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云雀并非不惧白兰遮天蔽日的炎力,只是料定这人别有所图。若他的目标当真是加百罗涅,没得非要缠上六道骸,也完全不必容许他们进入结界圈。
所以结论显而易见,这番精心策划,迂回以待,不是为他,就是为沢田纲吉。
至于到底是要哪个,亦或是两个都要,试过才知。
想到这里,云雀背脊微弓,直接以猎豹突进的速度从正面逼近。
白兰深知每个人的招数与内力极限,从容抬手欲挡下暗银拐的攻势。
怎料云雀此刻炎力极盛,身未至,紫色清炎先一步进击而入,如同风刃在他衣袍上狠狠切出个口子。血迹须臾渗透而出,染红了一袭不粘尘埃的白。
白兰微微挑眉,比起愤怒,眼里更多的是惊讶。
他没想到那子胎中积攒的死气之炎一旦爆发,竟会有如此威力。
倘若他也能以某种容器,汇集万千炎力,岂非无人能敌?
云雀见白兰分神,趁势连攻。加之既是试探,便有意弃了守势,丝毫不顾忌招与招之间的停顿与漏洞,只管明刀明枪的近身搏杀,要旁边人看了,很有些不要命的疯狂。
白兰炎力虽盛,却不擅近战。身上被云炎风刃割了好几下,尚不及退开,迎面又是暗银拐的侧击。
迅速用小臂格挡了一下,竟觉手臂嗡麻震颤,几乎招架不住。
云雀另一手的拐追击而至,白兰没再挡,一手抓一边,空炎掀起风力,以拐为杠,支起云雀的身子欲将他扔退回去。
云雀顺势浮空,旋了一周,拐尾的银链抽将而出,攀附着紫炎直追白兰心脏。
白兰立刻松手,屈膝后仰,堪堪躲过。
只是紫炎后劲仍盛,云雀落地反身下蹲就是一个扫荡腿,腿风所过之处,木树崩塌。
白兰接连两个后翻,居然没脱离云炎的攻击范围。所幸空炎幻化成羽翼,翅展盾挡住紫炎,一旋身飞上半空。垂眼看地上破败风貌,心中对彭格列指环的威力啧啧称奇。
六道骸一手护着纲吉,一手轻抵在唇边,同样若有所思。
低头问怀里的人,“怎么做到的?”
纲吉瘪了瘪嘴,“他不说。”
一旁的迪诺更是一头虚汗,现在的云雀和当初被六道骸打下屋檐的他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倘若自己那时不是没脸没皮的缠住他,他日再想逼他就范,只怕难如登天,无从得手。
毕竟他有如此精武潜质,又是那样孤傲不拘的脾性,要他割舍炎力如女子孕育,与取他性命不遑多让。
想他既肯为他牺牲如此许多,自己临行前为何要决绝的丢下句,‘纵你无悔,但无有来日’的混账话。
他若与你无情,怎容你近身?你又何必逼他……
心疼的不行,几欲开口,却都因气弱变成了低咳。
云雀转眸清清淡淡看了他一眼,忽而开口道,“安翠欧。”
不一会从迪诺的袖子中慢吞吞爬出只龟,一路往云雀脚下去。
自家宠物怎得如此听话,迪诺心里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云雀那当仁不让的‘女主人’架势,悲的是他这个王怕是日后都要缈无地位感了。
云雀一脚踩在龟背上,四周紫炎凝结,云海袅绕又顷刻饱和,须臾控出场局部雨。雨水打湿了云丝黑发,浸染了素色衣衫,最后完全滴落汇集在安翠欧身上,慢慢吸收、膨胀,直至猛然爆发。
云间朦胧出现巨型龟的轮廓,待云层散开,只见云雀立在巨化了的安翠欧头顶,一时竟比飞空的白兰还要高出许多。神情犀利,毫无顾忌的向对方挑衅般勾了勾手。
白兰半眯的眼逐渐睁开,轻笑道,“有趣。”
大空之炎在半空聚化成量子光球,由一到二,由二至三,数量越来越多,却只蓄不攻,灰紫明眸莫测高深,不知意欲何为。
云雀哪里待他齐备,踏着安翠欧发力,一跃飞入能量阵,紫炎过处,能量球被逐一爆破。
白兰仍旧故做守态,借空中变向的优势,稳稳躲过云炎的风刃。
云雀落回安翠欧头顶,调整方向再次强攻。这一次白兰抓住了他的路线,量子球集成光剑,一挥而下。云雀半侧身就避开了,总觉太过轻易,不由转头一看,那光剑竟是冲着安翠欧去的。轰隆巨响,安翠欧嘶声嚎叫,仰天倒地,掀起滚滚尘烟。
云雀眉头紧皱,怒气大涨,借着之前踩踏的冲力瞬身至白兰面前,左手一拐锤击,压在白兰臂上一个借力提身,接右腿膝击。白兰果然展翅借风力后退,云雀迅速甩出银链,链尖蛇形盘绕,瞬间缠住了白兰的腿。
正当下坠的身子借着银链挂拖,秋千回环似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从白兰脚下荡到他正上方。随后轻呵一声,紫炎爆燃,顺势俯冲而下。
怎料白兰以攻为守,根本不看他,光剑幻化成长矛,掌心一翻,直插安翠欧心脏。
云雀凤眼怒睁,不得不偏离既定目标,与白兰擦身而过,急急追至安翠欧身前,以成群的刺猬筑起防护墙。
成墙虽快,终究难挡大空之炎的蓄力一击。光白长矛轻易突破云炎,光速刺入云雀的左肩,拖着他持续贯穿而行,直至矛头扎进地表。云雀就以半跪的姿态被白兰的大空之炎悬空扎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顾不得疼痛,面无表情的重新聚力,但是紫炎忽明忽灭,似乎失了控制。
云雀低声斥道,“没用的东西,给我撑下去!”
迪诺自然知道他在与谁为难,急的大喊,“恭弥!已经够了!”
云雀置若罔闻,丢了拐棍,双手握住光矛,一咬牙,生生把矛折断在骨血里。按从前的内力,这点伤情尚不能要他束手就擒,但他此刻忽的瞳孔收缩,双眼模糊,心脏声慢慢大过环境声,没一会身子便失了力道,跪倒在安翠欧身边。
迪诺知他和腹中孩子已是极限,自己却无力护他,力竭之际仰天喊道,“六道骸!”
这一声让纲吉反应过来,骸一直在他身边寸步未离,可他却是现在仅存的也是最强战力。连忙急急扯他的衣服,“你快去……快去救云雀前辈啊!”
六道骸不为所动,异色瞳眸幽幽的盯着白兰。显然他和云雀推测的一样,白兰此番不为云雀便是为纲吉。现在面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云雀,下一招是抓还是杀,方见真章。他不能动。
几人严阵以待,白兰却扑扇着羽翼悠哉悠哉。等了会不见六道骸有离开纲吉过来帮衬的意思,不由抿唇笑道,“原来你们注意到了。”他到说的直接,“我想从彭格列身上取件东西。只这一件,到手我便走,此后不犯加百洛涅。”
纲吉刚想问白兰想要什么,六道骸先他一步道,“那时医他便可动手,何须拖到此时?”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要取走的东西,怕你不答应。”
“那便免谈,我必然不会答应。”六道骸伸手,三叉戟即刻现形。
白兰眯起眼转向纲吉,“彭格列,你怎么说?”
“得看你想要什么?”他现在无法战斗,迪诺和云雀又是重伤,终究想息事宁人。
然而六道骸满脸都写着拒绝。“是什么都不许!”
白兰轻笑,“你们谁做主?”
纲吉向前跨出一步,“我才是彭格列的王。”
六道骸拽回他,沉声道,“我不准。”
白兰哪里是会吃亏的人,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取走的东西,必是忧关性命之物,这小子没过脑子吗?!
纲吉垂眸屏息,再抬头,眼中盈满了琉璃橙彩。虽说无法燃起死气之炎,骨子里王的气场到底铺天盖地的翻卷而来,声音都似变了调,同样的话语,截然不同的威慑力。他说,“我才是,彭格列的王。”
六道骸一怔,只觉汹涌杀意被这王眼中厚重的橙色逐渐压制,到最后竟无知无觉的放开了手。待回过神,虽说分外不情愿,还是以戟杵地,单膝而跪。
纲吉望向白兰,“你放他们离开,我留在你的结界里。”
“可以。”白兰很是爽快,直接在结界层上敞开个出口。
六道骸冷冷看他,显然对他的决定艴然不悦,也绝对不会照办的样子。纲吉有点匡不住预备不管不顾的六道骸,连忙问白兰,“你不会取我性命吧?”
白兰笑道,“既是与彭格列同盟,自然不会动你。”
纲吉松了口气,冲六道骸努嘴,像在说,看吧,放心。
六道骸怎么可能放心,他必须留在纲吉身边,可现在尚有余力带走云雀的又只有他。
天人交战之际,迪诺开口道,“六道骸!那日我在斯佩多面前护下纲,今日你要为我守住恭弥!”
闻言六道骸眉头紧蹙,这人情债来的真不是时候。可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正酝酿着如何背信弃义,那小小的王竟一头钻进他怀里。缓缓抬头,眼色朦胧。
六道骸自然而然的垂眸与他对视,角度刚好,所以心头微颤。这似魅似惑的橙,正是他追忆不回的那夜那人。听他淡然语气,好似天命有书,轮回有定,温柔却不容质疑。他说,“我知道你等了许久,便就再等我一回吧。”
这世间总有一个人,能灌你一壶迷魂汤。
他说什么,你的身体就会比你的意识快好多步去迎合他。
那时这王说要他,此时这王说离他。
怎样都好,好像他从来在他掌心,任六界轮回,也挣不开逃不脱……
一番沉淀,终是认命的叹口气道,“遵命,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