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客在江西,富贵世间稀。终日红楼上,日日舞着棋。频频满酌醉如泥,轻轻更换金卮。尽日贪欢逐乐,此是富不归。]
雨丝如织,朱檐流光。季春三月正烂漫,檐外燕子呢喃,纷落残红一地。信手捻过口脂点缀一二,一点朱檀艳而冠绝动人心魄。她揽镜自照,镜中女子,秋水为神,裁玉为骨。众人皆道她乐不思蜀,怎配那一副名动天下的好皮囊。那又如何,她之风韵,她之傲骨,旁人又岂能学得一二。她素来不是那等凡人所能轻易置喙的。流言似三月柳絮,纷纷散入户,最后传唱的还是她的盛名。蜜纱流云纹裙裾映入眼中,缠枝碎金屑披帛垂落,小指挑一缕流苏,指尖辗转。
她合了妆箧,抛了青黛,纤腰慢拧飘丝绦,朱唇轻启貌昳丽:“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 哀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荆钗绾发上,终日醉迷离。照照立在市门西,风吹泪目双垂。遥望家乡长短,此是贫不归。]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玉树琼枝,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牵牵绊绊,缠缠绕绕,于这南国。初见,陌上谁家少年郎,鬓如裁,眉如画,目似星辰朗朗。彼时她尚年少,他亦风华正好。她本不是烟视媚行的女子,他却作了司马相如,带挈她走那一遭卓文君的故事。弦上按彻,曲终不过得一句千里共明月。殊不知明月易变,此年非彼年。
风霜何日染,醉里挑灯看。她斟酒一杯,垂眸低语,拂袖而离:“我有焦尾琴,弦断无人和,昔人已去高楼谁与歌。”
[ 作客在江西,得病卧毫厘。还往观消息,看看似别离。村人曳在道傍西,耶能父母不知。身上剟碑书字,此是死不归。]
百丈鸾台高筑,似是径指离恨天。一路红尘万里,自有别离。鲛绡明珠软罗帐拖曳于榻前,似烟罗半拢。故纸泛黄,墨色依旧,摊落在地。柔荑早已苍白,自纱帐间垂下,骨节微凸,形容枯槁,不复当年绝代风华。菱花镜捧至面前,红颜枯骨?她早已不惧了。百年之前,百年之后,今世未完,来生再续,不知该是谁先遇着谁,又或是黄泉碧落永不见。
她展开那写了死生契阔的绢帛,渐渐靠近灯盏,见那一缕火苗舔噬素白,转得焦黄,枯黑,终成灰。有故国风过,纷纷扬扬,终归缁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阿慕执笔赠二辰,满城杨絮,一帘风月。Copy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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