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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是亲妈,唔,是亲妈
第九章
李胜贤被送进救护车后，胸口突然一阵绞痛，气管像被大石压住一样，透不过气来。他痛得左右扭动，把身体蜷缩起来，希望藉此舒缓疼痛。
「怎麼了？」医护人员急忙为他重新罩好滑落的氧气罩，并检查他的脉搏与心跳。
「呼吸声很重？心跳得好快啊……这是什麼一回事？」
「血压多少？」
心脏像是要炸开一样痛，手却酸软得连捂住心口的力量也没有。他只能用微薄的气音，告诉医护人员：「心好痛……」说毕，就昏死过去。
「昏迷了！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关系？」
「还有一分钟就抵达医院了！待回输血！」
李胜贤什麼也听不见，就此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隔天的黄昏。
「……」他睁眼看四周，慢慢地回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心里不禁一寒。
一幕幕灰色的画面如回放映机一样映进眼前……
他想起染红了的恤衫、想起那男人骑在他身上时所露出的龌龊笑容、想起他啃咬自己身体时发出的奸笑声、想起了妹妹的眼泪和哭声。
想起了……
他什麼也想起来了。
浑身不自觉也颤抖，连牙关格烙声也在耳边响得清脆。
他死了麼？妹妹在哪里？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他能看到父母亲吗？
混沌无章的思绪使他的脑袋顿生了剧痛感，神经像是被人用刀子一条条切断。
一刀一折磨，他什麼也不想忆起了……
崔钟训刚巧回来，发现李胜贤清醒了，先是大喜地呼喊他的名字，后来发现李胜贤什麼也听不到，只睁著空洞无神的眼睛往天花板看，任他怎呼叫他，李胜贤依旧没给他任何的反应。
「李胜贤！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听得见吗？」他吓得手心出汗。
「没事，李胜贤没事，我在这。」崔钟训按了一下紧急铃，双手裹住了李胜贤颤抖不断的手。
那麼小的手，像孩子一样的小手，却失了温度，冰冷得像雪一样……
他很心痛李胜贤，他最好的朋友，李胜贤。
这麼善良的一个人，从小就失去了家庭温暖，要独力肩负起所有的责任。
但他从不埋怨，一个人默默地忍负所有，当中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晓？
现在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人为他心疼，他要连同李胜贤父母的份一同心疼，所以现在他的心在滴血，连呼吸都有点痛。
很痛，很痛。
他俯身上前抱住了李胜贤，想要给他温暖：「不要怕，我在这，我永远在这……我是钟训哦，李胜贤，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不用怕。」
坚强得像是盛开在荆棘里的花，绝望但不孤单。
总有人懂得欣赏他的美，愿意伸手采摘它。
李胜贤的听觉渐渐回来，头脑也稍变清晰。
他听到崔钟训呼喊他的声音，嗅到属於他的淡淡气味，感到心安。
他用没插管的那只手，轻轻地回抱崔钟训，小手抓著他的衣服，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你终於给我反应了！」
对上崔钟训充满担忧的视线后，他牵强地笑了一笑。
「汉娜在哪？她还好吗？」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伤势如何，而是关心李汉娜。
「在隔壁房间，她只受了点皮外伤，明天就能出院了！你还是留点精力担心自己吧，你可真的伤痕累累耶，吓死我了好吗？」崔钟训倒了一杯水给李胜贤，小心翼翼地扶他起床，开始唠叨道：「我真的被你吓得快要停止呼吸了！呀！我告诉你没有下次！你给我好好保护自己，以后不许一人外出！气死我了，哪有你人像你一样那麼爱耍帅，倒数三声就不顾一切往前冲，你以为自己是蜘蛛侠还是超人啊？」
「切！」李胜贤被他那夸张的语气一逗，笑了出声。
「小心烫，水很热……我帮你吹吹。」
主诊医生收到紧急铃的讯号后，知道在那房间里的人是万万不能怠慢的贵人，就
抱著一大堆的文件在走廊上疾奔，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纸张四散。
护士帮他拾起，清洁工人在旁边扫地。
他并没有好好检查文件是否完整，就继续奔去李胜贤的病房。
他慌张得只记得权氏的公子亲自打电话给院长，交代一定要把李胜贤照顾好。
这可关乎他的医途，哪有空管其他有的没的。
好不容易跑到病房，扭开门，焦急地问道：「这位病人……」有没有事……
其实他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比较想问的是——两位在扭打中的大爷啊，你们几岁啊？
「他妈的你为什麼在这里出现，这里不欢迎你！」崔钟训一手扯著权志龙的衣襟，一手捏住他的脸，想把他扔出门外。
「你妈的我来这里住院不行麼这房钱是我付的！我喜欢待在这里，怎麼样？」权志龙扯著崔钟训的头发，推开他烦人的手。
「干！你要去的是精神科而不是这里！用不著你来付，我付！」
「靠！那你应该去幼稚园而不是这里，我钱多，喜欢付钱！」
病人李胜贤捧著热呼呼的水杯，啜了一小口，冷眼旁观。
「咳……」医生强装镇定，忍住了嘴角的抽缩，礼貌性地问道：「刚才有人按了紧急铃吧，请问病人还好吗？」
「哦，我按的，他现在的情况好像好多了。」崔钟训看到医生来了，就收了手，坐到李胜贤的身边，搂著他的肩说：「拜托医生，一定要治好他啊……」
权志龙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怒气未消，却也冷静下来，一脸正经地问：「身体报告出来了吗？」
「呃，出了。」他连忙翻查刚到手的报告，仔细把文件翻阅后，便对李胜贤的身体状况做了概括的归纳：「大致上没问题，昨天的伤口已经过包扎，伤口虽然深，但很幸运地没伤到内脏……不过手肘的内骨移位了，伤口也很多，需要避免所有活动，静养一段时间。为了避免伤口受感染，建议住院两星期。」
他认为在父亲的眼中，不服从命令的自己，就像是他的敌人，也像商品。
商人经商有两种方案，一是与敌手撕破脸皮，二是讨好竞争者，成立联盟。
假如你是他眼中的猎物，一不留神被他抓住把柄了，就只能乖乖认裁了。
然而，暂时的妥协并不代表永远地就范、一辈子被他吃死。
於权志龙来说，这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翻身的机会总会有的，尤其是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贪念，是时代的病瘤，没人能敌抵它。
给老头子一点甜头吧，说不定他会支持你圆梦呢。
目送那男人离去后，权志龙坐在梯间，抽掉了最后一根烟。
所有在名义与血缘的关系里所生的连系，都一一脱落在这荒诞的家族里，他已想不到这世界里还有谁能跟他有一丝的羁绊。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连自己最亲的人，也得要计算，原来自己是多麼可悲的一个人。
不过现在这样倒好，他不必要在意谁。
因谁也不曾在意自己。
「……」烟灰飞落他还没痊愈的伤口上，心突然漏了一拍。
伏地，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回走，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李胜贤所在的病房门外。
「咳……呜……」他听到里面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就皱起眉头来。
李胜贤侧身躺著，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昨夜的梦魇又一次袭来。
恐惧感伸延在他的四肢上，血管却像是被人打了结，最后困在身体内的是散不开的郁结。
他不敢让人知晓，只敢在夜里抱著自己，拼命地告诉自己：「已过去了……李胜贤你不用害怕……没事了……」
其实权志龙本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讨厌哭声，还是讨厌听到李胜贤的哭声。
哎，不管了，反正他现在心情很差。
喂，不许哭，他想要这样对他说。
正如他所愿，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哭声就止住了。
一丝光线在黑暗的房内晕开，李胜贤以为是护士，哑声道：「谢谢你，我真的不口喝，不要水……」说完就闭上眼睛，生怕别人看到他哭红了的眼睛。
权志龙轻声走上前，替他掖好被子，梳理他的头发：「笨蛋，都过去了，还怕什麼。」
这确是他的心底话——都过去了，怕什麼？
今后也不会再有这些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已一一解决这些烦人的事。
如果他能细心聆听自己的心，说不定就能读出心里潜藏的声音——对不起，我迟来了……有我在，今后不会让你受伤了。
可是，他没有。
李胜贤并没给他任何的回应，佯装自己已经睡著了。
权志龙看到他的耳朵动了动，轻笑了一声，刮了刮他的鼻子：「别给我装睡。」
李胜贤还是紧闭著眼睛，一滴泪滑落在枕头上。
「权志龙，其实你不用对我那麼好。」
因为，我不是你的谁。
你来救我，我已经心足了。
拜托，别给我任何的希望。
「睡吧。」权志龙没看到那滴泪水，嘴巴在他的耳垂上磨了磨。
李胜贤受不了那触感，偏头过去，想要开口骂他，一抹湿润却覆盖在他的嘴唇上，他说不出话来。
权志龙吮住了他乾裂的嘴唇，双手固定他的头颅。
李胜贤动弹不得，拼命地眨著眼。
封,貌似是甜的开始…貌似
权志龙的上半身压紧李胜贤，李胜贤连伸手推开他的机会也没有。
吻了一分钟有多，直至李胜贤开始缺氧，他才放开他。
「终於睁开眼睛了吗？」权志龙舔了舔嘴唇，眼角露出了明显的笑纹。
「为什麼吻我？为什麼救我？」李胜贤把脸埋进被子里，故意不看他。
说真的，他现在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权志龙，一想起那天他亲自用手帮他解决，就觉得好羞人……
「好玩，你的反应很好玩。」权志龙戳了戳涨鼓鼓的被子，没经深思熟虑就把话说出口：「救你，就当是我还你上次的人情债，今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李胜贤并没对权志龙抱多大的期望，毕竟由始至终，都是他单方面喜欢他。
单恋本来就跟恋爱不一样，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权志龙用不著照顾他的心情，也不用体谅他的喜欢。
他想的是如此豁达，终究却还是被那句「互不相欠」伤害到了。
权志龙救他，不是因为在乎他，而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容自己拖欠别人的债。
权志龙吻他，非因他喜欢他，而是他觉得自己是很好玩的玩具。
当初决定勇敢去爱的时候，不是已经有了受伤的心理准备了吗？
那为什麼还会因他的一句话而伤心难过？
最恼人的是，隔天权志龙再来探望他的时候，他还是满心欢喜地让他陪他。
纵然他们的话不多，但他喜欢他俩共处一室的宁静。
在李胜贤住院的期间，权志龙特意挑选崔钟训与李汉娜不在的时候去探病，免得碰上冤家，无故让眼睛和嘴巴难受。
每晚十时正，他也习惯跑一趟医院。
曾试过有一天，他跟朋友约好了去CLUB喝酒，他却不能尽兴，甚至感到浑身不自在，竟喝到一半就跑走了。
凌晨两点，他拍醒了已熟睡的李胜贤，想要告诉他，他来了。
「喂，喂，李胜贤我来了，喂！喂！」
李胜贤却以枕头捂著头，翻过身，继续睡觉。
「喂！我说，我来了！」权志龙不满意他的态度。
「你有病吗？现在几点了？」正睡得酣甜的李胜贤被人莫名其妙地吵醒，火气非常大，一把拿起枕头，往权志龙的脸上扔，想要赶走他。
「啊，果然快要完全康复了吧？力气很大嘛。」他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半夜三更你特地跑来吵醒我，就为了告诉我，我力气很大？」李胜贤白了他一眼，堵气地把自己蜷缩在被窝里，不再理睬他。
权志龙却固执地继续缠著李胜贤，非要跟他说上几句话，方肯离去。
有时候，权志龙也不晓得，自己为什麼要经常往医院里跑。
说是要陪他解闷？李胜贤通常只在他进门那刻抬头望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自习：「我在学习。」背后的意思就是：「你别吵我。」
说是要保护伤者？在他逗弄李胜贤的时候，他拿杯子扔他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用力：「别对我毛手毛脚！」背后的意思就是：「你滚远点。」
几次过后，他也不再自讨没趣，只好学他一样，拿起书本好好学习。
李胜贤多次提醒他，距离高考的日子，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