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我明白小花的意思,心里也清楚,干这事儿的确是犯二,可不亲自去一趟,怎么都不安心,也怎么都不死心。给沈七打电话说东西准备好通知我。喊了王盟把车开出来。
王盟问我说去哪,我说回家。
在路边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几个沉甸甸的大袋子捧在怀里突然有些难过。自打我接手了吴家的盘口,老头子气的差点和我断绝父子关系那天起,我就再没回过家。只把西泠印社二楼的那间空屋子收拾出来,备了张单人床就算是自立门户了。
那床我也没睡过几天,刚开始堂口经常出事儿,每次处理完几乎都是直接被送到医院。躺上个把星期才能下床。
后来收了沈七,跟着他学了一阵子拳脚,总算好点,至少不会每次都挂彩,只是累的很,每天往椅子上一靠都能直接睡死过去。醒了还要处理新的事儿。
年前我把暗头里撺掇的那人揪出来亲自做了,局面才算彻底的稳定下来。年底又给各个小堂口涨了份子,这才有了能坐下喝茶的闲工夫。
王盟停好车,回头喊我说到了。我拎着水果站我爸妈那小院的门口,却怎么都抬不起手去敲门。王盟不敢催我,只来身后安静的站着。
我想了会儿,回身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王盟,打兜里掏出电话拨号,然后听见门里边清凌凌的响铃,我妈慢悠悠的走路声,然后电话被接起来,门里门外同时的一声:“喂。”
我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险些拿不住手里的电话,我妈又喊了一声,我嘴巴张了半天,到底还是叹口气,按了挂机。
回头看王盟,他也看着我,眼里带了点可怜,我笑,特没出息特锉的那种笑,然后指指停在路边的车子,抬腿走出去。
身后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我浑身一僵,皱巴起脸皮,扯弄半天才挤出来一个笑,回头低声叫:“妈。”
我妈一手把着门,看着我发愣,我刚想说什么,她突然就跑过来一把把我抱住,哭了出来。
我抬手拍着我妈后背,由着她趴我肩膀上败天败地的哭,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我,抖着手往衣兜里边掏出张纸巾,我拿过来,弯了身子给我妈擦脸,心里那股子堵突然就散了。
“谁啊?”我爸可能看我妈出来半天没动静,打里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越过我妈看过去,正好和他对上。爷俩都是一愣,我爸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然后却是沉了脸色,转了身子往回走。我喊他:“爸,我回来了。”
我爸停下脚步,没回头,我还想说什么。我妈拉了我的手往里拽我说:“快进来快进来,正好今早你爸买了你爱吃的飞蟹,我这就去闷上。”
我被我妈拉着往院里进,没几步我妈就回头上上下下的瞅了我一圈,最后盯住我的脚问:“小邪,你腿怎么了?”
我低头笑说没事,昨天出门一脚踢石头上,崴了。我妈皱了半天的眉毛,没好气儿的骂我说小兔崽子都多大了,走路还不知道看路。
我听我妈骂我,心里特别舒坦,乐得很欢,逗她说是是是,下次一定注意。我妈也笑,抬手戳了一下我脑门说我一点都不知道给她省心。就又拉起我手往屋里拽我,不过速度慢了挺多。
我快进里间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停了脚回头喊王盟进来。他这才拎着东西跟进来,顺便把大门给关上。
我妈一直把我拉到客厅的沙发坐好还是不放手,坐我身边眼睛就来我脸上身上没完没了的看。这些年我都没让人这么盯着瞧过,虽说是我妈,可心里还是有些毛。最后实在撑不住,笑说妈你再看,你儿子也变不了一朵花啊。她才撒了手一边笑骂着一边起身往厨房走。
我想说我就待一下,不用做饭。可抬头看见坐我对面我爸抖着报纸,眼睛却弯起来的样,就把这话咽了下去。只招呼王盟把东西放下先回去。
王盟看我,大体是想问他走了我怎么办,我摆摆手说店里不能空着,你先回吧,我晚点打个车也挺方便的。王盟听我这么说了只好把东西放下,跟我爸妈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屋子里突然有些安静,只能听见我妈来厨房里边不晓得在弄些什么,叮叮当当的,我爸戴着花镜,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报纸,我有些愣,随后把自己给逗乐了,这是家呀,还有哪儿是比这更安全实在的地方。
我和我爸就这么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我心说这不行,这不对呀,我是回来看他们的,是想他们高兴的。何况当初也是我一意孤行,伤了他们的心,这会儿他不搭理我那是应该的。我不理人就是该遭雷劈的。直了直身子,满脑袋搜刮着话题,可还没等我酝酿好,我爸先开了口:“你妈屋里有药酒,自己去拿。”
我嗓子眼儿那突然就堵起来,眼框发热,怎么都止不住那股子酸劲儿,很怕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哭出来,赶紧压着气儿应了一声,有点儿踉跄的起身,几乎是用逃的奔进我妈那屋,用手捂住脸,背靠着门蹲下去。
等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松开手,上边有纠葛的纹路和温热的水渍。
我抬头,爸妈床头上边挂了很大的一张相片,是张被扩映的老照片,颜色因为年久而有些泛黄。照片里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大男孩儿,一手搂着妈妈一手搂着爸爸,弯着眼睛,笑的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