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齐王建十八年（公元前246年）。
深夜，一骑快马穿过齐国都城临淄的街道，向齐王宫飞快地驰去。
宫中，齐王田建正在大殿之上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他在等待一个消息。王座之下，站着新晋的齐相后胜。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地颔着首，毕恭毕敬地站在齐王的面前。与齐王焦虑的神情不同，烛光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隐隐藏着某种狠戾与阴沉。
“报~~~~！”大殿外的通报侍者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齐王猛地守住了步子，双目直视殿外。
“快传！”
一名侍者快步进殿，向齐王一礼施毕，恭敬地道：“报告大王，探子回报，在城西三十里的农庄，发现宋国王室余孽，还有。。。。。。”那侍者说到这里，迟疑不语。
“还有什么？”齐王追问，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而站在一旁的后胜，嘴角边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
“禀告大王，还有公子通殿下。”
齐王呆立当地，半晌才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回禀大王，据探子回报，公子隐秘出城，与那些宋国的余孽头子在密室相见，似乎正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
“什么重大的事情？”
“这。。。。。。”那侍者一顿，眼睛看向站立一旁的后胜。
后胜接口道：“大王，公子武功，齐国堪称第一。若是探子去的近了，只怕就不能回来向大王禀报这个消息。”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后胜手一挥，那侍者旋即施礼退下。
“宋国三十年前亡于齐国，而宋王室后裔当时并未被剿灭。臣闻，子戴偃之子公子子显，当年出逃去了魏国，拜鬼谷子为师，便是要报此仇。”
齐王冷笑道：“宋亡国已久，谅他们也没这个能力再复国。”
“大王，臣闻历来师出于鬼谷的弟子，都是睥睨天下的纵横之士。这些纵横家在七国之内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七国的命运都在他们的手上。子显背负亡国之恨，只怕不仅仅是复国这样简单。”
“难道他还想来我齐国，取而代之不成？”
“大王，我大齐虽驱燕复国，然而这些年国力衰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修身养息，不可再轻易大动干戈。公子通文武全才，在齐国素有威望，甚得民心。他本因辅助大王，治理朝政才是。”
后胜说道这里，只见齐王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可是这些年公子通远离朝廷，对朝政之事不闻不问，门下却汇聚诸多能人，私底下还与子氏族人相交甚密。大王可还记得田文相魏，因苏秦与谋，联合燕、赵、魏、楚几乎灭我大齐的故事？前事不远，若是他们一朝联手，那么是不是将会取而代之，就很难说了。”
“你的意思是？”
“公子通与宋国余孽来往甚密，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请大王定夺！”
齐王缓缓坐倒在王座之上。他很明白，他的这个异母弟弟，能力实在不在自己之下。齐国现今内忧外患，若是私通敌国，图而谋之，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良久，齐王下令道。
“传令，派大将军田完帅军前往城西捉拿宋国余孽，和公子田通！传禁卫军总领即刻带人前去田通的府邸立时查封，家属下狱，门人一律斩杀。”
“大王！”
“何事？”
“田通武功高强，纵然军队前往，恐怕难以得手。臣请大王下令派宫中禁卫内侍前去捉拿。”
“便依卿言。”
后胜从大殿上退下。门口即刻有两名侍者跟随。后胜低声吩咐道：“传令给禁卫侍内侍，就说是大王的命令，捉到田通后立即扑杀！再传禁卫军总领，田通的家眷也全部斩杀。”
“遵命。”
后胜看着那名侍者领命而去，回头对另一名侍者看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前一后，沿着回廊缓缓向外走去。齐王宫中守卫森严，不时便有值夜的禁军交错而过，他们走到后胜跟前时，无一不深深敬礼。后胜脸上微有得意之色，用眼角瞥了瞥身后的侍者，仿佛是在说，作为深夜仍旧可自由进出王宫大殿的大臣，齐国上下，唯有我后胜一人而已。那名侍者低眉敛目，甚是恭敬。
两人慢慢行至宫墙的一个拐角，在那个黑暗的阴影里，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那名侍者微一弓腰，说道：“后胜大人在齐国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王对大人言听计从，很是倚重。我们太子殿下如今刚刚登基继位，日后还将多有仰仗之处。”
“好说，好说。”
“听说大人一向喜好古玩珍奇。前几日临淄城中来了两名商人，据说怀有稀世珍奇之物，大人曾亲往‘博古轩’玩赏。不知可还都能入大人之眼否？”
“唔，那些都是齐国没有的稀世之宝，确实少见。”
“如此甚好。”
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容地从宫墙的暗影中转出，各自面无表情地向宫外行去。
同一时间，禁卫军和大将田完正兵分两路，迅速扑向齐国公子田通的府邸，以及城西三十里地的秘密聚会之所。
突如其来的捕杀，搅乱了田通府邸的平静。火光从田通公子的府邸升了起来。杀伐声，哭喊声，求饶声，撕骂声，响彻上空，不绝于耳。禁卫军的总领站在府邸的大门口，看着被堵死在府内遭到杀戮的门客，以及被捉拿的田通家人，他的眉头忽然轻轻地颤动起来。昨日为君王，今朝成俘虏，在这乱世之中，便是国的存亡也只在旦夕之间，更何况只是一条小小的生命？他的双目紧紧盯着田府的大门，那里面正晃动着被杀戮的人影。
忽然，他看到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男孩，跌跌冲冲地向外跑着。他的服饰和装扮，说明了他是田氏家中的某位小公子。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小小的脸蛋。而摇摇晃晃的矮小身躯，一步三回头，似乎还在寻找着他的妈妈。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清亮的眼眸，纯净的不含一点点杂质。没有恐慌，没有泪光，只是带着疑问，不解地面对周遭发生的一切。
那名禁宫内侍头领看到了这个孩子，猛然间觉得这个世道是如此的肮脏。
一名队长看着这个渐渐走近的孩子，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将箭头对准了那个孩子。那总领伸手一挡，说道：“且慢。”
“总领大人有何吩咐？”
“且不要伤他性命。”
那名队长狐疑地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总领。
“后胜大人密令，府中的家眷孩子全部格杀勿论。”
那禁卫军总领觉得心里一颤。他凝望着这个孩子，心里霎时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可是，我心里真是不服气，教我读书写文章便能报仇了吗？是不是到时背几篇文章讲几通道理，齐王便会乖乖自刎谢罪？我心里气闷难当，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鬼谷子爷爷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
“你的爷爷子显也是鬼谷弟子，是我的师兄。你是他的后人，说起来，与鬼谷就算是有渊源。”
鬼谷子先生这句话，立时让我想到他曾说爷爷入谷修习第二年便可以夜闯齐王宫，差点要了齐闵王的脑袋，我徒然间信心大增。
“如果你能自学而成这套剑法，那么我既没有违背鬼谷派的门规，你作为鬼谷的后人，也不算是外人偷学。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怔住了。
“纵横剑术，看似简单，其实其中蕴含至圣至真的道理，非一般习武之人所能领会。若你能凭自己的聪明智慧参透其中的诀窍，那这套剑法与你，便是剑得所归。沫儿，既然你爷爷将你托付给老夫，那么，老夫就必定要助你完成心愿。囿于门规，我不能亲自教授你这套剑法。但是，你又可算得上是鬼谷的后人，所以我同意你尽可自行学习纵横剑法。不过我刚才说过，这门剑法，女子习之，从长远看来，有损无益。功力大约只能习到五成左右，便不能在有所精进。”
“这是为什么？”
“女子内力至阴，而纵横剑法至刚至阳，两者相冲，便会损伤内息。开始修习之时，内力不精，所以妨害不显，此时的剑招威力自然也不大。而习之日久，内力越是精湛，剑招的威力就越是显现。男子习之，自然越是有利。而女子则相反。不过，这套剑法能够纵横天下，是天下最强之剑，若是修习的女子，天资颖悟，又可巧妙地以阴柔之力化解剑法中刚猛之力，所谓以柔克刚，那么即使内力修为只能达到五成火候，便足可立足于武林了。”
这番话，说的我微微有些头晕。“可是，要如何以阴柔之力化解呢？”我不解地问道。
“剑之为兵器者，其实也是兵器之至阳也。女子习剑，本身走的就是逆行之道。且阻且险。若能修习一套至阴柔顺的剑法，成就或可显著。若修习纵横剑法这样的阳刚威猛之剑，则非女子所能承之。这也是我允你自习剑法，却始终不给你剑的缘故。”
我怔怔地思索着他的话，一言不发。心里似乎有一些明白，可是还是觉得糊涂。
“你，早已经在修习这套剑法了吧？”
我脸上顿时一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不过听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又使我稍稍放心。“我。。。我没有。”我嗫嚅着想分辨，可是，毕竟底气不足。
“哈哈，在这鬼谷之内，想要瞒过我的眼睛自己修炼剑法，况且练的又是我鬼谷至尊之剑，沫儿，你鬼谷爷爷若连你这点微小道行都发觉不了，这鬼谷子可也就不要当啦！”
我一转念，知道可不能再抵赖。当即跪下请罪。“求鬼谷爷爷责罚沫儿偷学之罪。”
“起来吧。不必请罪。若是不许你学，又怎会让你每日看我练剑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看来从头一次看剑开始，便是鬼谷子先生有心让我自己学习剑法。
“不可用剑，但是，又要学习剑招为己用，你想一想，可有没有化解这个困难的办法呢？若是能够参悟其中的难处，这套剑法，便能真正为你所有，助你复仇了。”
不能用剑？不能用剑！我思索着，我所习的剑招，不可用剑，那么，就是换个武器代替？该用什么武器？即能保持原有的剑招，又能以阴柔克之？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的赤云练剑。
“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琢磨。同时，”他顿了一顿，隐去了柔和的神态，神情肃穆起来，
续道，“鬼谷弟子的修行，一向以绝情决断为首旨，因此，沫儿，你虽然不是鬼谷门人，但是若要留在这谷中继续修习，便需答应老夫三件事。”
“请先生吩咐。”我看到鬼谷子先生肃穆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凛。
“其一，自今日起，你的身份只是鬼谷中的一个小小书童，你的身世，是你的秘密，无需外人得知。”
这一层我能够明白，既然不是鬼谷弟子，又要留在鬼谷之中，那么就需要另外一个身份。只要能够继续留在鬼谷学习，是不是做书童，我并不在乎。
“其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擅自使用这套纵横剑法。”
我点点头。我学习这个剑法，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所以心想这个也不难。
“第三点么，恐怕也是最难的一点，从今日开始，你必须置身鬼谷派之事于身外，一切鬼谷门派之内的纷争斗伐，你都不可参与其内。”
鬼谷派内的纷争斗伐？鬼谷一共两个人，会有什么纷争斗伐发生呢？我心里念着这句话，隐隐觉得，鬼谷是要来什么人了么？
“沫儿，记住，手刃仇人，报的只是小仇；若是能做到我对你要求的这些，未来，则未必不能报大仇。”

鬼谷子先生一直说大仇，大仇，怎样算是报大仇？我不明白。但是，我要杀死齐王，这一点我却很清楚。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从现在起，我要在鬼谷做一个小小的童仆，谨慎，自律，一切置身事外，一门心思苦修我的剑法。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途径。不过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而当时，鬼谷爷爷的这番话，我只是似懂非懂罢了。鬼谷爷爷要求的这三件事，虽然会有点小麻烦，但都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又谈什么报仇呢？就算做是给我的考验吧。
“你，能做到么？”
“能。”我深深一点头，干脆，决绝。
他微微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把目光移开，望向那幽幽的深谷。那一刻，我感到，他想到了很远很远事，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出谷去了。
是夜，山谷中，寂静无声。月华依依，倾泄在我窗前，明亮透白，这世间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人似的。陪伴着我的，除了我，便还有我的影子。我在窗前端坐着，想到了爷爷，他临终前的那个看着我的眼神；想到了鬼谷子老先生所说的女孩的艰难的练剑之路，不能收女孩做徒弟的门规，以及只能以童仆的身份留在鬼谷的要求。我伸手解开我一贯梳理的双鬟。那是女孩子的打扮，但是从今夜起，我要抛弃这个打扮。我学着男孩的束发之法，将长发分成一股，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女孩的身份，总是象征着弱者，与被保护吧。我要抛出掉这个身份。从今天起，我要以一个男孩，书童的身份，继续我在鬼谷的修炼之路。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淡青色绸衫和腰带包裹着瘦弱的身段，淡青色的长长发带束着乌黑及腰的长发，腰带下系着那块垂着紫红流苏的结绿玉佩，腰间缠着银光逼人的练剑，一身的劲装结束，果然已然是一个颇为英姿勃勃的少年了。
我忍不住取下腰间的练剑，我唯一的兵器，握着她，仿佛妈妈便陪伴在侧一般。来鬼谷四年，我始终没有得到别的武器，本来心中难免有所怨怼，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陪伴我的，始终只能是这柄练剑了。在浓浓的月光里，我又一次挥动起她，纵剑十二式，横剑十六式，每一招每一式，也许都还有欠缺。但是，我尽我所能地回忆着鬼谷爷爷的身法，手势，剑诀，一遍又一遍。剑身柔软，来去回旋，剑身的走向，从挥出的那一刻，便以和长剑有所不同。剑招变换的时候，稍有收势不及，就会打在自己的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我不会退缩。能不能用这柄练剑，做到鬼谷爷爷说的，以阴柔之力，化解至阳之剑带来的损害，还不可知。但是，为了做到鬼谷爷爷所说的，有朝一日这套剑法为我所有，助我复仇，那么即使满身是伤，我也要坚持下去。
===TBC===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是仰慕他这内蕴温和的气质，以及沉静深邃的眼神。我在鬼谷中四年，极少与人外界之人相处，见惯了鬼谷子先生那一身的清雅孤傲，今日出谷一看，便觉得那些乡村匹夫格外的粗鄙难耐。其实这白衣少年穿着甚是朴素简单，可是即便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便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度。而那群村野匹夫与之比之下，实有天壤之别。
唉，那势力的酒保真是太没眼色了！
冲着那酒保的背影，我忍不住扮了一个鬼脸。一转眼，却见那白衣少年嘴边有个隐隐的笑意，也许是在笑话这无聊的一幕吧。一时无话，我转头去看窗外风景，顺手拿起茶杯轻轻地沾了沾口，却是什么茶味道都没尝出来。
忽闻马蹄之声隆隆，远处道上，飞扬的尘土之中，约有一支十数骑的马队向这里飞驰而来。这小小集镇，被这一支马队横冲直撞的一冲，顿时混乱起来。不久便闻马鸣声，人惊呼声，斥骂声，混作一团。
我暗暗心惊，不知这云梦山脚下，居然会有如此猖狂的马队，莫不是来了山贼强盗？而此时饭店里也是一阵骚乱，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有的茫然不解，有的神色慌张，大家都向外不住张望。
马蹄之声来到近处，哗啦啦一片翻身下马之声，随即“砰”的一声巨响，只见饭店的几扇门板全部飞了出去。
门外涌进了一伙人！
当先之人，身形高大魁梧，虎背熊腰，双臂肌肉经络突显，一双拳头更是大的跟两只铁锤一般。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外家功夫的好手。他威风凛凛地往大堂前一站，犹如一座铁塔，一双狠戾的虎目对着堂内扫射一周，掌柜，酒保，一众客人，为他的目光所摄，皆簌簌发抖。他身后跟着十数人，一字排开，堵住了酒馆的门路。各个乖张跋扈，满脸戾气。
两名手下取了一张凳子，那铁塔般的人大咧咧地一坐。
看来还真的遇到了山贼强盗了！
忽见这伙强盗中走出一人，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腰间打了一个结，倒是作书生的打扮，只是贼眉鼠眼，唇上两撇小胡子，神色闪烁不定。他一看酒店内众人已被震住，于是走上前来，指着大家，尖声尖气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咱们是黑峰寨的，这位是我们黑峰寨的二当家，江湖上人称铁臂神拳的便是。今儿个是我们寨主的生辰，想要活命的，就把身上的钱财统统都拿出来孝敬给我们大王，我们大王大发慈悲，便饶你们一条生路。若有那不想活命的嘛，哼哼，”他冷笑一声，“便来尝尝我们黑峰寨铁拳大王拳头的滋味儿。都听明白了没有？”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什么黑峰寨，那座高高的大铁塔原来只是他们的二当家。不过仅仅是二当家，看起来已经如此凶狠，却不知大当家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众人都在底下敛气屏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无措。
那贼眼书生看大家都没动静，便歪着脑袋瞅着掌柜，懒洋洋地道：“老掌柜，你是此间店主，不如便由你先来如何？”众人都忍不住看那掌柜，却见他已年近六旬，颤颤巍巍，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只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贼眼书生向背后做了一个手势，便有一个小喽啰，手舞尖刀，上前一把抓住掌柜老儿的衣领，叫骂道：“死老头，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掌柜牙齿打颤，双手发抖作揖，结结巴巴地应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老人家，你活到这个岁数不容易，要想再多活几年原本也不难。我看你就快点都拿出来吧？不然，拳脚可无眼呐。”
那掌柜颤颤悠悠取出一个匣子，递上前去。贼眼书生取过一看，忽然脸色一变，啪的一记巴掌打在那掌柜脸上，骂道：“死老贼，我看你是活的够了，才这点？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肯老实！”说完，向小喽啰一挥手。那喽啰得了命令，立时作威作福起来，将掌柜老头往地上一推，一边高举起尖刀恐吓。那掌柜吓的面无人色，顿时昏厥。
“你们看着，再有敢玩花样的，便和这老头一般下场。我们大王，和寨里的弟兄，耐心可不是那么的好。”
“住手！”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忍不住站出来喝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太没王法了！”
“哈哈，王法？王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什么王法？我们黑峰寨，干的嘛就是这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方圆百里之地，我们的话就是王法。”贼眼书生说完，身后群贼都应声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铁拳二当家坐在一旁，一支手指在下巴上滑来滑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青衫青年。
“江湖黑道也有黑道上的规矩，欺老凌弱的行径，便是土匪强盗也不耻为之！”
“怎么，你这是要替那老头出头？有本事的不如下场来比划比划，若是没那本事，还是乖乖拿出钱财来。”
“哼，在下正要讨教讨教！”那青衫男子血气方刚，看不过眼，将衣摆往后一塞，赤手空拳，亮了个招式。
那伙山贼中跃出一人，手执铜棍，挥的风声作响。两人立刻斗到一处。大堂内顿时桌飞椅跳，那些客人纷纷往旁边躲让。我一看，那个白衣少年仍旧坐在靠墙的桌边，不惊不慌。那两人斗到近处，他就瞥上一眼。
我回头仍旧去看那青衫男子，两招之后便看出他武艺一般般。初时凭着一鼓作气，颇占上风。但和那山贼相比，他的武艺似乎还稍显不及，数十招以后，那青衫男子便渐渐落于下风，招式之中破绽越来越多，不多一会，身上已被铜棍打中数次。又斗了数个回合，但听得一声痛呼，那青衫男子腿上中棍，一个趔趄，跌到在地。我心想不好，那个青衫男子要糟糕，果然，那山贼乘胜追击，举起铜棍，便往青衫男子头顶砸落。
我看到那老掌柜被欺负之时，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爷爷，只因鬼谷子先生告诫我不可泄露武艺，这才苦苦隐忍。待到见那青衫男子下场，武艺虽然不高，尚且能敢于锄强扶弱，心中不禁大动，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顺手抓起茶杯，向那举棍之人的手臂飞去。

千山暮雪，为什么这么耳熟

“不要怕，用剑打他环跳穴！”蓦然间，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环跳穴！来不及去分辨是谁在对我说话，只是觉得在忽然之间，有了一股支撑我的力量，赤云练剑在我手中，猛然又舞动起来，我看准穴位，直击过去。
我在鬼谷这几年的学习之中，对几个大穴位的辨认的精准程度，已有相当的功力。这一击，倾注了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啪”的一声，那山寨老大已然中招！环跳是下盘重穴，一旦损伤，重者这一条腿都会被废。
果然只见他腿下一个颤抖，身体猛然一晃，然而却并未摔倒！
“换右腿，再打！”那个柔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练剑再度飞出，直扑他另一条腿的环跳穴。那山寨老大已有防备，右腿急缩回避。
“再攻左腿！”还是那个柔和的声音。
这时我已有些明白，不待练剑收回，乘势向左边一抖，剑尖灵活轻动，犹如活了起来一般，左右两边不停地攻击他的下盘。山寨老大来不及缩脚避让，连连躲闪，那高大威猛的身形左右乱晃，两只手似乎想要弯下来擒拿我的练剑，他要抓我的练剑，上盘便空虚没有防守，我向上一抖，练剑又直取他的面门。这山寨老大到也甚是了得，下盘已经手忙脚乱，居然还能躲过练剑的直击，并分出右手顷刻间抓向练剑。但是我又怎会给他机会以乘呢？不待他手臂回抓，我的练剑又已飞到他下盘。“啪”的一记，又打中了他右腿的环跳穴！山寨老大上下各顾不暇，此刻左支右绌，已经是狼狈万分了。
“快，去外面！”
我一怔，无暇细想，立刻破窗而出。
大街上的人早就散的不知去向，我手握练剑，站在大街中央，回望酒馆大门。那群山贼纷纷从窗口大门中跃出，对我追了出来。而那山寨老大更是气势汹汹拨开手下，只见他前一步刚跨出酒馆，双臂已拉开架势，一拳从丈开外向我猛挥过来。
酒馆的客人见状，纷纷伺机乘乱四散逃跑。那伙山贼此刻正全力追击我，再不去管那些客人。那山寨老大的拳臂力量着实惊人，人尚未近，一股拳风已经迎面逼近。
我扭头躲避这阵拳风，一转眼间，忽然见到对面房顶上，站着一个劲装结束的紫衣人，蒙着面目，露出一双眼睛。双手抱臂，悠闲地挺立在房顶，似乎对我们这场争斗已观望多时。他的背后似是负着一柄长剑，剑柄上系着红带，那红带在风中轻舞飞扬，在紫衣的衬托之下，甚是扎眼。
我心中只是愣怔了这片刻，那山寨大王的拳头便已到我脑后了。我急急弯腰，躲过这一拳，回身伸足点地，向后反纵出去。大街上转圜之地大了，我不需要再左右躲避，练剑向他一挥，本想逼他后退开，便可乘机开溜。哪知那山寨大王此时发了狠，似乎不抓住我不罢休，练剑取他面门更中他下怀，他看也不看伸手便抓。
我暗暗低呼一声“糟糕！”，眼看着我的练剑又要再次落进他的手中，忽然间肩膀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向后疾飞而去。
===TBC===

写挺好的

“你是谁？你的朋友又是谁？”不去理他的冷嘲热讽，心下思索他的朋友是个什么人物，“你的朋友怎么会认识我？”
他正要回答，忽然树林不远处发出一阵飞快的“嗖”的声音，极快极低，似乎是正对着我们而来。我还没回过神，只见那人人脸色突然一变，合身就对着我扑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被他重重按在地下。跟着头顶发出几声轻微的“笃”。
这变故只在一眨眼的时间，片刻以后，只有树叶在轻摇婆娑，除了风儿在轻轻头顶轻轻盘旋，便再无其他异动了。那人转过头，还在凝神倾听。我一睁眼，却看见他的脸离我不足一寸的距离，他把我按在地下不算，可更恨的是，他的一只手居然搭在我的胸口。我一时间羞怒交加，使出浑身力气把他推开，趁他满脸诧异，还没回过神的当儿，想也不想一挥手便对他一个巴掌打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他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上一记耳光。他的脸色起先是惊诧，然后就转为惊怒，进而不可思议地瞪着我。
“你这个疯子！干嘛不知好歹，动手就打人！”他爆发地对我吼道。
“你，你！”我气的满脸通红，可是却语塞。
他一手捂脸，一手指着我，气冲冲地道：“你是个疯子，算我倒霉，来趟你的浑水，就让你被那个大个子打死，那才是活该。一出手就毁人的眼睛，如此毒辣，不给你这种臭小子多吃点苦头简直没天理！”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分辨道：“你。。。你刚才不是偷袭我么？”
“你道我和你一样发了神经吗？救了你还偷袭你，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做吗？”说罢，手指着我头顶，怒目瞪着我，叫道：“你自己抬头看看清楚，那是什么！”
我仰起头一看，心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那上面的树干上钉着三支箭簇！我登时便明白，方才那人又救了我一命！我一时手足无措，只看他脸颊上渐渐浮起一个清晰的掌印，心下极是内疚，斯斯艾艾地道：“那，谁，谁叫你，刚刚无礼。”
“你说说，我怎么无礼了？！”他凶巴巴地问，“就算你是女娃娃，性命关头，也只能从权了。再说，你又不是女娃娃！难道。。。。。。你真是女娃娃不成？”
“当然。。。。。。不是！”我立即大声说道。
“那我非礼你啥了！小子，我又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今天救了你两次，第一次，害我损失一匹坐骑，第二次，直接赏我一个嘴巴子。罢了，算我今天倒霉，看来这好事不能随便做。”他说罢站起身，转身便走，口中兀自嚷嚷道，“真搞不懂，他怎么会插手管你这小子的事，既无礼，又泼辣。还不知死活不知好歹，哼！”
我一听，立刻跳起身，追了过去。
“喂喂，你等等。”我追到他身后，刚要去抓他，他猛然间停住了步子，右手一栏，挡在我身前。
“怎么？”我不解地问道。
他不语，满脸的警觉之色，目光开始在四周的树林间搜索。
“有人在附近，只怕来者不善。你。。。”他回头扫了我一眼，“站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我点点头，抓紧了练剑，暗自戒备。他拔剑在手，凝神倾听片刻，忽然手起剑落，银光舞动之处，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我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泥土中插着数枚箭簇，便与刚才钉在树上的一模一样。这一次的箭簇却是发射的更快了，我连来势，风声都未及辩清，若不是此刻身边有这个人，我命已休矣！
一时间，树林里静的可怕，一阵风吹过，我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抬头一看，只见树林高处，不知何时竟然站着四个紫衣之人！装束便与我在小冯庄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四人分四个方位，或高或低，纹丝不动地站着。八道目光，全都汇聚我们身上。
不用动手，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连他们何时现的身居然都不知道，若不是偶尔抬头，根本发觉不了。黑峰寨的土匪强盗有十数人，我当时一点都没觉得害怕。而这紫衣蒙面之人只有四人，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感到一阵恐惧。他们的目光，就像他们手里的剑一样，反射着阵阵的寒意，渗入骨髓。不由自主，我向那人背后靠了靠。
那人一手握剑，却半低着头，根本没有朝树上之人看一眼。“你们要打就一起来吧，省的我多费一番手脚。还在等什么？”他慢慢仰起头，唇边带着一个不屑的笑。
“我们只对那个孩子感兴趣，还请阁下不要插手。”一名紫衣人说道。
“不巧的很啊，我对这个孩子也非常感兴趣，所以恕难从命。”他调侃道。
那名紫衣人哼的一声，忽然直扑下来。剑光闪动，两柄剑已经飞快的缠在一起。我只感到眼前眼花缭乱，一个紫色的影子，一个灰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灰色的那边，剑势逼人，那紫衣之人身形虽快，却始终围绕他身前半尺之处，而不能近身。我躲在他身后，居然半点也没被剑气伤到。
一声清叱，余下三名紫衣人从高处同时挥剑纵跃下来。其中两柄剑光指向那人，而另外一柄剑居然直指我而来。眼见得三个紫衣人直逼那人而去，我势已不能再躲身其后，一咬牙，就地一个打滚，手腕一抖，练剑飞舞而出，我面前那个紫衣人伸剑在我练剑上借势一挑，练剑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剑尖居然对着我门面直飞回来。危急之下，我一个后仰，右手臂一转，练剑贴着我的脸飞过去，我直起身来，练剑已对着那名紫衣人飞舞了过去。这一次我用了纵剑术中的一招，一击挥出不待使老，又一击跟着挥出。那紫衣人身形轻晃，比我的练剑更快，我的练剑挥向他左方，他却更早一步闪到右方。
练剑在我身周舞动的时候，只要速度极快，在无形之中便是我的最大的防御，此时既是时时有空隙，又是时时无间隙。但是那紫衣人身形迅捷之极，看准我练剑环绕成圈的间隙，身子一缩而入，我不及变招，他便已经直接逼到我面前，同时左手成爪，直抓我面门。我一惊，仰头向后退让，右手急甩练剑回削。这几名紫衣人的武功与黑风寨的山贼相比，天差地远。便是这一人，我也感到难以招架。虽然情知自己绝非紫衣人的对手，但这些人来路不明，我又尚有大仇未报，绝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

“第一，是你们先来为难他，所以第二，我只能来为难你们。”他忽然对我叫道，“喂，小子，看来今天还要狠狠干一架了，这几个家伙凶恶的很，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
“好！”荆轲把剑往地下一插，打开酒葫芦，扬起脑袋，咕嘟咕嘟连喝四五口，喝完一擦嘴巴，赞道：“好酒好酒！打架没有好酒助兴，那架打起来也没滋味。”
一股浓烈的酒香四溢出来，弥漫在树林间。斜阳照射之下，银衣人与四名紫衣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荆轲。一场恶斗时所难免，此时真是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之中随时有人会发难，可是这个荆轲居然在这当口还好整以暇地喝起酒来。我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心中暗暗焦急。
果然，紫色影子一晃，三名紫衣人持剑纵上。三柄长剑分别刺向荆轲的咽喉，腹下檀中穴，后背灵台穴。这三人一齐动手，兔起鹘落，形同鬼魅，端得是奇快无比，这等身法，实在是江湖中少见的高手。虽说片刻之前三人分别败于荆轲，但此刻三人联手，却不知他要如何应付？
然而他们的身形虽快，那荆轲身形却更快，只见他灰色的衣影一晃，似乎是站立不稳，一个打跌，却已经飞快地避开了三柄长剑。跟着身子一矮，长剑已然在手，迅捷无比的剑影编织成一张剑网，居然反过来将三名紫衣人笼罩在剑网之中。
只是一瞬间，荆轲便后发制人，处于上风。但听得他喝道：“三个手下败将，刚才饶了你们狗命，还敢不知死活，这次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身后的紫衣人发出一声清啸。我暗暗心惊，情知他又在招呼同伴。荆轲虽然剑法如神，但若是对方人数众多，且又有岩鹰这等厉害角色，
荆轲此刻已稳占上风，一剑刺出，三名紫衣人，一人中肩，一人中背，长长的剑尖指在第三人的咽喉之处。那三名紫衣人已知自己不是对手，都已罢手不动。荆轲剑指第三名紫衣人的咽喉，嘴角挂着一个轻蔑的笑，目光盯着银衣人，说道：“把孩子放开，我就饶他们性命。”
那银衣之人岩鹰森然道：“既然身为秦国的剑士，生死早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只见他向我身后的紫衣人使了一个眼色，那紫衣人抓着我，反身便跃身上树。
荆轲正要追过来，却见那铁鹰已从双袖之中抽出两柄柳叶弯刀，刷刷刷三刀刺向荆轲面门。三片柳叶刀刀身甚薄，但是破风之声却极为沉厚，可见此人内力之强劲，非紫衣人所及。荆轲举剑格挡，电光火石之中，已交换了五六招。
剩余那三名紫衣人也都纵身上树，尾随而来。荆轲几个箭步向前急窜，反手一剑刺向岩鹰，身子一伏，跟着左手对着我们的方向激射而出，那提着我身子的紫衣人正一跃在半空，啊的声，原来已被荆轲手中击射而出的石子打中足裸，我和他登时一齐从树梢上摔落。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荆轲一边喝道，一边已跟着跃上前来。长剑指出，已刺中那紫衣人的手腕，那紫衣人登时松手。
我摔倒在地，惊颤地看着荆轲背后，那叫做岩鹰的银衣人双手持刀，也已攻到。荆轲听风辨声，转身举剑格挡。如荆轲所说，那岩鹰是秦王宫中一等剑士，又是以身法之快而著称，荆轲这回身一剑若是稍迟得半分，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这一剑为了自救，可以说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刀剑相交，噌的一声，两人同为对方内力所震，不约而同向后弹开数尺。
两人隔开数尺距离，两相对持，那岩鹰一时竟然不再进攻。荆轲嘿嘿一声低声冷笑，看了岩鹰一眼，剑光闪出，那剑忽又回头疾刺向我身周。原来我心下还在震惊于方才那凶险的一剑，浑然不觉另外三名紫衣人已近到我身侧。荆轲此时出手不再留情，三名紫衣人本就不是他对手，此刻他又发了狠一般，三剑刺过，三人几声痛呼，同时撒剑。
荆轲站在我身边，长剑指着那三个紫衣人，冷冷地道：“今日便算给你们一个教训，饶了你们的狗命，还不快滚！”说罢，长剑慢慢太高，平平指向那岩鹰，眉毛一抬，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寡难敌众？不知道我刚刚以一敌五，算不算是以寡敌众呢？秦王座下位列一等二等的剑客，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在一边看着这番情景，若非方才受制，手脚尚未恢复，真要拍手喝彩。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荆轲听到我的笑声，转过脑袋来，向我挤了挤眼睛，眉目间忍不住得意之色，说道：“怎么样小子，服气的话，以后便叫我一声大哥吧！”
我此时对这个荆轲的本事早已经是心悦诚服，但是左看右看，就是不觉得他有做大哥的样子，所以偏偏就是要和他抬抬杠：“脸皮真厚，哪有别人还没叫便自己管自己先叫起大哥的。你的武艺虽然是高，可是。。。。。。”
“可是什么？”
“武艺高又怎么样，”我转了转眼珠，想起一人，于是说道，“你若能不用自己动手，便打败这些坏人，我才对你服气呢。”
“我自己不动手？”荆轲伸手抓了抓脑袋，“这个难度未免太高了吧。”
“我认识一位大侠，他只要动动嘴巴说几句话，便可教我打败对手，他那样的人，我才口服心服叫他一声大哥！”
“哈哈，原来你是说我的朋友啊！”
便在此时，空中又传来数声长啸，似是在召唤同伙。那个岩鹰的一双利目在我身上闪烁不定，似乎又是忌惮，又是心有不甘。我被他的一双眼睛看的心里直发毛。
一名紫衣人在岩鹰的耳边低语几句，岩鹰沉吟片刻，说道：“好，荆少侠的手段我们今日领教了。改日再来请教！”对那几名紫衣人说道：“走。”一个转身，顿时在树林中隐没。那四名紫衣人随即跟着纵入隐没。
===TBC===

片刻之间，我们便已回到了小冯庄。不久之前还颇为热闹的小冯庄，此刻却是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别说人影，便连只小猫小狗都不见。西斜的日光，淡淡地铺洒在小冯庄的街上，反射着淡淡的光。
荆轲纵着缰绳，一言不发，任由马儿在街道上缓缓从街头踱到街尾，再兜转马头，再由街尾踱到街头。然后又调转了马头。
“喂，你的朋友呢？”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阵风卷来，带起沿街屋顶的几片落叶，在斜阳下扭动着飞舞飘落。荆轲忽然“嘿”地一声低笑，轻声道：“他来了。”轻拍马背，那马立时“笃笃笃”向前小跑几步。我正在纳闷，一抬头，愕然发现，远处街道中央，忽然站着一人，斜阳把那人的身影投在在地上，拖出成了长长一个影子。
我眯起双眼，对他看去，忽然心中一紧。只见那人，身形甚高，却稍显瘦弱，一袭白衣，在阳光下极是惹眼。
荆轲纵马到那人跟前，还未待马站稳，便已翻身下来，欢天喜地上前，一伸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道：“阿聂，我就知道咱俩是心有灵犀。”
我在马上，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而他微微仰起头，看到我，脸上也是飞过一抹诧异，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我会去而复来。
“那些山贼你都料理了吧？”
“没有。”他摇头道，“你们快跟我来。”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而这个声音，隐隐之中也觉得很熟悉。
荆轲手里拽着缰绳，转头对我道：“你骑着别下来。”他便和那白衣少年在前并肩而行，我骑在马上，跟随其后，转进一条巷子。荆轲比手画脚，一直在和白衣少年说话，隐约地听到他们在前面说到“刺客”，“秦国”，“打架”等词眼。
我在马上，却像是在梦里一般。想不到，荆轲口中的那个朋友，居然便是这个白衣少年，而要荆轲救我的那个人，也就是他。我想起那时在酒馆中，曾经在我耳边指点我御敌的声音，依稀仿佛便是他的声音。那时一见，只道他是个文弱少年，想不到原来深藏不露。此刻见他与荆轲并肩同行，身法轻快，行走如风，竟似不在荆轲之下。
心里迷迷糊糊地乱想了一阵，坐在马上，也不辨东南西北，是往何处去。行了一小会，忽见他们一起停下脚步。
只见荆轲对我打个手势叫我下马。我急忙翻身下来，只见正身处在一道高墙之下。荆轲将马牵过，缚在墙边一棵树上。那白衣少年此刻便站在我身畔。原来坐着的时候还不怎么看得出，这么并肩一站，才发现他原来个子比我高出甚多。我一仰头，却发现他也正凝目看着我。
“是你？”我问道。
“是我。”他答道。
“当然是他。”这句却是荆轲说的。
“多。。。多谢你。”我着实是又惊又喜，顿了一顿，才由衷地说道。
“嘘~~~！”那白衣少年忽然伸指贴在嘴唇上，向我们递了一个眼神，指了指矮墙。荆轲会意，两人一纵身已上了墙头。那白衣少年一上墙头，随即俯下身伸手给我。我脸上微微一红，自知凭自己的轻功，尚不足以似他们这般一跃而上，然而那白衣少年凝视我的目光之中蕴含鼓励，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跃，抓住了他的手，自己似乎未曾用力，便觉身子一轻，已被提上墙头。
围墙之内是一座废园。跃下墙头，我们跟着那白衣少年来到一间屋子，但见那屋子窗棱破旧，檐角边蛛网斑驳，荒草丛生。
“这里没有人，只要小心些，不会被发现。”那白衣少年低声道，随即矮身走到一扇窗边，招手道：“过来看。”
我和荆轲跟过去一看，只见窗外一小溪，而小溪对岸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四周竟然纹丝不动地站着十名紫衣蒙面之人！而空地中间东倒西歪的绑缚着一群人，居然便是黑峰寨的那伙贼人！那贼眼书生与那个什么铁臂的大个子也赫然便在其中。这些贼人方才威风八面，嚣张不可一世，此刻却各个犹如霜打的茄子般，委顿在地。
我们看了一会儿，荆轲正要说话，那白衣少年摇摇手，带着我们悄悄离开了那窗口，来到屋外墙边坐下。
“他们抓着这些山贼干么？”荆轲一坐定便即问。
“他们应该还在等什么人。”白衣少年沉吟道，“也许是黑峰寨里的人物。”
“黑峰寨只是个小小的土匪窝，居然能和罗网结下梁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荆轲说道。
“罗网？”我忍不住插嘴问道，“那又是什么？”
“那是秦国刺客团的名称。”那白衣少年轻蹙了一下眉，“他们到这里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阿聂，我说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事了。黑峰寨那些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让他们黑吃黑，不是更好。”荆轲说着，笑嘻嘻地凑进了那白衣少年，仔细地瞅着他的额头眼角，来来回回不住打量着，“你看你又发愁了，我说你什么时候改改这个性子才好。你看我，每次一见到你，我都忍不住打心里往外乐。你也学我笑笑嘛！”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荆轲，觉得他眉开眼笑地瞅着那白衣少年的那个样子，比起黑峰寨和罗网结仇什么的，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