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II.
1 我的名字是阿尔.蒙克里夫。
目前我们的分队仍驻守在赫尔曼德河畔。前几日的进攻令我们元气大伤，因此在援军到来以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阻止伤员数量上升。
事实上，除了兵力短缺之外，急救器材也所剩不多。我们只能眼看血液从被浸透的绷带边缘溢出却无能为力。耳边盘绕的是这里满室士兵咬紧牙关却克制不住的呻吟。这是我无法弃之而去的地狱。
“蒙克里夫医生！”帐篷外一阵喧哗。我继续缝着手下士兵的伤口，“怎么了？” “又有伤员了，貌似是掉队的士兵，或者是战地记者。” “赶快抬进来。”我完成最后一道手续，放下镊子。 帐篷被掀开，一群士兵七手八脚地抬进了一个男人。我腾出一张空担架，示意他们把男人抬上去，同时开始找水，绷带和消毒药水。战地伤通常不外乎那几种，而不管是哪一种这三件物品都是必需的。当他转过身士兵们仍旧围在那里。他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个担架上的男人此时是告诉他们未被世界孤立的唯一存在。这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慰借心灵的魔力。
而仅仅是为了这一点，我也要尽全力使那人伤愈。
“好了，要开始了，”我走到担架旁，“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我随之低头查看男人的伤势。除了脸上的几处割伤与擦伤外，男人的身体上也遍布着大面积瘀伤。但是所幸并没有严重的骨折或是内部损伤。这让我安心了不少。然后我开始按照伤口的大小剪取绷带。这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我很快地处理完了他的包扎，不得不承认，伤口的数量让我十分同情他先前的遭遇。但话又说回来了，这里是战场。
我走出帐篷并宣告了包扎结束；士兵们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微笑。的确，这个男人的痊愈是在这伤亡遍布的营地里鼓舞士气的关键。我走到一边，示意他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然后我回到我的帐篷里，打算小睡片刻。连日的抢救早已令我疲惫不堪，但这股疲惫感一直都被压抑着。事实上，用我不眠的几个小时换回几条性命，这是能发生在这世上的最美好的事情了。而尽管我如此认为着，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喜悦。我想那是因为战争麻木了我。
我抓起手边的毛毯胡乱地盖在身上。已经有多久没有躺下了？有好一阵子我都强迫自己坐着睡--好像在战场上躺下就是罪恶--或者干脆不睡。我不需要休息，我反复提醒自己。但是此刻我却投降般地蜷曲在地上。双眼火辣辣地疼。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血管在眼球周围一根根地爆裂，宣泄着它们对我连夜不休的不满。那又怎么样？我强迫睁开了自己的眼；穿透帐篷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我脸上。让我失明也好。再次合眼前我这么想着。
我醒来时已是黄昏。从并没有被叫醒这一点来看，伤员们的情况斗很稳定。我起身喝了点水，理了理衣领便走出帐篷。哨兵在远处来回踱步，这莫名地让我感到安心。就算是地狱，那也是我真实存在的证明。我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的帐篷，看来不少士兵和我一样都选择了午休。我笑了笑，朝医疗帐篷走去。
尽管睡眠将我的一天分割为两天，并让我觉得上午发生的事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帐篷里的景象却不断提醒我噩梦的延续。伤员们并没有因为我取得睡眠后的神清气爽就奇迹般地痊愈。今天仍然是今天。明天或许也是今天。永远可能也是今天。这才是战场上的现实。我强迫自己去逐一查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我已见得够多了。但触目惊心永远会是最频繁使用的形容。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那些伤口恶化根本就是必然的结果。而我的工作恰恰是在知道这一点的同时强迫自己相信那不是真的，然后再穷极所学，通过加深痛苦来延长生命。或许医疗学会的报告中从不可能出现这一句，但我相信这是很多战地医生都曾有过的想法--快速而及时的死亡有时才是医学能给的最大仁慈。
我想我准是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等我转身来到帐篷中央的担架边时，昨天被抬进来的男人正在努力睁开双眼。从他身上所受的伤来看也不难猜测他同时有可能经历大脑损伤，尤其是记忆相关方面。在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同时我无法克制地心痛了起来。但同时又有些心安。并不是所有事都值得被记住。 而我的这番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那双眼睛从睁开的一霎那似乎就知晓着这世上的一切。我想我该走了。但我的双脚却好像被钉在原地。
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似乎已虚弱到无法出声。他缓缓地将视线转向我，然后在捕捉到我的目光的同时急躁起来。然后我想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无法断定那是不是一个微笑，那其实更像一个勉强挤出的弧度--但不管怎样，微笑过后他终于攒足了说话的力气。
“找到你了，华生。”
让我失明也好。我再次这么想。
2 我的名字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睁开眼后我能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疼痛。接着我看到了他。 我此刻正跟在这个名为阿尔.蒙克里夫的医生身后。他是个5'6"的矮子。他麦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只泰迪熊。他那强忍着疼痛才走出的平稳步伐显示着他是个可悲的被虐狂。
他才不是矮子。他是个有着高大灵魂的男人。他的麦色卷发让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美好。他宁可疼痛也不要以来拐杖的行为是极具勇气的，是令人钦佩的，是十分…被虐狂的。 还有，他才不是什么阿尔.蒙克里夫。这名字傻透了。他是约翰.华生。
而约翰.华生被解放了。他不再受控于名为福尔摩斯的诅咒。
1 我的名字是阿尔.蒙克里夫。
目前我们的分队仍驻守在赫尔曼德河畔。前几日的进攻令我们元气大伤，因此在援军到来以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阻止伤员数量上升。
事实上，除了兵力短缺之外，急救器材也所剩不多。我们只能眼看血液从被浸透的绷带边缘溢出却无能为力。耳边盘绕的是这里满室士兵咬紧牙关却克制不住的呻吟。这是我无法弃之而去的地狱。
“蒙克里夫医生！”帐篷外一阵喧哗。我继续缝着手下士兵的伤口，“怎么了？” “又有伤员了，貌似是掉队的士兵，或者是战地记者。” “赶快抬进来。”我完成最后一道手续，放下镊子。 帐篷被掀开，一群士兵七手八脚地抬进了一个男人。我腾出一张空担架，示意他们把男人抬上去，同时开始找水，绷带和消毒药水。战地伤通常不外乎那几种，而不管是哪一种这三件物品都是必需的。当他转过身士兵们仍旧围在那里。他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个担架上的男人此时是告诉他们未被世界孤立的唯一存在。这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慰借心灵的魔力。
而仅仅是为了这一点，我也要尽全力使那人伤愈。
“好了，要开始了，”我走到担架旁，“你们在外面等一下吧。”我随之低头查看男人的伤势。除了脸上的几处割伤与擦伤外，男人的身体上也遍布着大面积瘀伤。但是所幸并没有严重的骨折或是内部损伤。这让我安心了不少。然后我开始按照伤口的大小剪取绷带。这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我很快地处理完了他的包扎，不得不承认，伤口的数量让我十分同情他先前的遭遇。但话又说回来了，这里是战场。
我走出帐篷并宣告了包扎结束；士兵们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微笑。的确，这个男人的痊愈是在这伤亡遍布的营地里鼓舞士气的关键。我走到一边，示意他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然后我回到我的帐篷里，打算小睡片刻。连日的抢救早已令我疲惫不堪，但这股疲惫感一直都被压抑着。事实上，用我不眠的几个小时换回几条性命，这是能发生在这世上的最美好的事情了。而尽管我如此认为着，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喜悦。我想那是因为战争麻木了我。
我抓起手边的毛毯胡乱地盖在身上。已经有多久没有躺下了？有好一阵子我都强迫自己坐着睡--好像在战场上躺下就是罪恶--或者干脆不睡。我不需要休息，我反复提醒自己。但是此刻我却投降般地蜷曲在地上。双眼火辣辣地疼。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血管在眼球周围一根根地爆裂，宣泄着它们对我连夜不休的不满。那又怎么样？我强迫睁开了自己的眼；穿透帐篷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我脸上。让我失明也好。再次合眼前我这么想着。
我醒来时已是黄昏。从并没有被叫醒这一点来看，伤员们的情况斗很稳定。我起身喝了点水，理了理衣领便走出帐篷。哨兵在远处来回踱步，这莫名地让我感到安心。就算是地狱，那也是我真实存在的证明。我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的帐篷，看来不少士兵和我一样都选择了午休。我笑了笑，朝医疗帐篷走去。
尽管睡眠将我的一天分割为两天，并让我觉得上午发生的事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帐篷里的景象却不断提醒我噩梦的延续。伤员们并没有因为我取得睡眠后的神清气爽就奇迹般地痊愈。今天仍然是今天。明天或许也是今天。永远可能也是今天。这才是战场上的现实。我强迫自己去逐一查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我已见得够多了。但触目惊心永远会是最频繁使用的形容。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那些伤口恶化根本就是必然的结果。而我的工作恰恰是在知道这一点的同时强迫自己相信那不是真的，然后再穷极所学，通过加深痛苦来延长生命。或许医疗学会的报告中从不可能出现这一句，但我相信这是很多战地医生都曾有过的想法--快速而及时的死亡有时才是医学能给的最大仁慈。
我想我准是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等我转身来到帐篷中央的担架边时，昨天被抬进来的男人正在努力睁开双眼。从他身上所受的伤来看也不难猜测他同时有可能经历大脑损伤，尤其是记忆相关方面。在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同时我无法克制地心痛了起来。但同时又有些心安。并不是所有事都值得被记住。 而我的这番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那双眼睛从睁开的一霎那似乎就知晓着这世上的一切。我想我该走了。但我的双脚却好像被钉在原地。
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似乎已虚弱到无法出声。他缓缓地将视线转向我，然后在捕捉到我的目光的同时急躁起来。然后我想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无法断定那是不是一个微笑，那其实更像一个勉强挤出的弧度--但不管怎样，微笑过后他终于攒足了说话的力气。
“找到你了，华生。”
让我失明也好。我再次这么想。
2 我的名字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睁开眼后我能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疼痛。接着我看到了他。 我此刻正跟在这个名为阿尔.蒙克里夫的医生身后。他是个5'6"的矮子。他麦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只泰迪熊。他那强忍着疼痛才走出的平稳步伐显示着他是个可悲的被虐狂。
他才不是矮子。他是个有着高大灵魂的男人。他的麦色卷发让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美好。他宁可疼痛也不要以来拐杖的行为是极具勇气的，是令人钦佩的，是十分…被虐狂的。 还有，他才不是什么阿尔.蒙克里夫。这名字傻透了。他是约翰.华生。
而约翰.华生被解放了。他不再受控于名为福尔摩斯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