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落萧萧(上) ...
萧沁言循着箫声直至客房,但见中午被自己撞伤的女子已然醒来,倚靠在床上,碧色玉箫靠在唇边,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倒叫萧沁言听得痴了。
“啪——”一声脆响,将二人从箫声中拉回。
萧沁言回头,看着碎裂的药碗,秀眉微微一皱。
“小姐,奴婢知错——”端药碗的丫环赶忙蹲在地上收拾碎瓷残片。
“行了,不用收拾了,再去端一碗来!”萧沁言冷声吩咐道。
“是!”丫环颤抖应着将盛这碎瓷片的盘子端走。
“姑娘,可觉着好些了?”萧沁言微笑着转身问道。
白清岚收起玉箫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粉白条纹间色裙,金钗斜插,鬓角微乱,薄施了粉黛,丹唇微启远远望去颇有一番妩媚诱人的风情。
“嗯!”白清岚短短应着。
“在下今日急于出城,未曾想马儿失蹄误伤了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白清岚脑海中似乎闪过些什么,自己早上似乎确是被马儿所撞伤,但依稀记得当时马上所骑之人是一男子,但再一细想那男子的面孔,似又明白了什么,淡淡回道:“姑娘既是无心何来得罪之言?况现今我亦无大碍,多谢姑娘担心了!不过不知此为何地,要如何才能回哪宿州城去?”
“姑娘要回宿州?此地离宿州城约有二三里地,姑娘若是现在离开,只怕未到城中便已城门大关,姑娘身上现有伤在身,若要执意离去……”萧沁言看着白清岚坚定的神色,欲言又止。
“这点儿伤不碍事儿的。”白清岚忍着浑身的酸痛故作轻松道。
“那好,出了府门一直西行,三里外便是宿州城!”萧沁言冷冷说道。
“多谢姑娘!”白清岚咬牙挪着步子告辞。
萧沁言见她这般固执也不去拦她,但看她艰难走步的模样,突然觉得就这么放她走实在有些不妥,但转念又想:她既不愿留在萧府,自己又何必强求?
白清岚出了萧府一路,按着萧沁言所说架起轻功一路西行,只是她身上多数地方都泛起了青紫的痕迹,没跑多远就需得坐下休息休息,夕阳的余辉撒在白色的衣裙上,镀出一道金色的倩影,白清岚靠在树下喘着粗气,额间渗着点点汗珠,发丝凌乱,头脑有些昏沉。
萧沁言放走白清岚后心中又觉着不安,换过衣裳匆匆追了出去。
白清岚坐在树下,头上的昏沉之感迟迟不退,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夕阳晒得她双颊通红,眼见着离宿州城也不算远了,纵是不用轻功应该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宿州城内了!
白清岚扶着树干缓缓站起,眼前突然一片晕眩,身子有些不稳,复又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似是被体内灼人的温度嗜去一般,四肢松软无力动弹。
秋末的天,本是阳光明媚的天眨眼间便被铅灰色的暗云遮住,萧沁言拉着缰绳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苍旻,眉头紧锁,手中马鞭用力一抽,玄色衣袍随风招展,在道上形成一道黑色魅影。
倾盆大雨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后接踵而至,雨飞水溅,官道上顿作迷蒙一片。雨水打湿了白清岚单薄的衣衫,冰湿的寒意透过布匹不断渗入,侵袭着每一寸肌肤。身子里的热度似被雨水浇灭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白清岚艰难地扶着树干站起,踉踉跄跄地在官道上挪着步子。
雨越下越大,迷了萧沁言的眼,雨水顺着青丝滴落,鬓角散落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脸上。迷蒙中萧沁言似乎望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踉踉跄跄,模模糊糊,快马加鞭催上前,果然是早上那白衣女子。
但见白清岚面色绯红身形不稳,眉头紧皱头脑昏沉,甚是难过地走在官道上。
萧沁言掣住缰绳,跃下马背,疾步跑上前扶住头脑昏沉的白清岚,右手三指往白清岚的手腕上一搭,心中暗道不妙,反手点了白清岚的几处穴道,将她抱上马背,急促扬鞭朝萧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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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歌随着常氏弟兄到了漠襄,无垠的荒漠,深秋时节更显萧肃,大雪依然提前到来,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漠襄岩石沙砾的地质。马蹄阵阵,军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白羽歌裹着大毛的鹤氅,雪白的狐皮围脖将一张玉容衬托得更加高贵,白马在覆雪的校场中疾驰,风声中依稀可以辩出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只听得“当啷”一声,银色游龙划破长空,斜插在厚厚的积雪当中。
“公主,承让了!”王副将拱手说道。
“果然好身手,咱们再来!”白羽歌催马而动,一个俯身拔起地上的剑欲要再次交手。
“羽儿,今日就且到这里,若是再打下去,你不冷王将军可还冷呢!”苏诺笑盈盈地催马来到二人之间道。
“将军夫人,不碍事儿,公主天赋过人,只怕再过不久末将也不是她的对手了!”王副将微笑称赞道。
“也就王将军宠着你!好了,快回去吧!”宠溺地对白羽歌说道。
“王将军,那咱们明日继续!”白羽歌长剑入鞘,俏皮一笑,和苏诺一同调转马头朝将军府而去。
“苏姨,今日怎这么急着带我回去?”白羽歌骑在马背上好奇道,若是往日,苏诺绝对会任自己在校场中练习,偶尔在旁观摩指点,但今日却如此着急把自己带回将军府,甚是奇怪。
“今日有你母皇母后的故人前来,若你能有幸拜她二人为师,他日定能创立一番建树!”苏诺言罢又加紧催了催□骏马。
两匹快马闪入漠襄城的大门,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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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沁言抱着白清岚一路疾行,手中马鞭几乎未曾停止过抽打,似是巴不得立刻飞回萧府一般。
“开门,快开门!”萧沁言翻身下马抱着呼吸急促的白清岚重重地踢着萧府的大门。
管家福伯开门见自家“少爷”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不由得一惊,再细看萧沁言怀中抱着的正是早晨受伤的那个女子,不过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萧沁言见大门打开,抱着白清岚匆匆冲进了府宅,轻车熟路地绕到自己的房中,将白清岚轻轻放到塌上。
“来人——”萧沁言唤道。
“少爷,有何事吩咐?”福伯在门外应道。
“快去把大夫请来,再派人打一盆热水过来,另外让丫环拿几件干净的衣物过来。”萧沁言吩咐道。
“是,少爷!”福伯应声而去,跟在萧沁言身旁多年,福伯从未见过萧沁言就今天这般慌忙过,而且除非遇见大事,萧沁言从不允许外人踏进自己的房间,纵是自己平日里也只能在屋外候命,可今日她一回来便将那女子带回了房中……
萧沁言将白清岚脸上的水渍擦干,理了理她的发丝。伸手触及白清岚的腰带,但又觉着有些不妥。不过既同是女子,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轻轻解开白清岚的腰带,白皙细腻的肌肤在体内滚烫温度的灼烧下泛着红色,萧沁言怔怔看着眼前人娇美的身子,突觉口感舌燥,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敛了敛神,拿过丫环送来的干净衣裳为白清岚换上,再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用被子捂好。
“羽儿……”白清岚迷迷糊糊间低声呢喃着。
萧沁言眉头微微一皱,但见白清岚神智不清,想来她定是烧糊涂了不知在说些什么,不去深究,自己换过干净的罗裙坐在床畔等着大夫到来。
“既然琴瑟起,何以箫声默。”萧沁言喃喃自语道,以萧与自己合奏之人她还是第一个。
“萧小姐,这位姑娘只是外伤未愈加之在外疾奔淋雨受了风寒,并无什么大碍,萧小姐不必担心,待老夫开几副药,吃了之后静养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郎中诊过脉后,捋着胡子道。
“那就麻烦大夫了!”萧沁言淡淡吩咐道:“福伯,你和大夫去抓药,速去速回知道了吗?”
“是,小姐。”福伯应着跟着大夫离开萧沁言的屋子。
“若是那时我执意不让你走,是不是现在就没有这多事了?”萧沁言为白清岚掖好被角,轻叹一声,起身推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羽儿,不要走——”白清岚胡乱呓语,高烧不退使她的神志有些混乱,冗长的噩梦不断侵袭,梦中白羽歌转身离去,但她却连她的衣襟都无法触碰……
漠襄,将军府。
白羽歌随着苏诺下马,远远便看见唐诗琪与两个江湖打扮的女子站在一起相谈甚欢,心中暗自思量,想来这二人必是苏诺口中的故人了!
细细打量二人,居左的一身藏青色道袍,各自较居右的偏高,竹簪束发,剑眉星目,虽是女子却作男子的装束,纵是年岁日增也颇得见当年的俊朗模样。居右者,素白一群逶迤落地,肩上背着小小的匣子,时光带走了她的浮躁留下了三分沉静七分安然,现如今但见她目光温柔地看着身旁之人,默默听着她二人闲聊那些江湖往事,不时轻笑,宠溺地为身旁之人理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