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路途越发颠簸,端木蓉看着从未走过的路,心下生气疑惑。
“子房先生,这路来时未曾见过。”张良但笑不答。
忽觉后颈生风,张良闪身,看见银针坠落。“张先生可是带我去往鬼谷。”端木蓉已是猜到八九分,有些慌张起来。
“不错,此去只余半个时辰的路程,还望姑娘能随我去趟。”
端木蓉苦笑起来,千猜万猜,鬼谷竟在离那集镇如此近的地方,十年躲避,上次擦身,还是抵不过事在人为。
“子房先生,你这又是何必。”端木蓉轻叹口气,素衣兰裙在刚破晓的初阳中有浅淡的光。
鬼谷已近在眼前。
盖聂已晨起练剑,木剑并不锋利,他的招式亦比先前更加有力沉稳,永远不失飘逸的纵剑,让在车中的端木蓉看着却觉得缠着苦涩。
“盖兄起得好早。”张良跳下马车,并未将端木蓉带出来。
剑气收起,白衣飘摇,一如十年前:“子房留信说要离去十五日,却只十日便返,想必事情顺利。”
“称不得顺利,只是运气不错。”一丝狡黠的光从张良眼中划过。
盖聂并未在意,却盯住了那辆马车:“子房带来何人?”
“故友。”盖聂听闻,盘算一下,他们都有交情的朋友,今能知音讯的已不多,且都已散落天涯,若十日便寻得,定有些蹊跷。莫不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张良弓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还望先生自去揭开谜底。”
端木蓉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底乱极了。
有光泄进车中,盖聂的脸突兀地在她眼前出现,明显呆滞一下的眼神让端木蓉心中颤了一下。
“端木姑娘。”还是那样淡而温润的语气。
她曾想过会与他相见,曾想过会在遭战火劫掠的村中遇见已满身是伤的他;会在某个刚安定下来的地方看见他,带着染血的剑和染血的自己,走的很寂寞很孤单;抑或一人手持长剑仗义执言。他一向是话不多的人,做的永远更多。但她从来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这个人,曾身负天下的剑客,安居鬼谷,手上薄薄的茧仍清晰可辨,好端端的在这里,无痛无伤。
“盖先生,久不见矣。”她提好随身的小包袱,却并没有下车的意思,语气也是平淡如水。
张良不由暗恼一下,这两个闷葫芦。
只得上前:“时已辰时,盖先生已备好粥菜,蓉姑娘还请吃罢再走。”盖聂回头,似有不悦。
端木蓉起身,极慢的下车,看着陌生的鬼谷和熟悉的人,眼神有些黯淡。
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活的生涯,让盖聂一开始无法习惯张良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早饭时多出来的两双筷子又让他微有些难过。若不是自己,其中一个人也便不会这样苦。
他的手艺并不差,可以算惊艳,但三人谁都没吃太多,本就不多的饭还剩下了些。
盖聂觉得浮了多年的心开始放稳,沉默的筷子与碗碟碰撞的声音错落优雅。
“已并不早了。”端木蓉开口,“我还需救人,就此别过。”她放下碗筷起身,盖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了不易察觉的关切:“端木姑娘。”
“嗯?”
“保重。”
张良并未阻拦,他知再如何也是留不住了。哀叹一声。
鬼谷下山的路径只那一条,也并不如何费力,端木蓉便确定了方向走下去,有风吹过,一瞬间就泪流满面。
“怎么还是这样想念。”
鬼谷之中,无声无息,盖聂执剑立于谷口,久不回身。
造化弄人,留不住的总归离开。
张良眼看着盖聂安静而笔直的倒下去。
灯火已点亮,盖聂依旧在昏迷之中,张良也不惊慌,只是帮他灌了些汤药,他自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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