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前勿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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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走在上学的路上，胸口又开始涨疼。脸色惨白地冒汗。多少年了，依然会不定期的发作。少年从校服兜里掏出张面巾纸擦汗。手被身上挂着的[李成钟]的名牌划破。汩汩的血流从细小的伤口里迫不及待地涌出，又止不住了。
颤抖着坐在旁边的矮围墙上，取过背后的双肩包，弄得书包上血迹斑斑。从书包里拿出专用的那部黑色手机，拨通1键，道:“李成烈，学校，过来接我…我，发作了。”
挂断电话，按下金圣圭的号码:“我又要离开一阵，Paradise的事，你搞定。”
然后用仅剩的力气把那部手机放到包的暗层里藏好。少年歪头倚靠在栏杆上。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只有他快要断掉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恍惚间看见浩沅戴着黑框眼镜的脸，从急躁的动作上看，是在着急。
“呵，没事。”唇瓣动了动发不出声。
一辆火红色跑车唰地急刹在学校门口，引来不少上学的同学侧目。穿着皮衣的李成烈摘掉墨镜，小跑着来到面前，跟浩沅说：“帮忙向南优贤老师给李成钟请假，一个月。”然后横抱起李成钟放上跑车后座。
哒哒哒哒，怀表在面前晃动。换上白大褂的李成烈医生，比药丸还要治愈的话语传到耳边:“你现在是谁？”
少年答：“李成钟。”
成烈:“你的年龄？”
“15岁。”
成烈:“现在的年份？”
年份?04年还是05年？不知道。李成钟脑子一片混乱，能听到嘈杂的呼喊声，好吵，吵得脑子要炸开了。什么都思考不了，什么也记不住。只有一个名字萦绕在脑子里，金明洙，金明洙，金明洙。
他是谁？
脑子里越搜索越迷惑的思绪，令人心烦，明明马上就要抓住那顽皮躲藏的答案，又一溜烟跑掉。一个断档甚至忘了刚刚要回忆的是什么。留下的只有头痛。
李成钟放弃地展开眉角。
成烈放下怀表，叹气。又回去了。成钟又回到了六年前。成烈抓着成钟用止血片才避免血流成灾的手指。这个21岁的黑帮大佬，又走回了从前的日子。倚仗着一张娃娃脸，用伪装的身份躲在高中里逃避追杀。结果却沉溺在这个身份里不愿出来。
明明只要一个催眠，就可以让他永远忘记那段过往。但答应了成钟了，会保守治疗。在成钟清醒时苦苦哀求他不要让自己记不得金明洙。即使他的名字裹携的只有伤痛。看见他那受罪的神情和谦卑哀求的姿态，不得不答应。狠不下心拒绝他这个，狠心的决定。
成烈把被子往上拉一拉，盖住昏睡过去的瘦小躯体。抚摸成钟柔顺的刘海。下一次醒来，你是否能忘记，那个令你一次又一次沉溺的夜晚…

3.
优贤早上出门前，又特意多涂了一些爽肤水再脸上。不知道成钟会慢慢记起自己。从前从未敢奢望过。但昨天成钟嗅他脸颊的反应使他不禁点燃期盼。
生物实验室里的课外辅导，游乐场的欢愉嬉戏，床间的肌肤之亲。是否能挽回一些记忆碎片…
第一次见到成钟的那晚，成钟用一具奄奄一息的身躯与自己打了照面。当时还是主治医师的南优贤亲自给他做了手术。把他擦着心室钻入的子弹取出。还好，再偏离一毫米，这孩子就会没命了。
渡过危险期，优贤来看望他。门口的名牌被摘掉，室内有几个黑衣人在门口把门。优贤隔着玻璃看见那孩子发疯似的摔着屋子里的物件，耳边一个声音在说:“这个神秘的存在，就是你的宿命。 ”
原本那天不会是优贤主刀。成烈经常神秘地外出。成烈外出时，都会让优贤代班。后来才知道，成烈外出都是去给成钟做定期检查。
那个夜晚，优贤也是在给成烈代班。夜已过半，成烈右手流着鲜血，横抱身负重伤的成钟跑到自己面前，哭嗓着求他快点救救成钟。
心脏取弹手术顺利完成。优贤摘掉口罩出来。成烈自己包扎好右手，等在手术室门口。跟优贤说不要跟警方备案这个子弹取出术，他是个不能接触警[完全体]察的人物。
优贤没有深究，看在成烈的面子上承担了这个私自处理刑事伤口的责任。询问成烈的手伤。
成烈无奈地笑，说：“神经断了，以后恐怕上不了手术台。”
踏着回忆，优贤去往医院的路已经走了一半。抬手摸到自己下巴上有胡嚓没刮净。担心会喳疼成钟，转身跑步回家又洗一次脸。
优贤抢着时间将刮刀贴紧脸颊狠狠刮了一通。抬头望着自己下巴被乱刀误伤鲜血涔涔的狼狈模样，不禁嘲讽自己。
春天…如此沧桑。
犹记得一次成钟躺在他怀里，磨蹭着钻出自己的臂弯，凑到优贤脸上嗅嗅。优贤俯身吻成钟，问他闻什么呢。成钟转转眼珠说：“这味道好熟悉，像…春天。”
优贤在伤口上贴了块创可贴，布了一大捧爽服水在脸颊，在脖颈，在臂弯，每个李成钟可能碰触的地方。再次迈向医院的脚步越走越疾，不禁奔跑起来。
“成钟啊，我会是你的春天么？”
刚做完心脏子弹取出术的成钟，哭喊着呼唤金明洙这个名字的画面，永远也忘不掉。成钟抓着他问：“你是金明洙么?”
优贤说他不是。
成钟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疯地喊叫，问道：“到底谁是金明洙?”
优贤说：“我不知道。”
是的，至今他也不知道金明洙是谁。没有见过，也没听成烈提起。优贤也想了解，那个让成钟疯狂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优贤走上楼梯，靠近成钟的病房。成钟啊，我来了。来见对你来说的第二面，来渡过我们的第六年。

4.
优贤从门口的玻璃望进去，成钟坐在床边，抱着他来时背的书包，手里抓着从里面拿出来的消音手[完全体]枪和手[完全体]铐，皱眉头思索。成烈太大意了竟然忘记藏成钟的书包，里面装着那么多秘密，一旦被发觉就……
优贤开门进去，尽量保持平静。
成钟抬头，向身前的人投去疑问的目光。举着双手握着的东西问道:“老师，这是我的吗？我为什么…有这些东西?”
优贤从成钟慢慢抽出手[完全体]枪和手[完全体]铐，枪口朝向地面，避免走火的危险:“不是，这是我的书包，昨天忘在这了。这些只是仿真的玩具…”
优贤知道这样说有点牵强，但是没有更好的解释方法。
要对一个记忆混乱的人，解释说他本是声名显赫的黑帮Paradise的头目，拿着这些理所应当，还不如撒个谎瞒天过海。
成钟闪过一丝质疑，又很快用坚涩的笑容掩盖:“老师，你有特殊癖好吗…”
看到优贤被说红了脸，成钟眉宇间流露着孩子气的笑容，忽而又转为忧伤:“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优贤无言以对。
成钟像是知道为难似的，夹杂着安慰的笑:“我知道自己病了，但不知道到底什么病一定要住在这里…”成钟无辜地伸出手指，带着幼稚的鼻音:“是因为手指流血吗？”
优贤走上前，把成钟环在怀里，摩挲成钟肋骨分明的腰身:“是因为我们成钟太瘦了啊…营养不良。”
成钟为了平衡姿势，手顺势抓着优贤的衣角，把优贤衣领后身扯得脖颈都露在外面。
成钟把耳朵贴紧优贤的肚子，咯咯笑了:“喂，你的肚子在叫诶…”
优贤:“我饿了…成钟饿吗？”
成钟使劲点点头，脸颊磨蹭优贤的肚皮。
优贤拍拍成钟小脸:“有想吃的吗？去给你买。”
成钟抬起头，抓着优贤手臂哀求:“带我一起去不行吗？”
优贤面露难色:“这个…”
成钟撒娇地请求，抓挠着优贤胳膊:“我会听话的。带我一起吧…”
优贤把成钟哄得安生了，便去成烈的办公室求情。
“带成钟出去一会儿行吗？现在他好像很稳定。”
成烈拿出一卷绳子，说：“那带上这个，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优贤说不必了。
成烈拍着桌子命令道:“那就不准去！”
优贤叹气，勉强把绳子塞到屁股兜里。心中默念，我不会对成钟轻易用这个的，最好永远不会用到。
终于不用穿病服了，成钟很是兴奋地摆胳膊，优贤把袖子套到成钟的胳膊上花了好大力气，额头布了一层汗珠。步行去离医院不太远的一家欧式餐厅。优贤伸手拉住成钟的手。成钟转头望了优贤一眼，把手松了开来。优贤尴尬地低头，却听见成钟轻声地笑了，一只小手抓住了优贤的一根食指，大步地摇起来。
成钟好像对自己放下了防备呢。优贤欣慰地笑。
到达餐厅，成钟喊着要喝海带汤。优贤把热乎乎的汤吹凉，往成钟嘴里送。喝了几口，成钟喊着要去洗手间。优贤陪他到门口，成钟没有拒绝。
优贤等在门外，听成钟冲水的声音响了好久，唤道:“成钟啊…”
无人应答。
“成钟！”
优贤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优贤撑起身子爬到窗台上往内间看。冲水的拉绳被系在窗户的突起处保持水流，窗户开着。成钟利用水声的掩盖跳窗逃走了。
优贤冲出门去。
狭长的小巷，间断的路灯映着一个瘦小的身躯在奔跑，时不时回头看。见优贤追在后面，跑得更加用力。连续卧床，成钟的腿脚有些力不从心，差点栽倒。
优贤很快后来居上。扑上成钟后身，抱着成钟转身，用自己当垫子落地。双腿箍住他身体。不料固住成钟的手被牙齿深深嵌进去。
“啊！”优贤手臂生疼，依然不放送力气。
成钟挣扎着:“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关住我的骗子！”
优贤坚持着和来回翻转的成钟周旋，忽然感受到兜里鼓鼓的绳子，想起成烈说得很对，果然不能大意。但是，不想用那样残忍的方式留住他。
优贤收紧臂弯，用力抬头接近成钟来回摇摆的头。牙齿轻咬成钟的左耳，舌头舔噬着耳根。你的敏感点，我怎会不知。
“嗯嗯…”成钟呻吟着无力地老实下来。瘫在优贤身上。
优贤趁机横抱，使他手脚离地无处可逃。怀里的人不停的咒骂蠕动，想要挣脱。
优贤将他温柔的搂紧，任凭他摔打。
优贤心痛，成钟啊，用这样劣质的爱禁锢你，对不起…

5.
优贤下了生物课，收拾教案,打算马上飞奔去医院看成钟。结果被学生围个水泄不通。以装模作样拿着笔记本问问题的花痴女生居多，但是其中也不乏浩沅这样的男孩子。
浩沅伸长脖子，隔过层层人墙冲优贤喊：“老师，成钟什么时候来？”
优贤见到浩沅，双目放光，伸手招呼：“呀呀，把我弄出去我就告诉你。”
浩沅把袖子掳到肩头，露出结实的肌肉，喊道：“女孩子们！不懂的问题来问我！”
女生们尖叫着瞬间从优贤身边散开围到浩沅附近。
优贤借机奔出门去。
留在包围中的浩沅伸手幽怨地喊：“优贤老师……还没告诉我…………”
优贤顾不得什么道德情义了，他要马上知道成钟的情况。昨天成钟忽然逃跑，优贤把他虏回医院，成钟依然闹腾个不停。成烈只好下一剂镇静剂，让他睡下。优贤守在成钟床边到早上来上课，临走前成钟依然没有醒过来。不知道现在他是否还在沉睡。
没有成钟的学校，去上课还有什么意义。当初如日中天之时辞掉医院的工作，去高中当一个小小的生物老师。为的就是能时时刻刻看到李成钟。
那一晚给成钟做完手术之后，由于成烈的手伤，优贤接替了成烈作为成钟的专职医生，给成钟做定期检查。第一次去成钟的邸宅，被保镖扒了个精光搜身才让进。心里咒骂李成烈，为什么没提前告知他这个面相稚嫩的孩子竟然是黑帮Paradise的头目。
好不容易经过层层关卡，见到虚弱的成钟，身体检查的过程也不顺利。为了避免成钟带伤被追杀，Paradise对外宣布的是帮主Chaser负伤身亡，由金圣圭继任帮主。而前来Paradise踢馆确认帮主死活的人不计其数。因此优贤只能随着成钟一再转移。
多次奔波，使得成钟未愈合的伤复发。金圣圭决定，让成钟装成高中生去避避风头。一直以Chaser其名过活的李成钟，也因此得以用自己本来的姓名示人。原本以为开始高中伪装生活的成钟可以得到平静。几次检查之后，优贤发现成钟记忆力越来越差。还会不定期地极度安静或是极度狂躁。
优贤让转型为心理医生的成烈过来查看，当时的结论是，中度精神分裂。
正常清醒的时候，成钟会记得他的双重身份，记得南优贤，记得李成烈，记得金圣圭，记得李浩沅，也记得……金明洙。
一旦发作，如果是安静的那只白色成钟，管制起来还相对容易，只不过他会暂时失去所有的记忆，生活能力也会急转直下。
但若是发作后醒来的是黑色的成钟，后果，不堪设想……
优贤走近成钟的病房，透过玻璃看到床上没有人。紧张地推开门，却被堵门口的金圣圭拦住。圣圭歪着脑袋用手抵住优贤的腹部，眯着眼睛示意他不要靠近。正在系袖口扣子的成钟，一袭黑衣站在落地镜前，转过头来对优贤微笑。那笑容浅得辨认不出嘴角上扬的角度。
“优贤，我回来了。”
优贤认得出那忧郁的目光，那只属于正常的李成钟的隐忍。
优贤：“成钟…你清醒了？”
“恩…”成钟把手枪塞到腰后。
优贤激动地拔开圣圭，上前环住成钟。成钟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他推向床边，利索地用手铐把优贤的双手扣在床头。
伏着优贤的脸庞轻吻：“刚回来就走，对不起。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等我。”
优贤望着成钟决绝走出门口的背影喊叫：“呀，成钟！李成钟！！”
提高分贝：“李成烈！你过来拦住成钟！成烈呀！”
圣圭双手插着裤兜，走到优贤面前，俯身轻声道：“成烈已经被我们支到济州岛了，乖乖地不要喊。”
优贤铮着手铐：“圣圭，他现在出去很危险，把我放开。”
圣圭蓦然道：“我只会按照成钟说的做。” 转身跟随成钟出门。
在名义上圣圭现在是Paradise的帮主，但他心底只想辅佐成钟。等到他病好的那一天……
等他回来……
成钟听得到优贤在对他喊“现在出去会很危险。”
是很危险，成钟很清楚。所以不能让优贤跟自己着去冒险。不仅是现在的身体。这次去做的事情，也是危险得不行。但是要趁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把事情解决掉。

6.
圣圭透过汽车后视镜看成钟爬在车窗上出神，疾风吹打着他略长的发梢。担心成钟清醒的时间不多，圣圭车子飚得飞快。那件事一拖再拖，成钟总是不能遂愿，圣圭心里也不好受。
回到Paradise的宅邸，成钟径直走上大厅正中宽阔的石梯，站在墙面悬挂的“创世纪”前仰望。圣圭跟在成钟一步之遥，紧张地望着成钟的侧脸。
成钟伸出手指，在“创世纪”画中两人若即若离的指间轻按下去。那象征着人与人之间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蕴含着太多的秘密。整幅画忽然升了起来，露出后面的隧道。圣圭惊讶地咽了口水，接管Paradise这么久，都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步入隧道，数十步之后豁然开朗起来。巨大的密室里面烟雾缭绕，像个废弃的工厂。空旷的屋顶上，悬空挂着多组集装箱。武器、交通工具、食物足够整个帮派全部撤离的。但最令圣圭在意的，还是密室正中透明的多面球形体。
成钟走进球形体，来到期间摆放的长方盒子面前。手指拂过有着奇怪花饰的盒子表面，成钟若有所思，黯然神伤。低头把滴泪拂去。而后决绝地将盒子报出来，递给了圣圭。向门口走去。
“盒子里有Paradise所有的资料和秘密。具体有什么……我现在记不得了。总之今后是交给你管的。”成钟坐回到汽车后座按揉着太阳穴，和圣圭交代着种种。“然后，金明洙的警[完全体]官编号应该就在里面，我们现在去警[完全体]署吧。”
“好。”圣圭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观察成钟，等了这么多年的事实就要揭开了，成钟的语气却平静得令他害怕。
圣圭载着成钟将车停靠在警[完全体]署后门的小径。
把成钟刚刚取出来的盒子打开。
找到了金明洙的警[完全体]官编号、警[完全体]署的内部地形、摄像头的位置、系统密码等重要资料。
圣圭隐约看见盒子底部有东西，掏出来查看，是钥匙形状的项链，颈绳已经断了。圣圭把它偷偷放进自己口袋里。金明洙的东西，还是不要让成钟看到比较好。
圣圭换上干练的警[完全体]服，在耳朵里塞上对讲机。回头看成钟:“那我进去了。”
成钟挂上耳机，和圣圭测试对讲。点头示意行动开始。
圣圭走下车，戴上警[完全体]帽，把帽檐拉低，手插在口袋里大摇大摆从警[完全体]署正门进入。脑中按照刚刚速记的路线来到三层资料室。放慢脚步和一个条子擦肩而过，圣圭冷静地推门进入幽黑的房间。坐在电脑前，输入金明洙的编号。屏幕提示，此为机要档案，需输入密码。圣圭输入材料里提供的系统密码。屏幕进入读取状态。
安静的资料室里，圣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不已。他解释不出现在自己的心情。是希望金明洙活着，还是希望他彻底死了？
外面下起雨来，成钟坐在车里，紧张地抓着裤管。耳机里传来圣圭的声音：“资料出来了。”
“嗯。”成钟闭上眼，等待这一时刻的来临。
圣圭疏了口气，读道:“警[完全体]官金明洙，于2007年9月3日，因公殉职。”
……
寂静……
异常的寂静……
除了雨线拍打地面的声响在两人耳机里互相传递，越传越响。听不到其他声音。
圣圭:“成钟，听到吗?”
“呲……”一阵刺耳的杂音钻入圣圭耳膜。
圣圭跑到窗边，扒开窗前的百叶窗，看见来时开的车歪歪斜斜在马路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开走了。圣圭推开窗户，在窗框上挂上勾环，拉出一条长绳顺窗跳下至地面，跟随者成钟开的车子奔跑，依然没有追上。
圣圭自责地把耳机狠狠摔在地上，在雨中不知所措。
成钟听到“殉职”二字，忽然觉得好想笑。笑自己的敌人终于消失了。
……
“呵呵…哈哈哈…”
成钟扶着方向盘，右手把止不住的泪水抹去。是啊，被打成那种样子还能活吗？自己这些年在奢望什么奇迹啊。真寒酸。

2007年9月3日，自己本该好好过个生日。无奈有一批军[完全体]火提前到港口。成钟带着圣圭及一班人马取货。交易刚刚完成，警[完全体]方便在出口拦路。
金明洙高傲地走出陀枪部署的警戒，舔下嘴唇，似笑非笑:“人赃俱获。Chaser，这次你没得可狡辩了吧。”
明洙从不在公共场合直呼他的本名，即使知道这个秘密，他叫李成钟。
成钟摸着背后的枪，讥笑:“金警[完全体]官，你带这么多弟兄来堵我这个良民，恐怕兴师动众了吧。这次的货品可都是石膏雕塑而已啊。”
金明洙侧头示意身后的警[完全体]察:“砸。”
警[完全体]察蜂拥而上， Paradise的弟兄和他们混战起来。
哐哐几下，石膏下的枪[完全体]支弹药重见天日。成钟恼羞成怒拔出手[完全体]枪指着金明洙。明洙见势，迅速托枪对准成钟，甚至枪口比成钟提早到位。
成钟道:“金明洙，这样对峙，才是我们应该仅有的立场啊。”
语毕，成钟抬枪做出射击的动作。而与此同时，一颗子弹却直插成钟的心脏。手枪里亲自卸下的弹夹落地，成钟看着自己胸前鲜血汩汩，甚至不会觉得疼痛。
圣圭失声喊叫着，冲过来抱住倒下的成钟。提起枪对金明洙全身发弹十几下。
金明洙见成钟倒下，呆若木鸡地无力还击，硬生生站在那里被圣圭一枪枪击中，直至血肉模糊瘫倒在地。成钟迷离之际扬起一个嘴角。
“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真是逊啊，我不会对你开枪，又让你出乎意料了吗，所以我赢了，金明洙。”
碾着记忆在车流里穿梭，慢漫无目的，只跟着直觉转弯再转弯。那一晚的情节，自己都还记得，然而金明洙的面容像是糊上一层雾气看不清楚。成钟疯狂地按着喇叭，被对面的远光灯刺得视线不清。待恢复视力，发现前方的大树已经来不及躲闪。高速地幢了上去。安全气囊弹出，脑袋被冲击得嗡嗡作响，Xue浆划过面容，流进记忆的死角。
优贤试了很多方法想挣脱手[完全体]铐未果。巡房的护士看见屋里优贤被绑在床上吓得尖叫。跑过来尝试帮他解手[完全体]铐，没有钥匙是心有余力不足。优贤让她给成烈医生打电话。护士照做，掏出优贤兜里的手机，拨通李成烈号码，举在优贤耳边。
优贤:“成烈，成钟醒了。你在哪，快回来！”
成烈在嘈杂的背景里喊着:“一位病人说他病得很严重让我过去一趟。”
优贤:“你被骗了。成钟好像要去做什么。你快回来。我现在，动不了。”
成钟清醒过来时，感觉有人在把他往车外拖。周围的人对话像是从水里传过来：“伤的好像很重啊叫救护车吧。”
“这旁边不就是医院么叫什么救护车。”
成钟撇开扶着他胳膊的人群，踉跄地往医院楼上走。这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路线，还有，熟悉的脸庞，就是他要找的答案吧，金明洙。
挂了电话，优贤看见成钟花着脸出现在病房门口。
“成钟…”
成钟把护士摔出门，反锁。
面色狰狞:“你，就是金明洙吧。”
优贤哽咽:“成钟…你，又发作了么。”
成钟狂躁地用拳头撞碎落地镜:“你就是金明洙，对不对…不然我不会对这里这么熟悉，不然不会看你这么面熟。告诉我!”
成钟抓起一片镜子的碎片握在手里，跳上床，抵着优贤的脖子。优贤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望着那混合着恼怒与恳求的复杂神情。这种感觉是该叫侥幸吗？侥幸在你呼喊着寻找别人时，却扑入我的怀抱。
优贤展开眉头，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好吧，我是。”
成钟乏力地浑身瘫软，架在优贤脖子上的手也滑落下来。被雨淋湿的头发狼狈地搭在脸上，成钟低头啜泣，越握越紧的镜子碎片刺进自己手心里，流出大片的鲜血。
“成钟，松开手，成钟！”优贤向前挣动臂膀，想阻止成钟伤害自己，手[完全体]铐却扯得他力不从心。
“为什么啊……”成钟悲伤地低语着，抬起头失神地望着优贤，呼着粗气瘫软在优贤身上，求饶一般压低姿态：“为什么要离开我，明洙！回答我，金明洙！”
圣圭踹开门，把成钟从优贤身上拽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水浇上去：“成钟，你清醒一点！金明洙已经死了！死了！”
优贤面对着一屋子的凌乱，惊讶得失语。金明洙死了？成钟一直在找的金明洙，原来已经………………

7.
明洙下了飞机，摘下墨镜，深吸一口气。许久没踏上的国土，熟悉的空气令旧伤隐隐作痛。
把手机开机，东雨的短信一条接一条。
明洙拨通东雨号码:“喂，我到了。”
听筒里东雨像个怨妇似的咆哮:“金明洙，都跟你说了不要跑回来。你找死吗！”
明洙不以为然地取下托运的行李，轻笑:“呀，想让我活久点就别老叫我名字啊。”
东雨委屈地说道:“真不让人省心，你爸把你档案做假是顶了多大的风险啊，就为了你安全。你还想再躺着回澳洲是怎样？”
明洙招手上了出租车:“你还是这么吵啊…”
东雨:“滚，还不是因为你。你在哪我去接你。”
明洙:“不用，我要先去个地方。之后会找你的。挂了。”
明洙跟司机说了陵园的地址，然后仰在后座上闭幕养神。五年多了，终于回到这里。那一夜，成钟倒地后的浅笑，即使隔着层层血泪也看得到。是对自己失望了么？
看到成钟把弹夹退下，当时真的懵了。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崩溃么？所以你恨我了吧，果真如我所愿的在憎恨吧。
明洙手伏在眼睛上，回忆当时的枪林弹雨。自己身中数枪之后被搭档东雨掩护着抱到车里送到医院急救。幸好穿了防弹服把重要的部位都保护住了才幸免遇难。但浑身受伤点太多，血流不止，尤其是脑部穿入的弹壳，即使手术成功取出，血凝阻塞压迫神经导致他长期昏迷。
金明洙的父亲是警[完全体]署署长，亲自处理儿子的事情。把明洙送往澳洲的康复中心休养，在警[完全体]署系统上做了殉职的假档案。
金明洙在床上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三年多。某一天忽然口中唤着成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神智清醒些了之后，明洙犹豫着，给成钟拨了电话。得到了一个女声的回应“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于是给东雨打电话，问昨晚枪战的事怎样了，问Chaser是否还活着。
东雨听到明洙的声音失控的喊叫:“呀!金明洙你现在真的是活着吗！什么昨天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好吗！Chaser也当场死亡了啊！”
金明洙听到这个消息完全呆滞。不敢相信地瘫在床上。心中坚定，必须亲自回国察证。
明洙当天就努力下床开始复健。用两年的时间，从站立不灵，到基本恢复术前的格斗能力。
晚上睡不着常常咬着自己的手指。这手指为了保住李成钟的性命，练习枪法形成的厚茧使得他的手上没有疼痛的知觉。
那段刻意躲开成钟的痛苦时间里，一次又一次接到上级的命令，处决Paradise头目。每次都被他囫囵吞枣糊弄过去。
终于一次，父亲严肃地警告明洙：“不要对那个孩子心存他想，他只会坏事。下次行动若你不亲手杀他，后面的弟兄会帮你善后。”
明洙一言不发地吃完饭，回到房间躺下彻夜难眠。
第二天起，明洙每天都泡在射击练习场里射击十几个小时。对准心脏位置可以造成假死状态的“天使之眼”。下一次行动，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也许是明天，也许马上就会接到命令出动。明洙每天都处于焦虑之中的练习。逼迫自己，必须保证百发百中，一毫米都不能偏离。否则……成钟就会丢命。
司机提示他陵园到了，明洙睁开眼，付钱下车。走进安静的陵园，找到刻有金明洙名字的位置。看见碑前放着一束鲜花。
“呵，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还会有人来看我啊。”
明洙苦笑着拂去碑上的尘土。2007年9月3日，这串数字历历在目。自己给成钟的生日礼物真是残忍啊。而成钟给自己的，总是温暖而心动。
2007年3月13日，明洙接到情报，说Paradise会在某高级按Mo会馆进行毒[完全体]品交易。
明洙向来也是以工作为重，对生日满不在乎。于是毅然地乔装行动了。
来到按按摩会馆，找到指定房间，让弟兄们散开听自己的信号再过来。明洙装作客人进入房间巡视一圈，进门来的服务生戴着口罩和头巾向他鞠躬，然后示意他爬在按摩床上。
服务生轻轻把门反锁，爬到按Mo床上分跪在明洙腰两侧。摘掉口罩和头巾，露出稚嫩的脸庞。成钟嘴角微微上扬。而面朝下的明洙没有发觉。
成钟轻坐在明洙腰上。用手指一寸一寸向下按压直至尾骨。顺带利索地把明洙腰后的对讲设备接头拔掉。
成钟用假声问道:“客人，请问力道可以吗？”
“恩…”明洙平日积劳成疾，执行任务还能顺便按摩真是美事。
成钟有节奏地按压明洙的腰椎，这是他平时总喊疼的地方。上身被挤压，使得明洙胸腔里不自主地发出哼声。随着身上的人和自己臀部一下下相撞，觉得有种异样的情愫。
成钟掀起明洙的上衣，腰上一处新伤显现。俯身吻上那处伤痕，濡湿的冰凉令明洙觉得不对劲。一个机灵转身。看见身上的人抬头，露出淘气的笑容。
明洙震惊:“成钟…”
成钟让明洙整个身子都翻过来，小猫似的趴在明洙身上，用小舌头勾引明洙微张的嘴唇。
顺势把明洙已经扒到胸口的上衣脱下。明洙被成钟柔软的攻势袭得心跳加速，迷醉地环住成钟。
成钟咬着明洙的耳朵轻声:“生日礼物，喜欢么？”
顺势把明洙的手放到自己的裤边：“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拆开吧。”
……
“嗯…”成钟皱眉轻轻哼出声又忍住。
明洙把成钟紧咬的牙关舔开，深沉地用气声说道:“疼的话就放心地叫吧。”
明洙动作温柔，由浅入深。他感觉成钟缠绕在自己身后的脚掌蜷缩着挠动背脊，异样得情绪高涨。成钟被撞击得好疼，像是被子弹穿过般，痛苦又带着快感。明洙发稍的汗珠滴在成钟脸上，俯身在成钟的唇上轻吻。这一吻令成钟觉得意外感动，比交[完全体]合的快感还要心悸。觉得自己不是被玩弄过后就被丢弃，而是真正地被关爱。
成钟伸手扯下明洙脖子上钥匙形状的项链，孩子气的说:“这个就归我了，反正你也不会给我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
明洙歪嘴笑，抚摸成钟婴儿肥的脸庞:“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成钟咬住明洙的胳膊:“这都不知道吗！讨厌！9月3日！”
明洙抚摸石碑上的数字，9月3日。无奈地笑。
“我果真没有给你什么像样的礼物啊。”
明洙拿起碑前的花，走出陵园。

10.
明洙有气无力地爬上宾馆的床。失眠到午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成钟。和成钟不长的美好时光，魂牵梦绕久久不去。
成钟，换好校服的成钟乖巧的从门里出来，在门外倚靠着围墙等他的明洙将书包递过去。拉开车门，载他去学校。
两人一路上无言，但明洙却不觉得尴尬。明洙本身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喜欢默默地观察周围的人和事。扭头望着成钟安静地抱着书包坐在自己身边，幸福地扬起嘴角。这样清早送成钟上学的轻松感，像是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一样自然。
可成钟好像并不完全这样想。习惯了厮杀与争斗的世界，忽然有人对自己如此体贴，强烈的恐惧却压制着幸福感无法呼吸。
车停靠在学校门口，明洙探过身子要给成钟解开安全带，成钟拒绝了，顾自卸下安全带，重重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掉。
明洙凝望着成钟离去的背影，失落感席卷而来。心中默念提醒自己：“我只是，为了执行任务。”无奈地开车离开。
成钟觉得自己这样被初次见面的人影响心情太丢人了，完全不像历经世事的大佬该有的样子。竟然还会为了掩饰心悸，故意表现得粗鲁，那样不淡定实在是小孩子气。一整天都在走神的成钟无聊地在课本上乱涂乱画。
消瘦的脸庞，深邃的双眸，笑起来嘴角会微微歪向一边的高傲的表情，怎么这么像……
成钟面对自己笔下的随意勾勒的肖像错愕，仅仅一面之缘，为何眼眉的细节都流露着熟悉感？成钟慌张地撕下书页，揉成团抛在脑后。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一直挨到放学。
接到圣圭的简讯，说大老板一会儿亲自去码头看货。成钟收拾好书包，往校门口走去。老远就听见门口好多人吵嚷的声音，整个门都堵住了。
在看什么呢？
成钟也好奇地向人群中间望过去，结果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个警[完全体]察，靠在车边抱着手臂等人，周围一群女孩子尖叫着。成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假装不认识他，从人群中挤出去。
“呀！”
傲慢的腔调透过人群传入成钟耳朵里，成钟不以为意。伴着散开的人群和高涨的尖叫，成钟的手臂被人拉住，硬生生整个被抱起来塞进车里。
“你干什么！”
明洙无视成钟的抗议，发动车子，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成钟。成钟循着香气打开袋子，热喷喷的章鱼烧让成钟安分下来。明洙觉得这个不顺心就炸毛见到零食就归顺的孩子，可爱极了。
明洙把车开到医院，把成钟抱下车。
“放我下来，你到底干什么！”
“我得对你负责啊…”明洙低头，看着成钟挂彩的脸上泛起的绯红，偷偷地扯起嘴角。
给成钟付了全面体检的医药费，成钟却转身要走。担心自己伤病缠身的身体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有私人医生，不用你带我看。”
“嘶”明洙拉住成钟，手指抵在成钟唇上，霸道地将他揽进检查室。
明洙查看着成钟的检查报告，他身上有多处骨折的愈合点，甚至有钢钉固定在脚踝。背上也有不少肌肉损伤。都是旧伤。
成钟点起脚尖想看自己的报告，被明洙躲开了，假装没有看出那些旧伤昭示的秘密：“我的手下把你打的不轻啊，看来我真得对你负责了。”
成钟噘嘴抢报告：“给我看看。”
明洙抬起眉毛闪开：“我买的报告，不给你看。”
成钟：“呀！”
明洙扶着成钟的头往出走：“我们晚上吃什么好呢……”
将近一个月，成钟学校的门口就没清静过，那个帅气的身影，带着好吃的章鱼烧出现。然后霸道地把成钟掳上车。
帮成钟把安全带系好，明洙看看成钟消肿愈合的脸，不禁伸手捏了起来，成钟被捏得嘟起嘴唇。
“哎哟，我们成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成钟假装生气地躲开，心里美滋滋的。
而圣圭传来的短信却提醒着他，看清自己的身份。[快一个月没回来了，该收收心了吧，帮主。]
余光瞥着手握方向盘的明洙，成钟心情沉入谷底。是啊，该收收心了。差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和这个人，应该是敌人。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明洙不作答。
“别再出现了！”
“你饿吗？”明洙装作没听到，懒散地像往常一样问着生活琐事。
“呀！金明洙！”
明洙将转头向另一边咬着嘴角。知道，我知道自己这样趣味贫乏的人迟早会让你厌烦的。只是，我不想放手。

翌日，明洙的小组临时接到任务出动。明明已经初春了，但天气寒冷得很。蹲守在港口的明洙搓搓手臂取暖，看了看表，5点了，成钟该放学了。想起昨天的情形，整天那样缠着他，他是真的对自己很反感吧。要不要就这样……放弃？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把走神的明洙吓了一跳。
“2队注意，2队注意，目标向你们移动，目标向你们移动，A类命令，A类命令。”
明洙回答：“收到。”挥手示意队员行动。
任务进行得十分顺利，将贩毒团伙人赃俱获。明洙带人押着嫌疑犯回警[完全体]署。东雨提议去喝一杯。明洙拜拜手说：“算了，我还是回家吧。”
东雨语中带着酸气：“哟…你是不是有女人了啊，整天早早就往家跑。”
明洙腼腆地笑，拍拍东雨：“别瞎说，走啦……”
汽车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9：34。窗外下起雪来。明洙一路上急躁地行驶，差点出了交通事故，也不知道在心慌什么。路过通往成钟学校的小路，明洙放慢了车速，带着侥幸拐了进去。打开远视灯，照亮学校黑漆漆的门口。一个弱小身影蹲在墙根，从臂弯里抬起了头。那布满泪水的小脸，明洙这辈子都忘不了。
“成钟啊……”
明洙慌张地下车，腿被门撞伤了也没有察觉，往成钟的方向跑。
成钟看到明洙，委屈地扎进明洙怀里开始大哭的。
“我以为你不来了…呜呜…”
明洙摩挲着成钟冻得发硬的腰身，想把他融化在身体里。
“对不起，成钟，对不起……”
明洙要扶成钟走到车上，成钟搂着明洙脖颈死也不放。明洙带着哭腔笑出声，抬起成钟的屁股，把他抱起来。打开车后门，俯身让成钟躺下。
成钟双腿勾着明洙的身子不肯下来，用头顶住明洙下巴，不让他看到哭嗓的脸。明洙顺从地躬着身子，手臂拄在椅子上支撑重量。
歪头想看看成钟:“哭了吗…”
成钟吸鼻子摇头。
明洙手掌覆在成钟脑后安慰着成钟。
“对不起…”
雪花铺在成钟的头发上，渐渐化为水珠。湿答答的发丝贴在成钟脸上，狼狈不堪。身子整个冻透了，一碰就能碎似的。
明洙掀起成钟湿透的校服，手摸到成钟凉透的肚子心疼道:“不行，这样会感冒的。”
明洙把腿顶在椅子上，让整个身体进入车厢，关上门。把成钟的湿衣服扒掉，脱下自己较干燥的衣服要给他换上。
成钟光着上身，颤抖着抱紧明洙赤裸的胸膛。
“好暖…”
明洙把衣服往成钟头上套:“会着凉，来穿上。”
成钟任性地摇头，把手臂收得更紧了。晃动的身子在明洙怀里磨蹭着，冰凉的触感惹得明洙一阵心悸。左腿弯曲在成钟两腿之间的空隙支持重量，降低身体高度，整个人贴在成钟身上给他取暖。
成钟小猫似的赖在明洙怀里，试探地歪头，让小脸贴着明洙耳根磨蹭。用凉凉的鼻头顺着明洙脖颈来到唇间，亲昵地顶弄。
“明洙啊，我可以哦…”
明洙抬起绯红的面容，疼惜地轻声道:“你会…疼的。”
“我不怕。”
明洙咽下口水，微露着舌头覆盖成钟的唇瓣。手掌顺着成钟的腰肢掠过盆骨，轻柔地抚摸成钟娇嫩的私处。
“嗯……”
得到回应的明洙更加肆意地舔吻成钟的嘴巴，探入口腔，和成钟凉凉的舌头交织在一起。涌动的胸腔在成钟身上放荡地碾压，挤得成钟快要窒息。忍不住了。身下的人儿蛊惑着心房，除了想要他，再也容不下其他理智。
明洙轻柔地脱下成钟的裤子，压住成钟的胯骨。轻咬成钟的脖颈，温柔低语:“疼的话，就叫出来，我会停下。”
成钟紧张地闭着眼点头，乖巧的样子在明洙眼里都像是毒药一般令人上瘾。
明洙刚刚探入一点，成钟涨红的小嘴挤出几声低吟。明洙担心地停下动作。
“疼吗?”
成钟使劲摇头，抱紧明洙腰身。
明洙缓缓进入成钟的身体，完全被包裹的感觉，快感随着挤压逐步升级。肆意地攻入深邃，在狭窄的巷道绽放火花。
“成钟啊……”
明洙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抬眼，宾馆窗外的树影婆娑。阴湿的底裤弄得自己好惭愧，明洙翻身把泪水擦干。
梦境好真实，真实到分不清自己是否置身于六年前。
分不清成钟是否真的已不在。

12.
圣圭坐在优贤家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优贤和成钟不亦乐乎地忙着。校服、书包、便当，优贤忙不迭地仔细准备。
“只是去学校溜达一圈而已，要准备这么齐全吗……”
圣圭理智的提醒在两个兴高采烈的家伙耳朵里就是一阵风，除了吹干额头上的汗珠没别的效力。
圣圭摇头，查看刚刚收到的短信。
[我走了，10点飞机。你们保重。你打的伤都愈合了，不必内疚。——金明洙]
圣圭扫了一眼马上删掉，一股浓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知道金明洙还活着的人只有他一个，到底要不要告诉成钟？成钟和优贤两个人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怎样做才能让他们两个人都幸福？圣圭抓着头发，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短信内容。10点飞机，要走了。要走了，金明洙要走了……
“圣圭我们走了，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吃吧。”
圣圭慌张地抬起头应付地点点头：“恩。你小心点。”
你小心点啊南优贤。想提醒他的太多，比如成钟现在明明不正常以为优贤是金明洙，比如金明洙还活着而且马上要走了，比如…… 他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对待这些复杂的关系。
杀手，帮凶，警[完全体]察，医生，平民。这是一场杀人游戏。只是，爱情这个法官，无法可依。
爱情什么的，圣圭不懂。这抉择对他来说，太难了。他只知道希望成钟幸福，希望优贤也幸福。圣圭纠结着，终于还是拨通李成烈的电话。
“你在家么？有事找你。”
圣圭觉得，成烈是找来商量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他对整个事件都了解，心思缜密又能洞察人的心理。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他的李成烈，无疑是圣圭的救命稻草。
“进屋说。”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圣圭揉搓手指，成烈就知道圣圭有不小的压力。依照他的经验，坏男人体质的金圣圭在黑道上有着足够的经验和魄力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做事从不优柔寡断。除非……遇到成钟的事。
将咖啡放在圣圭面前，成烈温和地坐着等圣圭整理好思路。
“一般有精神疾病的人，再看到当初让他发病的东西，是不是不好？”
成烈知道他指的是成钟，至于他说的令他发病的东西，他不确定圣圭在说手枪、血，还是……那个人。
成烈回答：“不一定，也很有可能会从根源治愈。是有这样的案例的。”
圣圭紧张地抬头抓住成烈:“呀，那我可能…可能做错了。”
“圣圭啊……”
“他回来了，明洙…金明洙…回来了。”
金明洙？成烈一向沉稳的心境忽然慌乱起来，金明洙这个名字在成烈心里有着说不清的形状，温柔、冷漠、神秘都不足以形容。
“他……回来了？”
“但是他要走了，”圣圭看了看时间，站起身，“不过说不定还有机会…成烈，快去机场。”
圣圭坐在副驾驶，从通话记录里找到明洙的号码拨通。忙音使得圣圭烦躁不已，着急地锤座椅，按下重拨。
“该死，快接啊。”
明洙坐在候机室的咖啡馆里，慢吞吞地抿着咖啡，是不是看向手表。再不登机就来不及了。
明知道不会有人来送自己，没有挽留，没有祝福。期待的人没有告别，告别过的人恨不得他马上消失。还在期待什么……
明洙提着简单的包裹走上VIP通道，就像只是出差两天马上就要回来似的。而他心里却清楚，自己只是个过客，转过身就要永远告别这片土地。
明洙登上飞机坐定，从包里翻出手机准备关机。发现圣圭打来的十几通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别走，救救成钟，求你了。]

13.
优贤担心成钟摔倒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明洙？金明洙？成钟口中的明洙，就是他……
从来没有完整地听成钟讲述过他们的故事，但成钟受伤的程度使优贤一直相信金明洙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和眼前的形象截然相反。样貌不会如此英俊，动作不会这么温柔，情绪不会那样激动。
明洙意识到优贤在意的目光，抬起头来。摘掉墨镜，把成钟揽到身后，伸出手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我是金明洙。”
“你好，我是南优贤。”
和明洙手掌相触的那瞬间，优贤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原本自信地认为，即使成钟心里放不下金明洙，但自己足够爱他照顾他，就可以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可现在，以为已经死掉的金明洙，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带着和成钟私有的记忆。他甚至不敢肯定，这只厚茧丛生的手，对成钟的呵护是否真的比自己给的少。
“成钟我接走了。谢谢你的照顾。”
见到早上那一幕，明洙对于眼前这个人和成钟的关系，心里也有些猜测。但此时不想让负面情绪破坏了与成钟重逢的喜悦。所以不想去问，这个人到底和成钟什么关系。不管他们是不是恋人，自己不在的六年，因为这个人的陪伴使得成钟不会孤单，自己也应该谢谢他。明洙这样想着，见优贤纠结地站在那里，便开车门把成钟让进后座。
优贤抓住明洙的手臂嘱咐着：“那个…要是成钟发病了，给我打电话。不然会很危险。”
明洙记下优贤的电话，点头示意，开车离开。
明洙的车开走之后，优贤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自己那样软弱地放成钟离开，心里懊恼着。但同时也迷茫着，对于成钟，自己到底有资格争取吗？
回到公寓，坐在沙发上，打开从报箱里取出的信件，是父亲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
[下个月你妈妈生日，来美国吧。工作尽快辞掉，过来妈妈的医院工作。当初你选择在韩国的国立医院积累经验，我觉得可以。但老师的工作没有意义。外科医生的手只有几年好时光，等不了你那么多年。尽快来美国接手妈妈的医院。]
优贤把明信片放在餐桌上，找了块毛毯裹住自己忽然发冷的身子。
当初辞掉医院的工作去那所学校时，也是成钟身体最虚弱、心情最低落的日子。刚刚做完取弹手术，加上心理上的刺激，成钟消瘦的脸上总是蒙着阴霾。为了照顾成钟，优贤基本上寸步不离。中午带着成钟在天台上吃午饭，成钟也不跟他说话，只是并肩坐着看天。到了晚上，圣圭会开车在学校附近的小巷，接成钟回Paradise。
身心俱疲的成钟终于支持不住，在教室里晕倒了。成钟胸口的伤口撕裂，校服衬衫开始泛红。优贤把成钟抱到医务室。将成钟的衬衣扣子解开，露出绷带，血迹已经渗出一大片。优贤把绷带慢慢拆下来，翻着鲜肉的弹孔像是怪兽的眼，狰狞地望着自己。
优贤用酒精棉将成钟胸前裂开的伤口消毒，刺激的药[完全体]品深入鲜血淋淋的沟壑，优贤想想都觉得疼。但成钟却呆滞地失神，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这样的成钟令优贤更加心痛。对于专业医生来说简单的程序，优贤颤抖的手却进行得无比艰难。优贤用新的纱布在成钟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那空洞的心，也能这样包裹愈合吗？
优贤从身后抱住成钟，想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又怕把他弄疼了，只得轻轻地环绕着。
“到我那里去住吧，我会照顾你，永远不离开。”
成钟空虚的双眸流下泪水，静静地点了点头。
又经过了多少时间，成钟才对自己打开心扉？优贤不记得了，好像很久，是在成钟伤口差不多愈合那会儿。住在优贤家里，生活上的依赖使得成钟与优贤的话多起来。两人一起去超市买水果，一起逛街压马路，一起坐在公园里吃着蛋糕看夕阳。周末的时候，成钟赖着优贤陪他去湖边玩。把小船放在水面上，成钟高兴地撩着水花，像一般的孩子一样嬉戏着，仿佛曾经的黑暗与伤痛都与他无关，那样纯净与快乐。优贤欣慰地从身后环住成钟，他多希望成钟可以一直这么轻松地生活下去，和他一起。
优贤背着成钟回家，直奔浴室。把成钟被湖水打湿的小腿放进温水里，成钟不安分地舀起水淋在优贤身上，痴痴地笑着。优贤假装生气，噘着嘴巴，惩罚性地抱着成钟一起跌进浴缸，两个人都大笑着对方变成了落汤鸡。
在优贤环绕着的身下，成钟渐渐收起笑声，脸上尴尬地晕开绯红。优贤神情地凝望着成钟，越靠越近，嘴唇轻轻啄在成钟的双唇。见成钟没有拒绝，优贤疯狂地亲吻着那两片令人窒息的唇瓣，慢慢褪去相隔的衣物。
“额嗯…”
成钟呻吟的声音在优贤耳边炸开，使优贤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终于明白人们所说的交He时会遇见Shang帝的感觉，那感觉如果一道神圣的光，倾斜在优贤身上，照射得他欲火焚身。如同《圣经-创世纪》中的亚当和夏娃，即使可能会承受惩罚，依然在伊甸园偷食了禁果。更何况，此时的优贤怀里的，是个真正的天使。
成钟喊出声，疼痛地在优贤后背抓红几道指痕，被激烈的动作撕裂的胸口逐渐泛红。优贤停下动作，紧张地抚着成钟的胸口。
“成钟，对不起……成钟啊……”
优贤起身，却被成钟温柔地抱住。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
那一幕，优贤永远无法忘怀。面如桃花的成钟第一次在优贤面前露出微笑，那微笑是容忍，是接纳，也许还是爱。优贤悲喜交加地埋在成钟脖颈泪流不止。
优贤轻声叹气，起身冲了杯咖啡，站在窗子前举着杯子，却难以下咽。此时，和明洙重逢的成钟，怎么样呢？会做什么呢？自己是不是就这样，只得放手……

15.
成钟假装偏头望向窗外，眼睛透过车窗的倒影观察金明洙俊朗的侧脸。他还在这里，依旧与自己苟活在同一世界。
期待过太多次，倒在面前的那具千疮百孔的躯体，如果能重新站在自己身旁，定要疼惜地端详一番。而当现实就赤裸裸摆在眼前，莫名其妙的顾虑却汹涌而至，失去了直视的勇气。
如果时间真的是所谓疗伤药。若是下错了处方，是否也会变成慢性毒药，将伤口毒化使之再无愈合的可能呢？一寸寸折磨自己直至疯狂的念想，当它存在的理由是依附于另一个人的念想之时，胜算还有多少？
听明洙问自己是否还认得他，成钟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人物的错综复杂，甚至自己癫狂时做的种种傻事，都像是脑袋里的管理员翻出了陈年旧帐跟他结算。
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自私到现在坐在明洙身边时，脑子里快要烧焦的突触传达的信号却是
[我对南优贤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恨自己，恨自己错乱的神经，却唯独潜在的存档能力极佳。
自己三番五次失忆又爱上优贤的事情记得了，喜欢和他在初次相拥的浴缸里缠绵的事情记得了，把他认做明洙又哭又闹的事情了。
这可恨的病症，使自己在与优贤在一起的日子里分了太多的心思给明洙，而偏偏只有在明洙这颗解药入喉时才有机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优贤，爱了很多次。
有对优贤说过爱吗？在重重束缚的记忆枷锁里搜寻，投入心波的石子徒留几道无声的伊莲。没有呢。明洙欠了自己的这句爱你，自己好像也欠了优贤的。
是否应该在自己难得清醒的时候留个爱情遗言呢？决定好把自己交给谁什么的。可是越是清醒，愈发难以抉择。如果全部忘记了，是不是我们的关系更容易有个了结呢？
“可惜我全都记得。”
隔了长达十几分钟才得到的答案，明洙不确定成钟是否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全都记得吗？爱过恨过甜过伤过的种种过往，你说的全部，是多少……
金明洙拐了个弯，成钟转过头问“去你家不是应该在下一个路口才转弯吗?”
明洙迎上难得直视他的小脸，尽量用柔和的表情回答“以前我们住的地方被卖掉了。”
成钟“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明洙有些难耐地拍拍方向盘。从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提及最重点的问题。成钟应该气急败坏地逼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枪，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失去联络，问他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这些答案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语句和语气表述才算得体，明洙还没有考虑清楚，但他想罗罗嗦嗦地讲给成钟听，抱着他说自己多么想念。
可是成钟迟迟不提及这些过往，是他忘记了些许，还是不愿再提，或者，根本并不关心。
明洙把车停在宾馆大堂前，下车绕到成钟一侧给他开门，再示意门童把他的车泊位。
带成钟进了电梯至早上住的房间，成钟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跟在明洙身后，观察他的明洙有何变化。那变化之中，是否包含这定语？“他的”明洙，还是“他的”吗。
明洙插入房卡开门，朝成钟勾起一抹浅笑。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笑得太浅了所以成钟才会没有回应。把成钟让进房间，看得出成钟脸上有些顾虑。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明洙说：“最近先凑合一下，过几天去看房子。”
成钟点点头背过身去，佯装对房间里的布置感兴趣东张西望。
明洙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凑合”是否伤到他了，会不会被误以为自己不想和他睡一张床？我想，我很想。
成钟说他累了，洗洗澡就睡。明洙没有反驳。

听浴室里无节奏的水流声，明洙想象着成钟在花洒下的动作。
走到浴室门口，倚靠着更衣橱的隔板，明洙透过磨砂玻璃观察橘色灯光映照出的成钟的身形，看他哒哒哒走到台面边上拿了东西又走回花洒下低头冲洗。一种幸福感不禁随着沉重的呼吸蔓至喉间，又吞入怀里。
关掉龙头，成钟用毛巾擦拭头发，想起来自己没有拿换洗的衣服。犹豫着要不要裹着浴巾出去算了，转念担心这样的行为会令明洙觉得自己太主动。
成钟心里划过一丝感伤。什么时候成这样小心翼翼的关系了？两个手持死亡证明的人，是否还能有所谓的未来呢……
成钟保持平和的语气唤到：“金明洙”
总觉得此时此刻，在明洙前加上“金”这个前缀，可能更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再怎样说，他们六年前分开时的状态，是以敌人的名头。
明洙听到成钟叫他，便问：“怎么了？”
成钟听闻对方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始料未及的后怕。用毛巾掩住身体然后关上了灯。
“我没带换的衣服。”
明洙很庆幸成钟不是洗完澡就无言地上床睡去，在生活的细节里，至少自己还能参与到某个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明洙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拉开拉链。
“给你找一件吗？”
明洙停下手上的动作，生怕声音埋没了成钟的回答。
听到成钟肯定的回应，明洙找出一件宽大的花T-shirt。犹豫了一下，还是翻了一条内裤出来。
成钟的小手从门缝里伸出来举在半空。明洙多希望成钟让他递过去的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的手。
然后……然后……再然后……
成钟换上衣服走出浴室，低着头刻意避明洙跟随的目光。明洙给的内裤有点大，成钟担心走着走着会掉下来，所以走路时特意叉开腿像个企鹅似的，迅速钻进被子把身体盖住。
明洙逆着月光扬起了嘴角，从沙发里站起身说：“我也去洗一下。”
走进浴室，脱掉衣服站在成钟刚刚站过的位置。地上原本残留着的成钟用过的泡沫，被花洒冲入漩涡。心里怎么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着这急湍溜走了。
围着浴巾走出来取睡衣。见成钟背对着自己已经睡着的样子，就在旁边换上了衣裤。安静的居室里，衣料摩擦的声音格外明显，成钟动了动腿，没有回头。
明洙把厚实的窗帘轻轻拉上，只留了一条照明的小缝。摸到床上，在成钟另一边躺下。觉得成钟给他留的空间很是宽阔，宽阔得有点心寒。侧身看着成钟的背影，蜷缩成弓形的身子在被子里顶起一条不算宽厚的曲线。
呼吸渐渐均匀，明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觉得背后有东西在磨蹭，冰冷的指尖围绕着他身上伤口疤痕的形状画着圈。
明洙转过身，透过窗帘缝隙的月光看见掀起他的睡衣查看的成钟，眼角泛着晶莹。按亮台灯，看看表是半夜三点。问成钟怎么了。成钟埋着头，伏在明洙身上把灯关掉，又钻回被子里。
“成钟啊，做梦了吗？”
成钟露出被子的头顶部分点了点头。明洙穿过成钟紧紧攥住的被子，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多年之后依然梦回难以释怀的夜晚。
成钟凑过来把脸贴在明洙胸口，轻声的问话似是梦呓。也许是离心房只隔了一层皮肉的缘故，所以从成钟的声带里传送到身体上的一句“还疼吗？”要把明洙的心脏震得衰竭了。
明洙揽着成钟的腰让他整个身体都紧贴自己，将久违的成钟的体香吸纳入肺。无意间摸到小家伙的底裤已经被蹭到腿根可怜兮兮地挂着，帮他提提好，轻拍他的背，让他在自己的拥抱里睡着。
成钟啊，我不再疼了，所以，把你的那份病痛，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