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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演唱:方雅贤
你身上专属的陌生味道是我确认你存在的目标不用来回张望来知道竟是我们相隔着一个街角
这么久了我还是可以看到感觉得到你对我的重要不会被天黑天亮打扰你每一次的温柔我都想炫耀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的肩膀愿让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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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6-01 19:52回复
    @小肆之歌 @黑指甲的妖娆s @weimshy @FF根大 @找死的秃驴 我还是匿着比较好 干嘛非要出来


    2楼2013-06-01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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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05:0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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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赶上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一周都没有停过。方蓉蓉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忽然想,说不定自己过去对于瓜荫洲总是水汽氤氲的想象,不是因为姑姑提起往事时嘴里吐出的烟雾,也不是她沉默下来时藏在木然面孔后的忧愁,而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个难见天日的地方,不是雨就是雾,让人骨头里都阴郁了起来。
      到了巷子中段的一处民房,她收了伞,钻进黑且窄的过道。门口杂货店老板的声音和过道里扑鼻的尿臊味一样阴魂不散。
      “方家小妹,不叫我上去和你们家‘血脓’喝酒?”
      方蓉蓉没有应,抖了抖破伞上的雨水,噔噔地上了楼。她和父亲最新的落脚处在岛正中央的一条巷子里,确切地说是在废弃的天主教堂和圣恩孤儿院这两幢旧式建筑之间的缝隙里搭建的一处违章建筑。楼下是全岛唯一的一间杂货店,斜对面则是瓜荫洲大名鼎鼎的傅家园,位置也算得上“得天独厚”。杂货店老板用红砖砌墙,歪歪斜斜地堆砌起两层半的小楼,顶上覆盖着石棉瓦,一层是店铺和自住,楼上隔出的几个“鸽子笼”分别租给几家人。方蓉蓉和父亲就住在那半层多出的“阁楼”里。每逢外面下大雨,几乎可以触到头顶的石棉瓦就会开始滴滴答答地下小雨。


      5楼2013-06-01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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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用布帘子隔成两半的小开间,果然不出方蓉蓉所料,她父亲方学农正躺在外面那张竹床上打瞌睡。出门前她用来接住屋顶漏雨的小塑料桶已经满满当当,不断有水从边缘溢出来,而方学农却依旧睡得安然,浑若未觉。
        方蓉蓉一言不发地拎着桶走到窗边用力泼向街心。大概是门板被溅上了些水,楼下的杂货店老板咒骂了几声。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瞧见对面傅家园里东侧那栋房子二楼朝街心的窗口帘子动了动,里边的人或许是被她制造出的哗啦啦水声惊动,有只手微微撩开了窗帘一角,露出立在窗边人的半张面孔,帘子被重新放下来之前,原本敞开的半扇百叶窗从里面轻轻带上了。
        这还是方蓉蓉住进来之后头一回觉察到对面的动静。之前几天,那扇在一条小巷和大半座花园之外的窗子始终覆盖着厚重的猩红色绒质帘子,窗里的世界就和曾经盛极一时而如今早在时光中化为传说逐渐荒废的傅家园一样神秘。不过是二三十米开外的距离,却与小巷这一端的私建小楼宛若云泥之别,哪怕这边的生活更加鲜活,更加人声鼎沸,更充满俗世中应有的气息,浑浊的、鄙俗的……活着的气息。
        没错,与这一头相比,对面的傅家园死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雨打在它院子里参天古榕上的窸窣声,风呜呜地穿过空荡荡的四面回廊,偶尔雨小一些的时候鸟雀翅膀拍打着攀附在小楼墙面的鸡血藤的叶子,它就像一个被冻结在时光里的巨大水晶棺材,或者是聊斋故事里一幅妖异的古画,静谧,幽凉,仿佛没有什么风霜雨露能侵蚀那帘子后的世界分毫。
        这才是朱锐姑姑叙述里的那个瓜荫洲,这个蜷缩着藏身在废弃了大半的巨富庭院里的瓜荫洲之魂,和方蓉蓉、她父亲方学农、楼下的杂货店老板一家,以及如今大多数岛上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这帘子后坐着一个人,方蓉蓉心想,那应该就像朱锐姑姑一样,美人老去了,枯竭的皮肉中都还有令人遐想的旖旎,她端坐灯下,远处的人们在影影绰绰中揣测她昔日的荣光。
        不过,这也只是方蓉蓉这个小女孩的想象,但凡她往深处探究,就会发现这想象多么牵强。傅家当年显赫一时,如今虽比不得往日,儿孙多半散布海外,但也算不上没落,至今圣恩孤儿院的一部分经济来源还来自傅家后人的捐资。富贵人家的后代是什么样的,方蓉蓉说不清,但决计不会像朱锐姑姑,要靠着“那种”营生混口饭吃。况且姑姑和她父亲方学农是一个妈生的,上辈都是苦出身,和富贵毫无半点瓜葛。这些方蓉蓉都心中有数,她只是困惑,为什么有人说……


        6楼2013-06-01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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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神马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3-06-01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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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狐园迷梦
            方学农睡前又喝了个烂醉。方蓉蓉躺在帘子另一边的小床上,听着玻璃酒瓶落地,哐啷一声,没碎,滴溜溜地滚过地板,紧接着父亲的鼾声一阵高过一阵。她试着让自己睡去,周围忽然传来泥土的腥气,她似乎才明白过来,此起彼伏的,不是鼾声,是风声。
            风挟着草叶的尖端扫过方蓉蓉的面颊,她低头,不知名的寥落野花被她踩在脚底,四周是高得与她胸齐的干枯的荒草,在风声中折腰、俯看、呢喃低语。她和父亲租住的小屋成了身后一团模糊的灰影,而前方不远处,鸡血藤的紫色花朵和榕树的垂须之下,猩红色的窗帘在风中微微摆荡。
            她竟然身在傅家的废园里。传说中美轮美奂的南洋橡胶大王的祖宅已成断壁残垣,只有东边的小楼依然完好,中西合璧的大理石回廊被满目颓败之色衬得尤其惨白。
            方蓉蓉拨开身前的荒草朝小楼走去。明明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可那些疯长的植物在脚下像张纠缠的网,羁绊着,使她步履缓慢,手指被薄利的草叶划开了口子,居然不疼。她气喘吁吁,可那扇窗还是不远不近。心急如焚之下,方蓉蓉想也没想就朝那扇窗喊出一个名字。
            她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是姑姑的呢喃中,还是岛上闲人的碎语里?名字被风吹散,而就在这时,猩红色的窗帘被人徐徐拉开。
            他站在半弧形的缠枝花窗楣下,静静看着楼外的方蓉蓉,就是下午曾惊鸿一现的那张面孔,好看却有些苍白,仿佛暴雨冲刷过之后的大理石,洁净微凉。
            缠绵雨季中的瓜荫洲第一次在方蓉蓉的视线中放晴了。他的身后,也就是她所好奇的窗后的世界,竟然是一片青色的天空,带着大雨过后特有的空茫和坦荡,看不到边际。
            她当时的样子一定傻透了吧,像个异乡来的土包子,甚至开始有些胆怯,慢慢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却不想离开。


            10楼2013-06-0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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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作剧之吻


              IP属地:福建11楼2013-06-0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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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说话,她听着风声,这样很好……然而,风声中为什么又渐渐夹杂着喑哑的滴答声,莫名的熟悉,好像……是雨点敲打着头顶的石棉瓦。
                方蓉蓉睁开眼睛,又迅速地闭上,只是徒劳,她已经醒了。没有青色的天空,破窗外的世界在雨中悄然破晓。
                方学农一个晚上喝完了大半瓶烈酒,吐得满地都是。正赶上周日,明天才用去学校报到,方蓉蓉费了好大工夫才收拾好残局,给他和自己熬了锅粥。中午,方学农昏昏沉沉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差遣女儿去楼下买酒。他以前喝得也凶,但是像今天这样,刚醒过来又立即要酒并不常见。
                “没钱!”方蓉蓉没好气地一口回绝。搬回瓜荫洲之后,她父亲还没出去干过活,仅有的一点钱在她手里,那是两个人下半个月的吃饭钱,她是打死都不会掏出来的。
                “没钱先赊着,你跟楼下老杜说是我要的酒,他不会不给的。”
                方蓉蓉闻言冷笑,楼下杂货店的老杜只会追问“方血脓”父女什么时候能交下半个月的房租。
                方学农见女儿不吭声,烦躁地伸手拦住她,“去,打酒!”
                方蓉蓉本想将他的手打下去,抬头却看到父亲那双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然有种类似于悲伤的神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男人有血有肉的样子了,除了对酒的渴望,其余时候的他就像个空心的臭皮囊,朱颜姑姑死时,他也不过是木然地将她送去火化了。
                “听话,我就要半斤。喝完这半斤就不喝了。”方学农放软了声音哀求女儿,他知道如果自己亲自去,老杜一两都不会赊给他。
                方蓉蓉当然不会相信一个酒鬼说的话,但是她忽然有些可怜这个窝囊的家伙。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还会有什么快乐?除了被酒精刺激后短暂的麻醉。
                “最好喝死你。”
                方蓉蓉匆匆扎好头发就下了楼。赊账是不可能的,她太清楚。有些时候,你暂时省下了钱,就要用别的东西去换。可饶是她把半斤酒的钱放到了老杜店里肮脏且布满裂纹的玻璃柜台上,那老不死的打好了酒,把瓶子递还给她时,还是有意无意地在她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方蓉蓉手一震,没加盖的酒瓶溅出了几滴,那味道让人作呕,她人却没有动,斜睨着对面的老头。
                老杜揩油得手,见这小姑娘面无表情,不慌也不躲,准是吓蒙了,又或许还不知道当中的门道,心中暗喜,于是胆子又大了几分,一只手试探着朝她胸口探去。


                12楼2013-06-0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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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04:5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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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你姑姑当年长得一个样,真俊呐……这头发。”
                  大白天开着门做生意,老杜也不敢太过造次,指尖在方蓉蓉垂于胸前的发梢上蹭了蹭,稍作停留就要收回。
                  方蓉蓉低头去看他的手,冷不丁在他回撤时扣住他的手腕,皱着脸呜咽一声,下一秒就要哭喊出来。老杜哪里会料到这一出,本能地想要去捂她的嘴。方蓉蓉挣扎着尖叫一声,那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老杜慌神。他老婆就在店铺后面的厨房烧饭,两处仅隔了一间卧室。那婆娘又凶又壮,老杜平日无事还惧她三分,以他的胆子最多也不过是调戏调戏酒鬼家的小姑娘,若被家里那口子撞见,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喊!小姑娘家家被别人瞧见就没脸面了!”
                  “你不要脸!”方蓉蓉面露惊恐,双眼含泪,死死抓住他的手却未曾放松,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老杜惊恐地朝门前屋后各扫了一眼,急于摆脱,推搡间方蓉蓉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你想干什么呀,手放规矩点。”
                  午间时分,人们多半在家中准备吃饭,雨又大,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可老杜似乎听到了后面厨房传来的脚步声。
                  “当心我老婆撕了你的脸。”他气急败坏地恐吓道。
                  “你动手动脚在我身上乱摸,我要告诉我爸爸。”方蓉蓉抽泣着。
                  老杜气息变粗,“谁会相信你这死丫头的话!”
                  “总有人会信。”
                  是啊,她那酒鬼父亲就算当真,也不敢拿房东怎么样,可老杜那婆娘如果会撕了她的脸,也必定先砍了丈夫的那只手。
                  老杜看着她梨花带雨却丝毫不含糊的样子,仿佛有些明白了,压着嗓子求道:“别闹了,姑奶奶,你要什么?要不这酒钱我不要了?”
                  他慌慌张张地拿起柜台上的钱,顺便还抓了一把糖果,一股脑儿往方蓉蓉手里塞。
                  方蓉蓉的抽泣声把他的心肝都吓碎了,他心一横,“下半个月的房租我已经收过了,好不好,好不好?”
                  抓住他的手力道一松,他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在方蓉蓉另一只手里的酒瓶整个摔碎在杂货店地板上,老杜的老婆站在小店的后门满脸狐疑。
                  “你们干什么?”
                  方蓉蓉哭着说:“杜伯伯手撒得太快,我还没拿稳。酒洒了,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那我可管不着,酒钱得照收。”老杜的老婆瞄了一眼地板上的碎酒瓶, “死老头子,连个酒都打不好,地板给我弄干净了!”她嘴上骂骂咧咧,人却掉头朝后头厨房去了。
                  老杜长舒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地,视线正对上方蓉蓉泪痕未干、悲喜难辨的脸,心头又是一阵打鼓。不过这次他脑子转得快多了,扭头就给她拿了瓶新酒。
                  方蓉蓉接过,不忘说一声:“谢谢杜伯伯。”
                  她走出杂货店,才听到老杜在后头嘀咕,“真邪了门了。”
                  正要转进通往楼上的窄道,方蓉蓉的步子忽然一顿,她侧身看向杂货店左侧,不远处圣恩孤儿院门口的花坛边果然站着个人,她用了足足五秒,才将那个人是谁的事实彻底消化了。


                  13楼2013-06-0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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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荫洲没有几条平顺的大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傅家园和杂货店是这条小巷也是整座岛的制高点,所以他一路走来,刚才是在斜下方。老杜和方蓉蓉看向门口时并未发现有人,但是从他驻足的角度,方蓉蓉很怀疑他把刚才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并且有意不愿卷进是非之中。
                    现在好戏已经散场,他也不疾不徐地绕过小花坛,继续走他的路。
                    方蓉蓉没有挪脚,仍旧是站在过道口侧身看他。他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若无其事,仿佛她是路边的一簇野花,或者巷子里的一个垃圾桶,与他全无关联。
                    方蓉蓉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眼见他经过了老杜的杂货店,她着了魔似的跟了上去。
                    天上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他撑了把黑色的伞,背着画板,方蓉蓉手里却只拎着一瓶酒,徒劳地用另一只手遮在头顶。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用同样的步调在几步之外亦步亦趋地尾随着他。鞋子和着水声落在油亮的青石路面,他一定能觉察到身后有人,可他既没有回头,更没有加快或放慢行走的速度,画板随着他的步调有规律地拍击着他清瘦却挺直的脊背。
                    方蓉蓉的头发已经湿了,却还傻乎乎地跟在他背后,却不知道这番举动的意义在哪,似乎她还没从昨晚的梦里完全醒过来。梦里的不算,现实中她只见过他在帘子后一闪而过的脸,可她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他看人时的神情,他走路时的姿态全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傅家园本来就在杂货店的斜上方,走不了多久就到了院子门口。整个大宅和花园都被高墙和铁门环绕着,他在门边停下,用钥匙去开铁门上的锁。
                    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铁门咿呀地打开了,他走进去重新将门锁上。方蓉蓉就站在门外不远,和铁门内的他面对面。她咬着下唇,没有吱声,头也一直没有抬得太高,看着他那双有着修长指节的手摆弄锈痕斑斑的铁锁,直到一切工作就绪,门内的人还站在那里,她才仰着脸对上他的视线。


                    14楼2013-06-0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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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外给人的感觉并不易亲近,说不上冷漠,但就是显得疏离,和什么都像隔了一层,中午的时候一度让方蓉蓉不知所措。她觉得他在家也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像个真正有钱人家的孩子,虽然有钱人家的孩子通常会做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她所看到的那样,卷着袖子,裤脚都被花草上的雨珠打湿了,一侧的脸上还有点泥。
                      他的动作很熟练,眼神专注,花剪在他手中轻巧而灵活,这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方蓉蓉也放肆了起来,随手捡起墙头上的碎泥块轻轻朝他的方向扔去。泥块正好砸在他前方的玉兰树枝头,他伸手挡住了轻晃的树梢溅起的水珠,一扭头就看到了方蓉蓉。这次他脸上的惊讶是真真切切的。
                      “傅奕凯,你是不是傅奕凯?”
                      她也觉得这句话有毛病,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没有笑,却也不像生气。
                      方蓉蓉说:“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中午你为什么不问?”她想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吹了个巨大的泡泡,没想到用力太猛吹破了,泡泡糊了一嘴。
                      她不确定他嘴角是不是闪过笑意。他说:“中午?哦——我怕你讹我。”
                      这样的话他说起来也轻描淡写。方蓉蓉悻悻地去撕嘴角一圈的泡泡糖,糊上去容易弄干净难。“什么破糖!”想也知道老杜给的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她不愿承认自己忽然变得糟糕的心情是因为傅奕凯看似无意却直切要害的一句话。
                      他没有再说话,竟然又低头去修剪那盆奇形怪状的破盆栽。方蓉蓉越撕泡泡糖,心里就越堵得慌。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我搬进来那天起他眼睛就色迷迷的,总想着占便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去踢院墙内的树枝,“是,我也占了他的便宜,可那是他活该!总得有人给他点教训。”


                      16楼2013-06-0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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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烂泥与花
                        方蓉蓉爬出傅家园院墙,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过程远比进来时艰辛,姿态也狼狈到了极点。傅奕凯继续趁雨停修剪花枝,就站在她附近,宁肯看着围墙上的青苔泥块在她的奋力攀爬下纷纷脱落,也没有伸手托她一把。反倒是方蓉蓉对他那把锋利的花剪很是恐惧,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脱手摔下,正好被该死的剪刀戳个正着。
                        有惊无险地在围墙另一头落地时,她听见一个苍老的男声从院子里传出。
                        “小七,吃饭了。”
                        大概这就是傅奕凯所说的“老崔”吧。
                        后来方蓉蓉是从老杜老婆那里听说,老崔就是对面看管院子的人,顺便也照顾傅奕凯。偌大一个傅家园,现在就只住了他们两个。
                        方蓉蓉想不通,傅奕凯就算没有妈妈,但总有父亲吧。哪怕父母双亡,傅家一大家子人,怎么会留他一个人在岛上和废园相伴,只让看院子的人照顾他的生活。关于这个问题,老杜老婆也没细说,大概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一所新的学校上学对于方蓉蓉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除了上课时老师的口音让她暂时无法适应,其他的事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反正她也从未期待过能够在学校里结识到知心好友。岛再小,红白喜事、生老病死总是有的,方学农收费不高,陆陆续续也能接到活干。回到瓜荫洲之后,他的生活只局限于方寸之地,少了东奔西走,方蓉蓉不用跟着奔波,放学后也不必像曾经那样给朱锐姑姑把风,学习的时间反而多了起来,落下的课程也都赶上了。
                        虽然高一和高二同在一座教学楼,但方蓉蓉并没有在学校偶遇傅奕凯太多次,更多的时候是她刻意在学校门口徘徊,等到他走出来,然后她再尾随他沿同样的路归家。除非她班上的老师拖堂或者被别的事缠住,她的守株待兔鲜少落空。傅奕凯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学校和傅家园两点一线,周日上午会过海到市里去学画。
                        放学时涌出校门的学生经常是一窝蜂,但很快就会分流隐没在岛上蜿蜒密布的窄巷里。方蓉蓉回家这一路的学生不多,除了圣恩孤儿院的人,就是她和傅奕凯。没有人的时候,她总是哼着歌自得其乐地在他身后不远处晃晃悠悠地走,偶尔会促狭地学老崔的口吻叫他“小七”。
                        傅奕凯只在第一回从方蓉蓉嘴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谁让你这么叫的?”
                        他的口吻显然并不是那么乐意。当时路边正好有只觅食的流浪狗,方蓉蓉不接他的话,又叫了声“小七”,眼睛却是看着那条瘦骨嶙峋的狗。傅奕凯掉头就走,从此以后不管她笑嘻嘻地在后面怎么“小七七七阿七”地乱叫一通,他只当没有听见,也不再开口阻止。
                        只要不下雨,天没黑之前,傅奕凯总在院子里的那个角落摆弄他的花花草草,或是架着画板写生。方蓉蓉时不时还会故伎重施地翻上那座墙,只不过不再冒冒失失地跳进去,而是坐在墙头没话找话和他搭讪。
                        “喂,小七,你在画什么?”
                        “七七,这盆是什么花?它看起来要死了。”
                        “老崔干吗要叫你‘小七’,你有七个兄弟姐妹?他们都到哪去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姑姑说我出生的时候,窗外的路灯比月亮还亮,所以我叫方蓉蓉。”
                        他通常是不会搭腔的,不过方蓉蓉也因此不用担心被他出言驱赶。她喜欢叫他“小七”胜过“傅奕凯”,虽然两者在她心里都一样特别。傅奕凯是猩红窗帘后面沉如水、难以捉摸的梦中人;废园角落里的小七话不多却有着柔和的目光,在他的天地中自得其乐。他会挥汗如雨地给他的花浇水施肥;会因为画得不满意重重地把笔扔回笔筒,反在袖口上划出一道油彩;会在听到方蓉蓉特别欠抽的话之后,“不小心”把刚从叶子上捉到的害虫甩到她身上;会看到一朵花开的时候情不自禁微笑。


                        18楼2013-06-01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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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崔这个时候通常在屋子里做饭,很少会到院子里来,只有一回,方蓉蓉险些被他捉个现行。那次她一如既往地在墙头聒噪,伴随着傅奕凯突如其来的一阵咳嗽声,老崔特有的一重一轻的脚步已经很近,方蓉蓉连滚带爬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缩在墙根听里面一老一小交谈。
                          “你和谁说话?”
                          “外面有条流浪狗叫个不停,我想让它快点走。”
                          方蓉蓉在墙根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还知道反咬一口。
                          傅奕凯至少是不讨厌她的,她能感觉得到。想必他也早就知道她是谁,和朱锐姑姑是什么关系。只不过他一直都很沉得住气,从来不提。
                          方蓉蓉也不意外,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朱锐姑姑这些年在外面靠什么为生,绝对不会没人知道。不管当年她为什么会和傅七的爸爸走在一起,又为什么分开,可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半也不愿接受有个从小抛下他在外做皮肉生意的母亲,何况是他。
                          对于方蓉蓉来说,他认不认她这个亲戚都不要紧,只要他清楚他们之间的牵连,知道她不是个不相干的人,这样就够了。
                          当天空开始放晴,瓜荫洲的夏天来得又急又烈。每周一次的劳动技能课上,方蓉蓉和班上的同学被派到岛上唯一的池塘边捡垃圾。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池塘里的水差不多都干涸了。方蓉蓉不爱扎堆,独自用一根长竹竿把废弃的塑料袋从岸边的淤泥里翻捡出来装进垃圾筐。她做惯了这样的事,小时候没少跟着她父亲去收破烂,做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可并不是每个同龄人都和她一样忍受得了烈日和池塘边的恶臭。
                          不远处的树荫下,那些乘凉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不时飘入耳朵。
                          “你们看她的动作多熟练啊。”
                          “那当然,难道你不知道……方血脓……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怪不得我总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味……我听说她爸爸……专门埋死掉的小孩……捡垃圾……恐怖死了。”
                          “我听说她总是跟着……脸皮真厚!”
                          “你没听说……”
                          方蓉蓉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这样的嘲弄和议论几乎伴随了她整个成长的过程,如果她每次都为此而伤心,恐怕早已因难过而死去。她能做的只有离她们远一些,再远一些,要不就当自己聋了。


                          19楼2013-06-01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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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她爸爸脑子有毛病,她也不太正常,挖一大坨臭烘烘的东西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别人从来都不搭理她,她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跟来跟去。”
                            方蓉蓉看了傅奕凯一眼,他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方蓉蓉咬着下唇,身体里某个早已被厚厚武装起来的部位开始有些疼了。
                            他当然是和她不同的,但她一直想的是,生活中有这样不同的存在是多么好的事,仿佛在泥潭里还能嗅到云端的花香。殊不知这在别人眼里恰恰是最具讽刺意味的地方,云端的花需要来自于臭泥潭的向往吗?方蓉蓉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站出来提醒,她是人人得而辱之的方血脓的女儿,属于她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肮脏恶臭的;而傅奕凯呢,他的好,不只她方蓉蓉,别人也看得见。正因为这云泥之别,所以她的热情和奢望才显得格外可笑可怜。
                            “你说她装了那一袋子的泥巴想要干什么……”
                            “滚!”方蓉蓉忽然爆发出来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咬着牙冷笑道:“你们别忘了我是脑子有毛病的人。”
                            人人都厌恶有毛病的人,但是没有人愿意和有毛病的人硬碰硬较真。果然,身边的声音消停了不少,有人怏怏地离开了。
                            然而那个充满挑衅欲望的男孩却没有走,他撇着嘴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好是正常的,反正是一家人,血脓女儿和血脓妹妹的野种,都是一个窝里的老鼠!”
                            “你有种再说一次!”方蓉蓉说这话时反而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我说错了吗,一个窝里的老……”
                            方蓉蓉身子刚一动,傅奕凯立即抄住了她的胳膊。
                            “够了。”他既像是劝方蓉蓉,又像是对那男孩说。方蓉蓉从他脸上看不到被激怒的神情,即使对方同样也用恶毒的话语羞辱着他,他浑身上下却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她狠狠甩开他的手,在那男孩把嘴闭上之前,抓了一把袋子里的塘泥,迅速地糊进那张洋洋自得的嘴里。
                            男孩依旧张着嘴,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污泥,毫无预兆地弯腰呕吐了起来。
                            后面的事态变得无比混乱,男孩吐得天昏地暗,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乏成年人,方蓉蓉很快被人揪住了,然后又陆续赶来了学校的老师和男孩的家长。
                            男孩的父母看上去还算体面,瞧见儿子的惨状心疼不已,他父亲简单地向路人问了原委,体态丰腴的母亲红着眼朝方蓉蓉扑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眼看要扇到脸上,方蓉蓉被人揪住躲闪不及,只得闭上了眼睛,却久久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和羞辱降临。
                            傅奕凯截住了男孩母亲的手,平静地叫了声“二嫂”。
                            那年近四旬的女人脸上闪过尴尬、愤恨、厌恶和犹疑,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恨恨地将手收了回去。


                            21楼2013-06-01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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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04: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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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方蓉蓉一行人都被带回了学校,老师将她单独拖到一间小办公室严厉斥责了一番,说是要找她的家长。方蓉蓉倒不怕这个,她还没从傅奕凯那句“二嫂”中回过神来。
                              也是回到学校之后,从老师的训斥中她才知道被她糊了一嘴塘泥的男孩叫傅至时,难怪……原来他们都是傅家的人。但为什么傅至时一家没有住进傅家园,而且无论是儿子还是父母,他们看向傅奕凯的眼神都并无亲人之间的友爱和善意?
                              直到晚上八点多,方蓉蓉的班主任才确定不会有家长来领走这个闯祸的学生了,于是再三警告,并让她写了检讨,才肯放她回家。方蓉蓉有些意外,池塘淤泥的味道她很清楚,以傅至时的骄横,吃了这个大亏,他们一家人居然也没再找她麻烦。要说他们是看在傅奕凯的面子上就此算了,她也不信,他们若是如此顾忌傅奕凯,傅至时身为晚辈也不敢随意口出恶言。
                              方蓉蓉伴着自己路灯下的影子回家,经过之前闹事的地方,垃圾筐和那袋塘泥也被人收走了。方学农也刚回来,眯着眼睛问女儿吃了饭没有。方蓉蓉摇头,他举着酒瓶笑着问她要不要来两口,方蓉蓉刷地拉上了自己床前的布帘。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对面的傅家园平静如故。方蓉蓉不知哪来的火气,中午放学后到外边找了叠旧报纸,把出租屋里唯一的破窗糊了个严严实实,小屋里顿时黑黢黢的。
                              方学农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喃喃说:“这样好,这样最好。”
                              接下来的日子,方蓉蓉放学就自顾回家,巷子里遇见傅奕凯,她就装作不认识一样迅速从他身边走过去,更没有再爬墙去找他说话。她有些明白了,傅奕凯也许不讨厌她,但也仅此而已,也许他就是这个样子,不会与谁特别亲昵,也不会特别讨厌谁。他不会刻意驱赶墙边的流浪狗,可是也不会伸手去抚摸它的头,因为他也知道,那狗身上是脏的。从这点上来说,他和外面的其他人并无分别。方蓉蓉满腔热情只余下透心凉。


                              22楼2013-06-01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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