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
十四岁。
他气恼地推开桌上的键盘。禁不住觉得丢脸。自己玩荣耀这么多年，居然被人抢了怪？那个45级的枪炮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自己正和冰霜狼妖战得难舍难分呢，他从石塔边上探出个头来，悠哉悠哉，开着炮就把怪一下一下地拉走了。
叶修很郁闷。
冰霜狼妖是个不算小的BOSS，所以自己偷偷卡在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单挑。这么隐蔽的森林里，那个枪炮师视线应该受到不少阻碍啊，大半屏幕里都是树枝树叶的他，是怎么用那么精准到诡异的攻击把怪拉走的呢？
坐在他旁边的少年目不斜视。
屏幕上，一只已经虐到残血的冰霜狼妖被一路押枪送到嶙峋的山石阵中动弹不得，随后而至的是猛烈的枪火。苏沐秋很淡定。不是他卑鄙，是练级到了这个关卡，狼妖爆出的冰霜狼魄是武器提升的必需，自己已经在这个阶段卡了三天，而旁边这人不小心被自己无意中瞟到了屏幕而已。
灭掉狼妖之后，苏沐秋忍不住还是用余光扫了身旁一眼。这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头发乱得不行，不过全身上下，似乎也不怎么脏，倒不像是常年泡在网吧那些老鸟满头满脸油腻的样子。此时下巴枕在左手臂上，右手仍然操作着角色漫无边际地晃悠，那样子看上去，倒也真有几分可怜。
算了。苏沐秋心竟然软了一软。一会儿请他吃顿饭吧，就当赔偿了。
十六岁。
十五岁。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叶修精神满满地吹灭蜡烛，昂着下巴宣布：“必须的。”
“来来来，切蛋糕。”苏沐橙欢快地张罗。
“新的一岁不要再被抢怪。”苏沐秋端起啤酒罐示意。
叶修的回应是一个塑料小盘子迎面拍在他脸上：“好意思说。玩游戏基本的素养有没有，啊？”
“没有。”苏沐秋淡定地说，声音因为被闷在盘子后面而显得瓮瓮的。
“吃蛋糕吃蛋糕。”苏沐橙拽下叶修手里的小盘子，盛上大大的一块，“来来，吃吃。”
“不好意思啊寿星。”苏沐秋冲叶修笑了一笑，手上却是迅速勾了一块奶油，抹在了叶修的鼻尖上。叶修措手不及，一个哆嗦已然破相，大怒：“……喂！”气急败坏，“你几岁了？几岁了？啊——！”
小小的生日宴会就这样变成了奶油大混战。
收拾完满地狼藉，苏沐橙出门倒垃圾，叶修和苏沐秋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清洗脸上和头上的奶油。水从龙头里哗哗流着，叶修抓着水流滴答的刘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愣愣的。
苏沐秋拿水泼他：“发呆呢。”
叶修被惊醒，也没炸毛，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真的，如果那天在网吧，你没有坐到我旁边……”
苏沐秋挑眉：“你不会到现在还在心疼那个狼魄吧？乖，明儿哥哥弄十个送你。”
“滚！”叶修横眉立目，“老子才是你哥！”想了想，“不，是你爷爷！”抬手将苏沐秋逼到墙角，低头，鼻尖几乎抵着鼻尖，得意地威胁地笑，“快，叫爷爷。”
苏沐秋微微地仰着脸，看着叶修，半晌，微笑，轻声：“叶叶。”
叶修瞪着苏沐秋，浑身一个激灵，抽回手站直身，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靠着墙的苏沐秋突然大笑。叶修脸涨得通红：“真没下限啊你！”转身出了卫生间。
晚上叶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定是当时水汽蒸腾，连灯光都变得暧昧，苏沐秋湿漉漉的头发下面，长睫幽黑，那双微微挑起来的眼睛光芒流转，有那么一瞬间，竟比璀璨的星光还要醉人。他的嘴唇也是湿润的，离得那么近，他的呼吸即是他的呼吸，分不清是谁，不经意间就悄然紊乱。
“叶修？”
叶修猛然清醒。呸呸，自己在想什么？
房间另一头的苏沐秋又唤了一声。叶修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装尸体。那边的苏沐秋轻笑了一声，不再有动静。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久到多年以后叶修再也不确定当年半梦半醒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黑暗里，一个低柔的声音轻轻地说：“没有什么如果，我已经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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