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瀛洲从来不缺的就是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蚊虫蚂蚁，可是富灵阿还太小，一个字都看不懂。更何况那些汉文都是一块块一团团一坨坨的，真难认。额娘总说这是富灵阿长大以后多识字才能读的书，说是阿玛会希望自己这样做的。】
【富灵阿出生以后就没有阿玛，额娘告诉富灵阿，阿玛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可是自己从记事开始就是在紫禁城高高的院墙里生活，听说我其实是有一个阿玛的，前面却要冠上一个“皇”字。】
【又是个困倦的午后，窗子底下都是些像叶子一般细碎的光影。没趣地趴在乳娘怀里，长长地打着瞌睡。唔，额娘还不来看富灵阿。闷死了。】

【 临来前特意嘱咐绛清做了他惯爱吃的核桃酥，还热乎着这就过来了。方至了院儿里，章朝躬身儿过来，问句是否要传。如今虽是在紫禁城里，天家威严，自当守着规矩。可念及永煦，仍不愿叫这些繁琐生疏了母子情分。着他在外头候着，自个儿入了内室，见这小子还在乳娘怀里赖着不起，几步过去搁下手中糕点，打发了乳娘下去，将他圈在怀里，身子好似又瓷实几分。弯一弯眉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迷迷糊糊地被一只柔柔软软的手给拍醒了，就像拍一只西瓜一样。摇晃着小脑袋抬起来，微微眯着眼，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在额娘的怀里了，欢呼一声就扑上去，奶声奶气】
额娘！！
【额娘的怀里很暖和，和乳娘一样的柔软。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笑嘻嘻】
额娘终于来看富灵阿了。所以我就不睡了。

真乖。快起来把衣服穿好，额娘让绛清姑姑做了你爱吃的，还热乎着呢。
【 原想着呲儿他两句，原先在王府，他阿玛宝贝着，懒散惯便也罢了。而今可是正儿八经的阿哥主子，再没个正形好要叫人笑话。可那两字终于，敲得心仁儿直疼。低眉瞧着他与永煦像极的眉眼，眼圈儿蓦地一红，我的富灵阿才多大？极快掩过一瞬的失神，摸了摸他溜光的脑袋瓜子，替他系好领口的盘扣。】
想额娘了吧？

【有吃的！双眼一刹那放光，眼馋地看向了放在一边的核桃酥，又被她拍回来。手舞足蹈地看着额娘，圆乎乎的双臂环住了额娘的脖颈，腻着她不愿意下来，拼命蹭】
额娘……我要吃……
【根本没有注意额娘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水汪汪的眼睛里只看到漂亮的额娘，她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倒影，而且还是两个。正流着口水，领口突然一紧，一点也不舒服。听到问话，点点头】
好想好想~~额娘都去干什么了，不来看富灵阿……
【委屈地看她一眼，扑进温暖的怀】

就你嘴馋，穿戴好了才能吃。
【 瞧他满心的迫不及待，绛清在一旁乐得直笑，说二阿哥性子皮，日后一定聪明。只系了一颗就不再帮他，让他自个儿穿戴齐整了，这才让绛清把核桃酥拿来，搁在小方几上，一旁摆了碗筷。拾袖给他夹了一块儿搁进碗底，闻其轻询，堪堪一怔，旋即一滞笑意。】
额娘最近好忙，你皇阿玛也忙。可他要比额娘更累更辛苦。你皇阿玛不仅忙着国事政事，还忙着额娘的事儿，记挂着你的事儿。
【 他还小，有些事儿等他长大了，自然就会慢慢儿明白。有意将话题带过，揽着他在怀里，心里头像揣了个汤婆子，很是温暖。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委屈。我想，我大概永远都忘不掉这个眼神，就像是忘不掉永煦临死前，对我说着那话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都是额娘不好，我的乖儿子，原谅额娘好不好？

嗷，富灵阿穿好了！
【慢慢趴进额娘怀里，抬头想说些什么，听着她的话却又忘掉了要说的话。皇阿玛很忙很忙，也记挂着富灵阿和额娘吗？可是富灵阿怎么一直都不知道。怔怔地爬在她脖子上，想了半天，蹭蹭她的脸，默然】
额娘忙……就去忙吧。富灵阿不怪额娘，不怪额娘的。
【张着大嘴等着核桃酥送进嘴里，满脸写着我很乖的样子。额娘为什么总是道歉？如果有一天她不觉得自责或是难过了，富灵阿就会很高兴的！】

【 适才咽回肚儿里的泪，经他这一句，全都给激出来了。偶尔也曾想过，若当时就此随了永煦，一家三口安安生生地在王府里头过我们的日子，没有这些污糟事儿，也未尝不好。可…… 】
额娘不忙了，再也不忙了。额娘就好好儿地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 话儿说着，尤是强自试图平静，眼泪却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打在他的小脸上。我抱着他，像是抱着永煦给我留下唯一的念想一样。是了，爱与不爱又如何？这可是我的骨肉，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抽了抽泛红的鼻尖，泪痕犹未干，却突然正了容色，哑声道。】
可是，你要答应额娘一件事儿。

儿子= =
好好好，额娘不许走，额娘要陪着富灵阿……
【脸上有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掉下来，滑下来。咦，我哭了？我没有哭……那就是额娘哭了。慌张地用小手去抹，却谁知越抹越湿！更加慌张了，自己也哭了出来】
额娘你有什么事就都告诉富灵阿……呜呜……额娘别哭……富灵阿怕……

额娘不好，额娘不哭了，富灵阿也不哭了。男子汉顶天立地，不能轻易掉眼泪，知道么？
【 犹自拭去泪痕，又自腰际取下帕子替他抹了抹脸。将他从膝上抱起，稳稳放在地上，蹲身让他半大点儿的人同自个儿平视着。这件事，额娘不能告诉你，得由你自己来说。】
额娘喜欢聪明的富灵阿。可是，额娘又不希望别人都知道我的富灵阿很聪明，怎么办？

儿子= =
呜呜……不哭……
【点点头，拖着鼻涕任由额娘擦掉，在地上站稳了，却仍然拽着额娘的袖子，不放心地说】
富灵阿要装作很傻很傻的样子吗？可是皇阿玛不会喜欢傻孩子的。

不，这是个秘密，是你皇阿玛偷偷跟额娘说的。他说呀，因为你是额娘生下的，所以他最喜欢你。别的哥哥弟弟，都太聪明了，有的，都快比他还要聪明了，所以他不喜欢。
【 捉住他还在扯着袖口的小手，眼中星星点点，蕴满了温柔，如同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充斥着淡淡血腥味儿的故事。我尽量将它说得美满而平淡，因为它将成为一个秘密，一个除了我和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是一个只有皇阿玛和额娘知道的秘密，可是额娘却偷偷地告诉了你。所以，你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更不能让皇阿玛发现你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不然，皇阿玛可会生额娘的气，气额娘守不住秘密。额娘就会很伤心，伤心得天天都要掉眼泪。
【 勾一勾唇角，伸出小指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儿地看着他。】你要和额娘拉钩钩，一定一定，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如果不遵守约定……额娘就要躲起来，让你永远见不到额娘。

儿子= =
【有些闷闷地听着母妃说话，皇阿玛这么喜欢额娘和自己吗？可是为什么富灵阿好久好久都没见过他了呢？他不喜欢聪明的小孩，可是上书房的师傅为什么总是叫我们变得更聪明呢。】
怎么会有人比皇阿玛还聪明呢？皇阿玛可是……皇阿玛啊。
【听到后面却又凶凶地哭了起来，额娘怎么可以躲起来！额娘怎么可以不见富灵阿！胡乱扒拉着她的手，死死拽住不放，哭天抢地】
富灵阿拉钩，拉钩，拉钩。额娘不可以不见，不可以不见……他们都说富灵阿是没有阿玛的孩子，呜呜，不可以没有额娘……

【 反手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被他那一声声哭喊揪得心疼。孩子童言无忌，不知利害轻重，故不得不把话说重些。我并不指望他能明白，今日我所说一切，只为保全他。】
好，咱们拉钩钩，拉完可不许哭了。富灵阿要是总哭，就会变成女孩子了。
【 正将他哄好了，又闻后言，立时脸色一沉，扳正了他的小身子，盯着他问。】
谁说你没有阿玛？你的阿玛就是皇阿玛，是大清的天子。以后这些话，不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