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经过这几日的调养,精神觉得好了许多,再加上宝儿那张嘴极是讨巧,见到她面有愁容时便想着法讲些天南海北的趣闻轶事,逗得穆念慈噗嗤一笑,解了许多的愁苦。只是,每每一个人时,想到阿康的死,想到过往与他的种种欢喜与争吵,想到现在天人永隔竟再无相见之日,不禁悲从中来夜夜哭泣,每夜都在潮湿中睡去。
这日清晨,宝儿从外推门进来,却见念慈已洗漱干净,穿着件白色的素衣正在梳头,便道:“夫人,怎地就起来了?我吩咐厨房做些早饭送来。”
“宝儿,你别忙了,我马上就走,不知你家主人可在,叨扰了数日,我想向他当面道谢?”
“夫人,你要走?你的身体还未大好呢!再说我家主人还未回来,…”
“宝儿,谢谢你这些时的照顾,姐姐真的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说着就冲着宝儿盈盈拜了下去。
“夫人万万使不得,宝儿只是一个婢女,伺候夫人是我分内的事,岂敢要夫人报答,这几日来,夫人待奴婢如亲妹妹一般,叫奴婢好生感激。只是夫人这身体才刚刚好些,要走也可等身子大好了再走也不迟,再者我家主人这两日便可回来,夫人就多待两天,等我家主人回来后再走可好?”
“这…本是应待你家主人回来后,当面向他道谢再走的,只是,我夫新亡,尸骨未寒,我理当在家祭奠,若夫君的魂魄归家却家中无人,却叫姐姐情何以勘呀。妹妹,麻烦你取些纸笔来,我与你家主人留书一封,谢他救命之恩,等过些时日定会登门道谢。”
“夫人,您这就为难奴婢了,奴婢实不敢做主,请夫人无论如何先请留下,奴婢这就差人去请主人回来,夫人与他当面辞行。若奴婢应了这事只怕奴婢担待不起,望夫人垂怜,宝儿感激不尽。”说罢宝儿竟跪了下来。
穆念慈见此心中不忍,道“妹妹快请起来,姐姐并非存心与妹妹为难,只是……唉,你且起来,你家主人几时可回?”
“夫人请放心,奴婢这就遣人去请我家主人回来,最多不超过明日,夫人便可见到我家主人。”
“如此,那就有劳妹妹了。”穆念慈见宝儿这几日来对自己的照顾尽心尽力,实不忍心让她太过为难,只好依了她的等到明日,见过主人便准备离去。只是,她的心早以飞回了自己的家,想着明日见过主人不管怎样,定要回家守着。想到阿康,念慈不禁悲从中来,不期然的一滴泪水竟自滚落下来,心口竟如万蚁噬咬般疼痛不已,近几日,只要一想起阿康就会有这种感觉,穆念慈深吸了一口气,轻抚这心口想到:情之一字竟是这般苦么?若当初未与他在街角相遇;未与他“比武招亲”……自己的心是否也如天上的云般自由!只是,这只是如果,一切都已发生,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心也回不到从前了,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让心去透透气吧。穆念慈拉开房门,走出了她待了五六天的房间。却见檐下站了两名家丁,见她出来,躬身一礼道:“夫人!”穆念慈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大的排场,我这屋外还有家丁站岗?却不知是何用意,是敌是友呢?”正自思量,听到宝儿从旁边急急走来道:“夫人,可是想到花园里走走?”
“是啊,在房中待了这几日,想出来走走。”
“奴婢陪夫人去花园走走吧。”
“如此甚好,有劳妹妹了。”
宝儿带着穆念慈向东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便到了花园。
穆念慈一看这花园,不禁暗暗惊讶,这园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石错落有致,清雅脱俗,无不显示出主人的品味不俗,心中对这主人的身份更加疑惑。
“夫人,到前面的‘听雨轩’坐坐如何?”宝儿指着前面的亭子说道。
“好,走吧。”亭子就在不远处一处塘边,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约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塘中次第开着一些睡莲,白色小小的一簇花飘在水上,若沉睡中的美人那般沉静那般纯洁,念慈不禁赞道:“好一朵睡莲,这时节还有睡莲么?”
“是啊,夫人,这塘中的睡莲是晚开的,府中的花匠有意将睡莲的花期错开了,早开的四五月便可得见,晚开的便是现在才开花,最晚到十月还可得见呢。夫人,坐下歇歇吧?”
“嗯,好的。”坐下后,穆念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听雨轩”是个六角形的亭子,亭内顶上画着鱼戏荷叶的工笔画应了这亭四周的景,亭的四周是六根朱红的柱子,柱子之间是梨木做的栏杆和坐椅,亭中有一汉白玉雕的小方桌和四个小玉石墩,好清幽的一处小亭。穆念慈突地发现有根柱子上似有隐约的字迹,心下好奇,便移了步子上前去看,果然柱上确实有字,似有人用墨写上去的,经雨打风吹,字迹有些淡了,但细看仍可看到是一付对联,上书:
“听雨更添相思苦
饮酒哪解断肠愁”
看到此处念慈心中一紧,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起,心口那种剧痛又袭了上来,她忙抚住胸口,走到栏杆边坐下,极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夫人,你怎么啦?”
“不妨事,只是头有些晕,坐坐就好啦。”念慈不想让宝儿看出她的悲痛,淡淡地搪塞道。
“宝儿,这柱上的字你知道是谁写上去的吗?”
“这个奴婢不知道,以前奴婢也没注意,好像以前没有这些字的…夫人,奴婢不大认识字的,这柱上的字可写得好吗?”
“嗯,写得好!写到人心里去了。”
“夫人,你看这根柱子上也有字,奴婢认得这有个‘人’字。”宝儿冲着念慈招手道。念慈近前一看,柱子上果然也写了一副对联:
“念伊人 孤衾难眠 总被相思扰
怀愁绪 鸳鸯单飞 只怨欢聚少”
看罢此联,念慈已是泪流满面,心中那在人前强装的坚强,不堪一击的败下阵来,只剩下痛楚的心和肆虐的泪水……宝儿看到念慈如此,不禁惊道:“夫人,你怎么啦?夫人,你不要吓奴婢,夫人…”
念慈哭过一回,稳了稳心神,道:“宝儿,你别怕,我不过是看了这对联,不知怎地想起了亡夫,有些多愁善感罢了。我们走吧,别处去转转。”她们二人又转了几处地方,宝儿怕念慈走得累了,便劝她回小楼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