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归属感。温度，转逆流失。 
血。 
黑色的血。从指间蔓延滋生的，黑色的细小颗粒。爬满整个手掌。似乎很痛。 
眼睛的颜色，由碧绿转变为血红，有些模糊，有些扭曲。 
地下不断拍击和敲打的。土壤下面掩埋着死者的躯体，发黑的手掌干枯灰白。终于探出土层，向同一个方向，缓慢招手。 
灰黑的天空，弥漫的雾气，蜿蜒的河流，有人撑船而来，桅杆上点着青绿色的灯笼。 
彼岸花，盛开的如同鲜血一样。 

一步一步，陷入血腥味的沼泽。 
左眼失去了颜色，留出鲜红色的液体，右眼看见那结满蜘蛛网的无人车，从沼泽里浮现出来。 
朽烂的骷髅，伸出爬满了尸虫的手骨，空空的眼眶里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个轮廓，很熟悉。 

他说，去地狱。那个声音，很熟悉。 

沉下去就不再浮现出来，被啃咬的刺痛，左手里是断掉的右手。沾满了血的草丛。彼岸花。地上破碎的肉块，是我的……身体么…… 

忽然醒来的时候身边什么也没有。 
松软的枕头舔舐着皮肤的感觉，痒痒的。摸摸额头，似乎有汗，冷的，粘着头发。冰凉的黑夜在瞳孔上画出奇特的符号。 
宿舍不大的窗户，月色正好可以延伸进来。 
又是噩梦么。呜唉。揉揉眼睛坐起来，沉浸在黑暗里的挂钟很不清楚，模糊地大概指着午夜的刻度。 
或许真的是很累啊？像是安慰一样，这么对自己说。 
然后翻转身体便彻底睡不着。似乎有点口干的样子，于是下床准备去喝点水。另外出去走走吧，确实有点太黑了的样子。 
轻手轻脚地从中铺下来，不忘记看一眼下铺。 
什么都没有。 
……又忘记了。还想要拍拍额头的样子，却发现手臂已经失去重量。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那条胳膊，不是已经断了么。 
失明的左眼提醒着自己。他已经不在了。对，为了我。而我却没有拯救他。 

是不是很恨我。你应该很恨我吧。 
因为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我在这里。你在哪里呢。天堂么。 
十代。 

约翰其实很想这样认为。只是梦而已。 
只是一个并不真实的梦而已。 
梦里的黄泉摆渡，并不存在。被饿鬼吞噬的那个灵魂，并不存在，并不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人。 
一直想要告戒自己说，不会的，他应该去天堂。 
不会的，他应该是天使而不是死魂。 
但是真的是这样么。 
真的是这样么。 
那么压抑的感觉。甚至可以吞没掉一切的感觉，怎么样都摆脱不了的感觉。不是叫怨恨的东西么。 
……不怨恨我的话，我要怎么活下去。 
为什么活下去。 
还有资格活下去么。 
还有理由活下去么。 
你不在的话。 

走近卡钟，才发现日期是“12月3日”。 
怔了一下，随即放缓表情。却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表情。 
他的生日。 
仿佛微微哀叹了一声，低头看见，桌上有光洁的一小块物体，映照着月光。把手指覆上去，没有什么犹豫的表情。转身缓慢地离开宿舍。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事情。 
似乎，不想回来。 

门在身后关闭。脚下是浅浅的月光。 
已然决定了自己的方向。去地下的那个研究所。 
曾有过誓言的地方。最合适现在去吧。 
手上那尖锐的东西，在满月下冷的有些恐怖。或许应该是让它，沾满血液的时候了。 

心不在焉地按下电梯按钮，“1”字刚刚亮起，铁门就“哐”的一声打开了。没有表情地走进去，下意识躲避了电梯那能够映照出自己虚象的铁墙壁。低着头，不在意左手已经流下了血，依旧握紧着，仿佛手心里是他的右手。铁门带着隐秘的轰鸣合拢的时候，门厅的灯光忽然变的诡异而惨青。 
上升时轻微的失重感蓦然消失的时候。还微微有点疲倦的约翰把头抬起来。 
“—4”。 
不是他要到的地方。电梯的门也没有打开。 
难道是，电梯停了？闭上眼睛感受片刻，确实没有移动的感觉。 
似乎很无奈地靠在墙壁上笑起来。 
简直是开玩笑啊。 
果然还是，做不到。 
想到这里的时候，回过头。 
难以说出的压抑忽然蔓延开来。因为自己的视线里，在那镜子一样的墙壁上，所看见的，并非自己的脚。而是，一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