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我已并非三年前的我，再寻上来，又有什么意义？我想你也尽知了我的所作所为，当初决定退隐江湖，就已经与式微宫一刀两断，再无半分瓜葛。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用意，但也犯不着来为难我一介舞女吧？公子是要问鼎天下的人，我不过凡胎肉骨，万一众生，留我一条后路未尝不可。”
“姑娘何必无谓的执意呢？”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看不出是什么，似是轻蔑，似是杀机，似是决绝。
“我倘若不呢？”我几乎是带着哭腔的乞求。
“不渡——你命由我不由天！”我知道，这是一个属于王者的杀伐决绝。
我感觉到头开始犯晕，迷迷糊糊，迷迷糊糊，我看着楼上下的客人，才发现一切都是布好的局，好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我不知道，所谓的不渡宫，竟然沦落到使用迷药的境地。”我勉强着冲面前的人轻蔑一笑，然后再不可遏制的倒下去。
“因为你还有存在的意义。”我如是听说。

我做了一个梦，其实它不是梦，只是我躲了三年的回忆。如今，清晰明了的铺陈在梦里。
那是一个多事的秋。
风胭楼门前的树开始疏零零掉叶子的时候，我和苏枫已经相处甚欢，如胶似漆。纵然是抱膝相对，两相无言，也觉得情意深长。我几次看到那个叫语拂的姑娘坐在后楼的栏杆上，直愣愣的向我们瞧。我却不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匆匆避让。“等我完了事，便将他还给你。”我不知为何我还会心存欠疚。
月圆的夜，我和苏枫在楼顶看月亮。我歪着头倚在他的肩上，他一只手拢着我。“倘若这也是一辈子多好。”他低着头感叹，“——吟儿，你愿意这样陪我一辈子么？”“愿意！”我回答地响亮而干脆。
我说枫，我想要祁山那六个老怪物的人头。他宠溺地揉乱了我的头发，说:“好！”
我说枫，我讨厌死了武当的刘云。他刮着我的鼻子，满眼温存的应了。
我说枫，你看衡山掌门那老头都古稀有余了，早该索命了。他落下缠绵的吻，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
我说枫，轩和山庄的少夫人好生漂亮，我看着嫉妒呢。他说:“傻瓜，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蛊惑人的颜色。”然后将剑磨得透光。
我说枫，那所谓的慕清道长真真是一个衣冠禽兽。他允我去“替天行道”
我说枫，我想杀人了。他问我谁？“千面公子云陶啊。”他提着剑不说二话。
就这样一个秋，颠倒黑白，迷迭江湖。
每次他离开，我都会拽住他。他回头看我，我寻出一套夜行衣给他，我说:“别出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也要替他担惊受怕，为什么也怕他暴露身份，为什么也在乎他生死存亡。
他杀祁山六老的时候，身上挨了十一刀，伤口或深或浅，却染透了衣裳，我竟然忍不住大哭起来。最凶险的一场是他去杀慕清，我点着灯等他回来，灯油添了又添，却不见归来。我害怕了，我披着衣服踱来踱去，我揉着衣角皱着眉头，我将指甲掐在肉里青紫一片。等到东方泛白，他一身安稳的回来，我却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纵声大哭。

恍惚间有人拂开一叠一叠罗帐，缓步近来，我挣扎着要起来，那是苏枫，是他！可我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浑身使不得一丝气力。他终于靠近了来，我不知道我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他为何出现，不知道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