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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


IP属地:浙江1楼2013-05-14 23:44回复
    第二百二十九章 柏林空袭(下)
      万念俱灰之际,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林微微茫然地回头,有一刻时间仿佛是凝固的,直到看见了弗里茨,时间的沙漏再次开始启动。
    “快出来!”他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拉回她游移的甚至,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都变得真切起来。
    她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充满无助,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的出现却让她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看见她眼中闪现的情绪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自从在苏联同舟共济之后,她再也没向自己露出这样生动的神色,这种久违的需要和依赖让他也忍不住晃神。甚至有种冲动,能抱着她,就算被炸个粉身碎骨也认了。
    将钥匙插入车锁,可怎么都打不开,显然是刚才她情急下踢门,反而弄巧成拙将锁给踢歪了。
    敌军的轰炸机飞掠而过,投下炸弹,身后的房屋受到了攻击,轰隆倒塌。碎石滚落路边,差点砸到他,弗里茨爆了句粗口,委身躲过。
    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离弃她,自己逃生,可是没有,甚至连这种念头也没有萌生过。他懊恼地扔了钥匙,对微微道,“你把车窗开到最大,然后钻出来,我接住你。”
    可是,糟糕的是,车门变形导致窗户被卡住了。无计可施,弗里茨只能砸。他脱下外套,让微微裹在身上,以防被碎玻璃扎到。他用衬衫袖子包住手,然后一拳头砸了下去。
    玻璃透过布料,扎入他的手背,衬衫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可危机关头,这种小伤实在不算什么,弗里茨连看都没看一眼,用袖子扫开碎玻璃,对她叫道,“快爬出来。”
    林微微将军装裹在身上,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体,幸好才4个月,不显肚子,要不然非卡死不可。
    弗里茨伸手抱住她,将她一点点地拽出车厢,一边还不忘讽刺她几句,“嘿,侏儒人也有好处。”
    “你才是侏儒人!你全家都是!”她使劲骂了回去,把她关在车里,害她差点被炸死,现在还要说风凉话,真能给他活活气死。
    弗里茨还想和她拌嘴,这时轰炸机又在上空侵袭,在不远处投下一连串的炸弹。他神色一整,忙拉着她跑离目标明显的大街,想躲进地铁入口。
    还没跑到目的地,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两人都不由被震撼了。重磅炸弹正好落在对街的居民房上,屋檐被掀起,就连沿街的半面墙壁都被彻底撕开了。他们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坐在饭桌边的一对老夫妻,一脸彷徨无措地抬头望着天空上一掠而过的敌机。
    诧愕也只是在心底短短地一闪而过,接连的炸弹当空落下,让他们自顾不暇。弗里茨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她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他扯得脱臼了。她咬着嘴唇,跟在他身后穿梭在一大片残墙碎瓦中,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有倾塌,那爆破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想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定也和那对老夫妻一样迷茫。望着弗里茨的背影,她不由地回想起在斯大林格勒的时候,他曾拎着她的领子,强迫她跑出枪林弹雨的情景。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她握了下他的手。即便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她的小动作还是立即被他发现了,他回首,眼中映照出一抹光彩。剧烈的爆炸声盖住了他的话音,只是通过他的唇形,她隐约猜到他在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林微微低下头去,在东线上,两人相互扶持,一步步从地狱逃生的画面毫无征兆地跃出脑中,无比清晰。原来,对他除了恨,还有其他一点微妙的情愫在里面。
    天上再度掠过敌机,弗里茨大叫了几声,她还没听明白,就被一下子扑倒在地。生死之际,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她的掩饰,用生命去保护她。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奇迹?
    战斗机机翼上机枪连续不断地喷射出子弹,沿街一路扫过,耳鸣的厉害,听不到声音,却清楚地望见弹壳落地激起了一大片尘土。
    当子弹在他们身旁弹过之际,她感受到那股气流迎头扑来,掀起自己的头发,撕裂身上的皮肤。她下意识地将脸埋入弗里茨的胸膛中,握紧双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空袭警报拉响后不久,国防部终于调动驻守柏林的预备军和党卫军,配合空军将入侵者赶出领空。地面的武装部队发出猛烈的反攻,剩余的斯图卡再次重组队形,围攻敌军。
    敌机的注意力被引走后,这一片天空逐渐恢复了安静。弗里茨沉重的身体压在肚子上,让她不适,她试着推动他,叫了声他的名字。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反应全无。
    林微微吓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该不会是中枪了吧。急忙伸手摸到他的脸上,没有鼻息,但好在颈间还有脉搏在跳动。她稍稍定下心,用力推开他,让他仰面躺在地上。
    她拍打着他的脸,急切地叫唤着,“弗里茨,你能听见吗?快醒过来!”
    没有反应,他依然双目紧闭,除了袖子上血迹斑斑,一时看不清还有哪里受了伤。
    慌忙之中,她想到紧急施救,急忙将嘴贴在他唇上做人工呼吸。没想到,地上的人突然张开了眼睛,一把扣紧了她的腰,托住她的后脑勺,撬开她的嘴唇,将舌头伸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林微微愣怔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混蛋耍了。他根本没事,刚才不过是在装死骗她同情、吃她豆腐罢了。心里一恼火,她又想去抽他,弗里茨用手隔开,却被她拍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禁痛得咬牙切齿。
    不顾两人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露出个微笑,道,“你明明就是在乎我的!”
    “我……”她正想反驳,这时腿间突然有股温热的湿意,伴随着一股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心口一紧,有种无法言语的恐惧虏获了她,比刚才的空袭更甚,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领,脱口而出,道,“弗里茨,我痛!”
    “哪里痛?”
    “送我去医院,求你,晚了就来不及了!”她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汗泪交织,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陷进了他的手心,像一个溺水的人,而他是唯一的希望。
    见她那么难受,他也没心情开玩笑了,翻开外衣,去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受伤之处。
    林微微握住他移动的手,道,“去HSK医院找奥尔嘉。”
    奥尔嘉?不就是野战医院里的那个护士?疑问迅速地窜过心间,他没多想,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她的脆弱让他心疼,而她的依赖让他欣慰,想起她心口的伤疤,毫无犹豫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紧张、害怕、担忧……各种情绪交汇在一起,起落太大,心脏不堪重负,她气一短,晕了过去。
    怕她是心脏病诱发,弗里茨不敢耽搁,抱着她冲到一片狼藉的大街上。空袭来得突然,大家也逃得慌忙,有些汽车的引擎上还插着车钥匙。将微微放在副驾驶,弗里茨一踩油门,将车飞快地倒出废墟,然后一阵风似地驰骋而去。
    HSK医院也乱成一团,医生护士刚从底下防空洞里出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运转。混乱之际,鬼才知道上哪儿去找奥尔嘉,弗里茨用枪指着一个护士,硬是让她给安排了一个床位。
    守在她身边,等待医生的到临。他拨开她额头的碎发,亲了下她苍白的脸,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她胸口的伤疤,心中腾起一种感情叫不舍。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踪影,弗里茨等得不耐烦,正想起身,这时医生护士来了。
    “她怎么了?”医生问。
    “心脏病。”
    “我们给她做个全身检查,这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医生瞄了眼他手臂上的划伤,道,“你可以先去外科让护士包扎下伤口。”
    病房大门被关上,弗里茨在外面焦躁地踱步,等了好半晌,还是没有动静。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有剩余,只能先去外科打发时间。
    这次空袭造成的影响不小,外科的急诊室里等满了病人,都是一些平民。所以,作为纳粹军官,弗里茨得到了优先治疗的权利。
    护士端来医疗器具,一见到他这个年轻的党卫军少校,动作更是轻柔。小心翼翼地挑出碎玻璃,给他上药,还时不时地抛去一个媚眼,企图勾搭他。
    弗里茨瞥了她一眼,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护士叫奥尔嘉的?”
    被帅哥主动搭讪了,她有些激动,道,“很多个奥尔嘉,你问的是哪个?”
    他和奥尔嘉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她是棕发蓝眼,其他的一概不知。大约描述了下她的相貌特征,然后又补充了句,“她以前跟着第一警卫队去过东线。”
    “啊,原来你说的是奥尔嘉·戈特夏克。”


    IP属地:浙江36楼2013-05-30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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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里茨耸了下肩膀,对她的姓氏完全没有印象,不疾不徐地继续问道,“她在哪个部门?”
      “妇产科。”小护士停顿了下,“你认识她吗?”
      他没回答,问,“今天她上班?”
      “这个我不知道,你可以去楼下总台咨询一下。”
      闲聊几句,等包扎完毕,弗里茨起身。没走几步,护士追了上来,她将一张纸片塞在他手中,道,“明天12点来这里换药。我叫格雷特。”
      弗里茨扬起嘴唇,毫不吝啬地露出那对会诱惑人的小酒窝,道,“谢谢你,格雷特。”
      格雷特被他两道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回去工作了。弗里茨走出医疗室,随手一挥,将纸片扔进了垃圾桶,连她写了些啥都没兴趣看。
      回到病房,发现人去楼空,他的心一颤,跑到门外拉住一个护士,问,“人呢?”
      “被转去了A栋2楼。”
      “她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转?”
      护士摇头,道,“我不知道。”
      弗里茨立即换方向。A座大楼入口处写着妇产科几个字,他正迟疑着,眼前闪过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是奥尔嘉?!
      正愁找不到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林微微要去也该去内科,怎么会被转到妇产科?
      他走上去一把拉住奥尔嘉,开门见山地问,“微微在哪个病房?”
      奥尔嘉自己也是大腹便便,被他这么唐突地一扯,吓了一跳。托盘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她皱起眉头,不满地望向弗里茨,但眼中的不满立即转化成惊讶。
      “你,你不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他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弗里茨没心思和她叙旧,见她不回答,便按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她人呢?在哪个病房?”
      “A201。”
      弗里茨扔下她,走了几步,又转身折回来,问,“她心脏什么病?”
      “心脏?”奥尔嘉一怔,下意识地道,“她心脏没病,就是有点出血。”
      “出血?”他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心脏出血?”
      “不是。”奥尔嘉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爱恨恩怨,她只知道弗里茨在战场上救过她们俩个的命,对林微微也是情有独钟。这次,又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微微送进医院,所以对他不设防。
      “那是什么?”
      “就是有点动红而已。”
      弗里茨越听越糊涂,没耐心地加大了音量,“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毛病?”
      “是……”奥尔嘉正想解释,这时,负责的主治医生来了。弗里茨扔下她,快步走向他,开门见山地问,“A201的中国女人生了什么病?”
      “没病,只是动了胎气,休息会儿就好。”
      “胎气?”他一怔,突然想到微微隆起的腹部,顿时恍然大悟。一张脸倏地沉了下去,眼底被一大片阴霾笼罩了,薄唇抿成一直线。这平地一声雷,在他心底倏地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让他失控,弗里茨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怀孕了?”
      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底,见他又是一身军装,医生显然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孩子的父亲,而基于种族法,对这个消息并不是那么欢喜。但不管怎样,医者仁心,也是工作上的职责所使,这些忠告的话不得不说。
      “她还在孕前期,如果你希望母子平安,就请节制欲望,过量的性生活对胎儿生长会有影响。还有,情绪波动也会导致流产,恐惧、紧张、激动、不安……所以尽量少去刺激她。”
      可是弗里茨哪里听得进去,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心里空荡荡地什么也没剩下,唯独那句她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话,还在脑中不停地回荡。他推开人群,冲了出去,直接去了二楼,闯入她的病房。
      林微微还没醒,无力地躺在那里,看见她,一颗心痛如刀绞,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和理智。
      她竟然怀孕了!她竟然背叛他!而他还像傻瓜似的围着她转,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感动她,最终进驻到她的心里,可谁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向他打过开心门。她没爱过他,从来没有,她的笑容、她的温情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是陌生人,她永远防着他。
      想到这一点,让他怒火冲天,踢开椅子,狠狠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崩裂,白色的纱布上血迹斑驳,可他感觉不到,因为心中密密麻麻的刺痛掩盖了一切。
      以前两人逃难时,她也曾调皮地拿玉米当孩子,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有了,却不是他的种。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停止挣扎,转而在他身下哀求他的温柔;为什么她总是紧张地伸手覆盖住腹部,拿防贼一样的神情瞪他;为什么她会总是吐,肚子会隆起,原来如此!
      为了保住孩子,她可以撒谎,可以委曲求全地忍耐,可见这孩子对她是多么重要。真伟大!他连连冷笑,眼底的冷意几乎可以让空气结成冰。
      四个月!珠胎暗结四个月,谁都知道,就是把他蒙在鼓里。好样的!
      这是谁的孩子?鲁道夫的?不,这不可能,4个月前他们一起撤出哈尔科夫,他根本没有换防的机会。不是鲁道夫的,那是谁?谁动了他的宝贝,究竟是谁!
      盛怒之中,脑中突然跳出了一幕,是林微微和弗雷德在一起出入的画面。对,她住在他家。难道是他的?
      弗雷德!
      这个名字让他咬牙切齿,不由地握紧拳头。从小就不如他,军衔比自己高、人缘比自己好、就连爱情也比他顺利。以前是简妮,现在又是微微……为什么这一辈子他都脱离不开这个人的阴影?
        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她一刀刀地凌迟,血肉模糊。为什么,微微,为什么即便你不和鲁道夫在一起,也不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到底输在哪里?
      几步走到她的床边,他掐住她的肩膀,想摇醒她,让她回答。然而,入眼的她脸色苍白如纸,那么脆弱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小瓷人,他的怒气可以生生地将她捏碎。
      看见她这模样,心在滴血,让他下不去重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他痛苦地抱着头,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从心脏渗入血管,点点滴滴,无处不在,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炸开了。早上,他还沉浸在幸福中,可现在却陷入了煎熬中,天堂到地狱,不过才一念的距离。
      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IP属地:浙江37楼2013-05-30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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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对弗里茨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来说,怎么面对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又要如何去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弗雷德,你果然是了解我的。”他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将他打回原形,一无所有。不愧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死党,对他的脾性都了若指掌。心狠手辣,不留有半点余地,弗里茨一直都以为这是自己的作风。直到现在才知道,和弗雷德的手段相比,他根本不算什么。
        “你该庆幸,孩子没掉,不然,你的结局会更惨。”
        废了他的军衔,再将他送去刑营送死,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残忍的?
        弗里茨笑了起来,满是讥讽,“谢谢你的仁慈。”
        外面的阳光很烈,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他的一颗心却直直地坠入了冰河深处。对他而言,从以往后的每一天,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炼狱中受煎熬。走到出口,立即有人宪兵上来接手。
        “送他去军事法庭。”
        路过微微的时候,弗里茨突然挣脱开身边的士兵,脚步一转,向她大步走去。在大家做出反应之前,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最后一个吻,带着颓然的决绝,再无后路可退。恨自己无法融入她的生命,更恨她不肯爱上他,这一吻,掺着他的血,如狂风暴雨般激烈,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
        口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她几乎要窒息,可是他的拥抱是那样用力,他的亲吻是这般沉重,让她无法挣扎,也无力承受。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通过两人相触的唇,传递了过来。
        最后一次了,微微,我的微微……
        想到之后便是永别,他的心,如刀割般,万箭穿心的滋味,让人发狂。他听见弗雷德气急败坏地在旁边叫人拉开他,感受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放手,一种凄楚、一种无力爬上了伤痕累累的心头。
        他发疯似地啃噬着她的嘴唇,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一个吻,却被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色彩。
        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武力制造出来的伤口。灵魂上的创伤,真正地刻进了他的心扉,融入骨血,无药可救,而之后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是黄泉、是地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颗眼泪,沉重却又纯净的眼泪,清清冷冷地坠落,滴在自己的心尖上。她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一下,一种莫名的伤悲,缠绕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她为什么会难过?不是一直痛恨他吗?还是说,是他悲戚欲绝的情绪感染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直到这个男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曾经两人交集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1933在昏暗的小巷中,救了浑身是伤的他;1938年的水晶之夜,他送她进监狱;1940年,他在集中营里对她施虐;1942年,在苏联雪原上两人的生死相偎;1944年,在柏林空袭中,他用生命保护她……两颗恒星在激烈的碰撞之后,最终交错而过,越行越远。
        “微微,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纠缠你。”头顶响起弗雷德的声音,被他抱在怀中,她怔怔地发着呆,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即使梦醒了,却感受不到真实感,她还是痛。
        当弗雷德掏出手绢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赫然惊醒自己竟然泪流满脸,为什么哭?因为那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吗?怎么会?她应该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他,她要感谢弗雷德的,替她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没有说话,连饭也没吃,倒头便睡,闭上眼睛都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直缠着她入梦。
        弗里茨……
        我们私奔吧。
        不是中枪,而是中毒,一种叫做林微微的毒。
        对,就算是下地狱,我也势必拖着你一起。
        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心里头的那个人是我为止。
        ……
        口口声声要拉着她一起坠落的人,可是在地狱门前那一秒,最终还是推开了她。他一直跟着她、缠着她,现在彻彻底底地从眼前消失了,只是她的心里呢?是不是还能维持对他的恨?
        她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生命里曾有过这样一个男人,
        伤过她,爱过她,救过她,
        和她纠缠不清 ,让她忘不了,
        虽然不能爱上他,但也同样是刻骨铭心。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诀别
          休整了三天,林微微才恢复一点精神,心情不佳,总是闷闷不乐的。弗雷德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发生在弗里茨和她之间的纠葛,只怕和敌军在柏林上空的狂轰乱炸一样惊心动魄。她在想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是个聪明的人,那些不愉快的事既然已成过往,就没必要再提起触景生情。她的腹中有他的血脉,她的人也是他的,她最终是要脱出阴影,展望未来的。而这个未来,只属于他。
        被食物的香味引下楼,走进厨房。她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弗雷德正忙着,一转身,看见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不禁被她吓了跳,道,“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
        “马库斯说你身体不好,能保住孩子那是个奇迹。要多吃一点下去,要不然……”
        “弗雷德,”她打断他的话,问,“那天,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嗯?”他的动作一顿,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你设下圈套,让简妮去饭店,然后陷害她被抓入集中营。这是不是真的?”林微微低声问。
        她暗自揣摩着他的答案,会否认?会恼羞成怒?还是会爽快的回答?各种预想的反应都在脑中飞逝,可没想到,他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微微一怔,她随即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追问,“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
        让她耿耿于怀的不是之后在集中营里所受到的苦,而是自己曾对他的那一份信任和依赖。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他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弗雷德沉静地回望她,那盈盈蓝眸中溢满了一片坦荡荡的情深意重。
        他握着她的手,道,“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如果有,我愿意拿一辈子去偿还。”
        每一个字都带着真诚,看着他的眼,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对啊,他的脑部受过重创,曾经的记忆都烟消云散了。想起两人曾在苏联的情景,在生死存亡间,他许下不离不弃的承诺。即便他失去了记忆,她换了皮囊,他仍然没有忘记她。只有一份深入骨髓的感情,才会让对她的爱变得有灵魂、有生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追随她,无论是在最幸福的时候,还是在最危机的关头,都始终有他的伴随。这一路走来的包容和付出,足以赎罪。
        更何况,简妮都死了,她还要去计较些什么呢?
        林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他的脸,扯出个无奈的笑容,道,“既然不记得,那就算了。”
        他环住她的肩膀,吻了下她的唇,转移开话题,道,“我的调令批下来了。”
        “去哪里?”
        “康斯坦茨,下个月月中上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让她郁郁寡欢的心雀跃了下,现在已经是44年10月底,离帝国颠覆不到半年时间了。
        “这几天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将你送去苏黎世。”
        “苏黎世?”她吃了惊,忙问,“不是说去康斯坦茨吗?”
        他不答反问,笑着调侃道,“你不是总是吵着想去瑞士。”
        “那是以前和你怄气的时候,现在,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听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弗雷德笑了,将她抱在怀中,道,“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为什么不是现在?”她不由着急,“我一个人去瑞士,你怎么放心?”
        “不是一个人,马库斯会先去打点,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
        “什么?”她叫了起来,抗议道,“你让我和陌生男人住在一块儿?我不干!”
        “当然不是,我在瑞士有房子,是你和我的家。他去那里躲避战祸,我会另外给他安排住所。他这个人诚实可靠,你可以放心。”
        “你什么时候在瑞士买了房子?我怎么不知道?”她一脸疑问地望向他。
        弗雷德没打算隐瞒,便老实交代道,“42年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
        “啊,这么说来,你早就认为德国会败?”
        他摇头,“不,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帝国的命运。房子是为你买的,留在德国,我怕自己有一天会保不住你。”
        他的话让她感动不已,在42、43年的时候,她还傻乎乎地跟着少爷在战线上奔波受苦,可没想到,在这里却始终有一个人始终在为她着想,为她打算。他对她的这份心,可表日月,恐怕再无人能够相提并论了吧。


        IP属地:浙江42楼2013-05-30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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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帝国的末日(大结局)
            时间飞逝,甜蜜地粘在一起两星期后,不得不又面临分离。
          对林微微而言,星期天是最可怕的一天,因为弗雷德要走,而星期六则是最快乐的,因为他会回来。她总是星期六一大早,站在花园里,等着他的车子。就算是飘雪的日子,也不例外。看见他,她的心在沉寂了五天后,就会再度雀跃。
          每次回家,他总是要数落她,却又迫不及待地将她冰冷的身体抱进怀中。这样的周末夫妻,真正是痛并快乐着。
          44年12月,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德军不停地撤退,苏联军队已经打到了东普鲁士的边缘,而西线也不容乐观,帝国的末日就快到了。为了抵抗强敌,政府取消了所有的节假日,全国人民都陷在积极紧张的应战阶段,妇女孩子都必须去兵工厂工作,这是最后的劳动力。
            帝国的宪兵和警察也被陆续派上前线,没有希望的反抗,只是投入更多的人命和资源,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党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眼睛一眨,又是一年家庭团聚日。圣诞节那天,明知他没有假期,可微微还是忍不住在窗前站了很久。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希望会有奇迹降临,等待爱人的归来。她做了烤鸭,烤了蛋糕,点起了蜡烛,还开了瓶红酒,一切准备妥当。可是,一直等到蜡烛燃尽,都没等到他的身影。
          她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怔怔地望着烛光掉眼泪,正独自悲伤着,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都快午夜了,怎么会是他?明知不现实,可她还是神差鬼使地站了起来,站在大门口伸手摸在门把手上,却不敢拉开,生怕自己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然而,万籁寂静中,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了,而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模糊了她的双目,他的出现就像是个童话,叫人不敢相信。他的身上满是冰雪的气息,可她还是飞快地撞入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乖,别哭了,我回来了。”弗雷德接住她,不停地亲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她的脆弱,她的伤心,她的哭泣,她的委屈,牵扯他的每一根神经。虽然上头取缔了节假日,可是他还是抽空赶了回来,哪怕只能和她温存一个晚上,哪怕第二天天亮就要走,他也不在乎。能看见她,拥她在怀,这就是幸福。
          两人站着相拥了半天,心中的激荡渐渐过去,弗雷德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边,看见一桌子的美食,眼底闪过惊讶,问,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林微微点点头,脸上还有悲伤,泪珠在烛光下晶莹剔透。他心一动,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她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依赖和情深让他愉悦,揽住她的腰,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思念。两人难分难解地亲热,相互探索,彼此缠绵,她的气息让他失控了。他更用力地去吻她,直到嘴里有了一丝血腥,弗雷德这才恍然回神,松开她,抚过她红肿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拉着她坐下,为彼此倒了一点红酒,道,“来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都凉了,我帮你去加热。”
          他没阻止,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幸福。
          刚才光顾着伤心,没胃口,现在看他吃,突然有了食欲。吃了几口,她紧张地望向他,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比我想象的好吃。”他故意逗她。
          “那就是不好吃喽,”她叹了声气,埋怨道,“你不在,我都没人咨询,只能自己揣摩。”
          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是偷偷溜回来的。”
          她的笑容一僵,不开心地抽回手,“那你还不如不回来,让我希望又失望,你可真够坏的。”
          见她这样,他都不忍心再打击她,可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说。
          “微微,新年过后,德国会随时关闭海关,到时候,我恐怕无法再出镜了。”
          她嗯了声,嗖的一下起身。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忙拉住她,道,“别生气,我也是无可奈何。”
          “我没生气。”她站住脚,背对着他,道,“我吃饱了,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看见她的慢慢上楼,他的心也不好受,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她,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个小时的缠绵而来回赶近150公里的路。
          都说孕妇情绪不稳,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还是忍不住要发脾气。因为太爱、太在乎,所以恨不得24小时贴在一起还嫌少。
          坐在浴缸边发呆,连洗澡水满了都没发现,弗雷德走进来关掉水龙头,扶住她的肩膀,道,“再坚持一下,只有4个月了。”
          她转头看向他,露出个牵强的笑容,转开话题,道,“你快洗澡。”
          见她要走,弗雷德一把拉住她的手,央求,“留下陪我,好不好?”
          “这里气闷,我去房里等你。”
          听她这么说,他没再勉强。林微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然后床的那一边陷了下去,她闭上眼睛,他的手摸上了她光洁的皮肤,辗转流连,就像他对她的那颗心。
          想到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现在还要忍受她的孩子气,心头一软,顿时什么气都消了。她转过身,望着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矫情,我只是心里难受,放不下你。”
          他点住她的唇,道,“我知道,我爱你,微微。”
          “我也爱你。”她伸手,替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衣服,抚摸着他的胸膛,印下一个个吻。
          怕伤到孩子,两人只能慢慢地、轻柔地占有对方,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以解相思之苦。
          亲热过后,她躺在他的怀里,不敢闭眼。恨时间走得太快,幸福来不及抓住,就已从指间逃走。他的脸沐浴在月光之下,显得阴柔而沉静,她的指尖沿着他眉眼的曲线,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这个小坏蛋竟敢调戏他,弗雷德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然后睁开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是她的最爱,被他看得心痒痒,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舔了舔他的眼睛,那湿润的感觉让他失笑。
          “怎么了?”
          “不想睡。这样我们就还有8个小时可以相处。”
          这话说得他心都痛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唯有一遍遍地吻着她的唇。这样的离别,对他这个铁血男儿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折磨呢?
          在夜色中,摸索他的脸庞,他的身体,恨不得能够钻入他的骨血中,融成一体。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不敢惊动她,蹲在床边静静地凝视她的睡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想感受那条小生命的存在。只要一想到孩子出生,自己却无法陪伴在身边,心里头充满了伤痛,以及对她们的愧疚。
          微微,你要坚强。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活下去。
          我亲爱的宝贝,你不许调皮欺负妈妈,等着爸爸回来一家团圆。
          抚过她的脸,万般不舍缠绕在心头……
          说好不睡,可是微微还是挡不住倦意睡着了。赌气地握住他的手,以为这样就不必再分手,然而,当清晨的阳光洒入窗户后,床边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新年过后,德国果然关闭了海关,一开始还能接到弗雷德的电话,可是2月份之后,就音讯全无,石沉大海。
          瑞士的电台也会转播德国的战况,对微微来说,听到的都是噩耗。和弗雷德断了联系,她吃不好睡不着,日夜担忧,原本是4月底的预产期,结果在3月初就早产了。在医院里昏睡了好几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马库斯去打听消息。
          想去德国,可无奈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而且宝宝才出生,也离不开母亲。每天只有面对女儿的小脸,她的心才会平静一点,每个周末都带着艾薇去教堂做礼拜,希望仁慈的主可以为他们指明一条生路。
          3月24日,美军攻克巴登符腾州,占领路德维希港Ludwigshafen和沃尔姆斯Worms(靠近海德堡),而英法两军也从莱茵地区一路往下,攻入巴伐利亚。
          4月29日,博登湖地区被法军占领,巴伐利亚的纳粹军队彻底投降。听到这个消息,林微微顿时坐立不安。将女儿托付给马库斯,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地跑去了德国。见不到弗雷德,她心里没底。


          IP属地:浙江45楼2013-05-30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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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和德国的边境上都是盟军,好在她有合法证件,一路上无人阻拦。因为战争,所有的列车都暂停运行,无奈之下,她只能央求过路的法军部队,捎她一程。
            南德的德军投降,这里战争已经结束,康斯坦茨全城陷入一片废墟之中。在去瑞士前,她和弗雷德路过这里,所以知道他的工作点。
            警察局前那个巨大的纳粹标志被扳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万字旗也都被拔了扔在地上焚烧着,曾经12年的辉煌,只剩下萧瑟的凋零。成王败寇,强者决定命运。
            进进出出的都是盟军,还有一些当地的老百姓,慌忙地从乱石中爬出来,寻找他们失散的亲人。没有人再去关心纳粹,对他们而言,战争结束了,而自己还活着,那就是一切。
            林微微在警局门口走了一圈,环顾着四周,最后在正门前的广场上瞧见了好几具尸体,他们毫无生气地躺着,都是穿着纳粹制服的德国人。
            心不在焉地投去一眼,没想到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弗雷德!她心口一紧,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他的胸前还在流血,脸上也是血渍,显然刚断气不久。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部,寒意丝丝缕缕地钻入毛孔,她几乎窒息。泪水浮出眼眶,一滴滴掉在他的脸上,她用力堵住他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救活他。
            “不,这不会是真的,弗雷德,你答应过我不离不弃的,你怎么就这样先走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没有阳光,只有绝望。正哭得肝肠寸断,万念俱灰之际,警察局大门处传来动静,大队人马蜂拥而出。那喧嚣吵闹的声音引起了微微的主意,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下意识地向前望了一眼。在一群人堆中,她突然看见了弗雷德,活生生的人,和其他的同僚一起被押了出来。
            林微微一下子懵了,低头看看地上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和他脸型身材很像的陌生人而已!刚才她惊慌失措下,根本没仔细看,竟然认错了人。
            心中被闪烁的喜悦淹没,她慌忙地扔开那具尸体,飞快地爬起来,向他奔去。听见叫声,弗雷德转头,然后就看见了她。这一瞬间,他死寂的心又有了生气,眼里充满了感动和希望。他不由自主地调转步伐,想向她走去,却立即被后面的法军用枪顶住。他心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
            她还没接近他们,就被四周的士兵截住。林微微不肯死心,伸出手想去拉他,见她这样疯狂,他不禁动容,也同样伸手。可,两只手始终相差了几厘米。
            “微微,回家去。乖乖地等我回来。”他叫着,声音在颤抖,眼中有了湿意。
            不看见他也就算了,可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她怎么肯就此妥协?挣扎着想摆脱他们,嘴里叫道,“你们放开我,他是我丈夫,让我和他告别。”
            “微微,快回去,不要犯傻!”
            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押上车子,直到囚车启动,他们才松手。得到自由,她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可是两条腿的速度怎么追得上汽车?
            “弗雷德……”即使抽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她仍然固执地紧追不舍,不停地叫唤着他的名字。很多话要和他说,她要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很健康,他们的女儿叫艾薇。可是她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弗雷德,不管你坐多久的牢,我都等你回来!”朝着汽车远去的地方,她扯开嗓子用尽力气大声地吼了出来,眼泪滚落一脸。
            至少他还活着,而活着就是希望,不管这条路多长多远多艰难,她都一定会努力走下去。
            在囚车里,弗雷德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她的一举一动都印在他的心里。望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变成一只小鸟,飞去她的身边。
            她的人影最终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回过头,看见往日的同事和战友在看他,弗雷德扬起一抹笑容,坚定不移地将从前不敢承认的话说出口,“这就是我的妻子,我以她为豪。我爱她!”


            IP属地:浙江46楼2013-05-30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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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松开劲道,颓废地垂下手,倒退了几步,然后飞快地拔腿就跑。心中的伤痛,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治愈了。
              海因里希,曾经我以为自己胜了你,在她心底占有一席之位,可一直走到今天,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败者,是败者!
              林微微侧身站着,目送着鲁道夫的身影一直消失在眼前,再也看不到。她慢慢地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再见了,我的公子爷。再见了,我的亲王哥哥。再见了,简妮。”
              透着凉意的雨点落在身上,全身都痛,已经分不清是心脏还是腹部。她无力地靠坐在墓碑上,闭眼坐了一会儿。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伞,罩住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望见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年少时的夏彦亲王。
              “不要太伤心,小心伤了宝宝。”弗雷德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擦去她脸上的雨水。
              “弗雷德,我心里难受。”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满是委屈。
              “我知道。”他撩开散乱的发丝,抚过她的脸,道,“以后的岁月,有我陪着,我不会再让你觉得孤单和绝望。”
              闲着无聊,便在玻璃窗上画圆圈,突然身体一暖,一张毯子披到她身上。随后,有人从背后连人带毯地一起抱住了她,林微微稍稍转头,便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耳边传来弗雷德温存却又略带点责怪的声音。
              “你怎么穿着那么单薄,站在窗前?”
              他的臂弯让她感到安全,扬起脸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懒得再动。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与她耳鬓厮磨,他的胡渣刺得她又痛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
              “呀,你怎么不刮胡子?”她脱口抱怨。
              他笑道,“为你而憔悴。”
              林微微忍不住扑哧一笑,反手捏了下他的下巴,“少来。”
              见她重展笑颜,他也跟着开怀,道,“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她点头,将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再伤心,宝宝就要提抗议了。”
              弗雷德伸手覆盖住她的手背,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没有,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你说他会不会……”
              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他转过她的身体安慰,道,“别多想,宝宝是健康的。”
              “咦,你怎么知道?”
              “马库斯说的。不信的话,可以下次复检的时候问问他。”
              说道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他昨天打电话来让我后天去一次。”
              “后天?”
              见他皱起眉头,林微微不禁追问,“怎么啦?”
              “我要去波茨坦参加会议,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听他要走,她眼里顿时充满了不舍,伸手挂在他的颈脖间,问,“你要出差啊?多久?”
              “行程还没定下,我推测是3-5天。”
              “这么长时间啊。”她抿了抿嘴,有些闷闷不乐,“那岂不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会安排妥当的,你放心。”
              “会不会有人乘你不在,对我下手啊?”唉,没办法,不是她胆小,而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担忧,现在吕斯顶替了我的位置,赫斯的职位暂时空闲,他的余党受到720诛连被灭了一大批,剩下的也成不了气候。而几位部长的注意力也放在爆炸案上,比起你,那些渗透在国防军、党卫军中的高危人物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只要他们别揪着自己来威胁弗雷德就行,其他的爱咋咋滴。
              第二天弗雷德的行程就下来了,去波茨坦三天,周三走周六回。林微微撅着嘴,一脸不开心,一边帮他整理行李,一边埋怨,“丢下我和宝宝,真不人道。”
              他捏了下她的脸,道,“权当小别胜新婚。”
              “啊呸,我们连婚都没有,就别了。”
              “没婚,但我们有宝宝,直接跳级。”
              总是说不过他,她有些气恼,扔了衣服,躺在床上。
              弗雷德见她不高兴,便不再拌嘴逗她,在床前蹲下,一把勾住她的腰,道,“三天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微微也就是耍耍小性子而已,哪会真的生气,撅了会儿嘴,被哄几句,也就过去了。
              “弗雷德,你明天就走了,你想不想……”
              “想什么?”
              被他看得脸一红,她转过身,钻入被子,“算了,我困了,睡觉!”
              他低笑了声,三两下将行李箱关上,洗澡去了。她转过身,吧嗒一声,将床柜上的台灯给关了。
              正摸着肚子在发呆,弗雷德回来了,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床垫沉下去一大半,他睡到了她的身边。微微赶紧闭上眼,刚想装睡,就被他拉入怀里。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后颈,那灼热的气息和充满挑逗的亲吻,简直在挑战她神经的极限。她嘤咛一声,扭动了□体,却立即感受到他的变化,顿时僵硬着全身不敢动了。
              这是得知她怀孕后,他第一次碰她,抚摸的动作都充满了轻柔。实在经不起他的温柔调戏,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彻底丢盔弃甲了。她转过身,带着三分娇羞,七分赌气地回应他,一场热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了。
              他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那种陌生感让她不禁浑身一紧,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不要压到宝宝。”
              见她那么紧张,他不禁微笑,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我会小心的。”
              生怕弄伤她肚子的小宝贝,他轻轻地、慢慢地动。不敢像以前那样有力地攻占,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充满了呵护和爱惜。虽然压抑,却带着无比的欢乐。
              “这样你能尽兴吗?”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汗珠,问。
              他抓住她的手,“不能。但感受到你的存在,我仍然满足。”
              她吻了下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我也是。”
              一场欢愉过后,她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脸疲惫。他替她按摩着手脚,直到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月光透过窗帘闯了进来,看见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即便从此没了阳光,也会变得美好。


              IP属地:浙江50楼2013-06-0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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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他赶出视线,她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害怕、愧疚、还有憎恨、怨怒、无助、绝望一起涌上了心头,她坐在那里茫然无神。
                摸着肚子,她心中充满恐惧,如果孩子没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弗雷德。可是宝宝很安静,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也没有出血。
                林微微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镜子中的女人狼狈不堪,身上布满了欢爱过后的痕迹。她脱掉湿透的裙子,拿肥皂用力擦洗身上弗里茨留下的印记,和一个不爱的人在浴室里做.爱,还被腹中的宝宝围了观,这是何等的难堪。
                不知道在水里冲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门再度被打开,弗里茨看着水雾中的她,眼中光芒闪烁。
                “给我一套衣服。”她面无表情地道,声音冷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清洗了一遍,她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出来。浴室里缺少氧气,她有些头晕脚软,扶住墙角站住。
                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那件汗衫长得可以当裙子,明明是那样滑稽可笑,可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种感动,让他忍不住上去拥抱她。不顾她的挣扎,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被单上都是他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闭了闭眼,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很累,身心俱疲,她需要休息。
                “饿吗?要吃点什么?”
                弗里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微微皱了皱眉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转过身,将他完全隔离出自己的视线。她的心很乱,恨怒交错,可最担心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将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希望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冷漠的样子让他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这一场欢爱就像是出现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快乐过后、高.潮褪尽,剩下的是无边的空虚。他知道这样得到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不会让她爱他,也许只会更恨。可他不后悔,恨也是一种深刻的感情,总比什么也没留下的好。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如果这一辈子都能这样守着她,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屋里走动,躺在他的床上睡觉,吃他准备的晚餐,该多好?
                可是,他知道,这个愿望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很久没有进过厨房,在集中营的时候,有厨娘,在部队,也有食堂。他印象中唯一残留下来的是,母亲经常做给他们姐弟吃的西兰花培根浓汤。也许是她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做这个。
                弄着晚餐,弗里茨想起了很多往事,有母亲的、姐姐的,还有他自己。人生就像一出戏剧,到过巅峰,跌过低谷,在权势的道路上挣扎,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现在,他想回头、想后悔、想赎罪,却没机会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端着食物走到床前,想叫醒微微,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睡着。睁着一双眼睛望向窗外,脸上湿湿的,似乎刚哭过一场。她是他生命里的阳光,却从没对他微笑过。不论是面对迈尔、鲁道夫,哪怕是对着军医那个遭老头,她的眼中都是充满了感情.色彩,那么丰富、那么多姿,那么生动!可是,每次看到他,她的目光里只剩下了恐惧和憎恶,这让他联想了集中营里的简妮.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无法理解。
                闻到食物的香味,林微微坐了起来,接过他的餐盘。残渣都吐在走廊里了,现在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就算自己不觉得饿,但为了宝宝也不能自暴自弃。
                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只是心情沉重,吃什么都没滋味。强迫自己喝光了汤,吃下几片面包,她胡乱地擦下嘴,便又躺下了。
                林微微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想看见他。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心事,便睡了过去。


                IP属地:浙江53楼2013-06-01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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