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她即将转世，你来此处又是何意？”
男子一阵漠然，老者也不急，悠闲地眯了眼，等着他给出答案
好一会儿，男子才挤出好似央求的话：“欲求三生酒”
“本就无缘，再求三世亦是无缘，慕容公子莫要再执迷！”站立老者一旁的侍童倒先老者抢话道，语气里含这不耐——作为一个仙人，动情已是不该，竟痴迷至此，生世苦寻，屡次相救，最后惹怒天帝，赐了忘情水，他倒好，思量了三日，请愿循环凡事！
唤作慕容紫英的男子一顿，侍童的话正点中了他心中之涩，肃了神情道：“紫英愿以性命相随，护她生生世世平安喜乐，足矣。”
老者若有触动，眯眼望向男子，沉沉道：“你们两个注定无缘相爱相守，即便是搭上永世也绝无可能，难道每世亲见那女子与他人姻缘美满，互敬互爱，你也不改主意？”
“绝无悔意”
侍童也不禁慌怔，还真有这等仙人，真头一次见，见了也不觉着可怜，只令人起敬
“天命难改啊...”老者叹了口气：“也罢，私助你一次，三生酒赐你一对，你与那女子各饮一杯，若你此后又得机遇成仙，莫再来求”
男子赶紧作揖：“谢老君”
“不用，”老者摆摆手“童儿，带慕容公子去兮缘茗”
若真能破了这天命，便能跳出天道轮回，慕容紫英，你会是这亘古第一人么？
“菱纱！且慢”——轮回道前的女子生生止了步
“你是谁？为什么唤我菱纱？”女子瞅着眼前俊秀如仙的陌生男子，居然一点都不觉意外：“你...你就是时常救我的蒙面侠？”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果然不容小觑
慕容紫英也不多说，只点点头，取出一瓶三生酒递与她，已经没时间多作解释，孟婆与菱纱之间只有两人了：“喝下孟婆汤之后，趁着还有记忆，赶紧喝下这瓶三生酒，绝无害你之意”
男子言辞恳切，而她也是聪慧之人，取过三生酒巧藏袖内便转身走向孟婆，慕容紫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拉住她：“我先”
喝过孟婆汤的慕容紫英走下桥，在记忆一幕幕快速碎裂的慌张里忙取出三生酒喝下，回头便见女子刚喝完孟婆汤便转身走在桥上，一边探出袖内三生酒一饮而尽，又若无其事地缓步走下来，冲慕容紫英狡黠地笑道：“你刚刚喝那什么三生酒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 ...”
轮回盘就在眼前，一直尴尬的男子突然回头看向女子：“很多年前，你叫韩菱纱，我叫慕容紫英”
韩菱纱？慕容紫英？名字都很好听，不过，突然说这些，何意？
女子还在默记，慕容紫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轮回盘，突然像是下了决心，又转身，在轮回盘的光芒湮没他之前，冲着女子笑起来，说了一句他从未开口，此后也不必再说的话
女子僵硬在原地，这一句隐晦的表白令人措手不及
“菱纱，记着，若是为你，我慕容紫英，纵使倾尽命格，又何足为惜”

“你叫什么？”少女歪头看着眼前神祗般的少年
“...黄祁痕”少年呆了呆，出乎自己意料地开口答道
“黄祁痕...好听，小祁痕...”——小祁痕？...少年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那你唤作什么？”少年温和的笑容绽放在少女眼帘，少女赶紧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少年也不管，继续追问：“我都说了我的名字，该你了吧？”
虽然双瞳灵动地转着，嘴巴却抿了又抿，半天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忽地咧唇一笑：“韩菱纱，我叫韩菱纱”
白衣少年兀自将她的名字念了好几遍：韩菱纱，韩菱纱...韩菱纱
正在少女鸣鸣得意时——
“袖含妙手可回春，身系菱纱比落霞”少年俊美无俦的脸上风云忽变，冷冷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随手拈来几字，来糊弄本王！”
少女错愕地瞪大眼睛...这是句是昨日在镇上某医家千金的招婿大会上夺冠公子所出的好句，当时自己一眼就惊呆，颇为赞赏，也默念了几遍，但绝也不仅仅是这好句才喜欢，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喜欢了里面的含菱纱三字
“你你你...”少女惊讶之后也不惧怕，只是依旧瞪着眼，“你”了几次，再拿不出词，枉自己口齿伶俐独霸一方
等一下，落了一个关键词，对了，他说“本王”？——哼，被本姑娘抓到了破绽
“你才大胆！”少女突然的回喝让少年也吓了一跳：“敢自称本王，你可知你这是犯欺君之罪，要砍头...”还没等驳回一层，一张放大的皇室金灿灿花人眼的令牌已经凑到跟前，再伴上少年冰冷夹着戏谑的声音：“休要胡说，认得这个？”
少女再不更事，也是见过世面的，暗叫不好，遇上皇族的人了，可是真叫自己服输也真不可能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随即不屑道：“谁知晓你这令牌是上哪儿偷的，即便是仿制的也是死罪！”
说完，趁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之大吉，转身就走：“不过好在我菩萨心肠，不会告发你的，就放过你了，好自为之吧！”
没等少年发话，少女就已经拔腿跑了好远
少年：......
“王爷...”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少年身后：“王爷，该启程了”
“走吧，该去见见我的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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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各位大叔大婶弟弟妹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已经是来京城的第十一天，必须更卖力地攒钱
还没等阿雪开始表演，几位兵大哥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让开！快让开！祁王在此，还不速速离开！”
阿雪完全没放心上，嚷道：“什么齐王楚王的，我这没有占官道，不过在路旁摆摊，凭什么要我离开”
“你！”兵大哥正要发火
“不得胡来！”——轿门倒是没开，却听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位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一旁的几个姑娘窃窃私语起来——
“是祁王啊！”
“若能见祁王一面，不枉此生了”
“美了你，也就宁姑娘和穆家小姐有这福气”
阿雪愣神，祁王？
“难道姑娘想本王亲自来请？”
阿雪二话不说，迅速收拾好，拿上行李：“不用，本姑娘菩萨心肠，就当在做好事”——嘴上可一点不服软
等阿雪离开，轿内的祁王突然喊了声：“停轿”
走到郊外树林的弃庙，回头望了望阴沉下来的天，喃喃道：“不会又要下雨吧？”
进了弃庙，点火，把从镇上买来的几个馒头热了热，和水吞下，她不喜欢吃馒头，但是馒头便宜
嗒——嗒——嗒
下雨了，阿雪赶紧走到最角落的稻草堆上躺下，也就只此一处不漏雨，已经很庆幸了，有个睡安稳觉的地方
想到这几年四处飘荡，来到京城，坎坷自不必说，不知道能不能在期限前赎回娘的遗物，而且，以后又将如何？
“唉”在草堆上翻了个身，这声叹便生生卡在喉咙，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惊呼：“啊！！！”
白衣男子扬眉一笑：“本王有这么可怕？”

阿雪皱着眉“蹭”地坐起，又紧了紧衣襟，怒喝道：“你...你这个登徒子！”
登徒子？——男子愣神，继而大笑出声，他还是头一回被骂作登徒子...不过，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吧？
眼前装扮残留有几分孩子气的女子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利索地从草堆上跳下来，指一扬：“出去！”
男子的神情阴了阴，忽又冷道：“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被人私闯“闺房”不说，还将自己的小心肝差点吓破，顾不得许多：“我管你是哪路神仙，即便是玉皇大帝也给我出去！”
见到她憋红了脸的样子，颇为可爱，心下一动：“本王只不过是一番好意，姑娘你街边求生暂且不提，还住在此处，还不如随本王..."
——说到这里，急急刹住，这怎么听都像是在向她示好？还有点劝其投怀送抱？
尽管自己是风流在外的祁王，也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
阿雪一惊，她知道这个人是祁王，有祁王这座大山，别说是娘的信物，即便是天下奇珍异宝也是易得，可是正因为他是祁王...
以为女子的沉默是在疑虑，男子将令牌翻出：“姑娘不必怀疑，本王说话算话，跟着本王，不愿之事也绝不勉强”
“当真？”——天上掉馅饼的事还不把握，她不是笨蛋
“必然”收起令牌，不容置疑的肯定里带了些许霸气，脸上却挂着邪魅至极的笑容，双眸像是聚集了夜里所有的星光，耀人眼，晃人魂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指的就是他罢，看来上天真的有所偏爱有所嫌弃
想到此处，阿雪很认真地看着他，半天才啧啧叹道：“...你长得真好看”
男子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墨竹扇，蓦地打开遮住堪与日月争辉的脸，扇后的唇轻轻勾起：“那甚好，天天与你看，如何？”——说罢一个媚眼抛过来，阿雪一个激灵，赶紧侧脸
她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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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叫什么？”
“阿雪”
“姓甚名谁”
“我真的不知道，据娘说我是从雪地里捡来的，大家都唤我阿雪”
“那你自己起一个名字吧，阿雪毕竟不是名姓”
女子顿了顿
良久才望着他：“韩菱纱，可好？”
男子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淡淡回道：“那好，就唤韩菱纱”
看样子这位尊贵的王爷早就忘了自己
也是，毕竟三年了，凭什么让他记住三年前还未长开的黄毛丫头
以后，再无阿雪。

韩菱纱跟着祁王到了祁王府门口才开始后悔
据说祁王风流成性，不拘礼节，更有传闻祁王武功盖世，嗜杀，堪比桀纣之辈，为了赎回娘的遗物，虽然答应过娘绝不有违道义，攀权附贵，但是眼看期限就要到了，即使是偷窃也不一定偷得了那么多，所以她必须冒险一试——这要是被九泉之下的娘亲知道自己这般大胆，恐怕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可...万一在这里丢了小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后悔了，这时候想逃，惹怒了祁王，死得更快
“怎么？”韩菱纱像是钉在门口，就是不走，祁王笑道：“怕了？”
怕？笑话！听到这话，韩菱纱只觉得一股热流蹭蹭蹭地瞬间沸腾，脸上却是非常淡定：“我是有感于你这王府壮观而已”
横竖一条命，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韩菱纱这辈子就没认输过
进了祁王府，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肃穆，每个侍卫像石像一般，管家见到祁王也只是微微点头：“王爷”
丫鬟没见几个，偶尔见一个也是埋着头匆匆而过，不知模样
太过安静，仿佛每棵树，每株草，每座假山都透着深秋的凉薄
综上所见，韩菱纱不禁低低叹了句：“一点人气都没有！”
就算是低呼也还是被祁王听到了，浅笑魅兮：“恩？后悔来此？”
韩菱纱睨他一眼，转身大声道：“既然王爷也如此看，小女子也就不便借住了，告辞”
真的就提脚迈向府门
如果真能就此逃走那也不算坏事，如果他拦了自己，表示自己可以安心待下去，最后...如果他发怒杀了自己，说明继续待在这迟早也是个死字——她要赌一把，就赌第二种可能
见她转身就走，祁王的手在思考清楚之前就拉住了韩菱纱的手腕，眼帘映出她奸计得逞的笑，双眼眯得好似弯月，清丽无双，娇俏无比，才发觉自己明知是坑还是跳了下去
祁王莫名一阵恼怒，好你个韩菱纱
韩菱纱看祁王自顾自地走远，心下欣喜，原来他也只是外强中干
再也忍不住，不顾周围惊异的目光，终是咯咯笑出声来
笑了一阵，突然止住，抬头望向云端，以后的路又会如何，祁王，那么久之后，你变了没有？
我没有，三年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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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黄衣女子附耳于一眉清目秀的蓝裳女子：“祁王竟然带了一名女子进府...唉，我心都碎了”
蓝裳女子扶额叹道：“佩邻姐姐派人去打听过了”
“佩邻姐姐知道了？！”
“见到的侍卫说那女子姿色还算上乘，虽远比不得宁姑娘和佩邻姐姐的天仙之貌，却也俏丽可人，自有一股子灵气，连祁王也敢戏弄，一般女子竟比不上”
黄衣女子马上泄了气，整张俏脸也不再圆润有光：“唉...我的祁王...怎么可以这样...”
“得了你”蓝裳女子轻笑着推搡了她一把：“祁王那是什么人物，你也敢去想？”
黄衣女子不甘被取笑，装作无辜望天：“俊秀优雅的太子爷也天人一般，可是呀，太子爷很疼爱太子妃呢...真真是般配又恩爱！”
余光瞄到蓝裳女子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便捂嘴笑，冷不丁被蓝裳女子敲了头：“好你个莺儿！也取笑我来了！”

“祁王殿下！”
抬头一看，正是谋士李然，料想他今日会来，果然。
“先生请坐，来人，上茶！...先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李然年过而立，微鞠躬之后坐下，笑言：“听闻王爷带了一名民间女子回府，李然正是为此事而来”
祁王放下手中书卷，揉眉轻叹：“怎么你们几个知道得那么快，还遣你来劝谏本王...看来你们在王府安插了不少眼线吧？”
尽管是玩笑话，李然心里一冷，回道：“不敢，王爷可知，王爷带女子回府之事已经是满城纷语”
“哦？”祁王摆了摆袖：“还真是没想到”
李然是欣赏祁王的，他求贤若渴，冷静过人，谈到雄才伟略，顾之天下，祁王才智堪称翘楚，今日的这些举动原本是不该出现的
“祁王可查得那女子身份？”
祁王沉思半晌，方开口道：“本王知先生亦如先生知本王，这个女子，本王既然留下就自有主张，先生大可不必忧心”
“为公，或是为私？”接过侍婢端上的茶，李然忽地一问
“为私”
见李然怔忪，祁王甩开袖袍，抚发笑道：“先生对本王失望了？”
座上的男子俊美得不像凡尘之人，烛光明灭，将他照得分外妖邪，纵然见过许多次，依然被他的妖冶惊到，霸气之刚和邪魅之柔细腻地糅合，散发出不容抗拒的气质
李然回神，拱手道：“不敢，不过...”
“先生放心，本王自有分寸”一双黑瞳深不可测，祁王依然笑着，他的话在偌大的书房里如同九天之上传下的圣令——
“断然不会因一女子枉送江山，这天下之主，必是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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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和友人关系甚好就被怀疑有龙阳之癖？”在西厢房内传出一阵娇呼：“小紫，这是真的？”
“嘘...”小紫赶紧作了噤声的手势，慌慌张张跑到门边，仔细听着动静，听了半天才呼了口气，坐回韩菱纱身旁：“韩姑娘，不能这么大声，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可就坏了！”
看小紫急的要落汗，韩菱纱笑起来：“你真当你们王爷是顺风耳啊？”
抬眼见小紫皱了眉赶紧又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怕隔墙有耳，不过这大晚上的，谁会这么无聊...好小紫，别气了...我保证再也不犯了！”
言之凿凿，恳切得很，顺带着摇晃小紫的胳膊，生怕小紫再不理她，好不容易使出浑身解数才和这个赐下来的丫鬟混熟，让她不再心存芥蒂，和自己闲谈甚欢，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僵了关系？
“好了好了”拗不过，真是拿这个主子没办法：“不生气了”
“小紫最好了...哈哈...”
小紫：... ...

用早点的过程也是各个不同的，一个默然无声，一个战战兢兢，还有一个欢乐无比，光吃还不算，外加不时和身旁两人聊两句——
“祁王，这个好好吃，是杏仁糕？”
“...”
不是杏仁糕，难道是：“掌珠糕？”
“...”
韩菱纱也不管他回答与否，欢乐地嚼了几口，笑道:“谢谢！”
一旁的小紫听了这段自言自语，无语凝咽
吃得差不多时，祁王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小紫：“去打点下韩姑娘的衣物，将大小说与管家听”
“是...”不等韩菱纱开口，小紫便如获大赦地匆匆下了山
韩菱纱不着痕迹地放下手里还捏着的糕点，咯咯笑道：“祁王殿下支开她，可是有什么机密大事要与民女商议？”
眼前的韩菱纱双眼依然清亮明丽，似新月，若辰星，原想总有文人用秋水来形容女子眼波潋滟，还是俗了些，他更喜欢看着那双专属于韩菱纱的眼睛，净澈，灵气张扬，夜空流火般缤纷里带着些许惊心动魄
“以后，我们二人...便‘你我’相称罢”
“蒙祁王厚爱，民女万不敢当”
嘴上利落地婉拒，心里确实吃惊不小，这意味着什么她之前从不敢去妄想，心下有两个小人在斗争，一个叫嚣着这是祁王在调戏自己，祁王可是风流不羁之名远播的...另外一个自己不停地反问：他这是在给我特权？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他...可是动心了？
祁王倒不吃惊，附耳于韩菱纱耳畔缓缓道：“那封你为祁王妃，如何？”
“你！”
祁王端正了姿势，优雅如他，不知何时抽出了墨竹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摇着：“既然你不喜用‘你我’互称，那就唤本王夫君，可好？”
韩菱纱顿时僵了表情，木然抬头，不多时，双颊如烧，到了嘴边的“登徒子”又生生咽下，发现对面的男子似乎很惬意地欣赏着自己不知所措的狼狈，气得咬牙切齿：“果然是轻浮之辈！”
看来外面的蜚短流长并非都是空穴来风，这样的话都能恣意对一个才认识了一日的女子说出口，何等轻浮由此可见一斑，思及此处，韩菱纱却觉得一阵失落
“随我四处逛逛”不等韩菱纱回话，丢下这么一句的祁王已经起身走下陶歌亭
一路无话，祁王只顾走着，并不去理身后情绪欠佳的小女子
又是一路弯弯曲曲，走了有半柱香，韩菱纱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撞进眼帘的景色惊艳住了：“好大的桂树！”
一棵至少有百年树龄的桂树挺立在一片花草之中，桂树根深叶茂，迎风沙沙而响，走近来看，更是盘根错节，树边花草也好一片繁荣
“喜欢？”
“嗯”韩菱纱简单地应着，不禁伸手覆住皲裂的树皮，像覆住被风霜被岁月侵蚀过的姥姥的手背，曾经觉着好玩，如今再不能仔细摩挲的那双干枯
“如果树上有个秋千就再好不过了，荡秋千的时候天地也跟着摇晃，那感觉真是美妙”
祁王正待说些什么，韩菱纱突然一个转身，合掌笑道：“祁王可是叫黄祁痕？”——明知故问——“那我就叫你小祈痕好了”
小祈痕？...祁王嘴角狠狠抽了几把，正要否决——
“小祈痕，不如...你给我介绍个好差事？让我好...”
还没说完，祁王就笑着打断：“你什么时候这么拐弯抹角了？”
“真聪明！”眨眨眼，无辜极了：“小祈痕，我这几年都在攒银子，去赎我娘的遗物，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才来一天，还需要多熟悉一下王府...”
韩菱纱贼贼地笑起来，祁王这话的潜意思不就是：你用不着谋什么差事了？
“王爷...”突然在祁王身旁出现一个人附在祁王耳旁细语了几句，影一闪便又不见了祁王的人果然深不可测
“我有要事，你自己回去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你先去...”还没说完，祁王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不要迷路了”
某王爷在视野尽头还算很有良心地丢下一句关心，韩菱纱这才欢欣地挥舞起双手：“你也是！”
... ...
“不会吧？第三次回到醉曲山？喂，你到底是不是醉曲山！是不是有几座醉曲山！”——山表示很无辜
... ...
“怎么又是你这棵树！...怎么都要跟我作对！”——树表示很无辜
... ...
花了几个时辰在沁园转圈圈，当然不是她有这份闲情逸致，也不能怪沁园太大，当她又饿又累，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狂嚎了半柱香后，小紫才找到衣衫不整，一脸憔悴的她
接下来的几天，韩菱纱一逮着空就缠着小紫带自己逛沁园，直到把整个沁园的路都认熟了才放过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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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天之后的韩菱纱才听小紫说祁王回府了
“怎么还不出来？”
韩菱纱就躲在书房外的一堆草丛里，眼都不带眨的盯着书房的门
奇怪，小紫说他在书房的，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真要自己闯进去？她还是比较喜欢出其不意，脑袋里构思着等祁王走到这边，然后她就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自豪地窃喜
吱呀——门开了
祁王一身白衣翩翩，雪色穿在其他美男身上本是增仙人气质，但他穿了去横看竖看都是妖魅异常
祁王摇着墨竹扇走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
“啊！”韩菱纱吓了一大跳
此时她已经被人从后面拎出了草丛，好听的声音里流露出淡淡笑意：“抓到一只兔子”
韩菱纱转过头一看，又是吓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明明前一个眨眼还在几丈之外！
祁王只是掩着半边脸，笑道：“我还不知道菱纱还有当贼的潜质，很好”
韩菱纱鼓着腮帮子，不屑地睨着他：“还不知道是谁有潜质，偷偷跑到我身后...”
祁王不答她，只是执了她的手：“随我来”
还没从“当贼的潜质”里释怀，就被祁王带到了京都的郊外，下了马车，跟着祁王走进树林，正要是去耐心时，终于见到林子深处的一片湖景
那湖仿若明镜，映着蓝天白云，偶尔几只飞鸟在湖面掠过，过处阵阵涟漪，煞是好看，但这样平静的湖，在秋冬季节怕是也凉意沁人
湖中有一个凉亭
“原本这湖心就有一座凉亭，前岁我派人重新修葺了”祁王说着拉韩菱纱进了凉亭坐下
韩菱纱忽然觉得有点昏沉：
“菱纱...”
“菱纱！”
谁在叫我？是谁？
“菱纱？”祁王又唤了一声：“怎么了？”
韩菱纱这才回过神：“没什么，许是被风吹的，头有点昏，不碍事”
祁王皱了皱眉，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欲给她披上：“还是回府吧”
韩菱纱忙推开他的手，自己身上已经有一个披风了，再加一个...有点滑稽：“不用，我已经没事了，现在精力充沛，精神百倍，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滥用这么多成语，配上那窘迫的小眼神，祁王忍不住笑出声来：“菱纱当真可爱”
可爱？可...可爱？
韩菱纱更加不知所措，见祁王正笑着凝视自己，又急忙装作四处张望，心猿意马道：“这...这湖叫什么？”
祁王淡笑道：“我给它起了一名，衣凉湖”
“衣凉湖？”
这个名字太过凄戚
“这是我少时常来之地，来了这里，再躁的烦心事，只要泡浸在湖中一炷香，也就冷静下来”
泡在湖里？难道秋冬季节也是如此？！
想到这，韩菱纱的心难眠抽痛：小祁痕生在帝皇之家，富贵荣华只是表象，外人只不知他历经了多少尔虞我诈才活下来
“所以...才叫衣凉湖？”一字一句皆是心疼
“菱纱莫要怜我，正是那些过去，才有我的现在，无所悔”祁王笑意未减本分，聊这些也全然不见伤怀
韩菱纱垂了眼，忽又扬头，走近祁王，执了他的手
在他满脸的诧异里，笑意开放如花，晃入祁王眸底：“小祁痕，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爱你护你惜你”
那么，那些更多的人里，是否有你——韩菱纱？

“小紫，小紫你来看好美的月色！”趴在窗沿望着挂在树梢的弯月，树下是斑驳叶影，这一切看起来简单干净，别有一番空灵的意境
小紫碎步走来，笑道：“韩姑娘今晚的兴致不错...不过说起美景，韩姑娘可见过京都的乞巧烟花盛会？”
韩菱纱自然见过，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
“这三年的烟花盛会都是王爷主持的...”
这个韩菱纱还真不知道，忙关了窗，拉着小紫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快给我讲讲你们家王爷是如何举办烟花盛会的...”
小紫掩嘴嗤嗤笑道：“其实韩姑娘挺关心王爷的...”——一见韩菱纱眉毛竖起，作势要挠她痒痒，接口道：“那...那个烟花盛会每年都会定一个主题...”
韩菱纱停下动作：“主题？”
“前年的主题是枫林，去年是繁星，按照主题准备盛会具体内容...主题都是由宁姑娘选的，并由宁姑娘题的诗句，最后经王爷同意就交给管家去办...”
韩菱纱完全没听到“具体内容”之后的话，她在纠结一个问题：一次盛会应该要花不少银两，可惜那些银两了...要是给了我，那世界多美妙啊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今天怎么把赎回仙石坠的事给忘了？都怪小祁痕，美色误事，果然美男子都是祸水啊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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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英...”
女子一身红装，坐在一块大石上晃着双腿，对几丈之外的男子绽开笑容：“小紫英...他还是娶了李姑娘...”
隐约注意到男子眼里沉甸甸的悲凉，知他是为什么而钝了眼芒，女子欢快地跳下大石，红色裙角在猎猎作响的风里来回拉扯，似火一般流淌，殷红的唇在苍白的脸色中映出血腥的意象：“李姑娘美若天仙，知书达理...是他三生有幸...我也为他高兴...”
“我很好，真的”
我很好，真的
真的
男子的身体几乎要颤抖，鼻头有点发酸，为什么你要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越掩饰越心痛
他找不到任何言辞回应女子反而宽慰自己的话，那句“我很好”在胸口一阵一阵的绞痛里变得愈加清晰
若是真好，为什么你的眼睛还淡淡的肿着，为什么你的笑...更像是随时会被这风吹散了去
他负了你，他没资格继续拥有你...明知你心上只他一人，我又有何立场来劝你
“菱纱...”再也镇静不了的慕容紫英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只剩呓语般地呼唤
女子忽然背过身，只闻声音，不知神情：“紫英...谢谢你”
到第二天韩菱纱意外晚醒了，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梦境，一睁眼就是一大摞的新衣服和一盒首饰：“韩姑娘你看，这都是王爷赐的...”
韩菱纱一骨碌爬起来，死死盯着隐约泛着寒光的衣裙：“冰蝉丝？”
“韩姑娘真是好眼力！”
祁王真的是富可敌国，连冰蝉丝多得都可以做几套衣物送一个陌生客
也不再多啰嗦，抓起浅绿色的衣裙就套上
小紫正打算好好梳理下她盘得过于孩子气的包包头时，却被韩菱纱制止了：“不用了小紫，把首饰盒里的翠玉流珠系上就好”
整理完毕，小紫仔细打量了韩菱纱一圈，欣喜地嚷嚷起来：“韩姑娘真好看”
“好了”韩菱纱刮刮她的鼻头，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走，去沁园！”
俩人吃完早点，韩菱纱就带着小紫逛沁园，走到桂树那里时，树上居然多了个秋千！欣喜若狂之后，还没等韩菱纱撒腿狂奔过去，就被一浑厚略显沧桑的男声叫住：“韩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韩菱纱回头一看：“是管家伯伯啊...可是送银票来了？”
管家听她这句，也忘了怎么开口，只干笑着从身后的侍卫端着的锦盒里取出一叠银票递过来，背上却是冷汗涔涔，喃喃道：“韩姑娘...果然神机妙算”
不光韩菱纱，连小紫的嘴角也不禁抖了抖
韩菱纱忙接过银票：“麻烦管家伯伯了”——开心是自然，不过她刚才那句也确实只是嘴快时的玩笑话
“韩姑娘，王爷现有贵客来访，午后才能陪韩姑娘去当铺，因此遣老奴前来将银两交给韩姑娘，若韩姑娘急着出府，只管带着这两位，可保韩姑娘来去平安”
“劳管家伯伯传话，菱纱不急，等着午后便是”
管家才走，韩菱纱迫不及待地奔向秋千：“小紫，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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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公子！王爷还在书房等着呢！哎...付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付琅跑了好一阵，得意地望了望身后，终于将那个烦人的家丁甩得没影，得意地笑起来，一回过头却猛地怔住
浅绿色的绸纱笼罩住玲珑隐约的身段，阳光钻过层层绿叶撒落片片光影，坐在秋千上眉开眼笑的女子竟泛出淡绿色的光辉，周围的绿愈发清冷也愈发柔和，秋千摇晃着，随之晃动的绿色流苏，配上那张娇俏可人的脸上无邪笑意，再加之眼眸中闪烁的慧黠光泽，灵动出尘，仿佛一个眨眼的不小心，她就融消在这片深深浅浅的绿里
接下来的一幕让沉醉的男子陡然一个趔趄：
女子停下秋千，嘴边笑意更浓，透出狡黠的意味，不慌不忙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叠银票认真地数起来，
付琅彻底傻眼
“你是谁？”韩菱纱已经收好银票，冲不远处的付琅道：“怎么不说话，你已经站了快半柱香了”
付琅赶紧回道：“在下付琅，敢问姑娘芳名？”
“哎，付公子，您在这儿呐”正是气喘吁吁的家丁，他急急地拉住付琅：“付公子快些罢，王爷等久了怕是要发怒的”
思忖着玩了这么些时候也该办正事了，便对着韩菱纱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这位姑娘，付琅先告辞了”
——“韩菱纱”——
刚转身就听到那女子的回答，付琅不自觉地笑了笑，与家丁一同离去
“韩姑娘...”小紫跑过来递过一身衣服：“刚才那是...付公子？”
韩菱纱接过衣服，笑道：“小紫还真是识人不少”
“付公子是王爷自小的朋友，全府没有不认得他的”小紫又转头道：“韩姑娘看看这衣服是不是合身？满不满意？”
韩菱纱略略翻看了会：“小紫办什么事都从没有不妥帖过...”

韩菱纱一用完早点就急着想去找祁王，被小紫一把拉住
“韩姑娘不要急，年年这天王爷都要进宫的...据说皇上会赐宴，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于是一觉睡到昏黄的落日斜晖透过窗户撒在韩菱纱脸上，颤颤地睁开眼，看到细微的金色和红色在睫毛上跳动，心情顿时大好
掀开被子坐起来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开始穿衣服
刚穿戴整齐，想着祁王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正要打开房门，就看见小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韩姑娘，王爷请韩姑娘去十味殿”
抱着锦盒一踏进十味殿，殿门突然关了，尽管殿内灯火通明，但是这一关门，真的吓了她一跳，也不管其他，定睛看向殿内——坐在案桌旁邪魅地笑看着自己的不是祁王还能是谁
只见祁王勾唇招手，声音比平时更诱惑了几分：“过来...”
尽管此时的案桌上摆满了各类珍馐，听着祁王“呼唤”，韩菱纱还是不禁一抖，有种羊入虎口的意识在脑袋里敲着警钟，直到祁王的第三声“过来”，她才镇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这个时候，距离才是保障
“菱纱，好久不见，是否有对我日思夜想？”
开口就是这么轻浮的话，让之前的紧张都化成了灰烬，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和哀伤
对面祁王的眼睛亮了很多，很是期待自己的回答一般
“我很饿...”张了张口，低低说了这一句，接着便不客气地埋头大吃起来
等到吃完抬起头，祁王突然笑得仿佛全世界的花都在一瞬间绽放：“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什么？！韩菱纱这才发现放在自己手肘边的锦盒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祁王手里，锦盒里的小人正被他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外带不时地嗅嗅，摸摸
“你！”没等自己郑重地发表一番真情实意，他就在不知不觉中盗走了锦盒——行径之恶劣，可想而知
祁王的身影一闪就出现在韩菱纱身后，将她一把抱住，也不管女子陡然僵硬的身子：“菱纱果然聪慧伶俐，这个蜡烛做的小人，掺了本王最喜闻的香料，虽是毁了难得的夜明珠换来这蜡烛小人有夜光之用，念在也是为了我，就不追究了”
错觉吗？举止依然是轻浮的，看不到表情，但他声音里溢出来都是知足的味道，给了韩菱纱一丝温暖的幸福感
但是这样抱着，是不是有吃她豆腐的嫌疑？
还不等韩菱纱喝令松开，祁王已经执起她的手：“既然菱纱都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当然也不能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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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带到百年桂树旁，韩菱纱很认真地左右张望半天：“不是说有礼物送我？”
不会是一堆银票吧？
或者是一箱金银珠宝？
还是旷世奇珍？
看着祁王缓缓掏出一支萧来，韩菱纱顿时两眼发光——难道要送我无价之宝赤璃萧？
“这首曲子送给你”话音刚落，赤璃萧和它的主人一起飞到了树枝上
什么？曲子？！
不等菱纱完全反应过来，坐在树梢的祁王准备吹曲了：“《星离月》”
关于《星离月》，印象中也是一位才子送给玥歌公主的，没想过小祈痕也会吹箫
这样胡乱想着，箫声已经清澈透亮地响起，随便挑一个音符都是悦耳悦心的，飘到耳边便是浑身舒张开去——还真是无愧为天下第一萧
韩菱纱有些出神地听着箫声，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丝丝光亮，慢慢的，那光亮犹如繁星，越来越多——竟是萤火虫！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提着“灯笼”，一闪一闪地飞舞着，跳着只有它们才懂的舞蹈
繁星般的光亮充斥整个视野，照亮了花，照亮了草，照亮了没有繁星的夜空，陪伴孤月恍惚间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时日，每当望向孤月，总是有擦拭不完的眼泪，但是此刻，在萤火中，仿佛明白了《星离月》的涵义
——纵使月儿失了繁星变得孤单，请不要忽视遥远处萤火的陪伴
韩菱纱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箫声停，萤火散，呆了好一会才想起什么，抬头望向树梢的男子，他正好也低头望向自己
“这个礼物喜欢么？”
除了点头还是点头，见祁王忽然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韩菱纱也只好坐上秋千晃悠着，好半天之后忽然下了决心
“小祈痕...我...我好像喜欢你”斟酌了一下，还是把“爱”换成了“喜欢”，用上“好像”的话，进可肯定，退可错判，攻守自如，再说姑娘家主动表达爱意，毕竟有些害臊
话一落韩菱纱便微微抬头，想要偷看他的反应
可是男子靠着树干似是睡了，想来是没听见，一时有失落，也有庆幸
但他如此睡怕染风寒，大喊了数声“祁王！小祈痕？！”之后，对于还不见醒来的男子，韩菱纱毫不犹豫地向他狠狠扔了一颗石子儿
接着不顾男子带笑的眉眼，气呼呼地走开
居然装睡！——结果，还是没给一个结果，这样逗弄自己，是否算是无声的拒绝 ——这些她已经不愿意去深思
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小紫英，这是苏夜明...夜明哥哥，这是我常提起的小紫英.”
“慕容公子，久仰，丫头常夸你气质出尘，飘逸如仙，果然不假”苏夜明转头温柔似水地望向正仰脸冲自己笑得开怀的韩菱纱：“我和丫头都觉得成亲的话，与其大宴宾客，还不如小摆几桌...”
韩菱纱似乎不好意思，又或是不敢看慕容紫英的表情，低了头抚弄落在肩上的流苏：“小紫英你也来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慕容紫英被击得措手不及，一时无言
直到韩菱纱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略带担心地望向出神的慕容紫英，他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先祝贺你们...”
你们的幸福反衬着我的悲寂，对不起，原谅我做不到真的欢喜...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梦里苏夜明的模样怎么也记不起——
还有，慕容紫英到底是谁？
在韩菱纱不为所知的地方，命运的伏线已经渐渐凸显
“神算子，如何？”坐上的男子隐没在阴暗里，看不清神情
神算子恭敬地作揖道：“阁主，经老夫远观数次，发现...”
“说”已经不耐烦的口气
神算子也不敢再拖延：“这姑娘，虽说有凤命，却只有半途，凤命后是隐约见着是牵了另一条龙脉——但只是隐约，看来属命未定”
命未定...好一个命未定
座上男子失笑：“她想逃这命却也不可能——”
休想从他身边逃走，身心也一并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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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点的时候，韩菱纱不由自主地反复咀嚼前一天晚上自己表白后的事，思量很久，下定决心还是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小紫，打听到了吧？你家王爷去哪儿了？”见小紫眼神闪躲，便复又追问：“小紫？”
“韩姑娘，小紫也不知道王爷是哪儿了...韩姑娘若是闷了，小紫可以陪韩姑娘去沁园逛逛”
“小紫，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韩菱纱的目光变得锐利，盯得小紫连声音都有点抖：“韩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许是外出办事去了...啊！对了，我想起来刚刚厨房小翠让我去说一下韩姑娘喜欢的膳食...”
说着便快步跑开
韩菱纱越想越不安，隐隐觉得是否跟那晚听见声音的女子有关
好不容易找到管家，管家竟像是知道韩菱纱要问什么，只管埋了头匆匆走着
“哎！管家伯伯！”喊也喊不住，只能小跑过去一把拉住：“管家伯伯！”
“韩姑娘啊，找老夫有何事？没事的话...”
“祁王在哪儿？”
“这...不知道”
韩菱纱眨眨眼，老人家都是心软的，既然如此...
“管家伯伯...”韩菱纱撇开头，提袖掩面，泫然欲泣：“现在就必须去见祁王...菱纱自由难以启齿的缘由，所以...如果不能马上去见他，菱纱怕是活不了...”
管家大惊，平日里韩菱纱活泼伶俐，甚是惹人喜爱，此刻却如此言语和模样，不自主地紧张起来：“韩姑娘？这...这是...从何说起？”
见管家六神无主，连话也不利索了，正好四周无人，——“罢了，早些见阎王总好过整日提心吊胆...”朝着不远处的大树就欲冲过去
管家见势忙一把拉住韩菱纱，天知道他最不善于应付女子，眼看着快到拉不住，一急便说道：“韩姑娘，别冲动，王爷他去烟雨阁了！”
“烟雨阁？...他在烟雨阁做什么？”韩菱纱回头惊道
发现自己一时说漏了嘴，后悔不迭，忙改口：“韩姑娘听错了，王爷是出门办事去了，不多时就会回府...韩姑娘你去哪？”
“我四处逛逛！”
说是四处逛逛，一逃离管家的视野后就转向府门口
“韩姑娘，王爷有令...”才到府门口就遭到侍卫阻拦
“我要出去！”眼看着侍卫仍是不放，韩菱纱只好硬冲，侍卫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左那个一甩手，长矛横拦在她前面：“韩姑娘...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韩菱纱赶紧一个后退，略略一想：依着平日里他们对自己的恭敬和不敢怠慢，可见自己还是有地位的，至少是宁敷衍莫得罪
二话不说从身后抽出防身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谁敢拦我，我就自尽于此！”
为何一定要此刻去见他，证实了自己所想又能怎样？
只有胸口的疼痛在听到“烟雨阁”三字时无比清晰，念起他一直以来的模糊不定，对自己百般轻浮，似有心，又似无心...她也不想继续恍如在秋千上摇摆：即使权当作痴心妄想也好，想对自己有个交代
右边的侍卫稍一移步，欲上前伺机打掉匕首，韩菱纱赶紧将匕首更贴近脖子：“你们不信是不是？”
匕首已经在她雪色的脖颈上划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两边侍卫都惊得不敢再有所动作，伤了她，怕是谁也无法脱了干系
侍卫不敢放行也不敢上前，正僵持着，管家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急道：“韩姑娘莫冲动！...你们几个！伤了韩姑娘，谁都担待不起！...”
看管家过来，越过不敢动弹的侍卫，韩菱纱拿着匕首退出了王府门口，也不顾管家的一声声的“韩姑娘！”，退出了众人视线
“要不要派人禀告王爷？”一旁的侍卫似有忧心
管家皱了眉，沉默良久，摆了摆手：“不用”——如此烈性聪慧的姑娘，迟早会知晓，如此一来，也好

“韩姑娘真真是秀外慧中，伶俐过人”宁言换下舞衣，此时已穿上雪色罗裙，美若天仙韩菱纱呆呆地坐在铜镜前，仍是那身红装，听见宁言搭话，忙回头惨白一笑：“怎么也不及宁言姑娘的绝世舞姿，菱纱必输无疑...”
正这时，祁王与付琅信步走了进来
祁王摇了摇墨竹扇：“宣布结果吧”
老鸨赶紧上前摊开手中纸卷：“宁言宁姑娘得63票，韩菱纱韩姑娘得35票，另有两人觉得二人难分上下，故以弃票”
祁王走向韩菱纱，托起她的脸：“先前所赌可还算数？还是说你想反悔了？”
韩菱纱甩掉他的手，怒笑道：“我愿赌服输！”
祁王倒也不觉尴尬，收起墨竹扇：“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将你赐给付琅付公子，如何？”
付琅一惊，明知祁王此举不过跟韩菱纱较真，顺便再试探自己，本该坦荡荡的自己反而虚汗涔涔，这一点自己也疑惑起来——
韩菱纱望了望祁王，心下一绞，面上顿时笑意灿然：“甚好”
没料到韩菱纱会如此爽快欣然，祁王的笑也停顿住，哼了一声冷笑着勾起韩菱纱的下巴，直直望进那双精灵之眸：“想从此逃了本王，休想！”说着附耳上前，轻咬她的耳垂：“你这一辈子也别想自由了”
等韩菱纱从这句威胁意味过于明显的话里反应过来，祁王等人已经踏出门槛
“王爷...”宁言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忧虑：“王爷对韩姑娘...”
祁王停下，凑到宁言陡然红透的脸蛋前：“言儿可是吃醋了？”
“言儿...言儿不敢...”
祁王转过身：“言儿，去请林御医来给菱纱看看伤势”
“王爷！”
祁王也不再理会,只管向前走着：“言儿大可放心，本王从不食言...还有，前几日言儿提议的烟花盛会主题就改为流焰吧”
流焰...流焰...宁言苦笑，纵使祁王如何不承认，他对韩菱纱的用心还是瞒不过有心人...宁言啊宁言，这么多年了，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你当真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若能伴他到老，又有何不知足
直到夜幕临近，付琅才回到付府中，少见的一脸愁，这还是第一次为了算是陌生的女子乱了心神——确切的说是为那句“将你赐给付琅付公子，如何？”
乍一听到，自己的心口实实在在漏跳了一拍，无关诧异，那是一种惊喜的情绪，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少爷...”一个家丁上前鞠躬道：“上午太子殿下派了人来...”
付琅心下浮躁，摆摆手道：“知道了”
此时的烟雨阁后的大厅内
“王爷！纵使太子本身并无雄心，依着太子的才华品德以及拥戴太子的势力，这太子之位也难以动摇”
“ 哦？那先生有何高见？”
“恕在下直言，祁王府内不是有位佳人？”
祁王端起到嘴边的茶杯一顿：“你是要本王将她送给太子？先生可知太子并非因色乱性之徒”
堂下的李然略一拱手：“王爷，韩姑娘论及姿色确实不及宰相千金，可论及蕙质兰心其灵性心境，俘获太子之人，韩姑娘较之穆小姐更为适合”
祁王重重地放下茶杯，“砰”地一声，足以令座下诸位谋臣心颤：“先生莫不知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好？”
其他几位谋士也小声嘀咕起来，太子与太子妃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众所周知
李然不慌不忙，缓缓道：“两年前派出的细作，昨日才收集到可靠又惊人的消息——太子虽在众人前与太子妃恩爱有加，实则每晚同房分枕，其他几个侧妃亦是如此...太子身份何其高贵，因此所见女子皆是闺秀碧玉之态，想来对韩姑娘此等天性活泼，灵气逼人的女子更易倾心”
“哦？太子府的防卫当真森严，派出的细作这么久才探得这些...”
“那...王爷打算如何？”
祁王皱了皱眉，正待冥想只见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这姑娘有凤命，顺命给了太子岂不是极好？正好她立功后，王爷才能有理由留为己用”
“王爷若是不舍，又可知成大业与得美人难二全？”
“得了太子之心，便能为祁王收集更多情报，舍一女子能得江山，岂非明智？”
祁王的眉头褶得愈深，扶着额头摆了摆手：“容本王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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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比舞之后，韩菱纱就再没出过府门，整日待在府内闲逛，或是去到桂树那边荡秋千数银票，可光是荡秋千数银票已不能取悦自己
那些天府内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样子，听小紫说烟花盛会快到了，今年的主题还得等到当天晚上王爷亲自揭晓
烟花盛会...又与我何干？
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百无聊赖，逛了好几天沁园之后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扩大到逛府院——一晃眼又到了东苑外
才想起那晚见到的魔影，半边脸爬满伤疤，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这样的样貌，怕是遭受了不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
对了，姥姥不是留了一本医术来着，据说记载了庸医不能治之病，不能愈之伤——因为自己只喜针灸，又觉着那医术太厚，没翻开过
或许能帮上魔影的忙，反正如今整日无所事事，如果真能帮上他人...
心下一喜，快速回房翻箱倒柜才找出拿本医书
翻开一看，傻了眼——所谓的医书中的天书...无非是一些人物介绍
好在是各有所长的医者介绍，好不容易翻到有关治愈伤疤的那一章，赫然写着——付钦
“付”这个姓氏很少见，不得不一下就想到付琅，仔细阅读了下付钦的介绍，估摸着若真是付家人，也该是付琅爷爷辈的
“韩姑娘在看什么？”小紫端了一杯热茶进来
韩菱纱放下医书，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小紫，明日能不能帮我请付琅付公子过来？”
“好啊，请付公...哈？付公子？”

第二日下午，付琅便来了
当时韩菱纱还坐着发呆，眼前突然出现付琅那放大了的脸，吓了一大跳，随即一拳打过去
付琅更是没料着她有此举动，很失态地和大地来了个拥抱
“对不起对不起！”韩菱纱忙扶起付琅，让他坐下，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方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付琅接过茶，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故意咳嗽几声，有意无意地别过脸问道：“韩姑娘找付琅来此，有何要事？”
韩菱纱跑到门口向外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才关了门，走到桌前坐下
“付公子...可知付钦？”
“咳咳！”毫无征兆地又喝水呛到了，挑了眉，嬉笑道：“我爹？韩姑娘可是要找我爹要几匹好布料作衣裳？”
韩菱纱倒出自己茶杯里的一点茶，葱指粘了些水渍，在桌上写了“付钦”两字：“这个付钦...”
“我爷爷！”付琅吃惊道：“韩姑娘怎认得我爷爷？”
一听这话，韩菱纱喜不自胜，看来能帮上忙了！一边擦了水渍急急又反问道：“付公子爷爷可尚健？”
付琅摇了摇头：“十多年前就已仙去”
韩菱纱呆了呆，一脸失望，付琅全看在眼里，疑惑不已：“韩姑娘...怎么认得爷爷？”
“不是我认得，不过是听说付钦老先生懂愈伤之术...”
付琅更是一惊——付家从深山医家转为京城商家，便绝口不提愈伤之术，世上只道付钦行踪隐秘，难寻难求，却不知早已弃医从商，从付琅记事起，府内更是禁论祖上医业，付钦的愈伤之术到了现今几乎无人知晓——韩菱纱又从何而知？
“付公子...请问你家是否有医书传下来？”
付琅再嬉笑不出来，只神色复杂地看了韩菱纱一眼：“韩姑娘究竟是从何得知爷爷...求医书又是为何？”
韩菱纱拿出那本医书，翻到关于付钦的那一页，指与他看：“这是我姥姥留下来的，求医书只为替人治伤”
付琅看完那一章节，默默合上医书，踱步沉思半晌方开口道：“韩姑娘...请韩姑娘切莫将方子告诉他人...看完就归还在下...”
韩菱纱惊喜得连连应下
那晚付琅便借口送西域新进的绸缎为名，偷偷到了西厢将医书塞给韩菱纱，韩菱纱连夜读完记载治愈多年伤疤的那章，第二日付琅又来取走了愈伤之术
事情超乎自己想象的顺利
她自然不知道付琅为此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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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精力充沛，瞒着小紫去府上的药房抓了一大堆有用或是没用的药材来，这样抓药才能保住付家秘方
一回房便躲进内房捣鼓，心里满是能帮到他人的欢喜
半夜趁小紫睡着了，独自跑到东苑小声叫喊：“魔影？魔影？”
喊了半天也没反应，见四周都安静得很，守夜的侍卫怕是也不会巡视到这儿来，便大胆地走到门口使劲踹门——“咚！”“咚！”
这招果然见效，才踢几下，抬头就见魔影仍是一身黑衣蒙面，冷冷道：“你来此作甚？”
韩菱纱眯起双眼，举起手里的瓶子晃了晃：“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能治好你的疤痕！”
提起自己的脸，刚才的好脾气全无影踪——寻遍当下名医也治不好，她说能治——难不成是特意来嘲笑自己丑陋？
见魔影转身像是要回苑，韩菱纱急得又踢了几下大门：“你开个门先！”
魔影怒气冲冲地回头：“我让你几分，并非是怕了你，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韩菱纱反而言笑晏晏：“魔影，请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如果真治好了你的脸，你给我几万两就罢，治不好，我也照赔”
魔影当下愣了愣，女子满面笑容，张扬着自信，让他不禁想去试一次——万一真的有效呢?已经失望过这么多次，再治一次无非也只多失望一次，自己的那半张脸也不能更丑
但是给她开门这还是史无前例，魔影想了会，从墙头上飞下
韩菱纱也不再计较开不开门，一把拉了他坐在门外的石梯上，不管不顾地取下他的黑色面纱，看到那张脸时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没这么被人摆布过，再加上韩菱纱见到自己样貌时那一瞬间的震惊，魔影心下一阵气闷，且看她又立马开了瓶子使用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木勺状不明物体为自己敷药，只得憋下这口郁气
“厉害吧？这是我自制的！专门用来外敷药物的，像这样，一舀，一涂，抹匀，轻拍——很好用吧？”韩菱纱颇为得意
这样的情景也很是怪异——浑身散发冷意的男子僵硬着表情，一动不动地配合着笑靥如花的女子
“不疼吧？”才涂抹一会韩菱纱有些担心地问道
魔影对于突如其来的关怀，觉得很别扭，冷哼一声权当做回答了
韩菱纱也不介意，继续认真涂抹，一边絮絮叨叨煞有介事：“这药要敷够五个时辰才能洗掉，不然药效不能全然渗透，还有，记得这其间不要沾染其他东西...不然会影响药效，如果觉得有些痒，也不要去抓，这说明是有好转了...”
在她唠叨的时候，魔影由于不能乱动，眼睛也望不到别处，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看她那双灵动得惊心动魄，又璀璨得摄人心魂的眼眸时而弯成月牙儿的形状，看她喋喋不休偶尔会自然翘起的嘴角，温暖的声线穿透冰冷的心口——这是王爷最重视的女子——竟不自主地走神
“我明晚会继续来给你上药，这样过半个月你的脸应该会好个大半...”
忽然听到这句，魔影再忍不住回了句：“如若有效，我会自己上药，不用劳烦...”
还未说完，便被韩菱纱带着狡黠地笑声打断：“当然我要亲自来，如果见证自己病人使用自己的药物而渐渐好转，会很有成就感”
魔影哑口无言——谁是病人了？还有...会有成就感什么的，这是哪里来的逻辑？
还没有消化韩菱纱的逻辑，韩菱纱就收回了手，自豪地仰头夸张地笑：“哈，大功告成！”
这会又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肆无忌惮地绽放清澈无邪的笑容，魔影看着似乎不太顺眼 ：“都失去自由了，还能这么开心？”
韩菱纱正收拾瓶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苦笑着叹了口气：“没办法...既然赢不了你家王爷，只能苟且偷生”
“在他来说，我也不过千万个可消遣的女子之一...也好，说不准哪天自觉无趣，他会放过我”
魔影仍坐在石梯上，看女子方才的明媚全暗淡了下去，想来是对祁王有所误解...莫名有丝怜惜，随口劝道：“王爷他待姑娘是真心的”
韩菱纱惊异地望向说出这话的男子
“为姑娘破例、留姑娘在身边...王爷自小优越超凡，向来都是受人之好，突然间要去对人好怕是一时习惯不了，也许不是所有人能看到，但这些，跟随王爷已久的人一眼明了——他对姑娘至少是特别的”
若是祁王知晓，定会说自己僭越身份，嫌他多嘴了——今天的确反常，竟然跟这个之前认为的贱女人...说这么多
“噗嗤”一声，韩菱纱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原来魔影也是这么温柔的，还懂得安慰他人...不过姑娘姑娘地叫着多生疏，叫我菱纱便好”
温柔？魔影脸一黑，哼了一声，心下还是一阵尴尬窘迫，忙飞身进了苑内
余留韩菱纱低低笑着
真的吗？小祈痕他，仅仅是不会表达罢了，他把自己强留身边是因为真心喜欢自己...想到这些整颗心都欢乐地冒着泡泡

白天仍是昏昏欲睡，半夜溜出去给魔影敷药
这样大概过了好几天，那晚小紫忽然拿来一身衣裳笑得很欢快：“韩姑娘，快来看，是王爷特赐的流焰裳”
流焰裳，据小紫说是一百多年前一位衣匠倾其所能，花费数年为所爱缝制，先不说衣料材质为玉蚕吐丝，这色泽也是似火燃艳，似水流光，美妙绝伦，不过衣成之时，衣匠所爱嫁与他人，不多久那女子一病不起...衣匠痛不欲生，后不知所踪——那件惊艳四方的流焰裳却留了下来，先后被三位宠妃穿过，可均只穿过一次，便再不合身
有传闻说此流焰裳认主，不是其主，不得其灵
韩菱纱淡淡地笑了笑：“你家王爷还真是大方，这么宝贵的衣裳都能赐给一个贱民”
小紫忙尴尬道：“韩姑娘怎么这样说，王爷不是这样的，王爷他是很看重...”
“看重”之后的几个字还没容得说完，就被韩菱纱打断了：“小紫莫当真，我说笑而已，这衣裳是明晚的烟花盛会要穿的吗？”
“嗯，韩姑娘好聪明！”
韩菱纱弯起眉眼，只是笑着随手抚弄流焰裳，在裙角一方依稀可见绣着“流焰”二字，不知这衣匠为何连绣字也用衣料上的红色
所有的悲欢都融进浓若泼墨的夜色，每种情绪都被缝入无边无际的黑里
韩菱纱的床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看去是个男子——男子先是俯身仔细端详了女子良久，接着缓缓叹了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女子恬静的睡颜，感觉到她颤动的睫毛，在韩菱纱睁开眼时，一阵风般消逝
韩菱纱望向依然扬起的窗帘——已经是连续好几晚了...呐，是你吗？
如果想见为何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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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热闹！”韩菱纱一把掀开轿帘，拉着小紫看外头潺动的人群：“等盛会开始了肯定更加热闹！”
小紫又将她拉了回来：“韩姑娘还不能露面，王爷有交代的...”
“王爷王爷...我这不是还蒙着面纱么？小紫难不成暗恋你家王爷...”
话没说完就看到小紫的双颊已经通红，忍不住继续调笑道：“小紫这可是不打自招了？”
还没调戏够小紫，轿一抖，一个声音传来：“韩姑娘，到了”
缓步下了轿子，已是高台长梯之下，高台之上坐着那十几日未见的男子，薄面含笑，面露春风，融化了底下一片少女的心头坚冰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宁言和付琅，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可知现时是个多正式的场合，也就祁王不羁惯了
许是看见了宁言，想起那晚书房内女子的声音，韩菱纱压下烦闷的情绪，由两位长裙侍婢引着一步步走上高台
“今年烟花盛会的主题是——”报幕的少年声音洪亮如钟，得到祁王的点头示意，“哗”地一声竖联飞下：“流焰！”
这句“流焰”落地，韩菱纱险些跌倒，猛一抬头，赫然红字映入眼帘，流焰...流焰...心里像是突然被灌注了蜜糖
“有请今日的流焰仙子为我们点燃盛会火堆”
韩菱纱走上高台，被身后的小紫摘了面纱，解下披风——台下拥挤嘈杂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祁王亲手递上一只火把，轻声笑道：“果然红色最适合你”
韩菱纱却并不觉得这是赞美，仅凭流焰裳的光彩足以掩盖自己并不绝色的容颜，好在自己心情大好
欣然地接过火把，点燃两边铁铸的火台，点完后被领到宁言身旁坐下
“一年一度的烟花盛会，举民同庆，与此同时，..”
韩菱纱昂起头望向半圆的月亮，想着等会的烟花到底如何美丽
“本王将与刘将军之义女宁言姑娘...”
不知道会放什么样子的烟花，既然流焰是主题的话，或许跟流焰一般流光四溢
“于下月初一大婚！”
祁王走过来，以至于韩菱纱以为刚才自己幻听了，但与此同时身旁的宁言站起了身，迎了过去，祁王拉起宁言仿若无人般一把拥住，魅笑如王
大婚...
大婚...
韩菱纱忽的站起，望向祁王想要说什么，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胸口一窒，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就势便要倒下
一阵风袭过来，眼前的景象都在模糊，隐约是付琅焦急的眉眼，眼角处的祁王仍搂着宁言，看不清表情
心早就交了出去，只是交错了人
曾经，你的关心你的恩赐你的笑你的怒，到底几时真心几时假意
“韩姑娘！”
不要叫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菱纱...”
不要叫我...你爱的是别人，所以不要叫我
放开我罢，求你
求你...
“王爷，韩姑娘不贵一时气迷心窍，服几帖药安心调理便好”
“下去吧”
“是”御医作揖退下
宁言上前帮韩菱纱紧了紧被褥，看着还在沉睡的女子皱起的眉头，回头道：“王爷，韩姑娘她是为了王爷...”
祁王摆了摆手：“言儿，你也下去吧”
宁言欲开口，又被祁王截了话：“我们的婚事定然不误”——宁言只得苦笑着退了出去
祁王坐在床沿，握了韩菱纱的手，另一只手抚了她的眉眼，笑道：“菱纱，你还真是上天赐我的劫数”
若不让你死心，我会更舍不得让仍留依恋的你却嫁他人，现在，我许诺于你：得江山之后，无论如何受阻，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是夜，更是愁时候
“琅弟何以不说话？”
付琅抬眼，遣散自己与祁王身边的女子，将美酒一饮而尽，才瞪了眼：“小痕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祁王只是笑，继续饮酒吃菜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韩姑娘！”付琅终是忍不住拍下筷子：“你我自小相识，也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打算如何安置韩姑娘”
祁王也停下筷子，惊疑道：“琅弟怎么这样激动？以往比如今更甚的事都有过，也不见你说过什么”
付琅一顿，深知中了这狐狸的计，憋了半晌：“我...我哪里是激动？不过是小痕你确实过分，那些个女子岂能与韩姑娘相提并论...你这般对她连我都看不下去”
祁王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忽然收起笑容：“当真如此？琅弟一向快人快语，从不藏事，这会儿连承认都不敢么？”
付琅见祁王已经把话挑明了也不再遮掩：“是，我承认我对韩姑娘有特殊的情感，那你呢？你又何曾对他人坦诚过心意？”
祁王不再言语，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
“小痕，关于韩姑娘，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免日后，悔不当初”——付琅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落在两人心里皆是沉重

走了半天还是回到桂树下，已经是桂香十里的时节了，还不等走近已经沁人心脾——
“那甚好，天天与你看，如何？”
“以后，我们二人...便‘你我’相称罢”
“菱纱当真可爱”
“菱纱，好久不见，是否有对我日思夜想？”
“这首曲子送给你”
“果然红色最适合你”
...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韩菱纱拍了拍自己脑门
又是一个晴夜，虽无月，漫天星，也很是浩瀚美妙，秋千上的人儿在忽高忽低里放声大笑，誓要笑尽恼人之事
笑声骤停，韩菱纱喝道：“是谁？！”
无人回应，韩菱纱不得不下了秋千，循着微弱的声音轻声走过去，扒开草丛——竟然是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
祁王正倒在地上，仰望着星空，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之后，深蓝色的天幕变成了一张韩菱纱的脸
祁王一下子坐起身把她捞过来抱住：“...我也喜欢你...”
酒气冲天
韩菱纱一愣，忙推开他：“你喝多了...我不是你的言儿”
祁王又是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仍旧抱住，头枕着她的玉颈：“傻瓜...别以为我醉了...没有...我没醉...菱纱，你怎么忘了...我只在你我之间用你我相称...”
韩菱纱僵住，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
“菱纱，其实我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慌乱塞给我一个冰糖葫芦...第二次冲我扔那块玉...我还记得...第二次见面后我没来得及问你到底叫什么...后来...我看见你被胡家少爷欺负...我很生气...把你送到医馆...你姥姥接过你二话不说就匆匆离去...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话...恰好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派遣出去...我也还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尾随...”
“你不知道...后来我派人去找你...但是没有韩菱纱这个人...因为身份关系，我不敢明目张胆地张贴画像...”
“那天，在街上...听到你说话...我怀疑是你，果然...我还是找到你了...好高兴...”
夜风夹着清凉吹过来，将两人的发丝绕在一起，仿佛生生世世都要彼此纠缠
“不要说了...”韩菱纱红了眼眶：“小祁痕...”
“没错，我也时常才风花雪月里流连，但是...自始至终...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只有你...”
“对不起...”——祁王的对不起一落，韩菱纱就感觉到一阵冰凉，反问道：“对不起什么？”
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回答，还在耐心地等候，祁王突然欺身吻上来，韩菱纱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只余下唇上酥酥麻麻又带着湿润的触感，这突如其来又越来越深的吻，让韩菱纱几乎沦陷进去，但一个念头很适时地划过脑海——他的唇是问过多少女人，才能够如此灵巧...
韩菱纱使劲推开了他，显得很愤怒
“对不起”祁王皱着眉，倒好像韩菱纱委屈了他
“对不起...我只想成为第一个碰触你的人...这样你才忘不掉我...”
韩菱纱心里一冷——第一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真的打算把她送与他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既然都想让她嫁给别人，如今又强行夺了她的第一个吻，好自私...
“别走！...”祁王忙抓住已经站起身的韩菱纱：“菱纱，别走...”
“王爷...”韩菱纱毫不留情地扒开他的手：“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不应该在此撒酒泼”
说罢便不再理会祁王，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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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烛还在滴着赤色的泪，榻上安坐的新娘轻声哭泣，在空空的房子里显得更为凄楚
宁言的双手拧扯着搁在膝盖的喜帕，其实身心早就是祁王的了...这一夜也不过是俗礼，是形式
但是祁王不来，意味着之前的纵情风月，都抵不过韩菱纱一个受伤的眼神
所谓倾城绝色又能如何？
纵然有一身才艺，有清白名声，更有刘大将军赏识，又能如何？
凭着才貌双绝依然走不进他的心里
韩菱纱...若你负了祁王殿下，我宁言绝不会放过你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完》
ps：本来就觉得这一大章写得太少，一直想多添些纱纱和祁王的感情戏，奈何众亲都只盼望着小紫英快点出场...
咳咳，完成之后还是觉得小祁痕与纱纱间感情戏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