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白头【一】
舒城年年风光好。
三月的桃花衬着清明的雨正开得雾气迷蒙,曲阿的坟头又长出了一年新草。
你若是还在,一定顾不得欣赏这舒城的烟雨桃花也要去那里祭一祭的,而今我却再也看不到那只握过枪杀过人的手搁在曲阿那一方石碑上了。
换我的手来给你拂去半生尘土硝烟。
然后我一个人在时光的罅隙里踽踽独行。
“公瑾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血肉之分。”
你喜欢笑着说我们是总角之好,脸上满溢着灿烂过阳光滚烫过鲜血的笑,一如你当初闯入我生命中那般热烈。所以我没有理由拒绝你进入我的生活,反正道南的宅子很大,装的下你刚刚萌发的野望。
接着是升堂拜母,有无通共。提前行了冠礼之后,你一声一声公瑾叫的我心里再没有如此熨帖。我也知道你喜欢听我叫你义兄,那时候你就会笑得分外明朗,比舒城的桃花不知美过多少。人说孙郎美姿颜好笑语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我们再难忘记的舒城岁月。
“吾得卿,谐也。”
所以我在二十一岁那年就去找你了,说不清楚是因为鲜衣怒马的热血情怀,还是为了去追溯我们开在桃花里的岁月。
倾尽家财,招兵买马,千里奔波。这些过程你不问,我也就不说。再见面的瞬间,我看的到你眼里的熠熠神采,你说吾得公瑾,大事谐矣。
于是我开始学着单膝跪地叫你主公,开始行军布阵演画沙盘,随你取横江,下秣陵,克湖孰,看你用炽烈的笑容与杀伐果决的魅力感染江东儿郎,看你在每一年的那天单骑奔向曲阿,用手指细细擦掉石碑上笔划凹陷里的青苔,然后给你一个安静的拥抱。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手指也会这样仔细地为你擦去笔划凹陷里的青苔。
“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卿还镇丹杨。”
我一直都没能明白你将我调回后方的这道军令,是你果真少年意气自信万夫莫当,还是在攻下笮融之后,不想我陪着你在刀枪剑戟里穿梭,枉自误了性命。
但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