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公平问题
大同市规划局的总工程师杨迎旭建议我们去看看古城东门下的美术馆。“它能代表大同的一种精神。”正在北京从事旅游业的李万龙也特意提到,和阳美术馆很契合他经营国际旅游业的想法。“城墙上有一个肥胖的裸体人像,是雕塑双年展留下来的,像北京‘798’的行为艺术。这是一种文化上的撞击,非常有张力。我当时看完之后,马上发图给挪威那边一家排前三位的旅游公司,老总是移民挪威30多年的北京人,他也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兴趣。因为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古城可以做这样有视觉冲击力的东西。”
杨迎旭说,政府做如此大规模建设的一个原因是,希望人们能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中有尊严地活着。“身处大同,能感受到外部世界,知道世界在发生什么文化事件。”和阳美术馆部分地体现了这种意图。美术馆内正在举办徐悲鸿画展,大多观众是操着当地口音的中学生,他们聚集在徐悲鸿的素描和奔马图前,久久伫立。
古城正按照管理者的意愿,呈现出新的面貌,它的价值也在发生变化。这是对拆迁的挑战。在拆迁之初,大同没有出现大的民意动荡,耿彦波的经验是:“我订了一条就是公平。公平就是力量。”大同拆迁有一套相对简单的规则:实行1∶1以旧换新,然后给予每户20平方米成本价的购房优惠。在搬迁过程中,按每户原住房面积提供租房补贴费。规则的执行是“一把尺子量到底。不让开发商拆迁,全部由政府拆迁”。为了让规则易于实施,甚至故意忽视了产权的复杂,“比如过去的平房是公房,没有自己的产权。这次公房也给房改,几百块钱1平方米就把房产变成个人。然后再根据情况谈安置”。
但2011年,国务院发布《房屋拆迁条例》后,市民们对公平有了新的要求。《条例》第27条规定“先补偿、后征收”,第19条规定“对被征收的房产按照市场价进行评估”。古城土地的市场价已远非4年前可比。一个正在修缮的四合院,已经可以卖到400万元。民间对土地价值的想象更加膨胀。丁宁是一位正待拆迁的四合院户主,他非常笃定地说,古城中一栋修缮完全的四合院,可以卖到1800万元一栋。
以新的《房屋拆迁条例》作为参照物,市民们对公平的理解在产生变化。“我实事求是地说,2009年云冈风波的时候,我是支持他的。上面来调查的时候,我是说他好话的。”丁宁说,“但现在的拆迁补偿没按国务院的新条例办。”他们不再满足原来按照1∶1兑换房屋面积的做法,而要求政府在拆迁中兑现级差地租,或者让他们留下来。“让政府出标准,我们自己来改造。”丁宁说,“但政府不同意。”随着古城土地价值的上升,谁能留在古城也是一个牵涉公平的问题。按照每平方公里1万户的人口比例,古城只需要3万户人。“谁留下来,谁的资产就翻倍增加。这涉及一个公平的问题。”一位官员对本刊记者说。
相比所有的新问题,可能人们更担心的还是耿彦波个人。一座古城修复牵扯的规模如此之大,成功与否不是可以依靠经验得出判断的。耿彦波还是这个城市处理各种新问题的信心。“我们现在就担心两个问题,一是他不要调走了,二是他的身体不要出问题。”一位当地官员对本刊记者说。
主笔 陈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