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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岛】           雨送黄昏 /语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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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好


1楼2013-04-05 09:43回复
    【一】邹元时
    煞白的阳光,将彩色的窗纸照得透亮,带着厚重的楠木气息的客厅里,玉钦闲闲地倚在沙发上,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微凉,司机老赵从门外进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玉钦的眼神轻轻一瞟,老赵便低头作了个揖,道,耿小姐,邹家已经没落了。
    没落了?玉钦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道,才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怎的便没落了?那邹家曾经也算是湘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呢。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再问老赵,邹家的人呢?
    老赵面露难色,似是不知如何开口。玉钦喝了一口微凉的咖啡,道,你但说无妨。老赵低头,是。小姐要我打听的邹家大少爷元绍,已经在四年前病故了。邹家的生意受挫,家产赔了个精光,邹老爷和老夫人近两年也相继去世。
    玉钦再是黯然一叹,他果然还是没能熬过去啊,走了。
    老赵咽了口唾沫,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邹家如今只剩下小少爷邹元时,听说他最近得罪了赤青帮的人,被赤青帮追得无处藏身,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去哪里了呢。
    邹元时?
    玉钦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脏兮兮的还挂着鼻涕的脸,六年前她离开北平的时候,邹元时只有十岁,有一次她摔倒在泥地里,还是那孩子好心地掏出一张手帕,蹲下来给她擦去满脸的污秽呢。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怎的得罪了赤青帮?
    老赵说,赤青帮的一个小堂主,在九尾胡同开了家古董铺子,说是邹元时进铺子的时候撞翻了他店里最名贵的花瓶,那老板要邹元时赔钱,邹元时却坚持说花瓶是自己掉下来的,不关他的事,两个人便争执起来,邹元时一推,老板便摔了,那一摔,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只擦破了点儿皮,可是老板是个火暴脾气,又仗着自己有赤青帮撑腰,便将邹元时暴打了一顿,邹元时动起怒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砸了古董铺里能砸的东西,跑了。这不,那老板便发动了自己手下的弟兄,翻街窜巷地找邹元时呢。
    唉。玉钦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老赵说道,你也布置些人手,好好地找一找这邹元时,得抢在赤青帮的前头。
    嗯,我知道了。老赵退出去。客厅里又安静下来。玉钦起身打开了留声机,指针划过薄薄的唱片,柔软尖细的人声飘出来。还是当年的旧曲调。可她却不是当年的她了。


    2楼2013-04-05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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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耿玉钦
      贞儿是她的本名。而玉钦是她后来去了北平以后,金爷替她改的。
      金爷说贞儿这名字太软,镇不住,她既然有经商的天赋,若有心杀入商界,起码得有个像样的名字。后来她也真是让耿玉钦这三个字发光发热了,没见过她的人,还以为赫赫有名的大盐商耿玉钦是个男人,谁会想到她竟是二十出头的巾帼英雄。
      轿车在公馆门口停下。
      玉钦道,我这儿四处都有保镖,赤青帮的人不敢乱来,你先跟我住着,这事儿我会替你解决的。邹元时嘿嘿一笑,亮晶晶的双眼盯着玉钦,道,贞儿姐,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好还是不好呢?她笑盈盈地问他。
      少年拍了拍后脑勺,眼睛里尽是天真,当然是好了。
      老赵已经将车门拉开,她伸出一只脚下地,却又重新回过头来看着邹元时,嗯,你别忘了,湘城的耿贞儿在六年前已经死了,我现在的名字,叫耿玉钦。


      4楼2013-04-05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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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端木谦
        这几日,邹元时一直在公馆里老实地呆着,玉钦不让他出门,怕出门会撞见赤青帮的人。第三天,湘城开始下暴雨。
        玉钦在书房里站着,看着雨水如瀑布似的挂满透明的玻璃。
        老赵轻轻地敲门,她道,进来。老赵在门口拍了拍肩上的水珠子,低着头走过来,道,耿小姐,信已经送到了,可是……
        可是赤青帮的帮主不屑见我?
        嗯。老赵说,那端木谦嚣张得很,说自己不跟女流之辈打交道,还说邹少爷砸了他赤青帮的地盘,是不给赤青帮面子,这笔账一定得算。玉钦的愁眉一紧,又想起两天前她从邹元时的口中听到赤青帮现任帮主的名字时,心海里的那阵翻涌。
        端木谦。
        就是六年前,在她被迫嫁入邹家的前夕,承诺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端木谦。可是,最终他却失约了,他的失约导致她被绑着塞进花轿,导致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地逃亡,吃尽了苦头,流尽了泪,而在那些身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端木谦却不在。
        她曾经恨过他,恨他给了自己希望,却又将它无情地摧毁了。但时间冲淡了一切。六年了,什么恨都已经烟消云散。她记恩,不记仇。这是从小就受到的爹娘的教诲。得人恩果千年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此番听说赤青帮主名叫端木谦,她甚至不能确定,这个端木谦,是不是以前住在舅父家隔壁的卖油郎。她在信里没有署她原来的名字贞儿,而是以大盐商耿玉钦的身份投帖拜会。
        尽管端木谦的手下试着劝说,说这耿玉钦是从北平来的,听说跟北平的金爷有着不寻常的关系,金爷背后又有军阀撑腰,咱是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把礼数做个周全?但端木谦心高气傲,只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见就是不见。
        端木谦的牛脾气,八匹大象也拉不动。但玉钦只是微微一笑,这些年在北平,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合她没见过,她耿玉钦想见的人,还断然没有见不到的道理。


        6楼2013-04-0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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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邹元时
          那天夜里,玉钦却病了。想是天凉染了风寒,咳嗽不止,还有点儿发烧。老赵给她请了圣玛丽医院最好的西医,打过针,迷迷糊糊地睡下了。越睡越觉得浑身发热,豆大的汗珠子密密麻麻地排在脸上。辗转间,有一双温柔的手抚过来,轻轻地给她擦去汗水。
          她还是热得难受,想掀被子,那人却俯身下来,将她连被子一起抱着,在她的耳边呢喃,再忍一忍,出过汗就好了。
          那声音,温柔,充满关切,仿佛是多年不曾听到过的,就好像有一种魔力,教她安心,她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她真的就乖乖地躺着,不再挣扎。天明的时候,睁开眼睛,觉得病痛去了大半,不禁欢喜地舒了一口气,侧头一看,只见邹元时趴在床边,呼呼地睡得正香。
          玉钦抬手拍了拍邹元时,邹元时立刻醒了,憨笑着看着她,问,好点了吗?
          昨天晚上,是你?玉钦问。邹元时点了点头,道,我如果不看着你,你把被子一掀,这病还不知道要坏成个什么样子。
          玉钦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邹元时的面前红了脸,她赶忙紧了紧松开的睡衣领子,说这天气真是太热了,我要洗个澡,你肯定一夜没睡好,先回屋歇一歇吧。邹元时的嘴角露出顽皮的笑意,施施然地走了,玉钦看着那道背影,怔怔出神。
          到下午,西医又来了。又给玉钦打了针,出门的时候,一时马虎,将听诊器落在了玉钦的卧室里,邹元时见状连忙拿了听诊器追出去,只追了一个街口,便追上了西医,他将听诊器还给他,西医连声道谢,刚走开,突然几道黑压压的身影盖过来,邹元时心头一惊,直道不好,可是,却已经来不及逃了。
          玉钦还坐在床上翻着报纸,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老赵慌张地进来,说,不好了,耿小姐,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邹少爷被赤青帮的人带走了。
          玉钦的手一抖,报纸哗啦啦地飘在了地上,她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吩咐道,给我备车。


          7楼2013-04-0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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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端木谦
            赤青帮一直暗暗地守着玉钦的公馆,虽然端木谦嘴上说不屑,但玉钦背后的金爷,他总还是不敢公然开罪的,所以,邹元时在公馆里,他们拿他没有办法,若不是追还西医的听诊器,邹元时跨不出那公馆的门口,赤青帮还没有机会捉走他。
            此刻,邹元时被绑在椅子上,鞭子抽过了,拳头也挨过了,伤口上还撒了盐,浑身伤痕累累。痛得说不出一句话。
            端木谦坐在邹元时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他的旁边站着那古董店的老板,也就是他手下一个小堂主,小堂主一脸谄媚的模样,直邀功地说属下可是为了爷您牺牲掉自己的家族生意呢,那么多名贵的古董,打碎了多可惜啊。
            邹元时便明白,原来这一切果然是圈套,是端木谦想找一个明明白白的借口来找自己的麻烦。这赤青帮虽然横行无忌,但公然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暂时还不敢做,**厅对他们来讲,还是有点威信的。端木谦挑起邹元时的下巴,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死,我顶多不过是要你生不如死。
            刚说完,一个小喽啰跑了进来,哈腰道,爷,耿玉钦来了,在大堂里候着呢,说是见不到爷您她便不走了。
            端木谦冷笑着看着邹元时,说话很是难听,道,你这小白脸,倒是将那个女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呢,为了你,连我赤青帮的地盘她也敢闯,好,既然来了,爷今儿个一定好好地招呼她。说着,转身出了地牢。邹元时气喘吁吁,脑海中浮现出玉钦苍白的脸,她还病着呢,怎能为了我犯险?他恨不得重重地扇自己一个耳光。


            8楼2013-04-0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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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耿玉钦
              玉钦只记得,她在赤青帮的大堂里坐着,有一个丫鬟来向她奉茶,说耿老板稍后片刻,爷一会儿就到了。
              她吃了一口茶。
              只一口,吃下去之后突然觉得头痛得厉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条黑黢黢的脏巷子里,手里好像沾了什么东西,凑在鼻尖一闻,心跳都漏了一拍,是血迹。
              血淋淋的,染了满手,满身。
              玉钦踉跄着站起来,只见旁边有一具男尸,看打扮好像是赤青帮的喽啰,她完全不认得他,她再镇定也忍不住心里发抖,退后几步,又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回头一看,竟是邹元时。邹元时满身伤痕,昏昏沉沉的,她使劲地摇了他几下,他浑浑噩噩地醒了,一看玉钦满身是血,吓得脸色煞白,抱着她问,你怎么了,贞儿姐,你别吓我?
              天真的星眸里,都是憔悴与怜惜。
              玉钦竟有几分贪恋那怀抱,那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温暖与真诚。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却强作镇定,道,我没事,血是那个人的。她指了指那具尸体,邹元时一眼看去,黑糊糊的一片,看不真切,但其惨状可想而知。
              他禁不住有些反胃。
              玉钦牵着他起来,刚站定,突然听见巷口传来几声狗叫,还有人的喧哗。然后便看见穿绿衣的**一窝蜂拥过来,将狭窄漆黑的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那人大喊一声,将这两个杀人凶手铐起来,带回**厅。
              玉钦大惊,辩解道,人不是我们杀的。可是那些**哪里肯听,他们都说人赃并获,你们想抵赖都不行。然后便将玉钦和邹元时铐起来押走了。那会儿在斜对面的巷口还停了一辆漆黑的轿车,轿车里的人吞云吐雾,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杀人嫁祸的计谋成功,禁不住大为高兴。
              昏黄的路灯,照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们,也照着两名嫌犯。
              轿车里的端木谦摆了摆手,对司机道,好戏散场了,走吧。司机应了一声,双手刚握住方向盘,端木谦却低吼一声,等等——
              他看清了路灯下的两名嫌犯。
              他对邹元时已经很熟悉了,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耿玉钦,她投帖拜会的时候他说不屑,她登门造访的时候,他只想着如何陷害邹元时,顺道将邹元时的靠山也一并打沉了,所以,他命人在茶水里放蒙汗药,他根本连传说中的耿玉钦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此刻,他看着路灯下戴着手铐的女子,轻佻的**在她的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他觉得自己就像快要爆发的火山。
              为什么会是她?
              不,不可能是她……
              心潮翻涌。头重脚轻。若不是坐在车里,只怕这会儿都已经栽倒在地上了。双唇发颤,喃喃地念了一声,贞儿。
              好久好久,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9楼2013-04-05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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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端木谦
                两天后,玉钦又站在赤青帮的大堂里。只是听**说,有证人前来作证,说自己亲眼看到,杀人行凶的只是邹元时,他身边的女人是无辜的,**恶狠狠地将玉钦像垃圾一样清理出去了,紧接着赤青帮的人便来了,说我们爷想见你,玉钦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帘子掀起。
                端木谦像一座山似的,稳稳地走了出来。他胖了,也老了,脸上多出了许多与他的年纪不符的沧桑。他道,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玉钦冷冷地问,这就是你借刀杀人的计划?何以要将元时置于死地?端木谦拳头一紧,道,他们该死。邹家的人都该死。贞儿,你可知当年我为什么没能履行承诺,带你远走高飞?就是因为邹家的人,还有你的舅父,他们联合起来禁锢了我,还将我的一根手指打断。
                他说着,举起自己只有四根手指头的左手。
                玉钦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扭头看向别处。可是,元时是无辜的。
                端木谦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邹家对外宣称,新娘在新婚之夜暴毙,甚至连灵堂也不设,便草草地将你葬了,我想这其中必定有古怪,我想为你报仇,所以,这些年来我搞垮了邹家的生意,邹家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
                玉钦,他说,你可知我为你难过了多少个日夜,又思念了你多少个日夜。
                玉钦听着听着,已不知是哭还是笑了。没错,当年她的确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想寻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知道端木谦对她有意,可她却并不爱他,她只是常常与他一起玩耍,彼此间,只有一种简单的玩伴间的感情,她以为只要跟着他,便逃出了升天,以后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
                但端木谦却不这么想。
                他爱她。
                人生里最初也是最简单的爱,爱得深,爱得轰轰烈烈。他说,事到如今我依然想着你,贞儿,既然你回来了,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待你。
                那么,你也会像救我这样,替邹元时洗脱罪名吗?
                端木谦一愣,突然咆哮起来,不可能。邹元时一定得死。
                玉钦凄然地一笑,端木谦,你不是在为我报仇,你已经陷入复仇的魔障了,你为的是你自己,为了你当年所受的屈辱,为了你那根断掉的手指。说罢,她转身朝着门外走。端木谦大喊,你要去哪里?玉钦道,自然是想办法救邹元时。
                你今日若是敢跨出这个门槛,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端木谦说着,从腰上掏出了一支黑亮的手枪。玉钦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可是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还是毅然决然地朝着大门外走。
                端木谦举枪的手突然垂下。
                良久,呆若木鸡。


                10楼2013-04-05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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