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大抵深闺中的女子都曾有过这样平凡的期许,一副柔肠,全予他来赏,论是此去经年抑或时下光景,皆许他做伴。
却不想,我的期许,眼下若秋风袭繁花落,冉冉纷纷,零落成泥,终作尘——周融哥哥,我原以为他就是我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却不想当真成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因为一串佛珠相逢,进而情好日密,乃至以身相许,这算不算美妙?我从前以为这必是最好不过。须知闺阁里的鸳鸯梦是山无棱天地合的传说,不染纤尘,仙气屹然——所以当这憧憬中的故事如约而至,我便一头扎了进去,全心全意地连自己都全然忘记。
又何曾料想,竟在那情到最深最浓时,苦从心底最深处溢出来,再也掩不住。就好像那些生长在碧荫角落里浓绿的青苔——不知何时,竟已铺天盖地。
我始终不能参透,是造化弄人还是物是人非,神武门一启一阖,竟生生将这一场花好月圆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人生的大幕委实太过沉重,从佛堂初遇到金銮朝凤,从眼盲心明到正襟端仪,每一次拉开,都叫我筋疲力尽,眼下真真是娇弱若天边儿一丝没形的云,经不起丝毫的风。
周融哥哥你知道么,觥筹交错的上元宫宴,我几度出神,想着的是,若我不过是凡俗之家的女儿该多好,出身寻常巷陌,无缘钟鸣鼎食。妙龄当下,逢君若你,风逸俊才,公子翩翩。可到底,事与愿违。
再转身,深深高墙却已然将我圈成金丝笼里头的鸟儿,一举一动,讨得是旁人的喜欢,却不是我自己的欢喜——更凄凉可笑的是,我别无选择仰承太后慈谕,竟在你眼中成了如蚁附膻,追名逐利。
世间纵有万般苦,也无甚,比得过这般的苦。
好似是昨宵梦里,我端起一盏酒,先举邀月,后倾入土,口里唱着“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只道这是世事的无情,是缘是怨,由不得,既入红尘,便随了注定。从此以后,我愿把你用满腔最痴情写成心底最胜景,从此以后,你是我黄泉碧落,饮尽一碗孟婆汤,依旧忘不掉的,一心人。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