的传言。说的是韦睿参加了不久前某部电影的公开海选，并且——雀屏中选，将在这部由某位知名大导演执导的电影里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如果每道投向她的目光都是微波，韦睿想她现在一定被烤熟了。
琪琪说：“哎呀，韦睿你完蛋了，你成为众矢之的了。”
韦睿头一扬，迎风甩发：“你不知道我是多么享受被所有人忌妒的感觉。”
琪琪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这种荒谬的流言真是不晓得从哪里传出来的。琪琪知道全校的女生都在背后议论：“韦睿虽然长得很甜，但是，呃，一点儿特色都没有好吧!满大街都是这种姿色的女生呀!凭什么她可以被选中?这个所谓的大导演可真是没有眼光。”
韦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流言?不，并不是流言，是真的。”
琪琪瞪圆细长的眼睛，许久不说话，像是瞬间石化了一般。
当天晚报的娱乐版证实了这个传言——
何导演亦说，我市Z中高三女生在海选中脱颖而出，将在片中扮演女二号。
这天晚上，韦睿亦给琪琪发了一条短信，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沈冬明吧。

6.
去沈冬明家的路上，琪琪一直在取笑韦睿：“怎么快当女明星了，忍不住到处炫耀?”
韦睿正色说：“不是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沈冬明。”
沈冬明坐在露台的摇椅上，腿上盖着一条米白色的羊绒毯，也许因为瘦了很多的关系，整个人看上去比昔日更犀利、冷傲。看到韦睿，他也不打招呼，眼神像风划过结冰的湖面那样很快地溜过去。
倒是琪琪觉得有点儿尴尬，打圆场道：“冬明，韦睿一直很关心你的病情，所以我带她来看看你。”
“我口渴。”沈冬明冷冰冰地开口。
“哦，我去倒水。”琪琪显然经常来沈冬明家，熟门熟路，她向厨房的方向走去。韦睿站在露台的角落里望着那个执意拿她当空气的苍白而又优美的男孩儿。
“沈冬明……”韦睿清清嗓子，喊出他的名字。
琪琪端了一杯水走进露台的时候，恰好听见韦睿对沈冬明说：
“所以呢，我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总之我喜欢你是没有错的。我以后每天都要来看你，你嫌我烦不让我进来也不要紧，就算我天天站在你家楼下，我也要看到你!”
琪琪惊得差点儿把整杯水洒出来。她不知道哪一样更让她惊讶，是韦睿竟然有胆子向沈冬明表白?还是韦睿那种堪称死缠烂打的固执态度?韦睿一向都是很淡然的女孩子，这一刻的韦睿简直不像韦睿。她握紧的双拳，涨红的脸颊，还有那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她好像是在用她的整个生命来孤注一掷。
表白完了，沈冬明还是平视远方，就好像韦睿刚才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韦睿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表白之后还要面对这样冷若冰霜的沈冬明。，她低下头去，轻声说：“真是对不起，打搅了。”琪琪看到韦睿的脚尖砸下了一颗颗小小的水珠。
韦睿转身向外走去，琪琪举着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她不知道是应该陪韦睿一块儿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陪沈冬明?
“给你开门。”
四个字，一句话，以一种异常平缓的音调从沈冬明嘴里吐出。
韦睿惊喜地转身，笑容纠结着眼泪一起布满了她的脸。

7.
电影开拍后，韦睿经常要请假，功课更是一落千丈。学校的教室简直变成了韦睿的沙发，她只要出现在课堂上就一定是在睡觉，数学老师的黑板擦一遍遍地飞向韦睿的头。韦睿抬起被粉笔灰染白的脸，仍是笑得没心没肺。数学老师几乎被她气晕过去，但实在不忍心就此放弃这个天赋这么好的学生，于是又打电话给韦睿的妈妈。但是在会计事务所身居高位的韦妈妈很显然是一个超级不称职的单身妈妈。只知道纵容女儿，不加以任何限制。
韦睿可以做一切她喜欢做的事情。
“你会毁了她的未来!”
“韦睿的未来是她自己的!”妈妈突然冲着话筒吼了起来，“谁也毁不了!”
事务所的同事们愕然地看着韦睿的妈妈。她一向幽默，再大的事都是一笑了之，怎么突然发这样大的火?
韦睿的妈妈将话筒支在了脸前，挡住了自己复杂难言的表情。
拍戏十分辛苦，经常日夜颠倒，韦睿越来越瘦，颧骨几乎从雪白的皮肤下刺出来了。沈冬明说：“哎呀，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了。”
韦睿和沈冬明越来越可以融洽相处，顺利交谈，但也好像仅此而已。虽然韦睿几乎是用吼叫的腔调表达了自己对沈冬明的爱慕之意，但他从来没在这方面回应过她。
一次，韦睿弯腰帮沈冬明捡掉落在地上的小说时，恰好他也同一时间弯腰，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很近，他的呼吸吹起了她鬓边的发。如果他愿意，他们可以接吻。韦睿知道自己是愿意的，但沈冬明却迅速地直起身，垂下了眼帘，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似乎方才是韦睿冒犯了他。
那一刻，韦睿真的很想哭。
他不喜欢她，仍然不喜欢她。
他肯让她接近他，只是因为她告诉了他那个秘密。
那天，琪琪去厨房倒水，韦睿对沈冬明说：“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时日不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胆小，不能再怕被你拒绝，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8.
韦睿告诉沈冬明她患了脑癌。
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导演之所以选中毫无表演经验的韦睿，就是因为在试镜时韦睿表现出来的那种眼神，那样地迷惘与绝望，像是在一根丝线上承载了整个世界的哀伤，像孩子自一个香甜的梦里醒来却发现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
在电影里，韦睿饰演的是一个患了绝症女孩儿如何面对自己最后的岁月。
导演赞韦睿是天才，可以有这么逼真的表演。
可是这样的赞扬并不能令韦睿怎样地雀跃，如果沈冬明不欣赏她，那么世界上任何人的欣赏都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小心看到沈冬明的日记，韦睿也许会放弃让努力让沈冬明喜欢自己。
“她的身上有很淡很淡的香气，据说颜色妖冶的花的香气都是淡薄的。可是韦睿一点儿都不妖冶，她比较像白色的栀子花。我感觉我的嘴唇隔着一厘米的空气贴上了她的脸，可惜我就是没勇气挤走那些碍事的空气。古人说，近乡情怯，大约就是这样的意思。”
沈冬明写的时候不知道因为阳光太温暖，还是心情太温暖的缘故，竟然睡着了。修长的手指半压在指页上，韦睿跳读着，却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个冰山男呀，韦睿这样想着，笑容像一片小小的飘飞的花瓣一样点亮她的整张脸。沈冬明醒来的时候，正好迎上韦睿这样的笑容，还有她眼底的了然。他猛地把日记本合上，最后别扭一笑，像个做错事又被逮到的小孩儿。
韦睿第一次发现原来沈冬明也有一颗纯情、柔软、普通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心。沈冬明在韦睿的心里一直都是崇高的，高到云端。现在他落到地面了，原来也就是一个傻傻的，爱闹别扭、爱耍酷的十七岁男生，可是韦睿竟然更加喜欢他了。
韦睿用力抱住沈冬明的肩膀，就像抱住一只好不容易才能拥有的玩具熊一样。
在这个漂亮的金秋午后，沈冬明容忍了韦睿这种野蛮的抱法。

9.
沈冬明和韦睿，他们越来越喜欢彼此。
琪琪落了单，她本来是整个学校最荣宠、最闪耀的女生。所有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王子沈冬明只肯对她一个人和颜悦色，而她最好的朋友韦睿聪明又美丽，她不需要故意和长相丑陋的女生交好以凸显自己的优势。可是，现在这两个人都离她远去。
她去沈冬明家探病，而他只是和韦睿喁喁低语。他们互相在对方脸上映上淡淡的阴影，就像柳梢上两只羽毛华丽的小鸟。他们结成小小的宇宙，而她，大美女琪琪被隔离在这个宇宙之外。 琪琪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这么空、这么飘，这么没有着落。
韦睿在临睡前收到琪琪的一条短信，琪琪说：韦睿，我觉得你变了。是因为你有可能成为明星，所以昔日的朋友对你来说都不再重要了?!韦睿，你让我恶心。韦睿慌了，她意识到自己对琪琪的忽略。
这些日子以来，她忙着拍戏，忙着和沈冬明朝夕暮处，她居然忽略了琪琪，这个自高一起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是的，琪琪经常表现得很高傲，经常对她冷嘲热讽。
但也是琪琪在她体育课摔倒时第一个冲过来扶起她，满脸紧张地说：“韦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笨，跑步都能摔跤，你真脑残呀?”然后送去她去医务室的。是琪琪看到她背太重的书包，会一把将它扯过去，一边翻白眼，一边说：“你要不要把一学期的课本都装在书包里呀?”然后帮她背。
如果把她高中前两年的生活铺展开来做成一幅画的话，那么琪琪则占据了其中最重要的色彩，仅次就是沈冬明。要有多少缘分累积，才能在最美丽的岁月成为对方最好的朋友?
韦睿捧着头，觉得有痛意蔓延全身。

10. 韦睿约琪琪去她们最爱去的甜品店。各式各样的香气充盈在空气里，搭配着明媚的阳光，韦睿向着明亮处仰起了脸，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很傻，但是她忍不住这样做。
琪琪迟到了，但最终还是出现了，重重地坐在韦睿的对面，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其实方才在店外，她就已经看见了韦睿的傻样，她已彻底原谅她，只要韦睿说声对不起，她就会和她和好如初。
但—— 韦睿开口说的是： “琪琪，我知道你忌妒我!” 琪琪一怔。韦睿保持笑容，只是这笑容和往日的截然不同，紧紧聚在唇边，充满了邪恶的意味。
“韦睿你搞什么，你以为你还在演戏?有摄像机对着你呀?”琪琪骂完习惯性地伸手去拍韦睿的头，却被韦睿一把捉住，然后向丢垃圾一样丢向一旁。
“你忌妒我，因为我最终得到了沈冬明!你真以为你比我漂亮比我有魅力吗?”
“我忌妒你?”琪琪几乎是尖叫道，“你别神经病了!”
“你确实是。”韦睿好整以暇地拨了拨落在肩头的头发，一副胜利者的骄傲的姿态。“琪琪，你不会从来都没有察觉过我最初接近你，不过就是为了想知道凭什么沈冬明就只正眼看你一个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11.
大家都小看了韦睿，这个总是一脸傻傻笑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
如果她真的那么简单，她怎么可能会打败那么多竞争者，并在一部大制作的电影里获取重要角色?
她突然变得无心向学也是因为她知道她一旦成功获取这个角色之后，她的人生便会步入另一个阶段，璀璨的康庄大道。书本知识对她来说不再重要。
琪琪想她到死都会记得韦睿在冰激凌店里的那副可恶的嘴脸。她没有想到自负聪明的她会被人这样利用和背叛。
“沈冬明，你不许再和韦睿在一起!”琪琪直接冲到沈冬明的家里，揪住他的衣领喊，“她绝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在说什么?”沈冬明厌烦得推开她。他的脸色不再像石膏般惨白，最近一次检查，医生说他有好转的迹象，他第一时间和韦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他还记得韦睿笑嘻嘻地流出眼泪的样子。“真好，冬明，真好。”韦睿说。韦睿又哭又笑的样子，总是让他既心痛又甜蜜。
不许他和韦睿在一起?除非核爆发生!沈冬明怒视琪琪，他不知道她凭什么觉得她有资格向他说这样的话，命令他和韦睿分开?
“沈冬明，我是为了你好!”琪琪的眼泪在黑亮的眼睛里徘徊，显然忍得很用力才能不让它们掉出来。
沈冬明突然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琪琪示好都是别有用心，他是为了转移视线。
其实，在那个午后的篮球场，当他第一次遇到琪琪和韦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病，所以……他拿琪琪当替身，他又是凭着什么资格?就因为琪琪很美丽、很强悍，好像什么伤害都不怕，所以他就肆无忌惮地和她玩了这么久的暧昧?
“琪琪，”沈冬明的声音变得很软很轻，“琪琪，难道你不知道韦睿的情况吗?”
“情况?什么情况?”沈冬明异样的语气令琪琪感到困惑。
“韦睿，韦睿其实和我是一样的。”
都是被上帝所珍爱所以不允许在人间停留太久的小孩呀。

12.
显然这是个暴力的早晨，就算阳光很明媚。韦睿打开了大门，然后迎面一拳打得她眼冒金星。
琪琪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红得好像她才是挨打的那个。
“韦睿，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你怎么可以骗沈冬明说你也得了绝症?”
韦睿妈妈冲出来的时候，琪琪已经离开了。
韦睿揉着疼痛的脸颊，她仍然在笑，好像这是一个要命的坏习惯。
“妈妈，喜欢一个人到底应该要怎么样?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呢?” 妈妈无法回答。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才会造成错误。

13.
电影杀青了，韦睿拍完最后一个镜头。
外景，韦睿面对滚滚而逝的江水沉思着，如果下一秒就会死去，如何令这一秒成为最真实的存在?对每一个人都好，还是仅仅只对自己好，韦睿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像一只橙，还来不及成熟。
“CUT!”导演大喊，然后冲过来拥抱韦睿，赞叹说， “韦睿，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女孩子。”
韦睿享受着这一刻的满足，却看见人头攒动的围观者之后那个高高瘦瘦的美丽的女子。琪琪。
韦睿犹豫了片刻，越过人群走向她。也许是为了遮掩脸上被琪琪打出的青紫，韦睿化了很浓的妆，厚厚的粉底令她白得像一只吸血鬼，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妖冶。
“我以为我们已经绝交了。”韦睿笑，却是嘲讽的。
面对这个不再可爱和纯真的韦睿，琪琪第一个反应还是想揍她，但她咬牙忍住了：“韦睿，算我求你!”琪琪的声音在颤抖。琪琪一贯都是很嚣张的，她曾宣称她这辈子死都不要求人。
“你不要这样对待冬明。” 韦睿挑起刷了很浓的睫毛膏的眼睛睨视着琪琪，她似乎很乐意看到琪琪在她面前示弱、出丑的样子。
“沈冬明的事情又关你什么事?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对，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没有资格要他当我的男朋友，因为从头到尾他喜欢的人都是你!”
其实，在沈冬明准备休学的前一天晚上，他突然对琪琪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韦睿，但我这种情况，我没有资格去喜欢她。”
没头没脑的话，却说得再明确不过。琪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心底的感受，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但少女的本能反应告诉她：沈冬明在利用她。利用她做挡箭牌、利用她做替身，她应该一脚踢翻这个有着王子风度的骄傲的男子，但她没有。她很没用地选择了隐忍。
“我一直在想沈冬明当时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他觉得他喜欢你这件事只要对一个人说过了，就不会被掩埋，就会真真正正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14.
琪琪还告诉韦睿，沈冬明曾拣起你落下的一根头发，然后一直藏在书包的夹层里。他甚至知道你吃夹心饼干的时候一定先把饼干扭开，然后先吃没有夹心的那一面，他一直偷偷地在关注你。
每个人都觉得像他这样条件的男生不必玩暗恋，但他一直都在玩，玩得很可怜。
“所以，求求你，不要再骗他，和他开诚布公。韦睿，我相信你至少还有这点良心。”
韦睿的那颗小心脏里仅存的一点儿纯白似乎被激发了。她再次来到沈冬明的家里，他仍是坐在露台，任阳光洒满他的肩头，韦睿看到他唇上的淡淡血色，他是真的在好转了。沈冬明转身，看到韦睿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残妆，神情冷峻。
“韦睿?”他不解。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段日子我在拍一部电影。”韦睿清了清嗓子，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说出了关于自己的所有的谎言。
她骗沈冬明自己也患了绝症借此来接近他，因为她必须有机会观察绝症患者的日常反应，这样她才能在片中有最完美的演绎。
“所以，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你其实根本没有……”
没有喜欢过我?这句质问，沈冬明怎么都问不出口。他只感觉握在摇椅扶手上的手越捏越紧，急切地想要捏碎什么似的。
“是。”韦睿坦然地回答道，她的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那个一直小心地珍藏在记忆里的画面，那个永恒的夏日下午，风吹起落在肩头的发，一切都是如此爽朗透彻，韦睿的视线越过一切，落在沈冬明身上，好像他便是整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沈冬明你不要忘了你曾经对我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装作看不见我。你让我那么痛苦，那么现在我让你痛苦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你身上已经那么痛，你心里的痛应该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吧。你不要做梦了，沈冬明，你都快死了，谁还要喜欢你呀!”
沈冬明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看起来甜美似糖的女孩儿，她竟然可以用他的病来攻击他! “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