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孤鸣第二次见到藏镜人是在一个瀑布。
有个男子裸着精壮的上身盘腿坐在水流最急的地方冲着瀑布。
千雪远远看着那张脸总感觉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好像好几年前就见过,却总想不起他是谁。直到他看到了那男子身旁散落的金甲,身穿金甲的人,在千雪的记忆里,就那么一个……
这时突然听男子大喝一声,双手托举,整条瀑布在瞬间竟停止了流动!男子哈哈大笑道:“吾悟到了!吾悟到了!飞瀑怒潮!”
千雪正好被他发出的怒潮击中,倒是没有受伤,但全身都湿了,仿佛被人从头到脚灌了一桶水似的。
千雪无语拧着头发,正准备上前理论,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千雪愕然,看到那男子仰头吐出一丈殷红,简直比他身后的瀑布还要壮观,随后仰面倒下。
千雪掩面:“为啥每次我见到你,你都要重伤……”
山洞中,他总算醒了过来,却不断咳嗽。千雪也被他吵醒了,走过来关切道:“喂!你醒啦!”
“吾……咳咳……吾终于领悟到了飞瀑怒潮……我要去找……找……那个史狗子……我要和他……相杀……”
千雪听了心里满不是滋味,嗤之以鼻道:“领悟个屁。没见过哪个高手领悟绝招后先自己把自己弄出内伤的。史狗子?史艳文吧。既然你心心念念要跟他相杀,那你一定是藏镜人没错了。”
这几年藏镜人为了杀仇敌史艳文,简直把他在神州大地上追了个遍。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
藏镜人一愣,吃惊地看了看眼前的人,突然大叫一声捂住脸。
千雪拭去额上三条黑线:“我早就看到你的脸啦……你这样子,简直好像我是采花贼绑了个花姑娘一样……”
“你才是花姑娘!”藏镜人在自己的手掌下怒吼。接着牵引到内伤,又吐了一口血。
千雪摇头:“无论是不让人看脸,还是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人不怀疑你是罗碧都不行了。”
藏镜人背对他坐了起来,低声道:“千雪……狼主,多谢你了。”说着拍了拍身上的金甲,戴上帽子准备走人。
“你就这么走了?”千雪挑眉道:“好歹你这一身行头也是我帮你穿上去的……是说你的衣服还真是有够麻烦的。不不不我的重点是……”千雪正色道:“藏仔啊,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藏镜人的背影一顿:“你想知道?”
“好歹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不过看在我帮你疗伤的面子上,我们算是朋友吧?”
藏镜人回过头:“时机成熟,你会知道。”说完扣上了面具离开。
“切,这种回复,有跟没有一个样。”千雪发着牢骚。
牢骚归牢骚,这个对藏镜人来说带着禁忌的问题,千雪始终没有问他第二次。
以后两人每次见面,都是轻松快乐的。江湖多的是人心险恶步步艰辛,哪怕在自己的阵营里,也得如履薄冰地应付每一件人事物。唯独和对方相处时,可以卸下一切心防,撇开势力、地位和使命。
有一次,藏镜人在和千雪切磋的时候终于领悟到了正宗的飞瀑怒潮,瞬间将千雪打飞百丈远。一个时辰后,千雪满头草叶子地走了回来,对藏镜人说:“藏仔,恭喜啊,你成功了!”
藏镜人也满怀激动之心:“走!我们去喝酒!”
“哎哟喂……”千雪活动着肩关节:“你这家伙下手还真不轻……这顿你请啊。”
藏镜人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嫌在酒馆里太过拘束,干脆买了几坛子酒带到附近的小山上喝。喝道酒酣耳热时,千雪打着酒嗝,笑道:“你带着那么重的帽子,喝酒不累吗?”
“这帽子不重。”藏镜人道。
“不重?你脱下来我戴戴看……我靠这还叫不重啊!你脖子不会酸吗?”千雪双手托着藏镜人的大斗笠,只感觉手都酸了。
藏镜人沉默了一阵,道:“负担久了……也就变得不重了。”
千雪也讪讪将藏镜人那顶金灿灿的大帽子小心放在草地上。晚来风起,就着酒意,吹得两人的心里无比惬意。千雪扭过头看着藏镜人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张脸显得英俊而沉静。这几年自己也在中原晃荡,听说中原人给藏仔取的外号是万恶罪魁。而在苗疆呢,他却是极富声望的大将军。千雪有点玩味地想,这张脸做大恶人或者做大将军,都有点,呃……太过儒雅了吧?如果这就是藏仔一直戴着面具的原因……
千雪在一时间有点恍神了,想伸手将藏镜人鬓间的几根乱发刮到他耳后。却听到藏镜人望着远方幽幽道:“这么看过去,这苗疆小镇,和中原的小镇并无区别。”
“是啊,无论两边怎么打仗,老百姓想过安稳日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吧。”千雪耸了耸肩自嘲道:“嗯,终于发现我和王兄的差距了。”
“哈哈。”藏镜人难得笑出了声,提起一坛酒对千雪敬酒道:“千雪,能成为苗疆人,能认识你真好。”
“啧啧,你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恶心的话。不过啊……”千雪接过酒坛子,仰头灌了一气,看着挚友正色道:“干了这坛猴头烧,来世还做苗疆人!”说着把酒坛子递过去。
藏镜人话中带着迟疑:“来世还做……苗疆人。”
“说真的,藏仔,你追杀史艳文那么多年,不会累吗?”
藏镜人枕着手躺在草地上:“杀他是我的使命。再累再厌也要追杀下去。”
千雪不知为何心里不悦了起来,愤愤道:“那么妥协王兄交代你的婚事,也是你的使命?”
藏镜人吃惊地看向千雪,千雪气愤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奉命娶那个姚明月,这才返回苗疆的吧。”
藏镜人木然道:“娶亲是苗疆的政治需求。一切服从王上,自然也是我的使命。”
千雪听罢更是一股子气冲上脑门,藏镜人不知他气从何来,其实千雪也不知自己气从何来。他只感觉自己最铁的两个哥们儿,一个是弄蛊又弄剑,三句话让你被他坑了还乖乖数钱的高智商大疯子;另一个是整天为了别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疲惫,从来没为自己活过的低智商大傻子。
这样的他,真让人,怎么说呢,心疼又拙计啊。千雪想。
于是乎,千雪就这么愤愤不平地俯下了身去。
千雪知道自己这与生俱来的任性不知让多少人头疼,但他从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只因他一直信奉着“为自己而活”这五个字。此刻他又任性了起来,希望能借由这个特殊的举动让藏仔获得一些醒悟。
藏镜人并没拒绝。在千雪撬开他的唇舌后,他双眼中惊异的神色开始软化,最终合上眼睛。
这是一个带着酒味的亲吻。许是烧酒这催化剂的缘故,千雪竟感觉自己心内对藏仔这难以启齿的淡淡感觉就像一束被浇上了烈酒小火苗,嘭得一声爆发了。
他有点暴力地抄起面前这颗脑袋,舌头更深入了一些。他听得到藏镜人的呼吸不再均匀。千雪本人也没有任何经验,在舌尖触碰到藏镜人的舌尖时,他自己先害臊地离开了他。
藏镜人大口喘着气。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千雪的手一直掐着藏镜人的衣服没有松开。
只因酒的温度还没降下来。
千雪深呼吸了几下,说:“藏仔,如果在我面前,你能找到自己的话……”
藏镜人仰起头吞下了千雪孤鸣的后半句话。
进入的过程迟缓但不迟疑,坚决但不决绝。千雪轻声说着:“藏仔,放松……”一边抚上藏镜人的腰际。
那手感坚实而光滑让千雪瞬间爱不释手。享受着停留在对方体内的感觉,千雪停了片刻。他知道藏仔忍得很辛苦,但他自己忍得更辛苦。他往前一挺,藏镜人凉凉地抽了一口气,伸手紧紧揪住地上的青草。在千雪看来,他久不见于世人的脸因染上情欲而变得明艳动人,谁都想不到那武功卓绝,所向披靡的苗疆战神原来也能变成这个样子的,千雪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