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阳手舞足蹈，表情夸张，一副得意之极的模 样。 英语老师也很快发现了后排的骚乱，她用板擦轻轻拍了 拍讲桌，说道：“都安静一些，下课了你们再闹。” ——看看，在成人的眼中，同学之间的欺辱行为不过是 孩子们在玩闹罢了。 所以很多时候，状告老师都不是个明智的行为。只要不 打架，没人会真的在乎。 夏雪也很快注意到了后排的情况，在老师回过头去在黑 板上书写的时候，她悄悄和刘子宏换了座位，坐在了我 的旁边，低声问我：“邹阳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所以微笑地对她说：“没事。” 然后，我又补上了那四个字：“我自己来。” 夏雪却没有笑，她一脸的担心：“可是她这样欺负你， 你……” “没事，等着看吧。”我再次露出笑容。然后，回过头去 看向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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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点了点头，表示出对我极大的信任。谢谢这 个女孩，在那时给过我的勇气。 我再一次回过头去，邹阳的表情更加愤怒了。刚才我摸 夏雪的头发，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不生气就怪了。 我笑了笑，继续听起讲来，看上去就像是像过去一样选 择了忍耐。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等那个时机的到来。 邹阳的行为更加放肆了，接连不断地朝我的脑袋掷着鸡 骨头，大约五分钟一次。 而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和初中的我一模一样。 夏雪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不止一次地说：“到底要不要我 帮你？” 而我也不止一次地回她：“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这一次，我自己来。 鸡骨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掷过来，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击 中我的脑袋。 “叮。” “叮。” “叮。” “叮。” 那一块块的鸡骨头，每砸向我的脑袋一次，就令我心中 的愤怒增加一分。 而我的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微笑。 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维持最起码的风度是很有必要的
很快的，鸡骨头的碎渣就在我身边散落了一地。 英语老师的讲课也进入了尾声，她的时间拿捏的一向很 准，这时候一般都快要下课了。 “最后一次了。”我在心中默默地说：“这是最后一次被周 阳欺负。” 就在这时，我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这也是最后一下 了。这次不是鸡骨头，而是揉成一团的纸巾。 邹阳吃完了鸡骨头，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然后揉成 一团砸了过来。 一点都不疼，却令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我的双拳握紧，气息浓重起来。夏雪一脸担忧地看着 我，她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握住了夏雪的手，轻轻说 道：“谢谢你。” 夏雪讶异地看着我，并没有将手缩回去。 “铃……”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 英语老师正在做着下课前的最后结语，而我突然站起来 大吼了一声。 我的吼声和铃声交织在一起，同学们都回过头来惊讶地 看着我。 我迅速冲向旁边的窗台，端起一盆君子兰来，三步并作 两步，奔到邹阳的身边。
邹阳惊恐地看着我，同时本能地把头往身后一 缩。 那盆君子兰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上，里面的土哗啦啦散 落一地。 真是可惜，本来想砸在他的头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那盆君 子兰被我丢在地上，双拳如雨点般落在邹阳的脸上、肩 上、背上……忍耐了三年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 发！ 铃声早就停下了，而班上没有人下课，从老师到学生， 都在傻傻地望着我和邹阳。 邹阳也完全懵了，大概是完全想不到我会突然揍他，反 而傻傻地任由我打着、打着。 我的双手卡着邹阳的脖子，用力将他摔倒在地上，然后 用脚狠狠踹着他的肋骨。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我一边打，一边问候着邹 阳的母亲。 手脚并用、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都毫无章法地落在 邹阳的身上。 “王浩，够了！”讲台上，英语老师大声喝道。
同学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站了起来，几个人 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了一边。 我的泪水，不知何时爬满了脸庞。“我弄死你，我弄死 你！”我依然大吼着，挣扎着，还想上去揍邹阳。 三年了，三年了。 我等这一刻，已经够久、够久。 同学们纷纷涌过来，邹阳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眼神还 是有点懵，并没有冲向我。李杰等人也涌了过来，走到 邹阳身边说着什么。我可不怕他们，仍然挥舞着拳 头：“来啊，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 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不停地说着：“够了，够了，我一 定要告诉你们班主任！”大概在她眼中，邹阳才是受害 者，而我是那个欺负人的恶霸。 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便是觉得李杰他们不可 能在老师面前就一起打我。 而选择在铃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则是处于一种奇怪的心 理。我对邹阳的恐惧还是深入骨髓的，所以就像是给自 己下了个指令一样：“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动手！”我在心 中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动手， 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动手！”这句话就像是个程序一样输入 我的脑袋，为自己加油鼓气。
班里乱作一团，有围在我身边的，有围在邹阳身 边的。李杰他们安抚着邹阳，同时恨恨地盯着我。 英语老师看场面已经稳定下来，大概是估计不会再打起 来，便拉开教室的门走了。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邹阳也坐在 他的位子上，和李杰等人窃窃私语着。 旁边的夏雪拉着我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另一层 恐惧却涌上心头：这口气是出了，但是邹阳绝不会善罢 甘休的，接下来他肯定会联合李杰等人一起打我！ 我抬头看向他们几个，他们还在悄悄商量着什么，而且 不时地看向我。 不能再呆在这里，他们随时会冲过来把我打翻在地，刚 刚取得的胜果就功亏一篑了。 我立刻站起，就往教室外走去。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最后一排的邹阳突然说道：“你别 走啊，你走了我打谁呢？” 我停住脚步，站在门口，望着最后一排的邹阳等人。李 杰他们也都仰着头看我。 “我中午还回宿舍。”我说：“我还要再打你一次。” 说完，我就出了教室
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阵风 吹来，刮的脸生疼生疼的。 我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解气是够解气，唯一不爽 的就是自己竟然还哭了。我就纳闷了，这次是我动手打 邹阳，干嘛自己还哭上了？真是没用啊，不知道有多少 人在看笑话。 不过想到已经揍过邹阳，心情还是爽的不行；想到中午 还得回宿舍，又是蒙上一层阴影。 刚才在门口已经放出大话，说我中午还要再揍他一次， 霸气是够霸气，但我还真是没那个实力啊！ 不用想也知道，中午回到宿舍，邹阳肯定和李杰等人在 等着我，然后把门一关…… 想到要遭遇的悲惨后果，我忍不住一阵哆嗦。 不过我既然敢把那句话放出去，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 计划的，就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是这样的。在来城南高中之前，邻居的宇城飞告 诉过我，如果在这边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虽然 当时没当回事，但是来到北园市上高中以后，平常课余 时间也会到网吧里玩玩。网吧这种地方，自然鱼龙混 杂，什么人都有的，各种小混混也不缺。 城南高中附近除了一墙之隔的城南职业技术学院，对面 还有一所初中、高中都有的北园七中，当然教学质量是 赶不上城南高中的，学生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这样三 所学校聚在一起，周边网吧的生意更是火爆。 我到网吧里去的时候，有时会碰上宇城飞。宇城飞是城 南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经常看到他和他的同学们一起 来上网。他们的学校出了名的盛产混混和痞子，看得出 来宇城飞他们一群人也不是善茬。 所以，此时的我将希望寄托在了宇城飞的身上。不过就 算宇城飞在他们学校混的不错，也未必能把手伸到城南 高中来，这是我比较担心的地方。如果宇城飞不方便出 手，我今天就算是玩砸了。 城南高中校风严谨，上课期间是不能出校门的。我在门 口和看门房的大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翻墙出 了学校。想不到我这个自诩优秀的学生也有逃课的一 天，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网吧里，明显的分成了三拨，不同学校的学生分 占着一片机器，仿佛还有自己的地盘似的。 我走到城南职业技术学院聚集的学生之前，怯生生地问 道：“请问你们认识宇城飞吗？” 这些学生聚着的位置距离吧台也很近，网吧老板听到“宇 城飞”的名字也看了过来。 那些学生明显都是一愣，其中一个头发炸炸的学生说 道：“你找宇城飞什么事？”似乎把我当作敌人一样，挑 衅地看着我，轻轻弹了弹烟灰。 “宇城飞是我哥。”我在这群人面前显得很是拘谨：“我有 些事找他。你们认识他吗？” 这些学生左看右看，突然同时大笑了起来，就连网吧老 板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这小子……这小子……”先前那个头发炸炸的学生捂着肚 子笑道：“这小子竟然问我们认不认识宇城飞，你是来逗 我们高兴的吧？” 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而我依旧是一头雾水。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宇城飞在城南技术学院 可能混的还可以，但没想到竟然有名到整个学校都知道 他的地步，而且看元少提起“宇哥”时的崇敬表情，也绝 对不是装出来的。 “那……那……”我激动的有些结巴起来：“他今天来不来网 吧？我有点事找他！” “他昨天晚上通了个宵，估计是不来了，这会儿估计在教 室睡觉呢。”元少认真地说道。 “那怎么办？”我有些着急：“我是真有急事找他。” “你有什么事？”元少奇怪地望着我。 “我……我……”我还真不太好意思说，毕竟还不认识这些 人，还是留着给宇城飞说吧。 “是被人打了吧？”元少直接说道。 “呃……”我有些难堪，说道：“还没，但是快被打了……”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元少乐得两只脚使劲跺 着键盘，看的网吧老板一阵肉疼
“你们别笑了！”我有些愤怒地说道：“赶紧告诉我 怎么找宇城飞，今天中午我就要挨打了！” “好，好……”元少快笑出了眼泪，随便一摆手说道：“孟 亮，你带他去找宇哥。” “好嘞。”一名个子矮小，但看上去很精干的学生走了出 来，脸上是和气的笑容，对我说道：“走吧。” 我和孟亮正要出门，元少突然叫了一声：“等等。” 我们回过头来，看到元少正挖着鼻孔：“事情办完了，叫 宇哥来网吧。不就通了个宵嘛，至于还在宿舍睡觉吗？” “嘿嘿，好~”孟亮答应了，这才带着我出了网吧。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孟亮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把事情原模原样说了一遍，最后担 心地说道：“今天中午他们肯定在宿舍等着我。” “哎呀！”孟亮一跺脚，突然停住了脚步。 “咋了？”我也停住脚步，讶异地看着他。 “多大个事啊，还去找宇哥，我就能给你摆平了！”孟亮 大咧咧地说道。 “我还是去找宇城飞吧。”我挠了挠头：“我和他比较熟， 毕竟和你们还不怎么认识呢，不太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 麻烦你们……” “说什么呢？”孟亮急眼了：“宇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 是宇哥的弟弟，那和大家就都是兄弟。你有了麻烦，我 们当然要帮你处理
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麻烦宇哥 了吧？” “啊？那个……”我心里还是比较倾向去找宇城飞， 毕竟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个什么啊那个。”孟亮热情地搂着我的肩膀：“放心 啦，这点小事我搞得定。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几个 人，今天中午绝对帮你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我还没说话，孟亮就开始在大街上四处看起来。我是彻 底无语，难道他在大街上随便就能叫到人？ “嘿，嘿！过来！”孟亮突然冲着附近一个小饭店招了招 手：“叶展，你过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路 小跑奔了过来。这个学生叫叶展，我认识，他是北园市 的本地人，也是城南高中的高一新生。他在高一也是一 霸，经常领着一帮人呼来喝去，似乎比李杰他们的地位 还要高上一些的。在学校的时候，我看到这些人一向是 低着头走的，生怕麻烦惹到身上。 但是现在，孟亮这么一招手，叶展就气喘吁吁地奔了过 来，他的身后也跟着几个学生，都是城南高中的。 “亮哥，有什么事？”叶展热情地打着招呼。 “你不上课，大早晨的在外头瞎跑啥呢？”孟亮朝他胸膛 上捶了一拳。 “哈哈，没跑啥，我就和兄弟们出来吃个饭，一会儿还要 回去上课的。”
跟你说个事。”孟亮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 能让叶展这样呼哧呼哧跑过来的人，还真是让我有点受 宠若惊啊。 “亮哥您说！”叶展站的挺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我弟。”孟亮拍了拍我的胸膛，继续说道：“也是你 们城南高中的高一新生，认识不？” 叶展疑惑地看着我，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根本不认识 我。也难怪了，我在学校够低调的，他肯定不能认识我 啊。不过可能也是不好意思，便说道：“看着眼熟，看着 眼熟，嘿嘿。” “嗯，他在班上出了点小麻烦，你帮着解决下。”孟亮大 咧咧说道。 “谁啊？谁啊？！”叶展不高兴了：“谁这么不长眼啊，连 亮哥的弟弟也敢欺负，我把他皮扒下来！” “嗯，告诉他是谁？”孟亮看着我。 “邹阳。”我老老实实说道。 “邹阳……”叶展一皱眉：“想起来了，李杰他们班的班长 是吧。嘿东关镇的外地生，瞧我怎么收拾他。”
好，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孟亮随随便便安排 着：“帮我弟把麻烦解除了，我还要回去杀怪呢。” “嘿嘿，没问题。”叶展接着问：“亮哥，您现在几级 了？” “60级了，越来越难升，妈的这坑爹的网络游戏……” 眼看着他们的话题都换了，我有些着急道：“没那么容易 啊。” 孟亮点着头：“是没那么容易，我都不准备玩了。要不是 宇哥、元少他们非要玩……” “不是。”我更着急了：“我是说收拾邹阳没那么容易。邹 阳和李杰他们耍的不错，叶展要是动邹阳的话，李杰肯 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杰又是个谁？”孟亮抓着脑袋：“叶展，李杰是什么来 头？” “也是北园的。”叶展说：“李杰要是搀和在里面，这事是 有些难办了。” “难办？！”孟亮一瞪眼：“叶展，你要是觉得难办，就立 马滚蛋，我冲洗找个人去。” “别介啊。”叶展哭丧着脸：“我肯定办，我肯定办。我跟 李杰关系还可以，这点面子他还是给我的。”然后又对我 说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和邹阳这个梁子结的大 不大？” “大。”我也哭丧着脸：“我当着全班的面揍了他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