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只住在下水道里的大耗子来了。
“你有通行证吗?”耗子问。“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
可是锡兵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更紧地握着自己的毛瑟枪。
这条船继续往前急驶;耗子仍在后面跟着。乖乖!请看他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对干草和木头碎片喊着:
“抓住他!抓住他!他没有留下过路钱!他没有拿出通行证来看!”
可是这激流非常湍急。在下水道尽头的地方,锡兵已经可以看得见前面的阳光了。不过他又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这声音可以把一个胆子大的人都吓倒。想想看吧:在下水道尽头的地方,水流冲进一条宽大的运河里去了。这对他说来是非常危险的,正好像我们被巨大的瀑布冲下去一样。
现在他已经流进了运河,没有办法止住了。船一直冲到外面去。可怜的锡兵只有尽可能地把他的身体直直地挺起来。谁也不能说他曾经把眼皮眨过一下。这条船旋转了三四次,里面的水一直漫到了船边——船要下沉了。直立着的锡兵全身浸在水里,只有头伸在水外。船在深深地往下沉,纸也慢慢地松开了。水现在已经淹到兵士的头上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位美丽的、娇小的舞蹈家,他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这时他耳朵里响起了这样的话:
冲啊,冲啊,你这战士,
你的出路只有一死!
现在纸已经破了,锡兵也沉到了水底。——不过正在这时候,一条大鱼忽然把他吞到肚里去了。
啊!那里面是多么黑暗啊!比在下水道里面还要糟,而且空间是那么狭小!不过锡兵是坚定的。就是当他直直地躺下来的时候,他仍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毛瑟枪。 这条鱼东奔西撞,做出许多最可怕的动作。后来它忽然变得非常安静起来。接着一道像闪电似的光射进了它的身体,阳光照得很亮,同时有一个人在大声喊:“锡兵!”原来这条鱼已经被捉住,送到市场卖掉,带进了厨房,而且女佣人已经用一把菜刀把它剖开了。她用两个手指把锡兵拦腰掐住,拿到客厅里来——在这儿,大家都要看看这位在鱼腹里作了一番旅行的了不起的人物。不过锡兵一点也没有显出骄傲的样子。 他们把他放在桌子上——在这儿,嗨!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真多!这锡兵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他以前的那个房间!他看到以前的那些小孩;他看到桌上以前的那些玩具;他看到那座美丽的宫殿和那位可爱的、娇小的舞蹈家。她仍然立在一条腿上,她的另一条腿仍然高高地跷在空中。她也是同样地坚定啊!她的精神使锡兵很受感动:他简直要流出锡的眼泪来了,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但是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正在这时候,有一个小孩子拿起锡兵来,把他一股劲儿扔进火炉里面去了。他没有说明任何理由:这当然又是鼻烟壶里的那个小妖精在捣鬼。锡兵站在那儿,全身亮起来了,同时感到一股可怕的热气。不过这热气究竟是从实在的火里发出来的,还是从他的爱情中发出来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他的一切光彩现在都没有了。这是他在旅途中失去的呢,还是由于悲愁的结果,谁也说不出来。
望着那位娇小的姑娘,而她也在望他。他觉得他的身体在慢慢地融化。但是他仍然扛着枪,坚定地立着不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阵风闯了进来,吹起这位小姐。她就像西尔妃德一样,飞向火炉,飞到锡兵的身边,化为火焰,立刻不见了。这时锡兵已经化成了一个锡块。第二天,当女佣人把炉灰倒出去的时候,她发现这锡兵已经成了一颗小小的锡心。可是那位舞蹈家留下来的只是那颗亮晶晶的装饰品,现在已经烧得像一块黑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