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吾等,名拈花【叶无痕】
『明太祖崩。燕王“清君侧”。』
血。
满眼是血。
泛白的黎明,血色格外刺眼。十二岁的我在一夜之间尝尽沧桑。
本该是个安逸的傍晚,村子里升起袅袅的炊烟。村口的二黄突然狂吠,老村长拄着拐颤颤巍巍地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何人,胡闯吾村?”一瞬的静谧,粘稠的液体渗入黄土地,带有深褐色的惨淡意味。
下一瞬,村里的每个人耳边都响起这么一个声音,一个冷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把那孩子交出来。”众人不知所措之际,爹娘霎时间惊慌了,把我藏进后院的柴堆,反复嘱托,带着深深的诀别之意和留恋不舍。我不知所措,颤栗着藏在柴堆里,听着外面刀剑相交和利刃割裂皮肉的声音,不知道谁的血溅到了柴堆里,脸上沾到了一种异样的温热。
不由得猛地一颤,忽闻得一声怒叱:“谁在那儿?”我不敢吭声,紧紧咬住苍白的唇,突然有一只黑猫从身后的缝隙中窜到我身前,朝我望了一眼,好似带有什么深意,然后不紧不慢地钻出柴堆,外面的声音不满地嘟哝:“什么嘛,是猫啊。”
壮起胆子从缝隙里朝外瞄了一眼,我看到一群身着玄色衣裳的人,他们提着好似沾满了铁锈的长剑,未干的血沿着剑尖滴落,渗入土地,又是一阵寒战。
大概屠杀了三四个时辰吧,我的脸上满是板结的泪痕,痒得很,可又不敢挠,怕以此失彼,那可是生命啊。终于,为首的一人说:”估计死了吧。烧。”我瞪大了眼,难道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眼见火势就要蔓延到柴堆了,我甚至感觉得到那灼热得温度,早已流干的泪再次涌了上来。反正是一死,就让我死得明白些吧!大吼一声,我冲出了柴堆,四周的火将我包围,我早已红了眼,哪管什么火势,从地上拾了一根铁棍就向外冲。铁棍很烫,我一接触就立刻想甩手,但我不能,我不顾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抓着铁棍冲出火幕。正在撤退的玄衣众见我便大吃一惊,谁见过如此满身火焰还满脸杀气的人呢?更遑论这人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趁他们发呆之际,我挥舞着铁棍撂倒了离我近的几个人,他们的哼唧声引起同伴的警惕,见他们恢复了阵势,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了,体力渐渐不支,身上的火焰越发旺了,神智好似正在离我而去,昏死过去前的最后一念,竟是:可惜只杀了三个人。
醒来时,眼前蒙着不知什么颜色的纱,浑身敷着冰凉的糊状的草药,刚想起身,就疼得我龇牙咧嘴。听得身边有脚步声,我不顾身上疼痛猛地坐起来,浑身颤抖着做出一副自认为最狠厉的样子发问:“你是谁?这是哪儿?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来人轻轻一笑:“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的啊?”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我心中一慌就下床欲拜,结果身子晃了晃就倒回了床上,浑身又一阵剧痛。唉,得知不是敌人后精神就放松了,也无法绷紧神经忍痛坐着了。我感觉到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抚过我的双眼,一时茫然:我……会看不见吗?老人又轻笑:“你已经昏睡大半天了啊,现在已是晡时,将近日入了。你这个伤啊,估计没有个半年好不了了,你就在老衲这儿歇下吧,老衲恰好懂些医术,就帮你治治。”原来是个老和尚啊。
“敢问大师法号?”我想来想去,这么说了一句。
“大师啊……呵呵,不敢当,老衲法号无涯,鄙寺名拈花。”
无牙?毕竟少年心性,不禁轻笑。
这时听得又是一阵脚步,我反正是放了心了,干脆听老和尚的,不管那些,又闭眼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