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与我的花儿终究失散在天涯
五年后的蓝教授已接近不惑之年，但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的他仍不能阻止自己成为许多不明真相的姑娘争抢的好夫婿，或者许多明白真相的男士心念之的好伴侣。他的年龄于其他人，从来不是问题，而是又一个增加魅力的砝码。但是，面对接连不断抛来的连理枝，蓝田没有轻取任何一支，仿佛已了却红尘事般，只一笑而过，埋首于自己的学术研究，空留一段段深藏功与名的传说和一颗颗“破碎”的心。
5年了，他仍然孑然一身，虽然知道自己和那个人已再无可能，可他心里总是在想，再等等，再等等吧，至于他要等什么和能等到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这漫长的五年仿佛一晃而过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走了那么久。
一个冬日的寒夜，蓝田一个人在家，躺在沙发上，闭眼听音乐，《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窗外的天空飘着灰色的雪，浅浅地覆盖了大地，带来一片寂静。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情侣们戴着红色的围巾，欢笑地在街上嬉闹。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宁静。于是蓝田懒懒地起身，去拿放在玄关处的电话。
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没多想，他按下接听键：“喂，您好，我是蓝田。”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蓝田冥冥中好像得了什么启示般似的，心跳开始加速，连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忐忑，小心翼翼地试探：“知着？”
一声很熟悉的轻笑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在蓝田梦中和回忆中都出现过无数次的轻笑。
“嗯，蓝田，是我，好久不见。” 5年的时光没有在那人的声音里留下太多痕迹，和以前一样，只需几个音节勾起蓝田的无限心绪。
又是沉默，蓝田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太多的想说的话灼的发干，他想问为什么徐知着会在这个时候用一个陌生号码打给自己，他想问徐知着过的好不好。可那些话在他心里兜兜转转，楞是无法说出口。他只能等徐知着说话。
“蓝田，我…”徐知着的话刚开始也带了一丝紧张的颤抖，可是接下来这句话，却是坚定有力的，“我要结婚了。”
蓝田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无意识地重复着：“你要结婚了。”
“是的，下星期。”
蓝田心底有个地方莫名安定下来，他终于不用再等了，漫长的等待，不再有意义。
“她叫君兰，我们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她挺好的，她很温柔，和你一样…哦不对，不能和你比……”徐知着语速很快，有些语无伦次。
没有管电话那边的人话里的情绪，甚至蓝田的注意力都已不在徐知着话的内容上了，而是让大脑任由他的声音带着自己坠入入过去的一段段深深的回忆。 眼前浮现出徐知着那张英气勃发的脸，想象着他此时眼中流露出的逼人的光彩，只是那光彩不是因为自己。 蓝田的心口像是被蛰了下，猛地刺痛，然后疼痛感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蔓延开来，变成不可抑制的钝痛。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潜意识里想要阻止自己在意识海里坠地更深。
徐知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分手后的5年时间里都没再联系过，现在打这个电话是不是有些残忍。他说着说着，感到鼻头开始发酸，然后意识到电话那头已经很久没有回音了。
“蓝田，你还在听吗？”他终于厌恨自己一贯以来的残忍了吗？
蓝田觉得自己的喉咙越发干了，难以发声。清了清嗓子，他才继续开口，可是声音里仍带着一丝嘶哑。“嗯，我在听，你和她在一起很幸福吧？”
“她不错的，对我也很好。”徐知着放松下来，蓝田还是没有生他的气，之后他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蓝田…你结婚了吗？”
“还没呢，不过…”蓝田咽了下口水，决定撒个谎，“有男朋友了。”蓝田听到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地但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尽管蓝田知道那是徐知着的温柔，可他无法阻止自己乱想。
“那…祝你幸福，你也不小了，合适的话就结婚吧。”
“嗯，准备结了。”蓝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把这令人难受的谎撒下去。
徐知着再也不知道怎样把话题继续下去，难道要说在聚会上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名字里也有个“兰”？还是说她笑起来和蓝田有几分相似？还是……说这些都不合适吧。虽然本来想过，要不要请蓝田来，以自己家人的身份。但是，在打了这个电话后，他决定，还是不用了。
徐知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嗯，我知道。”
“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了，《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也已经到了尾声，蓝田放下手机，无力地把脸埋进沙发里，想要整理下关于刚才那通电话的思绪，脑中却回想起另一段对话，那是在去医院看爷爷的时候。
“田田，爷爷啊…真的想…再活得久一点…”
“爷爷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叫我的同学用最好的…”
“不…不…爷爷不是怕死…我只是想活到…看着你结婚……”
“……”
“我是说，如果…你还想着那个人…去找找他吧…如果他也还单身…”
那时蓝田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爷爷，这份期待太沉重，让他承担不起。
可就在那次对话后，蓝田觉得有些沉在心底的小小念想被搅动得上泛起来，他假装无意地去寻找徐知着的联系方式－－他们分手后，徐知着的博客、微博、电话都已经全部停掉，所有曾在蓝田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蓝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看向桌上的钱包。那张写着他动用私人资源找来的电话号码的纸还放在他的钱包里，本来他还想着明天要不要给徐知着打个电话，开场白他也想好了，就用爷爷想见他。
但是，没有明天了，那个人不再是一个人，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可除了心痛，蓝田又有些解脱，失去的不会再回来，但总要有新的人生。他想起李爱之今天和他说过的一个男同事，好像人不错，英文名…叫zerro，他决定去见见。
窗外的雪还在下，《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已经放完了，甚至下一曲也只剩最后几句：“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守候在他身旁，而今我却离去在人海茫茫……”

这是改编自苏轼的《江城子》，算是个小小的引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魂归大海，无处话凄凉。回想当年初相逢，正风流，少年郎。 情深轻许执子手，却分离，使心伤。梦中重逢，两鬓星星斑。料得年年断肠时，明月夜，湿青衫。

1.
当蓝田拿到自己的肺癌晚期通知书时，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当然，天空是湛蓝的，经过二十多年的治理，北京的天空已不复当年的阴霾。蓝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禁失笑，看来自己还是逃不过那个传说中的诅咒吗？搞医学的和生物的最容易患癌。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已经知道，之前因身体莫名不适而不安的心放松下来。蓝田理了理思绪，下定决心，便回到了医生办公室，没等梁哲开口想安慰他，劈头就是一句：“我不打算治了。”
“什么！”梁哲被他吓得手中的书都掉了，“你还没开始治怎么就放弃了？蓝田，这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中国了，癌症是可以…”
“世界是在变，可是也来不及救我了，”蓝田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道TAT疗法的副作用。”
梁哲张口无言，是的，他知道，作为一个多年的专业医生和蓝田的好友，他既知道用了TAT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明白蓝田式的骄傲，知道蓝田不会接受那种后果。梁哲摘下眼镜，他不想看清蓝田现在的表情，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地方养老吧，一个人走向自己最后的归宿。”蓝田说的极其自然，犹如谈论明天的天气。
“那好吧，我给你说一下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接下来的事都变得顺理成章，研究停了，课也停了。不过蓝田没有告诉学生自己的病情，只说了要请长假，学生们私下里还纷纷猜测他们的老师是不是遇到了第二春所以请了婚假，期待着来年春天蓝田还会回来。可他们不知道，蓝田是不会再回来了。这样虽然有些残忍，但是蓝田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时光蒙上太重的人情色彩，临走了还欠上一笔情债。他只想像老年的大象一样找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当然，蓝田还是告诉了一些亲近的人，包括他的养子蓝原。蓝原一听说这消息马上从美国的出差途中赶回来想阻止蓝田就这样早点去见他死去的老爸原野，却被蓝田的一二三四驳得哑口无言。但蓝田也算有个意外之喜，在与蓝原的辩论中，意外得知了自己未来儿媳妇克里斯汀的存在。原来蓝原和人家早在美国留学时就勾搭上了，因为蓝田曾反对他找外国媳妇，就一直藏着掖着。
蓝田知道后也没有生气，现在无论什么事也许他都会说好了，更何况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他只叫蓝原早些把人叫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日子很快过去，蓝田已经把自己所有身后事都安排好了，除了最后一个问题－－蓝原说要请假照顾他。说实话，蓝田不是很愿意，自己在儿子面前英明一世，不想最后还要毁掉自己高大的父亲形象。蓝田始终是有点好面子的。蓝田想找其他人，可是找谁好呢？原野已经不在了，朋友们大多没退休或有孙辈照顾。
陆臻听说了蓝田的问题，对他说：“我知道一个人，他有空，现在也在北京。”末了，还添了一句：“他现在也是一个人了。”
蓝田马上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却没接他的话茬。蓝田知道那个人很会照顾人，却没想过能和那个人再有交集，毕竟以后两人后来都各自有了伴侣，算是前缘已尽。
正当蓝田准备再一次焦头烂额时，无奈地拍着头走在桥上时，却在还有几步就下桥时停下来。晨光中，他看到一个虽有点驼背了但依旧高大的身影，旁边还有个行李袋。那熟悉的感觉让蓝田一下子无法呼吸。伴着金色的温柔的光辉，那人慢慢转过头，看向蓝田。
徐知着就那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光只让他的容颜变老，却没能洗去他与生俱来的磊落气质。
他说：“蓝田，请让我来照顾你，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吧。”
蓝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表面不动声色，可AND大脑已在飞速运转。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徐知着脱下戎装从总政的大门走出时，自己在陆臻面前许下的承诺：“让我去，你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但我能。” 可后来，那个承诺化作了碎片，被风轻轻吹散，掉落在时间的长河里，不见了踪影。 现如今，徐知着要重拾这个承诺了么？蓝田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和徐知着已失去恋人的羁绊能否还相伴走到人生的终点。
尽管蓝田的意识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过了无数个回路，但他的大脑仍无法给出个准确的答案，是身体先于意识做了回答：“好。”
徐知着听到他的回答，是惊讶的，自从从陆臻那里听说这个消息他便下了决定，但对于蓝田能否答应自己，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蓝田看着徐知着脸上不自觉浮起笑容，那双很多年前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桃花眼已变得松弛而布满鱼尾纹。可眼中的奕奕神采无论是他最颓唐时还是现在的暮年时分，从来没有退去，一直吸引着蓝田，让人不知觉地把全部生命交给到他手里。
蓝田叹气，对于徐知着，他总是不能拒绝的。
当蓝原知道这件事时，有些不大乐意，陆臻和他唠叨了几句，他也只好嘀嘀咕咕地接受了。
事情就那么定下，蓝田蓝原父子俩还有徐知着一起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开车把最后一点家当搬到蓝田乡下的房子去。一路上，蓝田兴致很高，不停说着自己是如何找到这片难得的净土，还说要在房子四周开一片花田。听他的意思，他好像不是个病重的来养病的老人，而是个逃离都市回归田园的隐士。
徐知着被他说的心里有些发慌，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却发现蓝原正从车前的镜子偷偷地瞄他。徐知着忍不住笑，这两人不愧是父子，连偷瞄人的眼神都和很多年前蓝田第一次开车把他接回时的眼神那么像。于是他收起笑容，把久违的陈默的眼神丢回去。这一招果然奏效，徐知着看见蓝原不知觉地抖了下，把视线收回，专注地开车和听蓝田唠叨了。徐知着明白蓝原心中的不快，他和蓝田之间始终隔着二十年的鸿沟，当然，还有个原野。他出现在蓝田身边，显得那么突兀，可是，他没法阻止自己来到蓝田身边。
蓝田突然回头，问：“知着，喜欢这地方吗？”
“嗯，只要你喜欢，怎么都好。”徐知着很自然地答，蓝田却微微地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回了头。
蓝原心中的不快又开始上泛，大声地喊：“要到啦！要到啦！”

阿橙，我来膜拜你，自己刚刚也写了点点同人，发现写文真心是又费脑子又痛苦的事情啊啊啊
乃写了这么长，还这么好，必须膜拜！！！

2.
蓝原的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一座白色小木屋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下车后，蓝原让蓝田去房子里仔细检查，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自己去车上搬东西，徐知着把自己一点行李拿回屋里后也来帮忙。蓝原生怕他闪着腰，正想叫他放下，却发现徐知着走得稳稳当当，连气也没喘。结合刚才略带杀气的眼神，蓝原开始相信陆伯伯说的眼前这个普通老人多年前真的是个曾在战场挥洒热血的特种兵。即使他已经感觉自己被徐知着多年军旅生涯和驰骋商海练就的一身气场压住，可心里还是想替他老爸原野给徐知着来点警告。
那是蓝原惟一的最宝贵的家，他不愿任何人破坏它的完整。
于是，在徐知着再一次出来搬东西时，蓝原装做无意地跟徐知着提起：“徐伯伯，你听说过我老爸原野吗？”
徐知着头也没抬，低下头去整理东西：“嗯，听说过，他和蓝田很相配。”
蓝原本想给徐知着来个出奇不意，却没想到徐知着如此坦荡，让他一时接不上话。徐知着整理好东西，站起来，和蓝原对视，他眼里的锐气让蓝原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面对将军的小士兵，忍不住有些紧张。
徐知着看着蓝原，一字一顿，字字清楚：“我们原本就再也没有可能，更何况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说完，徐知着再次把东西搬进屋子里，把蓝原一个人留在原地。
蓝原有些回不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心中那点隐隐的猜测好像被印证了，可又本能地不想去触碰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或许那不是个秘密，只是蓝原也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当他回过神来，忍不住烦躁地一拳打在车上。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是啊，他时间不多了……”
难过，很难过。即使知道秋天来临黄叶终究落下，可还是想挽留。
蓝原抱住头，蹲在地上。蓝原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蹲了多久，恍惚间听到人的脚步声，才有些回神，抬起头，发现是徐知着出来了。蓝原扶着车身站起，低着头：“对不起，徐伯伯，是我错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们都是为蓝田好。”
“是啊…爸爸他…”蓝原有些哽咽着说不下去，三年前他失去了老爸原野，现在又要失去爸爸蓝田，虽然他的爸爸们已帮他找到了亲生父母，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爸爸们在自己身上付出的点点滴滴。他始终记得爸爸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是他们一起成就了对方有个家的梦想。可现在，那张全家福上的人，就要只剩他一个了。蓝原很想呆在蓝田身边，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就像蓝田和原野把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给他带去最初的光明一样，他也希望自己能化做照耀蓝田飞向天堂的最后的光。但没想到蓝田没有接受他的请求，而是让眼前这个以前从没听说过的陌生人来照顾自己。尽管陆臻已经和蓝原谈过了，蓝原理智上也已经承认陆臻说的有道理，但情感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蓝原不会违背蓝田最后的心愿。如果连这点包容都不能给，他也白当原野和蓝田的儿子这么多年了。
而且…也许徐知着能比自己给蓝田更好的陪伴。
想到这里，蓝原定了定神，决定相信眼前这个人，把蓝田的生命交给他：“徐伯伯，我把爸爸交给你了，请替我好好照顾他。”
这是一个郑重的托付，徐知着决定以军人的方式完成这个生命的交接，他退后一步，站成军姿，他挺拔的身躯，被山后的血红夕阳涂上光辉，显得庄严而又肃穆。他说：“我会的。”这是个军人的承诺，简短而有力。这一次，徐知着不会再违背自己的誓言。
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好，蓝田蓝原还有徐知着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之后蓝原就告别他们回城里去了。临走前，蓝原拉着蓝田的手反反复复地说：“爸，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说！” 蓝田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觉得蓝原好像一个第一次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生怕老师照顾不周，把自己磕着碰着了，只能反复叮嘱孩子有事记得赶紧呼救父母。“蓝原，你觉得我该叫你儿子呢还是爸呢？”蓝原没心思和蓝田开玩笑，而是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和徐知着谈论起所需设备来，让蓝田觉得好像在观望一次家长会。
那时蓝田认为自己身体还好，病魔也许还在哪个角落里呼呼大睡，没有露出它的獠牙，自己还能过几天生活自理的日子。却没想到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身体里的癌细胞早已筹划着一场猛烈的进攻。
蓝原走后，这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徐知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分开太久，一下子难以找到共同话题，而仅剩的一些话题又好像充满了不能触碰的禁区。最后，还是蓝田打破了这沉默：“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的风景还是很好的。”
“好。”徐知着一边回答一边拿起一个小包，里面有御寒的衣物和一些常用的药品，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3.
这已是深秋的晚上，但因为全球变暖，夜风吹在人身上并不像以前的秋夜那样寒凉了。天空上一丝云也没有，只是闪烁着无数颗明星。再远处，是五颜六色的人造光照亮的热闹城市。从山这边的寂静山村遥望山那边的繁华城市，犹如忘川一岸的亡灵在遥望另一岸的繁华尘世，中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蓝田和徐知着无声地慢步爬上屋后的小山坡，一前一后，蓝田在前面给徐知着带路，徐知着在后面守着蓝田。
这时，徐知着有些惊讶地发现，一个个孔明灯正排成一串从天边缓缓升起，橙色的小小火光，随着夜风摇摇晃晃。“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已是很久没见过的景象，这个时代的人早已忘了这种不环保的陈旧的东西，不知道是谁突然把它们从被遗忘的角落里捡出来，让它重新带着自己的心愿升空。
蓝田循声望去，默默地看着它们升上中空。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这孔明灯里的小小火星，终究不能阻止自己因风的摧残和自身燃料的耗尽而熄灭。从看到报告单上的癌细胞成分分析那一刻起，蓝田已有的生物知识就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他才放弃了治疗。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亲手掐灭自己的生命之火，尽管他知道自己能做到，也知道现在的法律是允许的，那样也能早点无痛苦地死去。可是，那是对生命的亵渎。所以蓝田最后的选择是，在这小山村隐居下来，静静守着生命之火，让它慢慢地自然熄灭，才不辜负了生命给予自己的珍贵时光和美好回忆。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情绪无言地看着那一长串孔明灯里的最后一点火星也隐入星空。
过了好一会儿，蓝田才转过头，对徐知着说：“回去后，我们也做个孔明灯来放吧，好久没放了。”
“好啊，”徐知着一边说一边和蓝田往回走，“外面的灯罩可以用旧报纸…”
突然，徐知着看到走在他前面的蓝田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幸好徐知着眼明手快捞住他，才没让他顺着坡道滚下去。在接触到蓝田的身体的一瞬间，徐知着惊叫，不好！蓝田的皮肤滚烫得吓人，眼睛死死地闭着，嘴唇开始发黑。“蓝田！”徐知着一边大声地叫着他一边急忙打开包取出毯子给他盖上，接着用手机给停在车库里的汽车发送了他们所在地点和启动信号，在汽车来到之前又给蓝田戴上生命体征测试环。短短一分钟后，汽车便开到他们面前，徐知着把蓝田扛上汽车，并启动了家中的紧急救护系统。等回到家，滑动机械床已停留在家门口，等着徐知着把蓝田一搬上去就迅速滑进家中的医疗室，连接上电脑。
电脑启动后，发出警告：“病人蓝田，体温40度，呼吸衰竭，有生命危险，是否启动呼吸机？”徐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是”。呼吸机已连上，电脑又开始发出提示：“病人蓝田，心跳停止，是否启动心脏电搏？” 徐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是”。蓝田的身体在电击下微微弹动了一下。“无反应，是否继续？”徐知着把电流加大，继续电击。“电流加大，第二次电击。”蓝田的心电图上仍是单薄混乱的曲线。“无反应，是否继续？”徐知着指尖开始发抖，但还是继续加大了电流。“电流加大，第三次电击。”蓝田的身体如坏掉的木偶，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反应，呼吸停止。”徐知着看到蓝田的脑波图还有反应，证明蓝田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徐知着决定也来最后的一搏。“最大电流，连续三次，不建议继续电击。”
一次，徐知着咽了一口口水。
两次，徐知着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直窜上大脑。
三次，徐知着念起了很久以前学的只为了装13的佛经。
“咳咳！”终于，蓝田咳出声来，徐知着一腿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病人蓝田，恢复心跳，呼吸正常。”在与死神进行的漫长而又艰巨的拉锯战中，蓝田和徐知着最后还是胜利了。
但是，蓝田没醒。徐知着马上联系了之前预定好的家庭医生刘清，把蓝田此时的身体体征传给他。刘清正准备睡觉，一接到徐知着的联络信息，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戴上眼镜，细细地研究数据。在刘清通过数据模拟影象对蓝田的病情进行诊断时，徐知着一刻也不敢放松，死死盯着蓝田的脸，希望发现哪怕一点他能醒过来的迹象。
可是，蓝田一动不动，只有滴滴做响的仪器在提醒徐知着，他还活着。
良久，刘清才重新联系徐知着，徐知着靠着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乐观，心顿时沉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发病？”
“是。”
“这就难了…从报告上看，他的癌细胞正在扩散，你看C4E2区这里已经出现…”
“请直接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醒。”
“可能三四天，可能半个月，还可能…永远不会醒了，那时，你可以考虑申请执行安乐死。”
徐知着这一生和医生打过无数次交道，陆臻受伤时，母亲住院时，女儿出生时……他一直都能理解医生，知道他们不是万能的神，不能预知人的生死，知道他们即使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仍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可今天，他开始憎恨这些人，恨他们总喜欢讲那么多的可能却没有一句肯定的话，恨他们只能告诉自己最坏的结果却不告诉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他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利于当下，于是用力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点。
“徐先生，你这是…”
“我会看着他的，直到他醒过来。”
“那好吧，有事你再联络我，我已经把蓝田的药物注射调试好了。再见。”
刘清的影象在电脑上消失，让这屋子重归寂静。

4.
这种寂静在这座屋子里持续了很久，如死神般持续徘徊不去。徐知着在蓝田床边几乎没动过窝，反正现代科技的一个好处就是，只要一机在手，便可搞掂一切。家里的管理系统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徐知着的所有命令，除了一样，自动看护系统，徐知着不敢启动。即使他知道这个系统的出错率不过0.0001，但他不会拿蓝田此时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来与死神进行一场豪赌。他所要做的，是要把这一丝仅存的魂魄紧紧抓在手里，谁也不给，包括原野。
六天过去，蓝田依旧沉睡。徐知着从来没有感觉到绝望是如此沉重，好像每一下心脏都敲打在鼓膜上，令双耳嗡嗡做响。他忍不住再联系了刘清，可刘清只交给他一句话：“通知蓝原吧。”尽管徐知着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医生一贯的吓唬人的话，他却下意识地拨通了蓝原的电话。 “喂，徐伯伯？”
“你过来吧，路上开慢点，自己小心。”
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却让蓝原瞬间明白过来，他连一句都没多问，就冲出了办公室。他不知道自己路上撞到了多少人，好像有人在嚷嚷地朝他挥着拳头。可他没有停，他现在就像一只无法思考的野兽，只是一味向前跑着，冲上了公司顶楼，本能地想要搭乘最快的交通工具，跑过死神的速度，去见蓝田的最后一面。
很黑。很沉。很累。
蓝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在一点点离开身体，飞向一个很温暖很亮的地方。飞了很久，最后停在一座长桥上。在桥的那一头，有原野，有父母，有爷爷，都是些蓝田心心念念的人，他们好像都在向他招手，让他过去。就在蓝田想飞过去与他们团聚时，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很熟悉的呼喊。
“蓝田！”很焦急的呼喊。
“蓝田！”很痛苦的呼喊。
“蓝田！”好像还带着一点哭音，让人割舍不下。
蓝田站在桥的中央，看看桥的一头，又看看另一头，茫然地不知所往。生与死的界线是模糊而又鲜明的，一边是惦记的人，一边是挽留的人，即使冷静如蓝田，他也难以抉择。可蓝田总是不能做到心无牵挂地过去，他想，再在这边界走走吧，再走走，再多看点这边的风景吧。
极慢地，蓝田之前被沉重的黑暗压制住动弹不得的大脑，开始有了意识。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机器滴滴做响的声音。失去知觉前的回忆像一盘错乱的录像带般，开始无序地回放，一桢桢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天上飞舞的橙色火星，突然间的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徐知着焦急的喊声…对了，还有徐知着！一想到这个名字，蓝田猛然间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他床边，几天几夜没睡的徐知着，看到他熬得通红的眼睛。
蓝田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很开心。真好，你还在这里。
太劳累，眼前一成不变的景物让徐知着脑子昏昏沉沉的，看什么东西好像都隔着一层血红的纱布。眼睛肿胀的厉害，可他仍一刻也不敢把目光从蓝田身上挪开，等他看到蓝田突然睁开眼睛时，他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看着蓝田的眼神由迷蒙到清亮，他才敢相信，在忘川一岸长久的守望，终于有了意义。
他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轻轻叫着：“蓝田。”
“嗯，我在这里。”蓝田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病的虚弱，可徐知着觉得如同天籁，安扶了他长期紧绷的神经。
顾不上多说几句，徐知着马上打开通讯系统，把即时信息发给刘清。
“嗯，非常好，病情暂时得到了遏制，恭喜你，蓝先生，从鬼门关上回来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徐知着觉得这个医生说的第一句人话。
“谢谢。”蓝田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等到刘清的影象消失，徐知着才有些回神，担心蓝田他…会不会怪自己阻止了他去见原野？看着床上静静看着自己的蓝田，徐知着脱口把这几天反反复复在心底浮现的话说出：“蓝田，能不能别走这么急，再等一等？”他不敢说“再陪陪我”，也不敢说“我不想让你离开”，他明白自己现在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即使他说的如此小心翼翼，他还是怕蓝田会拒绝，还是怕自己为了救他所做的努力遭到否定，害怕来到蓝田身边照顾他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想起很多年前站在蓝田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告白的自己，那时的徐知着和这时的徐知着都一样，需要蓝田对自己能否留在他身边，做一个最后的审判。
“好。”蓝田带着温和的笑意回答他，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
徐知着感到那条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条无形的鸿沟终于被填平，他们两人之间的陪伴，从这一刻真的开始了。

5.
“嘭！”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内的美好气氛，徐知着顿时紧张起来，正想调试防御系统，就看到蓝原就冲进了屋内：“爸！”徐知着赶紧安慰他：“蓝田已经没事了，放松点。”蓝原没听他说，立马扑向床边，跪在地上，握住蓝田的手，连珠炮似地问：“爸，你哪里不舒服？饿不饿？痛吗？要吃什么？医生怎么说？到底怎么样？…”蓝田刚刚清醒的大脑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又弄晕了：“蓝原，我没事真没事了。”蓝原见蓝田说不出话又转身扑向徐知着，正准备继续发问，却听到屋外传来呜呜的警笛声，还有一个用扩音器放大的声音：“里面的劫匪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开人质，举手投降！举手投降！”
人质？！劫匪？！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一时摸不着头脑。
正当他们三人愣神之际，外面的喊话又开始了，这次居然是个外国口音：“混蛋蓝原，你居然敢踹我！还我老婆！”
额…啊？！老婆？！这…是什么情况？！两道震惊的眼神齐刷刷地丢向蓝原，而“罪魁祸首”蓝原只是茫然地挠着头。在差点失去老爸的悲痛和老爸还好没事的狂喜的连击下，蓝原显然已忘了自己做了什么。
“要不我…出去看看？”回忆无果，蓝原决定去瞧个究竟，徐知着赶紧拦住他：“还是我出吧，你在这里看着蓝田。”外面又开始叫喊：“里面的人听着，如果再不投降，我们会马上开始强攻！”蓝原马上不敢动了，乖乖呆在蓝天身边。
徐知着一边往外跑一边在心里嘀咕，刚才喊话的那个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徐知着一出现在门口，一个个黑黑的洞口迅速对准了他：“别动！抱头！蹲下！转过去！”徐知着满肚子的疑惑，也不敢问，乖乖照做。一个警察小跑过去，仔仔细细地把徐知着全身搜了一遍：“报告长官，没发现武器，可能是人质！”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喊到：“把他带过来！”“是！”徐知着终于被获准转过身来，可以好好观察外面的情况。好家伙，空警刑警都到了，居然还有个外国人…
等等？！外国人？！徐知着定睛一看，失声叫起来：“查理？！”
“徐？！”
最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查理见到故人分外亲切的激动下，吴警官的严厉逼问下，蓝原声嘶力竭的辩护下，徐知着的努力调节下…被搞清楚了。查理前年终于厌倦了做一只在战火中飞翔的小鸟，听说中国的私人飞行器市场准入政策和同性恋政策都已经放开，凭着多年前对中国大兵哥（陈默）的良好印象，便兴致勃勃地来中国，寻找更广阔的飞行空间和新鲜帅气的中国男孩（全场人＝＿＝）。也就是在上个月，查理正式被蓝原的公司聘用为私人飞行器的驾驶员。可今天，一个凶残的恐怖分子（蓝原）突然跑上公司顶楼的停机场，强行要登上飞行器，遭到了查理义正辞严地拒绝，然后这个男人恼羞成怒地把查理一脚踹开，抢走了查理的老婆（飞行器），绝尘而去。查理受到身心上的严重伤害，马上报了警，正好碰上警方正在追查一个逃逸的劫匪，就迅速集结了北京市内的精英干警，一路追查到了这里。而蓝原也是见父心切，既忘了向查理出示CEO特别飞行证，又忘了向空警部门申请紧急飞行许可，因此，短短半小时内他便被列为一级逃犯，全城追捕…
真相大白。经过蓝原一些朋友的帮忙和警方的调查取证，上头决定撤销蓝原一级逃犯的称号。但是对于蓝原的不法行为，还是处以两千元的罚款和为期一周的安全教育处罚。鉴于蓝原情况特殊，准许蓝原一个星期后再去警局报到。

考完试全身懒骨头不想动笔的我直接来看阿橙写的养养眼睛就好啦~

哇哇，楼楼写的好像科幻文啊…………

很久没来贴吧了，因为知道蓝花分手已既成事实，不敢来看，但是又不想把这文坑掉，于是还是来更了。注明这是楼主四月份写下的稿子，可能和现在桔子的更新十分不符，大家见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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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警车后，徐知着再也忍不住一阵又一阵袭来的睡意，全身绵软而无力。见状，蓝原把他扶进房间。徐知着轻轻对蓝原说了声“蓝田就交给你了”后，就陷入了深沉而又安心的昏睡中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徐知着脑中仅存的一丝戒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徐知着忽地睁开眼，发现蓝田正坐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目光温柔。面色终于没有之前的惨白，有一丝健康的血色。
“怎么自己过来了，蓝原呢？”
“刘清说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蓝原就被警察叫走了。”蓝田无奈地笑笑，“饿了吗？早饭做好了，不过不是我做的，自动化。”
蓝田一提起早饭，徐知着几乎是瞬间感觉到胃里的空空如也：“我……睡了多久？”
“三天吧，你累坏了吧。对不起，辛苦你了。”蓝田带着歉意低下头。
“不辛苦。”怎么会辛苦呢？只要你还能站在这里，对着我笑，和我说话，怎么样的辛苦都值得。
几场风波终于平息，蓝田的身体也暂时地恢复过来，平静而又琐碎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可徐知着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死神还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他们，随时会把蓝田带走。
蓝田脸上却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担忧，他还是像刚来的时候，每天带着在度假般的笑容，和每天来叫他起床的徐知着打招呼，和徐知着一起吃完早饭，等着徐知着推自己出去吹风。
有时候徐知着会把蓝田推到屋后的花田边，和他一起挑一束最好的花，插在屋里的花瓶中，看着花骨朵慢慢绽放，在屋内散发出一缕缕幽香。
有时候他们不采花，徐知着就在空地上打拳，蓝田在一边观赏他这把年纪了还打得虎虎生风，有时顺便眯会太阳。
有时候徐知着会把蓝田推上后面的小山，看夕阳落下红霞满天。徐知着身体素质虽然还不错，可是推轮椅时还是会有些吃力。蓝田看他辛苦，对他说，还是用自动控制吧。徐知着说，我不放心。

有点虐呀！不过很喜欢.....楼楼加油！

BE么QAQ 那我先马克、
然后偷偷深夜在看、··

8.
一阵寒暄过后，蓝原正准备携克里斯汀入席，这时又传来一阵门铃声。蓝田去开门，一个小家伙扑上来，抱住蓝田的大腿：“蓝爷爷！”
“是里诺吧？长的真好看，来，给爷爷好好看看。”蓝田蹲下来抱住里诺，却发现这孩子长的有些眼熟，可是徐知着也没给自己看过照片啊？是在哪里见过么？蓝田正疑惑，等到白川一进门，他的脸和蓝田记忆中某妖女的脸重叠在一起时，蓝田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蓝伯父好，我是白川（徐若笙）。”白川徐若笙夫妇俩齐齐向蓝田问好。
蓝田依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应答他们，而是把疑惑的眼神抛向徐知着。只见徐知着扶着额头，慢慢地朝蓝田点了下头，证实了蓝田的猜想，然后默默转过身去。徐知着实在不想回忆起自己听到未来亲家名字时差点咬断筷子的场景，也不愿回忆起在女儿婚礼上麒麟那帮兄弟看到主宾席上笑意盈盈朝他们挥手的海默夫妇时差点心脏病发作的场景。
徐知着只能仰天长叹，孽缘啊！
好吧，什么个人恩怨，新仇旧恨之类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两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地吃顿饭才是正事。蓝田热情地让大家尝尝他的手艺，看看有没有退步。大家也很给面子，每个人都先夹了蓝田做的菜，在肚子里模拟着该怎样发出那一声赞叹。可才尝了第一口，大家的眉毛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预先准备好的溢美之词都和那口饭菜一起卡在了嗓子眼里——那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菜味道却十分奇怪。
徐知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长期服药已经将蓝田的味觉磨损殆尽，他已经无法尝到自己做的菜的味道。蓝原的泪水几乎要午饭控制地溢出，在他的记忆里，蓝田永远是个对美食无比挑剔的人，可现在……蓝田连普通的菜肴都无法做出了。直到这时，蓝原才能真正彻彻底底明白蓝田的良苦用心了。蓝田那么骄傲，一定不愿自己心中那个美好的父亲形象最后只剩个又老又没用的躯壳吧。
屋子里一刻尴尬的寂静，但很快徐知着就反应过来，第一个打破这难言的沉默：“嗯，不错，还好没退步太多。”
蓝原马上接上：“徐伯伯，你太严格了，我觉得老爸的手艺还和以前一样好！”
克里斯汀夫唱妇随：“对对，这盘菜就算是那个肥肥的人吃了也要跳墙啊！”
肥肥的人？
蓝原马上解释：“就是佛跳墙。
“对对，跳过墙就下流了。”
“搂。”
“哈哈哈……”大家大笑起来，那阵短暂的尴尬被笑声掩饰了过去。蓝田像个得了老师夸奖的小朋友一样，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最后那盆菜在蓝原、徐知着、白川和克里斯汀的合力攻击下解决了。克里斯汀作为新媳妇表功心切，而白川是在老丈人、媳妇和儿子的共同眼神压力下被逼迫着参与共同战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