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归山,鸟倦返林,倚花轩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由缚彩楼门而入,直至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人满为患。向晚灯烛荧煌,上下两层灯笼相互映照,楼层之中再无半点阴影,下层灯笼悬挂极低,人自灯下行过,眼前只见一片光亮,再加上热气熏蒸,飘飘然几欲飞升。浓妆艳抹的妓女上百人,皆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然而自两天井往北,穿过一重院落,沿回廊曲折向内,丝竹之声在耳边逐渐减弱,檐下纸灯数量也有所减少,数点灯光,在夜色里掀起一层朦胧的薄纱。脚下的路一段明一段暗,踏着这明暗交替,仿佛能踩出缓慢的节奏来。不知不觉,到了回廊尽头,摇曳树影的掩映下,竟是一所幽静雅致的别院。
寂静之中,正厅里铮的一声琴响,极轻极轻,恍若耳语。接着疏落的雨点落在汩汩的水面上,风声渐起。
厅中只有两人,一人正抚琴,另一人看神情也是风雅之人,端着酒杯不饮,听得出神。
抚琴的人手指在琴弦上滑行揉动,一会儿勾、提、抹、挑,一会儿披、托、摘、打,时舒时紧,琴声顿作激流回响之声。曲过半,琴声停顿了一下。抚琴者乜了身旁的人一眼,琴声又起,若有若无,抚琴者似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拨弦,也不看着手下神游海外似的望向前方。
那人顺着抚琴者的目光望去,眼睛突然直了。一只白云铜烛台被一双纤长的玉手托着,自黑暗中显现了出来。原以为垂在那里的轻纱后面只是墙壁,谁知竟别有天地。几束挂起的锦幔后,蜡烛不胜风力,余下袅袅的白烟,飘散在那体态曼妙的女子身后。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突然又是一片隐约的黑暗。
正揣测着接下来会怎样,那女子细腰向后一折,烛光在她的面庞上染上朦胧柔和的光晕。原来刚刚她将烛台藏在自己袖间背对着他们。琴声音调一变,那女子弃下烛台,嫣然一笑,绣裙一翻,舞起蝉翼薄纱的长袖来。琴声也刚刚好,不浓不淡,伴着舞姿却让人听而不闻,眼前只见得衣袖翩翩。若琴声是清泉幽咽,那舞姿便可喻空谷兰荪,临风摇曳。就像云中月,转身间隐约可见她姣好的容貌,待要细看时,又躲进云絮后面去了。
那人不知不觉间立起身来,手里擎着烛台一步一步向前挪去。琴声更细,抚琴者的指端在琴弦上轻触。右手按在弦端,左手架在半空。右手也抬起,仿佛还有幽幽的回声飘荡在空气中。
抚琴者一笑,无声无息地离开座位,悄悄的离开了正厅。
一个黑影躬着身尾随抚琴者七拐八拐进入一间厢房,关上门后,将一个竹筒递上:“大人,太后又来信了。”
“知道了,你去外边看着。” 抚琴者接过来,并不急于看信,待来人掩上门方从竹筒中抽出卷着的信笺。
信中大意是,辽宋联姻,届时狼图将军将承兴宗命奉隆兴公主赴宋,兴宗本意不与宋联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务请暗中下手,让狼图将军永远无法归辽,以达成辽宋一战。
兴宗耶律宗真为圣宗元妃即今太后萧耨斤所生,初时由圣宗齐天后收养。兴宗十六岁即位,元妃谋夺政权,自立为皇太后,迫使齐天后自杀,又密谋废兴宗,另立少子耶律重元。由于耶律重元的告密,太后被废。当时率兵平乱的,就是狼图将军耶律龙珂。而后经时三年,兴宗才迎回了太后。
自他被太后救下一命,为报恩他便奉命潜入宋境,以期作为太后政变的外援,以飞鸽传书暗中联络。太后事败,本以为经历这番挫折必定心灰意冷,守着自己的儿子颐养天年。飞鸽传书内容也多类邸报,言而无物。没想到事隔多年太后居然又旧时重提,必欲置耶律龙珂于死地……
他将信笺在烛上点燃,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这一瞬间,原本随和安宁的表情不见了,那是一张武士的脸,坚毅而无情。当信纸卷曲着化作灰烬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由缚彩楼门而入,直至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人满为患。向晚灯烛荧煌,上下两层灯笼相互映照,楼层之中再无半点阴影,下层灯笼悬挂极低,人自灯下行过,眼前只见一片光亮,再加上热气熏蒸,飘飘然几欲飞升。浓妆艳抹的妓女上百人,皆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然而自两天井往北,穿过一重院落,沿回廊曲折向内,丝竹之声在耳边逐渐减弱,檐下纸灯数量也有所减少,数点灯光,在夜色里掀起一层朦胧的薄纱。脚下的路一段明一段暗,踏着这明暗交替,仿佛能踩出缓慢的节奏来。不知不觉,到了回廊尽头,摇曳树影的掩映下,竟是一所幽静雅致的别院。
寂静之中,正厅里铮的一声琴响,极轻极轻,恍若耳语。接着疏落的雨点落在汩汩的水面上,风声渐起。
厅中只有两人,一人正抚琴,另一人看神情也是风雅之人,端着酒杯不饮,听得出神。
抚琴的人手指在琴弦上滑行揉动,一会儿勾、提、抹、挑,一会儿披、托、摘、打,时舒时紧,琴声顿作激流回响之声。曲过半,琴声停顿了一下。抚琴者乜了身旁的人一眼,琴声又起,若有若无,抚琴者似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拨弦,也不看着手下神游海外似的望向前方。
那人顺着抚琴者的目光望去,眼睛突然直了。一只白云铜烛台被一双纤长的玉手托着,自黑暗中显现了出来。原以为垂在那里的轻纱后面只是墙壁,谁知竟别有天地。几束挂起的锦幔后,蜡烛不胜风力,余下袅袅的白烟,飘散在那体态曼妙的女子身后。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突然又是一片隐约的黑暗。
正揣测着接下来会怎样,那女子细腰向后一折,烛光在她的面庞上染上朦胧柔和的光晕。原来刚刚她将烛台藏在自己袖间背对着他们。琴声音调一变,那女子弃下烛台,嫣然一笑,绣裙一翻,舞起蝉翼薄纱的长袖来。琴声也刚刚好,不浓不淡,伴着舞姿却让人听而不闻,眼前只见得衣袖翩翩。若琴声是清泉幽咽,那舞姿便可喻空谷兰荪,临风摇曳。就像云中月,转身间隐约可见她姣好的容貌,待要细看时,又躲进云絮后面去了。
那人不知不觉间立起身来,手里擎着烛台一步一步向前挪去。琴声更细,抚琴者的指端在琴弦上轻触。右手按在弦端,左手架在半空。右手也抬起,仿佛还有幽幽的回声飘荡在空气中。
抚琴者一笑,无声无息地离开座位,悄悄的离开了正厅。
一个黑影躬着身尾随抚琴者七拐八拐进入一间厢房,关上门后,将一个竹筒递上:“大人,太后又来信了。”
“知道了,你去外边看着。” 抚琴者接过来,并不急于看信,待来人掩上门方从竹筒中抽出卷着的信笺。
信中大意是,辽宋联姻,届时狼图将军将承兴宗命奉隆兴公主赴宋,兴宗本意不与宋联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务请暗中下手,让狼图将军永远无法归辽,以达成辽宋一战。
兴宗耶律宗真为圣宗元妃即今太后萧耨斤所生,初时由圣宗齐天后收养。兴宗十六岁即位,元妃谋夺政权,自立为皇太后,迫使齐天后自杀,又密谋废兴宗,另立少子耶律重元。由于耶律重元的告密,太后被废。当时率兵平乱的,就是狼图将军耶律龙珂。而后经时三年,兴宗才迎回了太后。
自他被太后救下一命,为报恩他便奉命潜入宋境,以期作为太后政变的外援,以飞鸽传书暗中联络。太后事败,本以为经历这番挫折必定心灰意冷,守着自己的儿子颐养天年。飞鸽传书内容也多类邸报,言而无物。没想到事隔多年太后居然又旧时重提,必欲置耶律龙珂于死地……
他将信笺在烛上点燃,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这一瞬间,原本随和安宁的表情不见了,那是一张武士的脸,坚毅而无情。当信纸卷曲着化作灰烬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