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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渗人的沉默后，冬妮不温不火地开口了：“够了，醒。一年前咱们家，晴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哪里要靠别人小恩小惠。是谁弄成今天这样的？你斗不过梁非凡，干嘛把气撒在你妹妹身上。”
刘醒本来就是“炮仗颈”脾气，这话正中七寸，火气登时涌了上来：“我斗不过梁非凡？”——正待发作，便在此时响起一阵急急的拍门声。
排骨仔第一个跳起冲去开门——他在猪笼里才住了一个月，到底没见过这些夫妻争吵的阵仗，管它敲门的是神是鬼，好歹止住醒哥发火再说。
门一开，道友昌急急地冲将进来：“醒、醒哥，打听到了，西江码头，今晚两点上岸。”
原本火遮眼的刘醒迅速冷静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正待喊杨阳他们，顿了顿，转头睨了道友昌一眼，道：“东泰下重本向广西驼背梁入了那么多鸦片烟，这么紧要的消息你怎么打听出来的？”“今次上的货多，黑白两道风声又紧。军爷没让郑家三少负责，他在外面喝醉了就拿手下出气，漏了点口风。我在门外全听到了。”
杨阳接过话头：“天文台话过两天会打台风，珠江不能行船，估计各个字头会趁着这两天上货。应该可信。”
大车细车也接口道：“醒哥，这是打沉东泰立功的好机会啊。不要又被那个非凡哥占了头啊。”
刘醒低头思索了一下，定了定神，沉着的语调里隐隐也有着一丝亢奋：“杨阳，排骨，大车细车，回差馆。食粥食饭就看今晚了。”
众人正要出门，杨师奶忙扯过杨阳吩咐他注意安全。刘醒歉然地看向泪眼汪汪的细妹和一语不发的冬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冬妮别过脸，避开刘醒的目光：“今日这餐有心了……一路小心。”
四月的夜空万里无云。一轮白玉般的皓月高悬天际。
珠江自广西发源，湍急的激流至珠三角平原渐见开阔平缓。此刻月照大江，浪翻水银。西江码头一带夹岸皆是木棉，高高的枝干排空攫挐，势如龙奋。木棉花落随波，月光下如水灯出没，染江欲红。
只可惜不远处那群手持大家伙埋伏着的丘八压根无心观赏眼前景色，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睛只管死死盯着江面上的动静。刘醒手表上的指针转到的声音清晰可闻：三囧点廿五分了。
西江码头是广州两大运货码头之一。白日里车马往来，舟船横江，极为热闹。此刻人声稀少，只剩下寥寥数只拉着汽笛的大型船只和摸黑顺江出珠江口打渔的渔船。
“醒哥，三囧点半钟了，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是道友昌报假料？”
“再等等。”
——就在这时，一艘小型货船不掌照灯，乘着夜色自天水交接处驶来。
杨阳声音压得极低，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只有一条船。”
“别急，先看看他玩什么花样，”刘醒放下望远镜，老练地低声吩咐，“传下去，等货上岸之后、看我手势再行动。”
“醒哥，有点不对——东泰下重手买批货，又有三千门生，怎么会那么顺利？”
细车语气里掩饰不住兴奋：“整支刑侦大队都拉过来了，还怕斗不过这帮人？连最恶死的东泰都打下马，广州很快就有太平日子了。醒哥你立了功，迟早升职加人工，盖过那个死人梁非凡。”
货船顺水而下，很快便靠了岸，三四个船夫模样的人跳下船，手脚麻利地一箱箱往外卸货。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刘醒，只等他一声令下。
不可能只有这一点货。刘醒眉头紧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等待。
就在这时，大车口衔一截树枝，无声疾走而来。他跑到刘醒跟前，吐掉树枝，飞速报告道：“醒哥，我带一队手足去东江码头守了一阵，之前有艘货船撞了码头护栏，几个码头工人和船工在抢修。除此之外没什么动静，我留了个手足在那里，即刻带队回来了——”大车顿了顿，再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我来的时候，发现我们身后有几个字头的人在埋伏，现在班手足已经暗中候在那群人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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