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多少路可走了。”
伦敦黄昏的街道铺满了圣诞灯和彩色碎纸屑，太阳又低又暖。身体的投影因此显得不甚清晰。
“就在前面了，牛津大街前面转角就到。”她的手象征性地抬了抬，袖口露出一小截藕色的鲜嫩皮肤，似乎有滚烫的空气从周围喷发出来。
”真的不骗你吧，很快就可以走到的……”
刘海因疾走有些凌乱，我几乎想伸手帮她理顺，可是……
”好啦，是很快没错，但你带我来这儿究竟是想干嘛？”
”带你来看我结婚的教堂啊。”她理了理刘海。
小孩子模样，蹦蹦跳跳的动作和粘糯的尾音，这么久了居然突然感到不习惯。
”虽然我是不信教啦，但是我的那位是个教徒噢，对的，就和你一样嘛。”
”啊…是哦…”
刺眼，怎么样都突然觉得刺眼。翘起的嘴角也好，脸上羞涩的潮红也好，厚厚的可爱齐刘海也好，不知道为什么都突然觉得不舒服。
”我跟你说哦，这种事情一定要仔细决定，反正我想了这么久…应该就是他啦。”
风吹起地上的彩色纸屑，雾好大，伦敦的街道忽然变得不分明。
”诶，我说，”她忽然站定，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诶，你也该考虑考虑了，这些事。”
”嗯，好。”我拢了拢外套，迈开脚向前走去——

”诶，我要去英国了”午休时她忽然这样说，我感到自己包裹在冬季校服里的手心有些汗湿。
”这么突然…”手里的牛奶有些凉了，我揉揉鼻子，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把包里的围巾戴上：“很好啊，不用担心，不管你到哪里…我们都是好朋友啊。”
”其实……”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软：”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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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这样，这样下去我就要哭出来啦，反正到那边还可以再联系嘛，我也…”她的声音又软了下去，飞机的轰鸣声从头到脚把我淋了个湿透。
”我走了”，她拥抱了父母，又冲过来抱住我：”我走了，我要走了。”
行李箱被拉起来，轮子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看着她细小的身影就要被安检台吞没。
她突然回过头来喊我的名字：”——”

我又一次从极浅的梦境中醒来，枕套已被大概是汗水的东西浸湿，潮潮润润的很不舒服。慢慢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邮箱显示有一封新的邮件。
”我有男朋友了，作为闺蜜请为我欢呼！其他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半分钟的睡眠定时到了，手机发出的最后光亮也消失殆尽，整个寝室惶惶沉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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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调酒师开了吧台的灯光，一片明亮中她哭肿的眼睛显得尤其清晰。
”诶——”她拉我的衣角。
”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他啦。”撒谎。
”我就是和他玩玩的。”撒谎
”我也没有很难过啊，就是有点想哭而已。”撒谎。
”还是你最好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只有你最好，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她又开始流眼泪了，上嘴唇有些肿，呼出的气里全是马丁尼的味道。
”我们做个约定好吗，只要我不结婚，你也不能嫁人，好不好，啊?好不好?”她又来揽住我的腰。
”我们，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
我闭上眼睛，伸手回抱住她。

”嘿，你又走神了，真讨厌。在想什么?”她修得漂亮的指甲在眼前晃过，像粉色的雾气，一抓就散了。
”在想你穿婚纱的样子啊，衣服选好了没？”
”怎么可能那么快啊，当然是等你陪我去试咯。唉，你光笑不说算什么啊，走啦，陪我进去看看。”
普通的教堂布局。木质长椅，软垫，前方十字架上的耶稣一如既往的痛苦仁慈。
”作个祷告吧，我喜欢看你做祷告。”她过来抓我的手指，笑眯眯地。
我跪下，闭眼，划下十字。她的气息拂在我耳边，变幻出种种色彩。大雨里湿漉漉朝我微笑；停电时在烛光里攥紧我的手指；秋千上一个小时等待后的道歉与热饮；真心话大冒险时被画上的小胡子；机场白色瓷砖包围下的拥抱；掉落在耳边的句子，她说：”——”

我睁开眼睛擦干泪水，朝她歉意地微笑：”不好意思，每次祷告都会这样，好丢脸。”
”没关系啦，你祷告的样子很漂亮啊。”她笑起来，嘴角的纹路很好看，她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像是有一千个太阳。
她这样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做我的伴娘吧，啊？好不好？好不好？”
”好啊。”
”真的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的手臂又紧了些，我感到肩上的皮肤渐渐漫上湿意。
”谢谢你，真的。”
”没关系的，干嘛这么客气。”
”谢谢你…对不起。”
太阳。烛光。阳台上的吉他和薄荷味的雪碧。睡前的晚安。拥抱。纸张。手机灯光。枕头。吻。大雨淋湿了一切，我闭上眼睛。
”嗯。”缓慢，但用力。
太阳下山了。

Fin.

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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