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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SIVAD SEL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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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VAD SELIM
  1   平成七年的春天,从冈山县龙卧亭回来的我,因为一回房间我就会想睡,所以就先直接到伊势佐木町外科的结果治疗科去,好治疗我的断骨。在旅行的时候我的精神是开展的,回到家后那个精神就全抽离了,变得真像病人一般。虽然稍微上了一点石膏,孤独日子里的生活气力却完全没回来,头也痛,肩膀也痛,腰也不时地疼痛。不管做些什麼,站起来或是往前弯,都像老人一样地蹒跚。就像这样,简直就像是中年时期已经消灭了,一下子突然进入老年时期的样子,深怕再也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说是要中风了还是复建之类的,那都太夸张了,所以其他的抱怨还是不要再写下去了。沉重的石膏每日因为从头部开始拉扯著的缘故,让我不管是头还是肩膀的肌肉都被拉开了,而且左手也完无法发挥他的作用,什麼工作几乎都没办法做了。吃饭也好,写信也罢,我忽然发现把手肘弯起来,吊在头颈的下方是比较能够移动的姿势。  像这样把脑袋和心都放空,然后一面弯腰一面把手向前伸,超过肩膀后,再这样放下来,保持同样的姿势将手固定好之后,根据熟人的介绍,一周一次地做指压和针灸的治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指压,那是痛到足以让人发出惨叫声的痛楚,结束后我总是筋疲力尽地,历经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回到公寓里来。比起来针灸就舒服的多了,裸著上半身,在肩膀和头部插入不知多少的针,再在针上面连接上电极,把电导入里面,肌肉便微微地同时受到波浪般的推打,上面则覆盖著附有盖子的,像电灯一样的小型温热器,往背上暖暖地照射著,舒服到我每次都做到睡著,总是要针灸师傅摇醒我才起得来。  嘛像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写得太长了。总之像这样的病人状态我一直到这年的秋天都还一直持续著,力气也萎缩了,精神上的冲击多少也还一直残留著。在这样的复建程序当中,工作什麼的想必也没有任何成果。在这之中,和在龙卧亭相识的人也多少有点关系就是了——如果把那件事写下来的话,我怕读者说不定会猜到里美的身份,因此决定先不作纪录。近来像这样猜测谁是谁的信件也相当多,不管是写信来还是怎麼样的,我都打算一概不予回应。不止是因为不想写它,也有想把写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念头。  左手残废的期间,我当然也无法使用文字处理机。就算把石膏取下来后,也有一阵子无法正常使用。人类身体动作的机械装置是很微妙的,在床上睡上一周的话会怎麼走路的方法也都忘记了,而一个月左手什麼事都不做的话,就会连文字处理机怎麼使用的方法也都忘光了。而长期熟习文字处理机的我,连手写都已经变得不太喜欢的我,在这期间就只好多多少少念几本书,以及整理一些过去的资料了。  我手边所有的资料,当然都是御手洗还在日本的时候,我们一起体验的无数事件相关的整理,我自己一个人的体验一件也没有。但是在这之中,只有这次是例外的。在冈山县贝繁村死亡的人们,在报纸上只占了一小角的版面,这则新闻在横滨地方报纸上还没有刊载,在中国报上好像有刊载,我把他剪贴下来后放进我的资料夹中。像这样的东西,加上两三份资料,还有就是以前事件里未整理的资料等等的,我想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整理一番。  这些档案我按照年代的次序,作成几本资料书。这样大型的资料簿做完之后,我反覆地翻了几次,发现里面有张黑人的照片,还附上一篇大版面新闻的剪贴资料。之后的几页也是从图画杂志上剪贴下来的,同样附有同一个人的照片在中央。图画杂志这边有比起报纸更好的纸质,因此感觉上老人的表情要更为鲜明一些。因为我完全忘记这些东西从那来的,所以我仔细地看著照片,又读了记事上的文章,对於当初把这些记事剪贴下来的自己感到有点吃惊。当年那个感动的滋味逐渐在心底苏醒过来,同时间,我也注意到我尚未向各位读者发表过这一个小插曲。这是很早的事情,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的岁月了。  我所做的事件档案,从类型来看大致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当然是关於事件的档案,这是最重要的一部份,不待多言。而这一类型的事件,照律师的分类方式,应该是分为刑事和民事两种。只不过我并不是照这种分法来分的,在档案中这两类的案子随机分布在其中。这两者的比重,以逮捕犯人为终局的刑事案件较多,不过民事案件的数量也不遑多让,两者都有吸引读者兴趣的奇形怪状的事件,而留有发生过不可解印象的纪录也多少还留存在我的脑海当中。  读者每次都会催促我,要我不论如何尽早地将事件纪录出来,如果写下来的话,读者就会:啊啊原来是那个事件啊!的情况也相当多。也因此使用假名的话,当事人的名誉比较不会被毁损。然而即使如此在事件发生后马上发表,也相当地困难。那些事件的资料,现在正在我办公桌抽屉的深处,像白兰地一样静待著熟成到来的时机。今后我再看情况,将没有难处的事件依照顺序一一发表出来。  而剩下来的还有一个种类的事件,是不算是事件的一种纪录。既没有人会为此受伤,也没有人会为此伤心,而从中也看不出友人特别能力的发挥之处,纯粹只是因为我即使历经长时间我也不想忘记的,那些从思绪中涌出的零散插曲。  那些奇怪的事件,总是让我感到十分恐怖。对御手洗来说,恰巧是可以让他表现分析能力的那些事件,却总是令我心惊胆颤,那个时候的我,即便什麼也事情也不会做,那种不想输给他的心情却仍然在我心底残留著。这个新闻记事还有图画杂志所纪录的一九九O年十二月那时候,我也还存在这那样的心情吧!


1楼2013-04-10 17:10回复
      2   和御手洗相识以来所遇到到频繁的各种相关事件,仔细回想的话,不管是多麼阴惨的事件,经过一段时间后,追忆的甘美就会渐渐浮现出来。这就好像是很酸的水,渐渐酿成了美酒一般的过程那般。这跟别人发生过的残酷事件,把他当成与我无关的事情来讲这种过程并不一样。华丽的事件无论如何都会引来人们的关心,而面对这些他人的不幸遭遇,我也会稍微感到踌躇,也因此稍微过了一点时间后,事件的话题性也会跟著不那麼热门了。会变成像是下午茶的时间中,人们随口讨论古代罗马帝国灭亡的戏剧那样地东西,而今我们在这里讨论这种下午茶话题,就不用担心古代罗马人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了。  也因此事件经过追忆后,不单只是味道变得甘美了,事件的滋味也会不同。然而在这之中,也不乏像真空包装的料理食品一样,从事件发生以降,带给我的滋味也恒久不变。我现在所要说的这个事件,就是像是这一类的事件。这是在御手洗正在频繁地思考著某一件事情,对我所搬出的话题全然不表示关心的那个时期。嘛,虽然说像这样的情况,一直以来多多少少都有发生过,不过在那个时候的他特别明显,我的声音显然连他的耳朵也进不去。  我想这是发生在一九九O年的年尾,马车道的商店街中,不论这里或是那里,都不间断地播放著『Jingle Bell』、『White Christmas』旋律的十二月中旬所发生的事情。虽然想起来了,不知怎麼地一点现实感也没有。就好像我所住的位於横滨的平凡小屋,忽然和世界的历史连结上了一样,我所感觉到的就是像这样的事件。那天上午,突然有通电话打来找我。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年轻,还不太世故的样子。他自我介绍道,他是横滨的某所高中的英语研究社社员。因为紧张的关系,从这边听起来稍微有点颤抖的感觉。  他这样说道,其实今年的二十三日星期天,我们为了让一群外国人高中生的身障者感到快乐,开了一场音乐会,名为『手工音乐会』。本来是想在Christmas Eve那一天举办的,但是因为学期结束就不能办了,所以提前了一天。我们自己的计画是这样,不论是会场的租借、门票的贩售,还是舞台的布置和记分的卡片,全部都由我们自己手工制作,而我们这边现在正在加紧赶工。外国人的身障者,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於是就问他:日本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他回他说有非常多。美国学校为了这种学生也有开设特别的课程,而他们自己因为对英语感兴趣而聚集在一起,藉著和这些学生的接触,除了练习英语外,也能推著他们的轮椅参加像那样自发性地活动,照顾关心他们等等。听到他这样的话,对我这个英语极弱的人来讲,不禁令我怀著两种意味低下了头。  演出者都是高中生,有业余的乐团,也有摇滚和乡村民歌的乐团,总数是十一个团,演出当日就由美国的身障者学生代表为这些乐团采点记分,也就是以竞赛的方式加以进行。优胜者并给与奖状。非常简单的音乐会。  他这样说,十一个乐团在数量上已经很充份了,时间算起来也刚刚好。但不管怎麼说大家都是新手,而且都只是高中生的乐团而已,所以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而且大家的歌中并没有像Pop band还有Jazz Band这些真正技巧派的安排。为了让那些美国学校的学生能够充份地一饱耳福,如果能请到职业的音乐家那就太好了。  我只顾著听和附和,至於他的话的内容,因为我对音乐不太了解,所以也不是真的很懂,也因此他对我这边有什麼要求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继续说道,因为没有多余的预算,就算想请日本国内所谓的职业音乐家也没有钱可以付给他们,本来是想放弃了,社团中的公关却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好像在考虑著要不要往下说。我则屏息以待。  自己这一圈的人也很喜欢推理小说,石冈老师写的书,大家全都读过了,他这样突然说道。也因此大家都是御手洗老师的狂热粉丝,听他一说我赶快说些谦虚的礼貌话。这之后他好像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开始继续说道:於是我们就忽然这麼想到,不如请御手洗老师来演奏怎麼样?虽然感到非常地惶恐,但这个人的吉他应该完全不输给职业的音乐家。一面想著不行一面把电话切断,因为我们完全无法付钱给他,他应该每天也很忙,虽然大家都说,应该是不可能请到他的,但终究还是打了电话来试试看。当天来的美国学校的学生,也有御手洗老师的粉丝在。好像是他们之中会日语的人,读了书之后,用英语讲给其他人听的缘故。因此如果真的能请到他的话,大家都会狂喜不已的。御手洗老师也好石冈老师也好,或许能多少明白我们这样的心情也说不一定。  我听到这些话,竟一时说不出回应的话语。感激固然是很感激,内心也已经完全被他们打动了。他们的心情我固然是完全可以理解,但比较起来,我更能理解那些在语言不通的异国中,身障的外国青年们的辛苦。我於是马上就回答了他:嗯我知道了!我也很想和你们见面,这件事我是大大地赞成,所以我现在马上就去说服御手洗。虽然他现在好像很忙的样子,但不论如何,一天晚上无法做到的话,我会一直不断地说服他,直到他请到他去为止。  听了我的话,他原本可能预想我不会答应,因而始终郁闷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真的吗?他一面叫一面说著,笨拙的语调也忽然消失了:如果他真能过来的话,我们不知道有多麼高兴呢!这是多麼光荣的事!然后他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向我拚命地说了一大堆不太熟练的社交辞令,一遍又一遍地说完后,才把电话给挂断了。


    2楼2013-04-10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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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走向I町的市民会馆的小柜台,看到上面以相当大的字写著『手工音乐会』,下面则放著工作人员专用的桌子,旁边只有三个女孩子坐在那里。桌子上面堆满了广告单,大家好像都对这个工作不太熟练的样子,相当地紧张,一看到我的样子,那些高中生们好像都知道我是谁了。  坐著轮椅的女孩子背后,有两、三个男学生站了起来,我一进来,全员的脸就全抬了起来,朝我这边聚了过来。有一个男学生急急忙忙地从那个女生背后绕过来,朝我走来。那是面色相当苍白,相当瘦也相当矮小的青年。皮肤像孩子般细,这样少年的印象,与我之前见过的高中三年级生大不相同,似乎更年轻了一点。  『是石冈老师吗?』  他说道。我唯一一个进去柜台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像我一样年纪的客人。他从女学生那里拿了票,又拿了广告单后默默地走向观众席,他就是在那样的几个人之内认出了我。  『啊是这样啊。』  我说,佐久间一一加上名字,把全员介绍了给我一遍。大家都站了起来,我则默默地回礼。这样把我当校长先生一般地对待让我感到十分惶恐,佐久间君从桌子上拿了一张广告单,交了给我。我看了一下,上头写著『评审 石冈和己(作家)』,就这样把我的名字印刷在上面。想起上午和那个外国人交谈的事情,冷汗不由得又流了出来。  I町的市民会馆,有大的厅也有小的厅,小厅是差不多只能容纳三百人左右的小会场。那是相当好的音乐厅,我相当地喜欢它。到如今为止我也曾经到这里来过几次,不过这里通常都是办一些不怎麼有名的文化人演讲会,我总是进去会场不到五分钟,而且里面通常都很安静。  提到在I町会馆的艺文活动,这里面有这麼多的客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特别是这次是高中生的业余乐团的音乐会,竟然会有不输给任何文艺活动的大量客人,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佐久间君为我介绍了一下会场后,从后面带我进去会场。还没有到开演的时间,会场里却已几乎要客满了,我惊吓之下不由得仰天。而且客人在我们前后,还在不断地入场当中。那种满席盛况的态势非常地明显。根据佐久间君说得,连新闻记者都到这里来取材了。我全身震了一下,虽然极力地压抑著,但我已经开始感受到剧烈的紧张感了。  布幕是放下来的,所以我完全看不到舞台上的装饰。从我旁边走过去的佐久间君,在舞台后方放了一个像讲坛一样的台子,在那上面并排放置了盆栽种的花,好像是植木秀一样地对我说明了那些花草。但是我如今,一想到自己要站到那个舞台上,对著这麼一大群的观众做开会的问后,就觉得越来越是难以致信。就连应和著他的话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在试著写书验的问候时确实我还能思考出一些字句,但不知为何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无法思考。嘛这样也好,到时就看著小抄念出来就是了。  佐久间君从头到尾都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从见到我的人以来,他不断地对我表达欢迎之意,和他比起来,总觉得他比我刚才的样子还要害羞。也因此我对自己没有好好当说客的事情,更加持续地感到歉然。但即使御手洗并不能来,他对於我这种程度的来访者竟也打从心底地感到高兴。  由佐久间君当导览,我很快来到舞台的最前端,他为我做介绍。我的席位在向著舞台方向的左边,往右手边一看,那里横列著一大排的轮椅。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吧,相当地壮观,轮椅前有张小小的桌子,旁边各附上一张椅子,纪分专用的卡片就放在上头。桌子上也各自摆了一个一个的白色电球,而我的面前也有一个。数字则以墨水写在纸的背面,看起来全都是手工自己制作的。  而轮椅的后面,大半都是为自愿表演者的家人等等的人,所准备的椅子。这些人中日本人和外国人各占了一半,他们的手大半都在轮椅后面握著轮椅,而轮椅上的人,我的视线所及内则全部都是外国人。他们都头很少有直挺挺地立著的,大多东倒西歪地睡在上头。用这个姿势睡觉的话,我想我会痛苦到无法忍受吧!看见这样的景象,我的胸口疼了起来。自愿表演者愿意献身表演的辛劳涌进我的思绪中,让我不禁觉得能来这里真的是太好了。我决定从今以后只要是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就要尽力地去帮忙他们。  挂在会场墙壁上的时钟,通知现在已经是五点了。往后面一看,已经是满席的盛况空前。差不多要开始了,我想著,我的心脏不知不觉已如晨钟般响著不停。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左肩,我吓得跳起来。往旁边一看,佐久间君正站在我身边的通道上。  『石冈老师,首先我会先上去告诉大家晚会已经开始了,然后会把老师的名字介绍给大家,这时请您就从这个阶梯上来,走到这个麦克风前来。』  这麼说著的他,看起来相当地冷静。我问了他的同学,原来他竟然是学生会长,所以在很多人面前说话这件事他好像已经很熟稔了的样子。反观我这边,咦,已经开始了吗?我这样焦燥地想著,在听他说话的中途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听见自己的心脏像晨钟一样响个不停。连说话和点头都没办法了。  说完话后,佐久间君向我表示了一下阶梯的位置,然后就上台去了。然后会场涌起了轰然的拍手声,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体内的气势全失,只想敢快躲回家里去。  佐久间君走到麦克风前面,拍手声还没有停下来。他缓缓地开了口。那个样子,和在我面前讲话的时候完全一样,非常自然的语调。啊啊,真要演讲的话就应该像他那样才行,我这样玩味著。  他把这次邀请的旨趣说明完了。我发觉他并没有拿著纸,凭空就讲出那些话了。我感到极度地震惊,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从自己为何要举办这个音乐会的意图开始,然后讲了一下走到这一步有多麼不容易之类的话,间或夹杂著几句幽默的话。他的话让全会场都笑了起来,这让我更感觉到自己的说话技巧有多差劲了。  特殊班级的学生在今日一天比一天要辛苦了,然后一般人或许无法理解,推著轮椅在街上走会遇到多少障碍的存在,他不厌其烦地向大家说著。那种激动的心情,没有一点杂质,我打从心底地感到感动。光是这些就已经十分足够当作开场问候了,为什麼我还要在这之上再上台多说些什麼废话,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啊。这样做的话只会破坏掉这种气氛而已。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天,我们也请到住在横滨的知名作家,石冈和己老师担当评审中的一员。』  他口里这样娓娓道来,我却感到各种意义的窒息起来。我这个人既不有名,也不是作家,甚至连老师也称不上啊。  『那麼我们现在就请老师稍微为我们做一下开场的问候吧!那麼石冈老师,就拜托您了。』  然后是如大雾般的拍手声,一点也不放过我的往我的心脏直击而来。我的脚已经抖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我为什麼胆子会小到这种程度,连我自己的感到不可思议。而我为了什麼竟然会接受这样的请托,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极了。虽然说拒绝的话很不近人情,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啊。啊啊要没接受这个请托就好了,我打从心底地这样想。可是这副德性连家都爬不回去了,我的脚像是黏在桌脚快要跌倒一样。如果真跌倒的话,观众应该会笑死吧。  我真的再也不行了,我越来越这麼觉得。在我这麼长的人生中,像这样惊恐的经验连一次也没有。像我这样,只是哒哒哒哒温吞地一路走到现在的这种人,就算尽最大努力去回想,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和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扯不上半点关系。学生会长当然不可能,连学级委员也没当过,在这麼多人面前站著的经验连一次也不曾有过。  可是如果能够踢到桌脚就解决的话那就太好了。气势进入身体后,不知为何忽然就好像能走了。这样下去的话,我说不定我在爬上阶梯的时候会不慎掉落下来,然后开场的问候就会因此中止,我会在一大群观众的注目下,被送上担架,一边呻吟著一边退场。然后第二天横滨新闻里就会报导:『作家石冈和己氏,从音乐会的舞台上跌落,因骨折而入院。』加上三面的装饰放在版面上。  一上了舞台,四周轰然的拍手声便将我包围住。连我自己的鞋子踏上舞台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好像是在云端上面行走一般。我在这样梦游似的状态下继续走到麦克风前,我旁边的佐久间君,似乎还继续对我做了些什麼令人羞愧的介绍,但是我实在什麼也想不起来了。唉不论如何,现在不把上衣口袋里的小抄拿出来,端正好仪容开始讲话是不行的了,如果没小抄的话,我是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话的能力的。  我在茫茫然的梦中端正仪容,看起来颇有样子地从麦克风后冒出头来,尖锐的麦克风音从坐著轮椅的人头上传来。佐久间慌慌张张地取下麦克风,把他拿到通道上站著,观众们一度吓了一跳,然后又更加急速地拍起手来。在极端的焦虑中,我用颤抖的把小抄拿到我脸前面。我现在无论如何已经不期望会场会安静下来了,我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再吵闹一点。这样就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了。当然我从现在开始讲得话也不会听见了。  我把小抄慢慢地移到眼前,然后,恐惧令我的头发几乎竖了起来,我真想放声大哭。怎麼会这样子啊!因为灯光是往那一头照的,所以我的手部也是暗的,然后小抄上的字又太小了,所以我一个字也读不到!啊啊,要是当初把字给写大一点就好了!虽然我如此地后悔,但也於事无补了。我就这样茫然地在舞台中央呆立著。  我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然后从黑暗的这一角看过去,我所见的尽是脸脸脸,无数脸集成的海映入我的眼帘。全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个咳嗽声也听不到。然后,好像在等著我说些什麼似的。就是这麼恐怖!  那个瞬间,实在是我人生最坏的时刻之一。小抄实在是看不到,我没办法照本宣科,只好努力地想著有什麼可以当作问候的句子。但是站在这里,就算想好了什麼话要说,实际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果然我并不是能够做得到这种事情的人类啊。最近我也常这麼想著,实在是一点也没错,我无论如何都不是那种会演讲的人类。啊啊,要是没有接受这种请托不晓得有多好,我再一次地极度地后悔起来。


      6楼2013-04-10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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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次又一次努力地阅读著小抄上的文字,几乎快把小抄拿到眼前一公分的地方。但是,果然还是完全不行。然后我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不自觉地开口:  『啊啊不行,看不见。』  然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观众席忽然爆出了轰然大笑,我想客人们应该是被我的话吓到之类的。在这途中大厅中的照明忽然煌煌地移了过来,把舞台也包了进去,馆内就像午后一样地明亮起来。就这样,就像底片从显像液中浮现出画面来一样,纸上的文字忽然映入了我的眼中。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看得见了!』  因为太高兴了,我不假思索地便叫了出来。然后观众更是不断地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不说这些话也是不行的。这个时候我对那些管照明的负责人有多麼地感谢,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  『最近,我的老花眼越来越严重的关系,在暗的地方看小的字体就有一点……』  白天想的事情,我诚实地说出了口。然后不知道是为什麼,场内竟然爆笑了起来。但是因为这全是我冲口而言的东西,为什麼会让他们笑我真是一点也不懂。我讲了什麼笑话吗,我明明很认真呀。我很认真地想著,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认真的一次也说不定。所以,我真是无法判断观众是为了什麼笑成那样子。  『我是石冈和己。』  我说。我字正腔圆地读著自己的名字,好像深怕自己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一样。  『承蒙这次的相邀,实在是非常感谢各位。本来我是很想要带我的朋友御手洗一起来的,可是他今天带著从美国来的友人,一起到东京和横滨观光替他导览去了,所以我不管怎麼说服他还是失败了。』  我读得还有些结结巴巴的。虽然已经读过快一百遍了,练习成这个样子,但是只有这样的经验到底能够讲到那里我实在不知道。我真的对这些话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所以和在这个地方才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其实是一样的。真的就像是小孩子拿著作文在朗读一般,但是观众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我那里很有趣的样子,一直窃窃地笑个不停。  『下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会带他来,我这麼想著。像这样具有社会意义的艺文活动,我希望不论几次都能让他继续地办下去。但是我虽然有幸被叫到这里,但实际上我是没什麼资格站在这里的。为什麼我会这麼说呢?我对吉他的乐谱啊,像是C和Am或是Dm还是G7什麼的,完全一窍不通。就算听音乐也只听些偶像歌手的歌谣,对於唱歌的技术也完全不理解。自己唱歌时完全是个音痴,之前第一次到KTV去唱歌的时候,我很拚命地唱完一首歌,可是伴奏却在我唱完之前就结束了。所以下一次,叫我剪票也好帮忙运送乐器也好,当评审这件事拜托再也不要了。』  我挥汗拚命地讲完了这段话,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为什麼会这样,理由我也不能理解,但是会场内确实是爆笑一片,四处都骚动了起来。  我突然回过神来,我也不期望有什麼人为我拍手,自己慢慢地走到舞台边缘,但我爬下阶梯的时候,场内开始响起如雷的掌声,已经回到座位上的我,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麼事。佐久间君再次站回到舞台上面,急忙靠近麦克风。  『石冈老师,真的非常谢谢你。不,真不愧是专业的老师啊!这样满溢著幽默的演讲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努力地练习,希望有一天能够做出像那样子的演讲啊。』  他一面说一面挺直了腰杆:  『那麼现在我们就开始吧!在石冈老师如此愉快的演讲后,我想音乐会应该也会同样地马到成功吧!』  他说著,布幕也跟著缓缓地升了起来。我的演讲很愉快吗?我很认真地歪头思考著。总之好像是可以放心继续下去了,虽然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气氛似乎还不错就是了。


        7楼2013-04-10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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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11楼2013-04-11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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