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怎麼…会……」
被举高的女人胡乱挣扎著，垂死的挣扎中踢倒了身旁的仪器，如离了水的鱼。
”喀啦”清脆的一声，女人停止了挣扎。
乾瘪瘦弱的手颓然垂下，尸体像是垃圾一般被扔在地上，不再动弹。
当门外持著枪的佣兵赶到时，他们只看到地上一具断了头的尸体，以及拧烂了铁腕，从实验台上缓缓坐起的红发少年。
他抬起了空洞且理智无存的茶色眸子，宛若死神般的抬起手，一瞬间，枪声及哀嚎声四起。
那是双只识得杀戮的眸子。

其实，也没有什麼……
迪达拉从恶臭的漆黑水池里爬出，浑身湿透。
在掉落的过程中有几处机关，但可能是操纵室电力被毁的关系大部分的陷阱停摆，迪达拉抹去脸上的污水一边想著或许那老太婆并不知道他连地下的主机室都埋了炸弹。
胸口有几处闷痛，迪达拉蹙著眉走向黑暗。
手丅枪泡了水，击鎚在摔落的过程中卡壳，他现在就等於被拔了牙的老虎，如果门口有一群佣兵拿著机关枪对他扫射肯定三秒钟成蜂窝。
出乎意料的，一个人都没有。
迪达拉愣了半晌，这群人会不会太瞧不起他了一点？
走出地道的隔间，他可悲的反省著自己究竟哪里丢了风范让人这麼看不起。

想当初鼬对上一批黑帮掏枪时口袋虽然一起掉出了两颗七彩软糖，但那些家伙还是全部绷紧了神经没一个敢笑出声，今天他也不过是中了那老太婆一道……
——看来得想办法挽回一点形象啊。
迪达拉在心底吐了吐舌头，正暗忖著要不要再来轰轰烈烈的大规模装次炸弹，蓦然一阵阵激烈的枪声彻耳，他惊忙抬头。
——是主实验室。
一开始听到枪声的时候他以为是支援到了，走近，才愕然地发觉根本不是这麼一回事。

那是惊心动魄的画面，满地都是尸体与血泊，然而，拿著机关枪对著佣兵们不断扫射的却是具具断了头的尸体。
绝对、压倒性的胜利。
蝎完好的站在正中央，指尖舞动，操控的尸体成了完美的防弹墙与优良的武器，迪达拉终於知道初次见面的那次，蝎是怎麼全身而退的。

泛姐，你是有多喜欢 gay。。。还在更...

但站在门后的迪达拉很快发现不对。
尸体的数量告诉他蝎的Satan已经启动很久，他的指尖没有伤口，却不断有血滴渗出皮肤，指尖皮肤甚至已经坏死，蝎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般持续著杀戮。
血腥的空气中，蝎已经杀红了眼，没放过任何一个活著的生物，抬手，然后将手中脆弱的生命辗毙。
蝎睁著空洞的眼，任由血花喷洒上身。
已而，现场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活著的生物，蝎松了手，手持枪枝的站立尸体应声倒下。
尸体又叠得更高了。

冉冉纳了口气，迪达拉从门后走出，轻轻唤道：
「旦那？」
不安的情绪顺著蝎的眼神蔓延开来，危险且无情的，迪达拉突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这种情绪在蝎缓缓抬起手的那刻瞬间飙涨。
身体本能的迅速跃开，躲过他指尖迸出的银线，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雷射枪滚至一旁，拿著枪枝对著蝎的手沁满了手汗。
枪口瞄准蝎的脸，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开枪。
改造Satan这种东西的，是人。
将远古的病毒改造再植入人类细胞，做出名为神的生化武器。
无数生命被碾碎、支解、然后重组的结晶，这种破坏了自然法则、因为永无止尽的贪婪而被制造出的东西，不难想像它会失控——
然后暴走。

蝎的五只手指都渗著鲜血，手极不自然的颤动著，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的用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看著自己。
那双眼晦暝昏暗，彷若一潭空洞的死水，哪像活人的眼睛？
「不要再使用Satan了，旦那。」
急促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冷汗滑下脸庞，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著眼前反常的蝎，害怕这个拿著枪指著蝎的自己，害怕以前那种相处的平衡被破坏，一不小心，平秤的平衡就会被子弹划破。
他认识的蝎是有著一对深邃双眼，只会对他冷言冷语的家伙。
他认识的蝎是强悍、冷静，无论何时都处变不惊的长辈。
局势再走下去，高傲如斯的他一定都会后悔。
——如果那双手废了。

「不要再用了……」
迪达拉紧握著枪的手掌已经湿透，几乎是哀求的低语。
蝎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移动没有焦点的眼眸，然后迪达拉看到自己的手腕被强制转了方向。
他手上紧握的雷射枪，枪口缓缓的贴上了他的颈子。
迪达拉望著那双深沉得死寂的茶色眸子，他不知道蝎杀了他后，会不会看著自己的手有著一闪即逝的后悔。

但是他自己绝对会后悔。
他很喜欢他们的相处方式。
喜欢蝎那种若有若无的温柔，喜欢那种两人独处时空气中的那分清闲……
那刻，迪达拉总会在陶陶然间想著，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
如果能跟他一直在一起，甚至连报仇以及杀戮都不再是必需。
如果……
「如果就这样认输了，我绝对会很不甘心的啊！嗯！」
汩汩血华从上而下，如泉涌出，砸上了蝎的脸，以及蝎的身体。蝎试图转动手指，结果却是两人的十指交错得更紧，更没有缝隙。

挣脱蝎的Satan有一半是侥幸，一半是付出了代价。
强行挣脱的下场是左右两手从肩膀至手腕的六处主要关节全血肉淋漓，鲜血，洒了一地。
看准蝎受创的手已经没有先前灵活，长时间的杀戮定也让Satan机能受损，迪达拉用尽全力将蝎纤长的手指紧紧扣在地上，刻意不去看身上无数恐怖的伤口，只觉心中狠狠发疼。
「旦那！已经够了！！」
而蝎，只是睁著黑得死寂的眼眸，空洞双眼里映不出其它。

迪达拉苦涩的瞧了一阵，终将头缓缓低下，轻抵著蝎的肩膀。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像只小动物将头埋在蝎的胸前，一遍又一遍诚恳的呢喃著。
「不管被丢下陷阱几次，我一定都会回来找你，旦那。」
蝎琥珀色的眼眨也没眨一下，只是被动的接收著。
最后，他缓缓闭起了眼。

一片低暝晦涩中，暗香浮动。
那是一场平凡的丧礼，百合花的清香出充斥了整座教堂，十六岁的他穿著一身的雪白，静静为教堂中央的两具棺木哀悼。
世界上脆弱的东西很多。
即使是所谓亲情，一旦死亡就什麼也不会留下。
人尽散去，偌大的教堂中只剩静静站在父母遗像前的他与十字上的受难者遥遥相望。
「阿门。」他虔诚的低头轻吻手中的十字架，然后旋身，毫不留恋的离去。

踏出这个雪白的地方，他将再度回到黑暗。
光明与黑暗本没什麼分别，人们自作聪明的将与自己不同的生物以黑暗区隔，又或者可以说，他们将令人嫉妒的鬼才们归为异类的存在。
——不过这也没什麼不好的……
虽然他也适合一身虚伪的雪白，但，却意外的不讨厌赤裸裸的黑暗……

蝎推开教堂的大门。
他不知道往后他会不会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父母，毕竟对他来说，亲情是一斩即断的东西。
面无表情的踏出教堂，蓦然地，原先灯火通明的教堂在瞬间暗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垄罩著身后，蝎缓缓转过身。
让他回首的不是骤来的黑暗，而是某种让能让他深深著迷的东西。
不可否认的，他重视气息更胜於人类的性命。
宛如注定嗜血的兽，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保存一口古井的幽然而让一村生命在暗香落下的时分消逝，那潭死水至今依旧黯然幽香。他也会为了一抹稚子独有的乳香而剖开未满半龄的婴孩那软绵绵的胸口，他仍记得那颗幼小的心脏是如何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