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的，猎猎逐渐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就在自己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少女们的势力之间的时候，晓夜不知不觉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地呆在房子里了。
他开始和别人接触，开始经历属于自己的悲伤和幸福，开始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判断。
对于猎猎来说，这是十分危险的，但同时，也是无法避免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边，无论是晓夜跑出去和天尼娅接触，亦或者是从幻雪的手下就下圆舞……他试图“看”到这一切，但是每次都会被晓夜制止。他无法用任何理由解释这件事，又或者只是晓夜和他之间单纯的心电感应？
猎猎不知道，他只知道，某一天，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话，那大概就只剩下晓夜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愿意去预知那些东西吧，猎猎苦笑着，如果说还有谁可以让他这样毫无保留地信赖着……
那就只有他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猎猎。”
猎茫然地抬起头，差点撞上几乎贴着自己鼻子的晓夜。
“我做好饭等了很久了哦。”
晓夜轻轻地嘟起嘴，这个表情让猎猎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脸的手足无措。
“呃……你看……这个……我……”
猎猎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当最后一丝回忆带来的消失在恋人生气的嘴角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你真是笨~蛋~，早上提醒过你要加油的哦，你看，半路抛锚了吧。”
晓夜丢下猎猎，两步跳到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前，扯开车门，拧动了两下钥匙，闷闷地抱怨着。
“啊……那个……我忘记了。”
猎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顿一顿的回答道。
傍晚回来的路上，忘记了加油的自己只能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在这个休息亭里面注视着天边的夕阳陷入了沉思。
“那么，为什么不用手机打电话给我呢！”
“啊……”
猎猎下意识的向着自己的衣兜一拍，好在那部晓夜买给自己的手机还在。
“又忘记了吧？什么时候才能让人少担心一会啊，真是的……”
说着，晓夜抱怨着然后绕过半个汽车，提起一个汽油壶，打开那辆车的油箱盖，灌了进去。
“在愣什么呢，笨蛋猎猎，要走了哦！”
一边打着招呼的晓夜轻轻地转动了钥匙，引擎再次轰鸣起来之后，打开车窗冲着猎猎招了招手。
“臭家伙……”
猎猎尴尬地再次挠了挠头，然后拿过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的文件夹，迈开脚步走向了汽车。
已经不是第一次，能看见未来的猎猎或许已经习惯于这种小小的幸福，就算明白，这样的梦境迟早有一天会粉碎，但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信念坚持下去。
只是他不会知道，一个半小时前，在城市的另一边，刚刚和晓夜会面完的圆舞，直到晓夜已经开车到家，都依然死死盯着面前那杯一口没动的咖啡，面色铁青。
而同样的，此时此刻，在暗影地下的基地里，那块贴着所有少女照片的白板上，一根根彩色的箭头，指向中央的幻雪。
“呵呵呵，中场休息，有点久了呢。”

怪鸟妹妹虽然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并且，对战斗数据计算之类的事物一窍不通，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懂得如何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表达出来，让别人明白罢了——就像你明知道这两个三角形全等却死都证明不出来一样。
此时此刻的怪鸟妹妹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从而，她那敏锐的直觉发现了一个不协调的地方。
——那把太刀。
仿佛Rex本身并不存在，而和她交手的只是这把太刀而已。
某种意义上说，Rex可以控制矢量的话，那么就可以让自己始终碰不到她，甚至根本没必要拿着那把太刀，只需要像一开始偷袭圆舞那样把太刀当成回力镖扔就好。
但是……
“现在可是在战斗中哟，油断是大敌！”
抬手荡飞太刀的怪鸟妹妹瞳孔急速收缩，而微笑着做出了提示的Rex则是顺势松开了太刀，棕色的握杆犹如毒蛇一般径直砸在了怪鸟妹妹的小腹上。
而攻击显然还没有结束，银色的太刀呼啸而下的瞬间，赤红色的剑刃从侧面偏转，斩向即将落在自己主人左肩上的兵器。
但是即便怪鸟妹妹已经做出了最完美的应对，银白色的光芒还是划破少女的魔力盾，在她的臂甲上留下了长长的一串金色的火花。
一击得手的Rex并没有恋战，而是拖刀飞快地后退几步——却同样没有躲过怪鸟妹妹奋不顾身的反击。
“身手不错，知道躲不过了宁可以伤换伤，但是……”
拖着太刀的Rex轻轻地看了看自己被剑气的余波划破的腰襟，显然，两人都清楚，怪鸟妹妹的反击不过是气势上的选择而已，真正论伤势，Rex的伤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啧——”
轻轻咂了咂嘴的怪鸟妹妹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能够抵挡40MM机炮的装甲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而裂痕的中心，鲜红的血液从盔甲中缓缓渗出。
但是下一秒钟，她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蔷薇’的能力，没错，‘蔷薇’造成的一切伤口，都不能用魔力复原，也就是说，你在我面前，和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细小的伤口也会失血过多，被它击中内脏的话，即是不是瞬间致命也只能等……”
Rex依旧笑着，一边拖着带着妖异光芒的太刀。
“哼，比起这些……”
怪鸟妹妹低下头冷哼一声打断了Rex的发言，她缓缓站起身，然后再次挽出一个剑花。
“我已经碰到你了不是吗？”
Rex的笑容刹那从得意转为了尴尬，她耸了耸肩，并没有否认怪鸟妹妹的话。
随后，妖异的银色光芒和夺目的赤色光芒再次对撞在一起。
——
幻月离音将手中的机枪挡在身前——看着自己的武器被人劈成两半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尤其是像幻月这种视武器为生命的人。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把被幻月改造过的机枪此时此刻救了她一命。
只不过，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仅仅只是一把琴弓而已——还是小提琴的琴弓。
“果然，就算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们两个也是以前行动的么，Ban？”
将毫无用处的机枪扔在地上，抬手甩出两把手枪的幻月，用闪烁着红光的眸子盯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
果然，这是一个圈套。
其实从被伏击的时候开始，所有人就都意识到了这是个圈套，但是没有人愿意离开，因为不管其中有多少虚假的情报，晓夜处在危险之中，是最清楚的事实。
幻月很清楚，自己的子弹对付不了幻雪。所以，就在Ban出现的时候，自己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同时，也抱着决不能输给怪鸟妹妹的小小的私心。
“通行和禁止往往相反，黑与白也是一样，但是相反的事物才有在一起的必要。同类，只会相斥。”
Ban一个甩手，小提琴的琴弓被他反手别在身后，抬手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过大而有点歪掉的领结，同时回答了幻月的提问。
“看来，你们和幻雪是一伙的？”
“我们也在幻雪的猎杀名单内，但是如果你一定想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么，我不否认。”
“废话真多！”
飞快地抬枪射击，点四五口径的子弹却被对方轻松地用琴弓切开，只不过，幻月本来就没有期待普通的子弹能够伤到对方。
利用对方阻挡子弹的机会，幻月已经一个闪身冲上，一个扫腿让Ban不得不向后一跃。
粉色与黑色的身影在空中相撞，又迅速弹开。只见Ban稳稳的落地，黑色燕尾服的衣摆飞扬而起，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重新抬起琴弓。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因为战斗才刚刚开始。

——
晓夜轻轻将手中的笔放在桌子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纸杯，里面的咖啡还保持着从快餐店买来时的温热。
将最后一块亲手烤制的曲奇饼塞进嘴里，然后将纸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抬起头，少年将自己的目光挪制窗外——天气很好，蓝天，白云，还有刺眼的太阳。
他知道将要发生么，对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和自己的选择，少年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清晰而明确。
晓夜合上日记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它锁进抽屉里，而是就将它那样随意地放在桌面上。
像是故意留给谁似的。
轻轻地将凳子放回原位，然后将杯子扔进垃圾桶，晓夜最后一次走进厨房，小心地将盘子洗干净，放进橱柜里。
换上外出的衣服，晓夜走出卧室，将耶格尔给自己买的白色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轻轻推开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数秒钟的沉默后，晓夜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没有理由，或者，这里的一切都是理由。
想到这里，少年大步的迈出了脚步。
义无反顾。
——
“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
Rex将太刀扛在肩膀上，“蔷薇”的刀刃是不会沾上鲜血的，但是握柄的一端，已经被对方的鲜血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
“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单膝跪地的怪鸟妹妹用剑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但是她所思考的问题，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的几十处伤口上。
“知难而退不好么？”
Rex侧过身，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
“其实呐，我本来就没有要帮助幻雪的意思，我不喜欢那家伙。再说就算干掉你的话，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吧，我要做的只是阻止你们干扰幻雪而已。”
“为什么……”
怪鸟妹妹低着头，额头上的盔甲在之前的一击中已经出现了裂痕，从裂缝中渗出的血珠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三三已经死了……紫薇姐也是……为什么还要继续……继续去制造悲剧呢……”
“幼稚……没有牺牲，就没有真正的成功，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所面对的，和我们不得不去做的是一个多么残酷的选择……”
轻轻地啐了一口的Rex抬脚踢开一块混凝土碎屑，抬头望着天空。
“那么她们的死就是正确的吗！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三三差一点就抓到了……抓到了自己的幸福……”
“天真的家伙啊……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软弱和无能会害死所有人吗？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我们这些人，又和幻雪有什么不同呢？总之，不要用你那幼稚而无聊的正义观来看待我的行为，我有属于我自己的信念……”
“或者说，如果你想要改变这些，那么就先来试着干掉我啊！”
冷冷地看着怪鸟妹妹的Rex少有的没有露出笑容，只是伸出手，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只不过是倒着的。
似乎是因为对方的挑衅，怪鸟妹妹抬起头，然后挣扎着缓缓站起身，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次因为这个动作而鲜血淋漓。
“动作这么迟缓，我看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Rex毫无风度地挠挠头，然后转过身，走到一旁，捡起自己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
“总之，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死的话抓紧回去打绷带吧，不要低估了‘普通人’血液流失的后果，我看你现在已经差不多要失血休克了吧。”
“反正都是死……至少让我有权决定死在哪里吧，自大的死神（白）……嘿嘿，虽然是前任的。”
怪鸟妹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颤抖的拔出插在地上的爱剑，将被自己的鲜血染得十分妖艳的绯之剑指向Rex。
“我可不认为……在所有目标都失去后，雪姐会放过我……那么至少……让我死在实践我的信仰的路上吧！”
“信仰……吗……”
Rex看到这一幕略微失神，但是顷刻间立即恢复了嘲笑的神态，她改扛为拖，转过身，脸上爬上了疯狂的神色。
“已经有人死在这个世界了，若不能为死者伸张正义，那生者又怎有脸面继续活下去呢？”
怪鸟妹妹痛苦的，但是确实在笑着。
“那就让我这个前死神（白）免费超度你一次吧，如果你死了，那么视你同亲妹妹的圆舞一定会为你烧很多纸钱的吧。”
Rex的目光，第一次，流露出了杀气。
“但是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幻月右脚蹬地，带动着身体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回转，而几乎就是完成了回转的同时，她的右脚也重重地砸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被魔力包裹着的右腿让凝聚在Ban左手的黑色魔力飞快地退去，但是依然没有能够对对方造成严重的伤害，Ban利用阻挡的一瞬间微微侧身，脚下一转，宛若舞蹈一般地让过了幻月的攻击。
而幻月却没有追击，只是飞快地后退，然后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在她的后背，大腿和手臂上，已经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琴弓割出的伤痕，而最严重的地方，莫过于弓着腰的她用手遮住的小腹，在那个位置，一条二十多公分的伤口整齐地向外翻开，看似轻描淡写的伤口事实上已经彻底割开了对应部位的肌肉，在幻月千钧一发的闪躲下才保住了自己的内脏，但是也不能避免随之而来的大量失血。
“我觉得差不多了吧，你连我的衣服都没弄脏。”
黑色的魔力仿佛要吞噬一切一样，流淌在Ban的琴弓上，燕尾服少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清脆的弹匣落地声和卡笋复位声成了幻月拒绝放弃的最好宣言，给枪换上新的弹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力站起——虽然伤很重，但是对她来说，要放弃还早得很。
“刚才到现在，你有无数机会可以抛下我独自去追击圆舞她们，但是你没有……你并不是被我拖住，而是想要拖住我对吗？”
“不错的洞察力2142队长，我是说，前任的。”
“你提这件事是为了刺激我吗？”
幻月冷冷一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而气愤。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会有共同语言。”
Ban冷然摇头，保持着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持续的冷峻和理性。
“我们的过去很类似，都曾经身为一个巨大系统中的齿轮而存在不是么？无论是你所属的特种部队还是我所属的地府。”
“不用绕弯子。”
看对方没有攻过来的意思，幻月扯开腰后的医疗包，缠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想说的很简单，这整件事，我是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整件事，背后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没事……是我多嘴了。”
出乎意料的，Ban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苦笑着轻轻摇头，“有些习惯我还没彻底改掉。”
幻月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端起了枪，对准了面前的少年。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为了拖住我了？”
“是的，所以……还没结束呢！”
Ban优雅地躬身行礼，然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粉红色和漆黑色的魔力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Rex轻轻地将手放进口袋里。
她没有佩戴耳机，或者类似的东西，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些高科技产物。
倒在身后的怪鸟妹妹已经没有了声息，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迈出脚步。
自己开心吗？
至少她不这么认为，或许是因为不怎么目睹生命逝去的过程，又或者是那些匆匆来往的死者都没有存在过对于她一丝一毫的意义。
“无论你是否原谅我，这都是我必须做的……抱歉了。”
而在她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她只是希望，怪鸟的灵魂能够回家。
大概，幻雪姐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是当她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而伴随着身躯的静止，她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异，然后是紧张，再然后是恐惧。
而这个表情，从产生到变化，每次都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声。
——金属甲片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原谅你啊……”
倒在血泊中的少女的五指，艰难地向前伸出，原本略显暗淡的剑，在被主人的指尖轻轻碰触到的瞬间，再次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不可能！”
Rex没有转过身，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腿几乎已经无法抬起来。
仿佛被石化了一样，前任死神的双腿轻轻地颤抖着，她猛然一咬牙，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迫使自己转过身。
“你已经失血超过了三分之二，你不可能还……这不可能……没有任何道理啊！！”
Rex瞪大了眼睛，伴随着金属甲片划开血泊的声音，少女已经紧握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从额角到下颌，从指尖到裙摆，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滴答着鲜红的液体。
“难道……你把魔力当做血液了？！你疯了！！你现在的状态如果老老实实减少运动说不定还能……”
“哈哈……死去的神的话，是无法体会什么叫执念的吧……”
怪鸟妹妹缓缓开口，咸腥的液体再次涌入她的口中，几乎已经被自己的鲜血麻痹了味觉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上唇，怪鸟妹妹冷笑着。
“我啊……对那些什么正义啊，世界啊的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
“不过，就算是我这么事不关己的家伙也知道，约定了的承诺，就一定要兑现；说好了的信念，就一定要为之战斗到最后……仅此而已！”
“关我什么事啊！！”
Rex有些失态了，如果说刚才痛下杀手是不得已为之，但是现在看着气若游丝的同伴为了向自己挥剑而即将再次走向死亡，Rex却突然慌乱了。
“你们的信念为什么要扯到我啊！我不想杀人啊！一个都不想啊！！你们到底是搞什么，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抉择不是很好吗？你能活下去的啊！现在放弃的话一定能活下去的啊！难道非要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才行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其实呢……我什么……都不想做。”
连续跌倒了三次，才勉强完成了这个站立动作的怪鸟妹妹咧开嘴笑了，血红色的面庞和红中透白的牙齿仿佛是这个世界对Rex的讽刺。
“不过……我这个家伙……可是睚眦必报的呢……”
手甲在怪鸟妹妹的命令下自动脱上去离，裙甲紧随其后摔入深深的血泊之中，小腿上的金属相对完整，也落在地上，最后，她一把扯掉胸前已经破烂不堪的胸甲，包裹全身的战斗服同样破烂不堪，而从肩头到小腹，一道深深的恐怖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涌出血液。
“我说了……我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你……至少……”
“让我把这一刀砍回来啊！！”
好快！
Rex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怪鸟妹妹那已经不成人样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Rex狠狠咬牙，甩手而出，“蔷薇”的刀刃猛然弹开，但挥刀而下的瞬间，她居然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并没有熟悉的刀刃切开身体时的声音和气息，Rex只感觉手中的刀被轻轻一扯，然后一个东西就顶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刀柄顶在自己身上，以及怪鸟妹妹满是鲜血的脸上那嘲弄的表情。
“你再躲躲看啊！！”
下一秒，赤色的光芒猛然炸开，怪鸟妹妹翻手撩剑，自上而下深深地砍在了Rex的身上！ “你……怎么……做到的……”
“蔷薇”顶端的刀芒已经熄灭，在Rex的眼前只有灰白的让人透不过气的天空。
她躺在地上，轻轻地开口，不远处，同样也握不住剑的少女一样平躺在天台上，已经几乎探不到呼吸。
“用血……”
“用……血？”
怪鸟妹妹在笑，尽管这个动作对她来说也是无比艰难。
“加速冲刺……然后突然抓住你的刀急停……身上的血会被甩出去……通过血飞溅到你身上的状态……或者说血的速度……判断你那个瞬间的运动方向和速度……至于之前那一刀……”
怪鸟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在Rex耳中却异常清晰。
“我故意的……我要知道你最下意识的出刀……角度……”
“我输了……”
Rex苦笑一声，她的伤并不重，她不知道是对方故意留手了，还是她已经没有杀掉自己的力量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输了，心服口服。
可是怪鸟妹妹，却也为了这场似乎毫无意义的胜利，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看来是……没办法了……
力量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走，妖怪少女知道，现在这个状况，就算是对面的前任死神扛着自己去医院，也是徒劳无功。
她露出最后一个笑容，视觉已经彻底模糊的她，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却突然笑出了声。
自己可能是快死了，但是，并不是死定了。
因为她看到了从她身体上方冲出的那个夹着黑炎的身影，和天使少女身后的，那抹温柔地包裹住她全身的，乳白色光芒。

“爱永远是不够的，有时甚至是矛盾的。”
晓夜一直不喜欢暗影，或者说，月亮。
披着白色外套的少年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熟悉的路牌和车站，熟悉的店家，还有那长长的没有一丝弯曲的公路。
晓夜记得，就是在这里，耶格尔教会了他如何开车。
但是他却将钥匙留在了家里——如果自己将车开走，那么也许会给那个笨蛋带来很多的麻烦吧。
那个家伙……月亮……耶格尔现在一定跟她在一起吧。
耶格尔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其实早就和那个讨厌的神秘兮兮的家伙达成了协议吧。
晓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耶格尔从一开始就想保护自己，但是遗憾的是，耶格尔从未考虑过自己真正的想法。
一切都改变了，什么时候，为什么发生变化已经毫无意义。
晓夜只知道，当你遇到一个比自己更疯狂，同时又更可悲的人的时候，你就会突然明白很多东西。
那一战，晓夜明白了很多东西，幻雪的疯狂，幻雪的痛苦。
晓夜不能让耶格尔也遭受到那样的痛苦，耶格尔必须做出选择。
但是，习惯了逃避的耶格尔，却不原因作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就算一切的事实都指向那个方向，习惯于用不确定的未来逃避的他，依然犹疑着，恐惧着，孤独地挣扎在自己的“爱”中。
但是，如果这份对自己的爱带来的只有痛苦，那就让自己来终结这一切吧。
晓夜突然笑了，她想到了天尼娅对自己说的话。
“暗影那家伙不值得信任，但是你却不得不去帮助她，因为……她总是能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又如何，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就在路的尽头，一个小小的发电站出现在了晓夜的视野中。
而一同出现的，还有幻雪那令人窒息的强大魔力。

第十七章 谎言连锁（下）
没等Rex的话说完，怪鸟妹妹却突然动了！略微意外的Rex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对着仿佛只是有勇无谋的怪鸟妹妹刺出了太刀！
然后“蔷薇”就轻松地将少女的胸甲破开，十多公分的刀刃就这样没入了少女的身体之中。
鲜血伴随着被拔出的刀仿佛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夹杂着爆裂的管道一般的动脉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然后怪鸟妹妹就倒在了自己鲜血浇灌而成的血池之中。
Rex没有开口说话，沉默了数秒，她抬起手，“蔷薇”的刀刃消失了，而握柄也不断地缩小最终化作一粒珠子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
“抓住！”
唯的手臂被圆舞一把抓住，一发子弹擦着她的肩膀撞击在石砖的墙壁上，炸起的石块打在她的脸上。
“多谢！”
被一颗子弹破坏了飞跃平衡以至于差点跌落下去的唯右脚蹬墙，然后一个翻身滚进了一栋低矮的顶楼中。
“她们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
看着给手中的MP7插上最后一个弹匣，然后轻轻拨开了风衣长摆下高筒靴边的刀鞘卡扣的唯，圆舞把枪在肩上，却依旧眉头紧锁。
“她们没有追过来？”
唯从大衣宽敞的下摆里摸出一卷绷带，然后缠在自己的左小臂上，咬着牙的少女让绿色的魔力在自己的左臂上游走了一圈，白色的绷带瞬间被突然涌出的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舔舔就好了。”
“小伤你就不会开机械化了！”
唯没有继续答话，算是默认了——一枚子弹射穿了她的左臂动脉，她只能临时启动局部身体的机械化以避免失血过多。
“动脉么？怎么样？”
“没关系，比起这个，晓夜的安危更重要。”
圆舞没有说话，只是依然锁着眉头，然后跟上了血迹未干就继续向前的唯。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舞？”
就在圆舞埋着头追赶唯的时候，后者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圆舞差点一头撞在了她的背上。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整个任务里你都怪怪的，为什么我们会被伏击，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这个行动到底……”
“我……”
心神不宁的圆舞一时语塞，但是和预料中不同的是，他并不是没有想好解释的理由，而是编造了太多的理由，却不知道该说出哪一个。
但是唯不知道的是，圆舞确实，也急切地想着赶到晓夜最后一次发回坐标的地方。
“该死的……算了，唯，我们没时间了，跟我来，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一切，相信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终于，圆舞决定不再犹豫，咬着牙的他一把扯过对方的手，然后甩开双腿向着早就确认好的方向飞奔起来。
唯没有说话，只是这样跟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