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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1°薰国幻爱》(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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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过一个传说吗?
    曾经,在北纬30度附近有一座美丽的大岛国,被称做大西洲,岛上有雄伟的宫殿和供奉着守护神波塞冬的壮丽神殿,所有建筑物都以当地开凿的白、黑、红色的石头建造,美丽壮观。
    就在距今一万多年前,这座美丽神奇的亚特兰蒂斯岛,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北纬30度附近一夜之间沉入了海底……
    我一直把这个传说当成一个很美丽的神话,也常常会幻想,世界上,真的有一座位于神奇纬度线上的海国,想往着,它并没有被任何自然力消灭,而是伫立在美丽浩瀚的海洋中,像一颗亮晶晶的珠贝,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而在这个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的海上国度里,发生着一些浪漫而真挚的故事。
  这个臆想中的国度,叫做薰国。




1楼2007-07-14 11:55回复
    望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远,每走远离一步都像是一格绝美的漫画,浅浅地融合在校园的秋色中。我傻傻地扶着单车,禁不住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子的夜晚。


     在薰国的首府郁金,妈妈留给我一间非常别致的小别墅,虽然生活很辛苦,但是我还是不会轻易地把空置的房间租出去,因为我怕住进来的人会用他的喧闹惊扰了妈妈留在别墅里的优雅气息,就连那个人,我都一次也没有让他走进这间房子。
     一个月前,我终于迎来一个合适的租户,她叫做芷,微笑的时候洁白的牙齿象星子一样,一身芝兰的香味,她主动找到我,说很喜欢小别墅的气质,希望可以成为我的近邻。
     说不清是因为她那很像我妈妈的气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把妈妈居住的小二楼租给了她,租金也算得很便宜。
     就在她住进别墅的那个晚上,这个男孩子来了。立在盛放着薰衣草的花丛中,他整整拉了一晚上的小提琴,优美的音波像一颗颗跳动在五线谱上的豆芽儿,充满了生命和爱的力量。
     他穿着白色的风衣,优雅地侧着头,所有的星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那西索斯,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迷惑的自恋的气息,立在他自己的宇宙中,四处是一片的孤寂。
    那个夜晚非常安静,连草丛中的蝉儿都不再鸣叫,我坐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他,为了不打破暗蓝色的美好,连灯都不敢打开。
    天知道,我是多么讨厌小提琴的声音,可是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听,从古诺的《爱的礼赞》听到克莱斯勒的《爱的忧愁》,从舒伯特的《小夜曲》听到马思奈的《沉思曲》,最后是那首帕格尼尼的随想曲,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拉响着。
     他的目光不时地望向小二楼的窗子,眼神中有着清澈无比的期待。
     薰衣草被他的音乐征服,月光被他的音乐征服,清亮如水的夜空被他的音乐征服,可是二楼的窗子,依然紧紧地关闭着,像是被上了锁,像是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终于,他撑不住了,我听到他拉错了一个音,随后错的音越来越多,他执著在小提琴的第四弦上,连续地拉出了杂乱无章,尖锐刺耳可以称得上是疯狂的音符。随后我看到了这辈子见到的最疯狂的事,我看到他放下了夹在颈上的琴,然后把它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弦断弓裂后,他背着一肩残破的月光,一个人走掉了。
     小提琴的尸体无辜地躺在很无辜的月光下。
     我呆呆地望着那零乱的碎片,心中泛起种说不出的滋味,然后我记起自己无数次想过要做他现在做的事。
     据说,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嗅到了一种淡淡的香薰的味道,她相信是天使的气味。可是真实的谁知道呢,没准那气味是死亡的气息,因为我出生后的一个小时我妈就因为心脏衰竭去世了。那个人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说是为了纪念我妈。我知道,他其实是要我记得是我害死了我妈。
     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头脑中就充满了那个人疯狂拉琴的影像,在我小小的心中形成了一种波离,迷乱的印象。他的手指灵活快速地在第四弦的三,四把位上跳跃,拉出单调而节奏非常快的乐曲,任我用力堵着自己的耳朵,那音浪也会汹涌地冲进我的耳朵,撞击我的耳鼓,无休无止。
     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了,这回换成了我,要他记得,是他害死了我的妈妈。
     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就不会有我的诞生,那么妈妈就不会离开。所以,我们彼此痛恨着,痛恨着彼此的存在。
     十六岁开始,我就没有再拿过他的一分钱。
     他作为一个国际名人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得到无数的荣誉和赞赏,可是他一次也没能再走进过妈妈的小别墅。


     用力摇着头,我想摇掉所有痛苦的回忆,却发现只能摇散我的半长不短的头发。男孩子已经走远了,远得连米色的衣影都融在了淡黄色的秋里边。
     也许不同的人总会有不同的烦恼吧,比如他,得不到芷的爱,比如我,找不回妈妈的爱。
     我蹬起单车,向相反的方向骑了下去。离开纷纷扰扰的皇室八卦,离开绝美的提琴少年,生活,还在慢慢地继续。
     努力着,不受伤害的继续下去。


    4楼2007-07-14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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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可是第二年,他出国留学去了,我也终于知道,我得了这种病。我一个人跑去海洋馆,我问那里的鱼,我的这首曲,为什么要这么短?它们不回答,它们有自己的乐曲要演奏。”


       “我知道我不可以和他在一起了,长痛不如短痛,就发电邮给他,对他说,我有另外喜欢的人了,所以要和他分手。他是个很高傲的人,我以为他会对我不屑一顾,可是没想到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傻瓜,他抛下了那边的所有,一刻不停地回来了。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芷,我要为你拉琴。那一刻我差一点要晕倒,可是我还是撑住了,我说,已经有人为我拉琴了。
       “虽然一时瞒住了他,可是这个傻瓜还是每天晚上都来到我的窗下为我拉琴。小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相爱的人。如果你经历过爱情,一定可以体会到我的痛苦。其实,有一句话是真实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不想我爱的人和我一样经历这种痛苦,于是我找来了一个人,一个很善良的人,他当着我男朋友的面为我拉了一次琴,然后骗我的男朋友说他是我现在的爱人。
       “小薰,你一定猜不到我找来的为我拉琴的人就是你的爸爸。他一直是我很崇拜的演奏家,我男朋友出国以后,一次,他来郁金开演奏会,那一次,我竟然晕倒在观众席上,我就是这样和他相识的。慢慢地,也知道了他和你母亲的故事,当我知道你的母亲为了你和你的爸爸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我发觉我的爱,真是微不足道的。这更坚定了我离开我男朋友的勇气。我一定要把可以给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记得我去求你爸爸帮忙的那一天,心里本来是不报太大的希望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听了我的话以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盯着你母亲的画像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就点头了。我想,他是为了你的妈妈才答应帮我的。”
       听着芷的讲述,我好像又嗅到了那种怪异的香薰的味道,从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渗出,充斥着我的鼻端。
       小提琴,海洋馆,鱼的乐谱,妈妈的画像,为什么这些会让我想到那让我迷乱的香薰的气味。那个人爱妈妈,所以想杀死我,用他的琴杀死我,是这样吧。
       芷拉着我的手,奇怪地问:“小薰,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镇定了一下,用力驱散脑中的幻觉,然后我说:“我没事,芷,我发现你是一个笨蛋。逃避能够称做伟大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病,让他可以来爱我,让他来选择留下还是离开。这是他因为爱你所以拥有的权利。”
       芷瞪大了她的双眼,这一次,换她的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片苍白。
       一个同样苍白的笑容淡淡地出现在了她的嘴角:“小薰,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6楼2007-07-14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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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我和苏苏作为留学生走入了薰国国立大学,苏苏荣升系花,我荣升系花的跟班,在她有幸遇到帅哥的时候第一时间送去她的战衣,一只两千多块的化妆盒。
         很多人曾高深莫测地描述我和她有种两生花般的神秘关系,可是我自己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苏苏就是苏苏,用自己的美丽追求俯手即是的幸福,小薰永远是小薰,冷静地看着别人幸福,然后转身走开。
         苏苏迷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我提到我见到了这个自负的二皇子,还有幸乘坐了他的皇室专车的时候,她几乎所有的美丽细胞都在增生,我用脚趾都能猜出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小薰,你一定要帮我和桐创造机会,我一生的幸福全靠你了。”
         “苏苏,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想那个人,他和你从前那些男朋友不一样,你可能抓不住他,会受到伤害的。”
         苏苏听了我的话,不以为然:“可以和桐在一起,受伤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啊,我有些晕,“那个桐有什么好,当他的女友又会有什么好?”
         “你是笨蛋吗?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你到学校里随便找一个女生问一下,她一定可以给你讲出一千个理由来。”
         “喂,夸张了吧,我的数理逻辑中不存在你这种荒谬的假设。你不要和我讲那些个帅啊,酷啊的肤浅理由,也不要说与皇室攀上亲戚那种势利眼才会有的想法。”
         我以为这句话可以成功地把她封堵住,可是没想到她微微地笑了,嘴角弯起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弧度。
         “小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喔。你还记得我那台老爷车吗,半年前春假的时候我一个人开着它去春游,可是半路上它坏掉了,我在路上截车,可是没人肯帮我,我快要急死了。你猜最后是谁帮的我?你快猜。”
         一直在讲那个高木桐,难道我会猜是威廉王子,“是桐吗?”
         “猜对了,就是桐,你真聪明。他帮我修车,喂,小薰,是桐啊,高木桐帮我修车。那时候他距离我好近,我都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桅子花的香味,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漫画里的那种白痴女猪,整个人都飘浮在满是桅子花瓣的空气里。我看到机油溅到了他的脸上,墨镜上,他摘下了墨镜,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漂亮,像小孩子的眼睛,我知道,有这种眼睛的人一定心地善良,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听了她的话,我微张了嘴,怔怔地无法合拢。我从未想过,在苏苏那狂热的迷桐思想中,竟然也会有这种深刻的东东在里面。


         下午没课,景给我打来了电话,约我到琴房听他拉琴。
         景现在正在为他的校园演奏会做准备,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是要为芷开一场演奏会。即使台下人如潮,可是聚光灯照射下的他只为空气中的芷而拉琴,是这样吧。
         抱了一堆零食来到琴房。小提琴的声音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感受,可是我还是无法拒绝电话那头景的声音,或者说我其实很期待,期待看到那个优雅的身影,微侧的头和狭长的眼,眼上长长的眼睫,期待着看到这个不说话的时候也像说尽了世间最美丽的语言的男孩子。即使我被薰香的气味重重包裹,只要看着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一拉就是三个小时,拉舒曼,肖邦,拉帕格尼尼。我傻傻地望着他,嘴不停地嚅动着以缓解耳膜带来的心灵的震颤。这期间阳光从西边窗子的第一格移到了第三格,从明媚到昏黄。一种光线暗淡带来的孤独包裹着我,我垂下了头。
         是因为孤独吧,景,你是因为承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静谧带来的孤独才约我来的吧。琴声突然停止了,也中止了我所有的胡思乱想。
         “很闷是不是?”他望向我,问。
         “不会,不会,怎么会。”我傻兮兮地用力摇我的头,虽然香薰的气味让我很不舒服,虽然莫名的孤独感让我产生一种颓废的情绪,可是有景,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放下琴,走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下,说:“你知道吗,从前芷就喜欢坐在你的这个位子上,可是她听我拉琴时从来不会吃零食,就这样坐着。”他说着把手放到了椅背上,然后把头放在手臂上,那是个慵懒的猫的姿势,他边做边笑了,“就这样,好像很累的样子,然后就会让我给她买饭吃,很赖皮。”
         我终于懂了,景会约我来,是因为我是惟一一个可以和她谈论芷的人。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清喜欢还是讨厌,可是那种孤独感却消失了。我还是无法走入景的孤独,算了,他能让我倾听他就好了,我会很高兴和他谈起芷,因为我喜欢他们两个人。


         再过两天是就是校庆了,全校都弥漫着欢庆的气氛。薰国国立大学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是中世纪诚信殿下和雅丽安皇妃那个时代建成的,殿下给予大学无上的荣耀,把作为自己和皇妃爱的见证的海神御守赐给了学校,于是那个形状有些怪异的小东西就成为了大学的镇校之宝。而作为全世界五十所名校之一的薰国国立大学也是惟一的把真爱之追求放入校训的学校。
         那以后的岁月里,皇室的成员如果不想进入皇室贵族学校,接受平民教育,国立大学就是他们的首选。
         就为这,国立大学的校庆,在薰国的地位仅次于那些约定俗成的皇族大庆。
         今年的校庆虽然因为皇太子的悔婚和退位而蒙上了淡淡的阴影,可是当皇室于三日前宣布二皇子高木桐将代替原皇太子高木堇作为皇室的代表参加国立大学的庆祝活动,这一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皇室的这一举动已经暗示了高木桐将很有可能顺位成为新一代的皇太子。
         薰国的女性又有了狂热追求的目标。
         现在当我走在国立大学的走廊里,只要脚步放缓,侧耳一听,听到的一定是关于桐的话题,桐在国立大学的周年舞会中将请哪一个女子作为他的女伴,一起和他跳华尔兹也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数学系和新闻系的学生甚至罗列了候选人,在校园范围内开始小赌怡情,每日都翻新着赔率。桐这个字成为了“的地得了”之外使用频率最高的汉字。
         这个消息惟一让我兴奋的是,薰国从不接受外族的女子成为皇太子妃,苏苏那个傻丫头,终于安全了。
         校庆的前一天,我意外地接到了景的邀请,他请我做他周年舞会上的舞伴。当时我正在收拾吃剩下的零食,听了他的话就抱着一堆榛子壳发呆。“他们说一定要有舞伴,你帮我一下吧。”他又说。
         “哦,好,没问题。那个还没有人来邀我,就便宜你好了。”我因为措手不及,所以有些胡言乱语。
         他笑了:“你在讲什么,你是东西吗,还很便宜。”
         “才不是这个意思。”我大叫。他没有回话,转身提着琴离开,边走边说:“我会为你准备礼服和饰品。”看着他越走越远,我突然哀伤地感到,我和苏苏是一样的愚蠢,我们都相信童话,而且喜欢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半山腰,不上不下地看着流云慢悠悠地从头上飘过。


        9楼2007-07-14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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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一声咳嗽打断了我的话,病床的另一侧,皇后不悦地瞪着我,用眼光讨伐我,“您找的人已经来了,陛下您有什么事要宣布请说吧。”
           老人依然保持着微笑,望着我,“真是鲜明活泼而快乐的生命。我曾遥望过好久。我要感谢我的病,它让我发现许多以前不曾看到的解脱的快乐。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有爱和真诚,所有的繁文缛节都会变成尘土……”
           他自顾自地说着,听得我一头雾水,只是,我感到桐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我的手,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所以,让他们相爱,并且在一起吧。外族的女孩有什么关系,我看到她是这样的可爱。所以,我以薰国第二十三世皇帝的名义,宣布二皇子高木桐为薰国的皇太子,并且废除皇太子妃只能从薰国本族女子中选拔的限制,一切的仪式,宫内官马上开始准备执行。我希望,我还有机会看到,很美好的未来。”


           陛下被推到手术室里去了,手术可能要进行很长的时间。所有的皇室成员和宗亲们都退到休息室里等待。
           我呆呆地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脚上蹬着雨靴,穿着厨娘的衣服,手里握着刚刚从头上拿下来的画着光屁股小熊的手帕,与身边那些个衣冠楚楚的皇室成员们一点儿也不达调。
           可是我可没功夫想这个,陛下刚刚宣布桐成为皇太子还有准许外族女子成为皇妃入宫分明就是承认了我的存在。可是,我这是哪门子的存在啊,根本就是那个该死的准皇太子用肥皂泡吹出来的。
           让他们相爱,并在一起。老天,如果我和桐相爱,百慕大三角洲都会变成天堂好不好。在一起,那结果只有一个,彼此仇恨,相互折磨。
           斜眼看看伫立在窗边上的桐,他自从陛下被推入手术室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立在那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心情想皇太子啊太子妃啊这类摆在他眼前的问题。
           桐,很爱他的父亲。他这种性格的人,能这么爱一个人,还真是让我吃惊。
           我以为我们会等很久,可是不到两个小时,手术室门前的灯就熄灭了。皇室成员们非常吃惊,全都拥在了手术室的门前,不一会儿,老人被推了出来,主刀的太医摇着头,显然,这个手术没有成功,他们只是把老人的头打开,然后又缝上了。
           老人将面临一种很残酷的死亡方式。
           没有抽泣声,只有死一般的沉默,我突然感到这薰宫,竟是无比的冷酷寂静。真是该死的,他们连流泪都不会吗?还是流泪在这座华丽无比的宫殿中是被禁止的?
           桐依然立在窗前,一动不动,他用耳朵应该已经聆听到了一切。我走到他的背后,在明亮的窗玻璃上看到了他脸部模模糊糊的投影,突然,我看到一颗很大的泪,正从他的脸庞滑落。
          喃喃地,我好像听到他在自语:“有机会看到,很美好的未来。爸爸,我一定会让你看到。”


          16楼2007-07-14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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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绝对以及认真地确定,我昨天晚上抱着高木太子睡了一夜。
             因为……
             当我睡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多双眼睛,女人的眼睛,其中最冰冷的,就是皇后的眼睛,她的眼光让我绝对可以记一辈子。
             皇后娘娘和一群女官此时正立在神殿的正中,盯着我和我怀里的桐,保持着僵直的状态。
             我惊得一把把桐推开,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已将全部麻痹了,根本无法活动。桐也醒了过来,望望我再望望他的母亲,大脑还有点短路。
             “你们,这成何体统。”皇后冷冷地说,目光中全是对我无尽的鄙意。我无言以对,只好低下我的头,脸上火烫烫的,天知道,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糗过。
             “皇后娘娘,什么成何体统,这里是神殿,只是因为冷和累偎依着睡了一晚上,你以为我们会做什么不成体统的事吗?”
             “太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应该有的态度,母后,难道你没有看到,你吓坏她了吗?”
             “好,就算你们没有怎样,我正想问,是谁让她进来的?把薰宫当成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皇后一脸的怒行于色,吓得她身后的女官都退得远远的,可见她平时的威仪。桐却一点儿也不惊慌,站起身,然后把我托抱了起来:“是我让她进来的。对不起,母后,昨天事情太多,忘了向您通传,这个女孩是得到父亲特许,以我未婚妻的名义进宫来的,她将是薰宫里很重要的人。”
             他在说什么,事情明明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对他的母亲这样讲话呢,不待我多想,他又说:“她累了,我带她去休息。”
             干嘛啊,表现成这样。如果现在有个地缝儿,我真恨不得要钻进去,当然前提是我的双手和双腿可以恢复功能。
            桐抱着我,一路走回了他的东宫殿。奇怪地,我心里隐隐觉得他正在向皇后娘娘表示着他的不满,虽然我搞不清那究竟是为什么。


             不知睡了多久,我在啾啾的鸟声呢喃中醒了过来,懒懒地张开双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很可爱的房间里。
             依然是穹顶金壁,可是这个房间的色彩要明快得多,而且用了许多串珠和蕾丝作装饰,弄得梦幻无比。我现在躺着的这张床,夸张得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中世纪,正在扮演矫情无比的豌豆公主,睡在铺了十八张床垫的豪华床榻上。
             “皇后娘娘传小薰小姐立刻入西宫殿。”
             “皇太子殿下嘱咐过我们,不许任何人惊动小薰小姐。”
             “我现在是代表皇后娘娘在传旨,请内官不要阻拦。”
             “我现在也是在执行皇太子殿下的旨意,请内官不要为难我们。”
             本以为是鸟啼,细听了才听出来吵醒我的是两个内宫女官的声音,我跳下床,凑到窗边向外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官正在争执,互不相让,都是很有架式的样子,超像女骇客。
             “请你马上通传。”
             “我们不会打扰小薰小姐的睡眠。”
             乖乖,原来是因为我在吵架,心中升起不安,我连忙推开门,笑嘻嘻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我睡醒了。要去哪里?”
             两名女官都是一怔,呆了几秒钟才向我行了一礼,真是的,在拍历史剧吗?怎么宫里所有的人都是用鞠躬打招呼。
             “皇后娘娘要找我吗?好啊,我这就去见她。”
             两个女官对望了一下,那个守门的女官又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说:“小薰小姐,请您在见皇后娘娘之前先整理一下您的仪容。”
             仪容?哎呀,记忆中只有昨天早上马马虎虎地洗了把脸。现在真不知是什么怪样子。我嗖地一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房间。
             哇!镜子前那个人还是我吗?头发蓬乱,面目浮肿,晕啊,我就是用这副面孔被骇客们带入宫,又在宫里绕了那么一大圈吗?
             哎!太没面子了,死了算了。

             
             半个小时以后,我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随着那位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女侍宫走入了皇后娘娘居住的西宫殿。
             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叫西宫呢?薰国和中国在历史和文化传统上有着传承的关系,应该知道西宫里大都住的是一些怨妇和后妃中的狠角色,最不讨好了。
             女侍官把我放在一个小偏厅让我等着,我一头雾水,不是让我立刻到西宫殿来吗?怎么来了又要我等呢?见那女官就要退出去了,我连忙问:“为什么?”
            


            18楼2007-07-1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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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躺好,要不然我把你轰下去。”他继续表示不满。我只好按他的要求头朝正东,把被子铺好,自己的身子也不动,好像睡了一个木乃衣。
               他满意了,转回头继续看书。
               “喂,哪有人睡觉可以这样子,这明明是睡死了的状态。”
               “你点了两瓶营养药,所以现在是在表现你有多兴奋吗?”
               “桐,你可以这样子睡觉吗?就像死尸一样。”
               “呼……”
               “算了,这个话题跳过。”看他气息不驯的样子,我连忙一下子把身子扭过去,后背给他,于是一侧的水晶灯柱落入了我的视线里,咦,这上边有个小小圆圆的凸起,我摸一下……
               “啪”地一声,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灭了,我吓得尖叫了起来。桐连声诅咒,按下他那头的开关。
               “怎么,这个,按一下灯就全都灭了,你那边都灭了。”
               “喂,刚刚是谁说的不许关灯,说什么怕黑暗中有人会上下其手。你现在关灯是什么意思。”
               因为理屈,我只好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头,这个动作很像乌龟。
               过了许久,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约约地传进来:“今天晚上,你不仅仅是因为饿肚子才会晕倒吧。”
               “嗯。”
               “为什么?告诉我吧,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你为什么想要帮我?”我把头悄悄地伸出来,呼扇着眼睛看他。
               “说不清,就是看到你晕倒,心里很不舒服,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你到底是怎么了,整天蹦蹦跳跳的,不像是有什么病啊。”
               我慢慢地游上来,把头枕在枕头上,望着他盯着书看的侧脸,突然觉得他非常地亲切,于是,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桐,你问我为什么会晕倒是吗?我现在讲你要不要听?”在如此夜色朦胧的晚上,一切的事物好像都褪去浮光,还以本来的面貌,我觉得我的心悸动不止,想把所有埋在心底的故事都说出来,我真的忍太久了。
               “你知道我叫小薰,可是知道为什么我叫小薰吗?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因为我把我妈杀死了。对,是我把我妈杀死的。我妈从小就有遗传性心脏病,所有的人都对她说,不可以要小孩,可是我妈不听,于是有了我。我出生那天,她就心脏衰弱死去了。就这样我把我妈杀死了,后来,我爸就恨我,因为我杀了我妈。他对我说,小薰,你妈死的时候闻到了香薰的味道,她说那是天使的味道,小薰,你就是我们的天使。才不是,我不是天使,他在骗我,天使怎么会杀了我妈。他给我起了小薰的名字,那是因为每当有人唤起我的名字,我都会想起我杀了我妈这件事。就是这样的。桐,你有没有听着。”
               “有。”桐回答,合上了手中的旧约,伸手过来把我的头揽进他的怀里,“然后呢。”
               桐的怀抱很温暖,我可以枕着这个温暖的怀抱看窗外的星星:“后来,我也能闻到香薰的味道了,我跑去告诉我的爸爸。爸爸不信,他还在想我杀死了我的妈妈,他每天晚上都拉琴,我知道,他是要用琴声杀死我。因为我用香薰杀死了妈妈,所以他要用他的琴杀死我,希腊神话中就有这段谋杀的故事,桐,你有没有听过。”
               “没有。”
               “我讲给你,你想不想听?”
               “想听。”
               那一晚我讲了许多关于香薰和琴音的故事,我把自己深深埋在心底和记忆中的故事全讲给桐听,那种敞开的再也没有阴霾的感觉好极了,令我的心畅快不已。最使我开心的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相信我,鼓励我讲出更多,那些令我自己都不知所措的想法,然后对我说,哦,我知道了,哦,是这样吗?他真是个最好的倾听者。
              后来我比他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极了,是种从来没有过的安稳和平静,无梦,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睡过觉,终于有机会闭上双眼,让我感动得想哭泣。


              27楼2007-07-14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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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金的波拉丽丝大街上有一条著名的广场,是以薰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玛丽安皇妃命名的。每当节日来临的时候,郁金的市民们总是在这座广场上进行欢庆的活动。
                 因为圣诞节是薰国非常重要的节日,所以玛丽安广场上的庆祝活动也是所有节日里最盛大的。庆祝活动中有一项,是青年们非常喜爱的,那就是抽取十爱之礼。


                 “是你讲的啊,什么事都可以为我做。”
                 “没问题,不过限量只有一件。”
                 “那好,我要你为我去抽取十爱之礼。”
                 他愕然,“抽取十爱之礼?你没有搞错吧。”
                 “怎么,想反悔?”
                 他瞪着我,几秒钟后,面色缓和了,搭住了我的肩头,“不是,我只是在想,你真是够笨的,想我堂堂高木太子的一个承诺,那是多么难得啊,你就算不想出摘月亮摘星星这种档次的要求,也要过得去才行啊。怎么就是让我帮你抽个奖这么简单。”
                 “那你去不去?”
                 “去是没有问题,可是广场上人太多,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咦……”我鄙夷地扁起嘴来吁他,“做不到你就不要讲大话。算了,就当我没讲过。”
                 桐很吃这一套,立刻中招,“什么做不到。现在就去。”
                 于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我拉着桐,迎着风雪走向玛丽安广场。
                 广场此时正人头蹿动。大多数的年青人都围在最东边的地方,那里就是抽取十爱之礼的地点。
                 桐按低他的雪帽,然后拉着我,勇敢地向那里走了过去。很快,我们就排在一双一对的情侣的队伍里,任那天空中的雪花,铺天盖地地落在我们的身上。
                 他把我护在他的身前,伸出双臂把我圈住,嘴里忍不住又开始嘟囔:“你真是笨蛋啊,要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凑这个热闹,冰天雪地的,还要在这里排队。”
                 “喂,桐,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我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桅子花香,眼圈不争气地红了,好在现在是靠在他的怀里,他看不到我的脸。
                 “嗯。”他哼着,很不以为然。
                 “桐,你说是谁想到这个主意的?抽到那十个爱的饰品就真得能获得天长地久的真爱了吗?”
                 “你都冻得打哆嗦了,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事情。”他把我更紧地护在怀里,低低地诅咒,“我要是知道这个鬼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冷啊,那算什么呢,我遥望着蜗牛一般前行的队伍,眼前全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他们的心中一定有一份真爱的期待吧。
                 走啊走的,终于,轮到了我和桐。
                 一身圣诞老人打扮的工作人员把一个箱子递到我们的眼前,“请抽取吧,九爱已经被人抽走,现在这个箱子里只剩下了永恒之爱,祝你们好运。”
                 我吸着鼻子,顾不得自己现在已经快冻成一只冰棒,兴奋地催促着桐。
                 抽不抽着没有关系的,只要此时此刻的玛丽安广场上,他真的为了我抽取十爱之礼,就算只是为了承诺,为了责任也好。我不在乎的。
                他伸出手来,探入箱子里,然后很快地摸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递给了圣诞老人。看得出来,他很没有诚意。
                哎,算了,他有诚意才奇怪呢。
                 那个圣诞老人做了几个夸张的表演动作,随后把手伸到了我和桐的面前,缓缓地,他打开了那个小小的首饰盒。
                 一道光芒瞬间从盒子里迸发了出来,映得我眼前一花。
                 满天的雪花在那瞬间好像拥有了生命,不再冰冷,灿白的一片。
                 打开盖的小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铂金项链,项坠是一只小小的丘比特天使,这件饰品正是十爱之礼中的永恒之爱。
                 我无比震惊,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地低叫了一声,用双手蒙住了嘴。抬头望着桐,我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望着躺在盒子里的永恒之爱,也惊呆了。
                 想抽到十爱之礼要有十万分之一的机会,而抽到这永恒之爱要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为什么它竟会被我们抽到呢,我们之间,真的会有上天赋予的永恒之爱吗?可是,不会,他刚刚在抽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上他的诚意,我想,也许是天上的爱神正在打呵睡吧,才会把这份厚礼送到我们这对即将分离的冒牌情侣的身上。
                 我只是想要一份温暖人心的回忆,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永恒之爱。
                


                35楼2007-07-14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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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个时候全场响起了《铁达尼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这首歌在向玛丽安广场上的所有人宣布,十爱中的永恒之爱已被人抽取了。于是我耳边又响起了掌声和祝福的声音。
                   圣诞老人笑嘻嘻地催促着桐,让他为我带上永恒之爱。我的心砰砰地狂跳,紧张得快要晕倒了。我看到桐把手伸向了那条项链,他的手指纤长,尾指上有一枚光芒四射的尾戒,他拿起了永恒之爱,然后倾身为我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停止吧,就在这一刻让一切都停止吧,我真希望可以得到一种咒语,让我可以在这一刻,忘掉一切,像睡美人一样开始沉睡,即使永远不能醒来。
                   我看到桐的眼眸中也有着一丝眩惑,那么冷调而理智的他也被这永恒之爱打败了吗?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突然俯下了头,向我的脸缓缓地逼近。他的唇,与我的唇只余下了一片雪花的距离。
                   “喂,他不是我们的皇太子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一下子想起,在不远处的超大显示屏上,我和桐被放大成了小山一样的影像,正被所有玛丽安广场上的人们注视着。
                   如同从梦中醒来,我一把抓住桐的手臂,“快跑。”
                  于是,在铁达尼号的优美旋律中,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有那愈来愈响的猜疑声中,我们开始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穿过了人群,我们狂奔出了玛丽安广场。


                   雪停了,天也暗了起来,天空中坠满了星星。也许是因为下了一天的雪的关系,天是清亮亮的一片,大地也被白雪掩埋了所有的尘埃和污垢。
                   我和桐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因为刚刚跑了很长一段路,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天气寒冷。
                   桐望着他的手发怔,我举着永恒之爱的项坠,那只小小的丘比特发呆。我们两个,好像掉入了一个只书写了一页的童话故事里,身边的一切都虚幻而不真实。
                   许久,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回到口袋里,喃喃地说:“没想到逃出宫,短短的一天里,会发生这种事。”
                   “哦,那个,可不是吗?像木像奇遇记一样。”我连忙也把项坠放下。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从宫里走出来,就一定会接触到一些崭新的事情。”他仰头望着苍穹,“小薰,你不知道,小的时候我多渴望像现在一样偷偷地跑出宫。避过那些侍从们,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你真的这样想过吗?”我感到很新奇。
                   “当然,我从小性格就很叛逆,不像堇那样和顺,记得母后说过幸好继位的是堇,可是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他走出了宫,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却背负上了整个宫的责任。不过,我不会抱怨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望着暗蓝色的夜空,他不再讲话了,整个面孔都被罩在一层暗蓝色的薄纱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嘴角挂上了很单纯明净的微笑。
                   这个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不再高高在上,冷傲敏锐,而是毫不设防的孩童一般发自内心的快乐。我盯着他,为这个表情而打动,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喂,你想起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
                   “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偷跑出来过。我还带着同伴,那时候真是天真,以为用自己的力量可以拯救一切。”
                   “你带了同伴吗?是堇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不是堇。”他突然从遐想中警醒,垂下头,看了看表,“很晚了,再不回去了,就要天下大乱了。”
                   他好像不想提起他的同伴,也许,那是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秘密吧。我心里有些黯然,我看到的桐的最开心的表情,居然只属于他的少年时代。


                  36楼2007-07-14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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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东宫的时候,整个薰宫还在沉睡。一切都是静静的,只有晨光,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探进深邃的宫殿。
                     我提着小小的行囊,斜肩背着书包,立在晨光中,头脑一阵阵地眩晕。
                     折腾了一天,又一晚上没有睡,我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鼻子是堵住的,无法呼吸,嗓子干哑,像要冒烟一般。
                     一定会生一场大病吧,就像要做一场已经预知了结局的噩梦。但愿梦醒以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晕晕地走着,想着下一步也许就会晕倒,可是晕倒又会怎样,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无所有,就算是倒在地上,也要自己醒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也许就是这种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念头在支撑着我吧,我沿着柏油路在郁金的七度晨光中一路走回了家。
                     找出了感冒药,消炎药,向嘴里塞了十多片,然后再也撑不住了,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晕晕地睡去。因为病痛的关系,睡得很难受,觉得自己好像被冰水浇着,被烈火烧着,落入武侠小说中那种修习至高武功的境界,身体在不断被锤炼着。
                     晕晕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我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心头悸动不已,会是他来了吗?因为我的逃离,他来找我了,就像他以往做的那样,几十个电话不停地寻找我的踪迹。
                     满身是汗,身子虚虚得好像脱了力,我勉强坐起来,觉得皮肤下像在燃烧一样。脑子却还是不争气地想着,如果真是他来了,我要怎么办呢?一定是要拒绝他的,和他讲永远是朋友的这种话,还有,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病了。
                     对,一定不能。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梳了梳凌乱的头发。
                     咦,怎么门铃声不响了呢?他走了吗。
                     强按下胸口那种呕吐的欲望,扶着墙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早晨的光芒如水银泄地一般地涌入了我的眼中,那样地眩目,我连忙闭紧了双眼,强烈地克制着眩晕的感觉。真是的,因为生病,连眼睛都没有免疫力了吗?
                     “小薰,好久不见。”
                     一个淡雅的声音响起,不是桐,那是久违了的声音。
                     我强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立在我的面前,立在那绚烂无比的晨光中,他身上独有的一种奇特的气息,带着一种静谧的悠然的感觉,向我袭来。
                     依然是穿了米色的大衣,肩背上背着一只乘装着小提琴的琴盒,立在我的身后,立在淡淡的天和悠悠的云的下面。
                     他竟是很久以前离开的景。
                     “景?”我喃喃地吐着了他的名字,以现在的脑筋,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他啊,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是我,很奇怪吗?”他望着我微微地笑。
                     是啊,是很奇怪,离开以后,音询全无,却在这个我狼狈不堪的早晨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有啊,真是对不起,我现在的状态一点也不好,应该是没办法欢迎你了。
                     他的样子在我的眼前波离成一纹一纹水中的影子。我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身子一软,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人还真是软弱啊,孤立无援的时候,死撑着不会倒下,可是当好朋友出现在面前,居然所有的力气就会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让人倍感无助的早晨,景竟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冥冥中是不是有种力量觉得我有些可怜,才会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让我又有一个肩头可以依靠。


                     我晕睡了三天,一直高烧不退。每次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之间,都会看到景的身影,他找人帮我静点,喂我吃药,安慰着我,对我说一定要坚强,讲什么病菌都是欺软怕硬的。于是,心里觉得很安慰,可是,一丝淡淡的失落竟盘聚在心里,会不争气地想,对薰宫中的那些人来说,我真是微不足道的吧,我的存在就像是南风中的一颗灰尘,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那本日记一定会唤起桐对若樱的感情,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一件事,薰宫里拥有了一位充满责任感的皇太子,又将拥有一位无可争议的太子妃,到时候,皇后娘娘的面孔一定不会冷冰冰的了吧。连堇,都不用再屈尊进入国立大学,只为唤醒我那自不量力的心灵。
                     过了一周,病终于慢慢地好了起来,可以喝景为我熬的皮蛋瘦肉粥。
                    


                    38楼2007-07-1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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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一口气喝光了一小碗粥的我,嘴角的笑意绽开了,“小薰,看起来你活过来了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景,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
                       “怎么讲那么客气的话呢?”他拉过我的手,指着上面的针孔,“谁会希望自己得病,你看看,手背好像都要给扎烂了一样。一个人住,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把话题岔开,“景,你怎么会回来。”
                       “学院那边的课程已经休完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回来。因为,芷在这里。所以呢,一回来就奔到你这里来了,小薰,你可以把芷住过的房间租给我吗?”他的话语很淡,可是那里浓浓的感情却是满溢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爱情,可以让时间和空间都形同虚设。
                       “哦,当然可以。”
                       芷,你好幸福啊,竟有一个人,那么优秀的人,如此的爱你。一圈一圈,他像一条回游的鱼,永远演奏最初的乐章。
                       真是让人羡慕。


                       景在我的小二楼上住了下来,白天的时候,他会到国立大学的音乐学院做讲师,主教小提琴,晚上呢就陷在小二楼里,从不出去。
                       在我的生命中,又会有一种小提琴的声音,在夜晚的时候,像风一样渗入我的房间,飘入我的耳中,可是这一次,它的旋律是那样的优美,安详,甚至快乐。
                       也会有一种香味淡淡地袭入我的鼻端,不过再也不像小时候那种让人窒息的汹涌。而是蜿蜒着,淡淡的,像一缕凝结的馨香,细细地去品,就会分辨出那是从窗外的桅子花丛中飘来的。真实的,凝重的,让人的心感动。
                       国立大学这个时候正在放寒假,我计划着可以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打工赚钱,细算一下,只要打三份工就可以应付下一个学期了。景一定会给我房租的,可是如果要他的钱,我成什么了?所以啊,自力更生还是头等的大事。
                       只要不计较,工作是很好找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信奉着这个原则,所以总是有活干。于是,一天下来,我找到了一份送早餐奶的工作,开着机车,从南到北,享受着晨光微熹,然后,是一份打字的工作,我用每小时一百三十个汉字的水平打败了三个竞争对手,得到了这个粉“白领”的活儿。然后,在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的这个时间段,我找到了一份在高级西餐厅端盘子的工作,呵呵,这份工作赚的钱是最多的。
                       我很高兴我的生活重回到了正轨上来,又可以拥有那种无梦而安定的快乐。只有这种生活,才是我自己可以主宰的。
                       傍晚,走上了波拉丽丝大道,我从一丛一丛的人群中穿过。我工作的那家西餐厅就在这条大道上。
                       酒红色的黄昏让一切都变得梦幻,我留意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因为得了场病的缘故,好像与这个世界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没有去听它的声音,也没有关心它的色彩。
                       踩踏碎大理石块组成的人行道,发现迎面有一群人正聚集在一只橱窗前,观望着里面放置的闭路电视。我好奇地凑上前去,然后,立刻被电视上的专题报道惊呆了。
                       这是一个重播的报道了,记录着皇室最近发生的大事情:皇帝陛下病逝,皇太子继位成为薰宫第二十四世的皇帝。
                       就在我病重的这几天里,桐居然成为了薰国的皇帝。
                       我呆呆地立在屏幕前,任身边的人游走来去,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在心头裂变成一格一格黑色幽默的漫画。


                      39楼2007-07-14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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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桐在讲话吗?我,不是在做梦?像我发烧的时候做的那些个梦一样,他在飘浮着桅子花瓣的夜空中说着他喜欢我?
                         他摊开桌上的一本日记本,于是浅绿色的书签,洁白的桅子花和暗蓝色的天空落入了我的眼底。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离开我,我对你真是失望,你听好,解释的话我只讲一遍。十六岁的那一年,我是带着若樱出过宫,可是那是因为我觉得她很可怜,就像一个宫里被一针一线缝成的布偶,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我绝没有别的心思,从小到大,她在名义上都是堇命定的妻子,我虽然叛逆,可是绝不会做出有违宫内伦理的事情,我喜欢女人一定不会是若樱。”
                         我怔怔地望着曾经让我心灰意冷的那纸日记,心里百味杂糅。
                         “你,你讲得明白一点儿好不好,我怕,我会听错。我脑子很笨。”我可怜兮兮地开口。
                         “没错,你怎么是个这么笨的家伙呢?你没有脑子,都不想事情的吗?你不想想我为什么带着你出席国立大剧院的音乐会,让所有主流媒体都拍到你和我在一起的样子?为什么我要分半个床给你,你不知道那是属于我妻子的位子吗?为什么我要陪你约会,为什么我那么宠你,为什么我带着你去抽取十爱之礼?”
                         “是啊,为什么啊?”他越说我越是迷乱,傻乎乎地拼命想要抓住空气中一些真实的东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一个被我气得快脱线了的表情,“我,我不想说出来。这根本就是心领神会的东西。你这个笨蛋,干嘛一定要逼着我说出来。”
                         “你都说我笨啊,心领神会不了怎么办呢?要不然,你小小声地说出来,好不好?”天啊,我都急得快哭出来了你没看到吗?
                         他被我气乐了,抬起手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项坠滑了一道银亮的弧线,颤颤地垂在我的眼前,一个小小的丘比特正对着我微笑。
                         “这是什么?”
                         “十爱之礼啊。”
                         “它叫什么?”
                         “永恒之爱。”
                         “对,就是永恒之爱,我抽到了它,然后又带在了你的脖子上,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高木桐喜欢的,想要在一起走过永恒岁月的女人。”
                         “轰”,我觉得我的头要炸开了,他说出来了,不是在梦里,他真的讲了,那么真诚地对我讲出来了。真是太幸福了,就在这一刻死掉也没关系了。
                         “本来,我也不太清楚的,可是,你离开以后的这些日子里,我发现我的身边没有了声音,没有了色彩,父亲离开,如果再没有你,我好像就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所以,我一定要让你陪在我的身边,说我自私,困你在宫中也没有办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伸长了手臂,再次为我把永恒之爱戴在了脖子上。
                         “你再敢摘下来随处乱放给我试试。”
                         极度的幸福感让我失去了讲话的能力,我望着他,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他把我拥在了怀里,那是我无比熟悉的充满了桅子花香的怀抱。
                         “你下次再敢给我偷跑试试。“
                         “桐。”
                         “嗯。”
                        “你等着啊,我哭够了就给你捶背。”


                        41楼2007-07-1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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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下才化了一半的妆,我穿宫过宅地找桐,在乾嬉宫外的草地上找到了他,还撞上了和他在一起的一群记者。不去理睬记者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扯着桐,一路把他拉进了乾嬉宫:“高木桐,你要带我出席新闻发布会?”
                           “是啊。”
                           “你又发什么疯,你看看我,我哪里像新闻?”
                           “你还不知道吗?你是薰宫里最有价值的新闻,因为既然已经登基,为了皇室的未来,下一件摆在日程上的头等大事就是大婚。你那个倔样子,毕业以前一定不会答应嫁给我,可是毛毛雨还是要下的。这是我的责任。”
                           “什么毛毛雨,什么责任?”
                           “告诉我的国民,他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个叫做小薰的女孩。”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窒息,没来由得,心口砰砰直跳,全身都在冒冷汗。
                           “别怕,总会经历一次的。我保证就这一次。好不好?”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总是这样搞突然袭击。”我觉得眼前发花,一直在冒小星星。连忙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见我的表情不对劲,连忙握了握我的手,被我的手冰到了。
                           “我习惯了想起什么事情就去做什么事。我该向你打招呼的,你不要怕,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你到底是怎么了,又要晕倒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讲不出话来,只是把头偎在他的怀里。他急了,喊着身边的侍卫去叫太医。
                           “不要。”我拉扯他的手臂,“前几天得了场很严重的病,所以身子虚弱,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不讲话了,只是拥着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直在对我说别怕,可是啊,好像在怕是的他。
                           静静的,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声响起,如一线烟轨,攸地滑过。
                           许久,他说:“我没想到会吓到你,也许,想要走入薰宫真是需要一些勇气。小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因为你善良。还记得最初和你见面的时候,你为了你的朋友冲到我的面前,要求我不要伤害她,那个时候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后来,你阴错阳差地入宫,仔细一想,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才会做出那么笨的事。我没想到这样单纯的心居然也受过很深的伤,可是你对朋友,对长辈,甚至对不相识的人,仍然保持着不设防的心,把所有人都当成天使,这种能力,我还从来没有在什么人的身上见过。所以,你不要怕,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成为薰国的皇后,一定会是一位最善良,最可爱,被所有人赞赏的皇后。而且你身边还有我,我会帮你的,站在你和那些未知的荆棘之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要再晕倒了,因为不是每一次,你都可以靠在我的怀里。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一些,不要再让我担心。”
                           听着他的话,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融化掉一般。
                           我终于知道,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桐。


                          43楼2007-07-14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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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小薰,在这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和你那华丽丽的薰宫并排站在一起,要更有青春和鲜活的生命力量。所以我也许会让你失望呢。
                             又是委曲又是气恼,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脑子里,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喉头却被哽住了,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可以退下了。”她不再看我,起身离开了。一股雅诗兰黛香水的气味袭近而又飘远,山一般的炫耀着她的绝对权威。
                             后来,只余下我一个人,伫立在这宫殿,感到四周寒冷无比,全身不可遏制地发抖。


                             一步步强撑着走出西宫殿,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偶。
                             心里想逞强,可是该死的身体却在做对。那么,我真是软弱的吗?我的心一阵的抽痛,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周年舞会上,桐在黑暗中向我袭来的水晶一般的吻,想起他像一只供品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佑大无比的神殿上,一身桅子花香味地偎在我的怀里,想起他看到我那又红又肿的膝盖,双眼气得一片血红,紧紧地拥抱我对我说着:“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想起他对我说,父亲走了,如果你也离开了,我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桐,你也讨厌这华丽丽的让人窒息的孤独是吗?那么为了你,我不能放弃,也绝不能屈服。
                             我迈了一步,突然心口的那种刺痛竟然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一种从心口处扩散出来的酥麻感觉爬遍了全身。我恐怖地发现,我的心坏掉了。强撑着靠着曲径上的栏杆,我努力撑住身体,我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有蛛网,爬上我的脸,密密地织着,要封住我的呼吸。我不能动了。
                             妈妈,是这样吗?妈妈,我好可怜,我和你一样了,你用残破的生命换来的依然是残破的生命。
                             泪从我的眼中大颗大颗地落下,我好像看到桐就立在不远处,发现自己竟发疯般地需要他。我害怕,桐你要帮我。可是我的双耳中全是嗡嗡的鸣声,眼前也苍白一片,景象忽而清晰忽而波离。我在心中无数次地喊着桐的名字,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幻影中波离远去,从此离开了我的生命。
                             我蜷缩在栏杆旁,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感到麻痹的感觉缓解了。勉强爬起身,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冻僵就冻僵吧,在以后的日子,小薰将学习如何等待死亡,像妈妈那样,象芷那样。
                             要一个人。
                             就只有一个人,我得离开桐,就像当初芷离开景一样离开他,我终于明白芷为什么会那样对景了,因为,我终于明白,爱一个人,就是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儿的伤害,宁可自己伤痕累累。
                            皇太后娘娘,我还是被你打败了。可是,就算我决定离开,一切也与你无关。


                            45楼2007-07-1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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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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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微冷的空气轻轻地从我的皮肤上吹过,带来一丝丝微寒的凉意。
                               我勉强张开双眼,于是看到小楼里高高的穹顶。再也没有那些海神的壁画,没有绚着金色的浪花和人鱼。只有轻轻浅浅,米白色的桅子花儿浮雕。
                               于是我慢慢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我又一次偷偷地跑出了宫,怀中是一颗破败的心灵,随时都有着停摆的可能。我一个人走在郁金市暗媚的月光下,双腿无力,像踩在云朵里。
                               我一直想着,求着,妈妈,帮我回到你的身边。回到你的身边,随便命运把我残破的生命怎么样都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小楼的,只记得,眼前是星星点点的苍白,意识似有似无,很像接收不好的电视信号。我把头撑在楼门上,在包包里掏着钥匙,一次一次,那是非常辛苦的动作,是婴孩的时候一次次抓起玩具的再次演练,直到我终于把钥匙插入了锁洞。
                               打开门,所有的墙壁都开始旋转,我竟分不清上下和左右,然后我像一只吸入了迷香的蝴蝶,在天眩地转中倒下了。
                               还是醒来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终将湮没在一次晕倒之中吧,这是芷对我讲的,现在我用我的心来回忆。
                               我得爬起来,可是,为什么我一动都不能动呢?于是我又想起那个桅子花飘香的夜晚,我接到芷的来电时她讲的话,小薰,求你,上楼来救救我。
                               她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只有一颗泪水,瞬间从她的眼前滑落。
                               原来真是这样的。一动不动,无能为力,在死亡面前,脆弱得变成一颗眼泪。
                               可怜的妈妈,可怜的芷,现在,是可怜的小薰。


                               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然后我看到穿着睡衣,一脸慵懒表情的景正从小二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微熹的晨光中,他像一个气息暧昧的动漫少年,在我朦胧苍白的视线中,虚幻得像飘浮在空气中。
                               他游步去了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他又去了一个房间,很快又取了一盒早餐奶出来,边走边喝着,终于,他沿着楼梯走了下来,一蹬,两蹬,突然,他停了下来。
                               他遥遥地望着倒在门口的我,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滑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就呆怔下来了,好像时间在那一刻定了下来。
                               我用力抬着我的眼睑看他,视线是一片模糊。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可是,你可不可以救救我。”这是我有生以来发出得距离自己最遥远的声音,远到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早餐奶被丢掉,他跑过来,抱起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从眼角看到他闪烁着的眸和苍白的嘴唇,他真的被吓到了。
                               “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动我。让我躺着,就躺一下。”我喃喃地说着,四肢象破败的布偶一样不听使唤,泪不听话地从眼中流了下来,真讨厌。
                               “你确定只要躺一下吗?”他焦躁地问。
                               “对啊,最好不要动我。你,去芷的房间,那里有药,我想,我需要那种药。”
                              眼前迷乱的奶白色终于变成了惨烈的白色,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回复了,醒来后感到景把很多药片塞在我的嘴里,满嘴苦苦的味道。记忆暂时性的短路让我的大脑有些迷糊,过了两分钟才记起我终于回到了家,回到了妈妈和芷的身边,我正躺在景的怀里,经历再一次的生死选择。
                               景的怀抱很温暖,我嗅到了一股好闻的黄瓜香味,是古龙水?香皂留下的味道?不知道,要记着问他。我仰躺在他的怀里,看到了他的眼,垂落的眼睫。
                               于是,我对他微笑,他盯着我,也还了一个微笑,不好看,很僵硬的笑。
                               “你醒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景,我的心坏掉了,象我妈妈那样,和芷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随时有可能死去。”
                               听了我的话,他全身一阵战僳,恐慌爬上了他的脸,他无措地望着我,然后发出了一声我听不清的叹惜。对不起,景,我知道这种病对你来说是人生最大的伤害,可是没办法,我也不想。我也讨厌。
                               “你在医治吗?”
                               “我,刚刚才知道。它啊,还来得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呢。”
                               “小薰,以后,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一起?他的意思是要陪着我吗?为什么?
                               “我要看着你病好,陪着你病好,你一定会好的。我一定不会让你象芷那样,我不允许,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小薰,你一定要努力。”
                              


                              46楼2007-07-14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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