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克."莫里斯轻轻地推了推亚力克.亚力克转过头来,他的大眼睛慢慢地睁开，眼神迷离，慵懒，象一个初生的婴儿，第一次张开懵懂未知的眼睛。他的脸蛋红红的，皮肤光洁透明得吹弹可破；他的小嘴微微地翘起，那般红润，仿佛一粒刚熟的樱桃。他那正对着莫里斯的脸蛋，在炉火的映照下，有着无法形容的美。一时间，莫里斯看呆了。
“什么事？”亚力克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躺得更舒服些。可这个动作无意间更增加了他的妩媚。”啊----“莫里斯在心里发出无法抑制的叹息。他猛地俯下身去把亚力克抱进怀里。
贴着他柔滑的脸蛋,抱着他结实的身体,莫里斯早已克制不住的体内的熊熊欲火.一股强烈的想要给予和得到爱的力量，使他坚定地，不由分说地亲吻他的脸蛋,脖颈和嘴唇.这样深深的亲吻带给他极大的快乐和更加强烈的欲望.
"亚力克.哦.亚力克-----"他克制不住地叫着,并一用力把亚力克抱了起来一步跨过去把他放到小床上.
迷醉的夜里，迷醉的欲望之火熊熊燃烧。在狭小的小床上，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在那条薄薄的被子下,两个赤裸的身体用彼此的身体温暖着彼此.

清晨的阳光从木板缝中透射进来.晨曦来临,寂静的湖水也有了些许喧闹.不知名的水鸭子在船屋下面抖了抖翅膀游走了.莫里斯也扭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睁开了眼睛.
"哦!"他惊得差点叫出来.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张脸贴得这样近,以至于他只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口鼻都虚化了.
"啊,亚力克,你已经醒了.莫里斯边说边想要抽出被亚力克脖子压着的胳膊,不想亚力克突然说道:"先生,我要控告你!"
"啊?"莫里斯这才真正醒过来.
"是的,我要控告你."亚力克绷着脸,极其严肃地说."你强行把我抱上你的床,先生.你还侵犯了我.我可一直是个体面的小伙子,以前从来没有和哪位先生那样干过.现在可被你把身子毁了."
莫里斯又惊愕又惶惑,怔怔地瞪着眼,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会告诉我爸爸和哥哥还有伯伦尼斯先生."亚力克乘胜追击."我爸爸是这个郡里最好的屠夫.他能在几分钟之内就把一头猪大卸八块.我哥哥虽然只做买卖,但他还是个拳击手.而伯伦尼斯先生----"
"够了!"莫里斯叫道.他倒未必会被亚力克的大话吓到,但仍感到非常烦躁不安.他一翻身坐起来气哼哼地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亚力克一把揽住动弹不得.
"你既然找了乐子,就得付出代价."他说."平白无故把人家给睡了,就想这样完了吗?”
莫里斯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严厉地斥责过,他又急又羞愧,额头上满是汗珠."对不起,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如果我还能补偿的话."
"我想要-----"亚力克故意拖着长音.莫里斯扭过头诧异地看他.他的褐色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要你----再来一次."说完,他就一下子钻进莫里斯的怀里,满是黑色卷发的脑袋象个撒欢的小绒毛狗一样在莫里斯的脸上,脖颈上拱来拱去.莫里斯立即欢喜欲狂地抱住了他.
清冷的早晨,两个在小床上上下翻滚的人竟热得浑身冒汗了.就在他们欲火冲天,雀跃欢腾的时候,身下这张狭小的床突然轰地一声踏了下去,在小屋里激起一阵尘土.
"哈哈哈-----"躺在乱七八糟的木头堆里,两个人笑成一团.

"霍尔先生."
"莫里斯,叫我莫里斯."
"哦."亚力克顿时有点语塞,那些想要顽皮逗乐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正走在回去的路上.昨天那些看上去还灰暗沉闷的景色现在竟都变得可爱明媚了.莫里斯的脸上荡漾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对身边这个不知疲倦的同伴百看不厌.
"亚力克你真是个好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他由衷地说.
"啊---"亚力克更加不好意思了."只是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快."
"什么?"莫里斯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
"哦,不说这个.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杜恩先生的事."他突然说.“你刚来普德斯雷，我就看出来了。”
"那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莫里斯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又有点发窘，但还是认真地说."现在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我又粗俗又丑陋的."
"你哪里都好,都可爱.我都喜欢.那么对我怎么看?昨晚的冒犯---"
"别说这个了.我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要是能和这位先生在一起就好了.没想到就真在一起了."亚力克现出天真幸福的笑容,莫里斯忍不住停下步子把他搂进怀里,两个人就在林子里的小路上忘情地吻在一起.许久他们才松开彼此.
"跟我去伦敦吧.把这份工作辞了."
"好."

"自从斯库德辞了职.家里有许多活计没人干得了啦。我看你最好再物色一个年轻人吧。据说斯库德的哥哥在伦敦给他找了份工作,他倒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就是不太听话。"晚饭时杜恩夫人说.
克莱夫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对斯库德的离职一点印象都没有，要不是母亲提起，他几乎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他是有挺长时间没见到斯库德了，更有许久没见到莫里斯了。他的这位朋友好象人间蒸发了,以前都是他给克莱夫一封封地写信述说衷情,现在克莱夫给他的信却大多石沉大海.
克莱夫就要和安伍德小姐结婚了,可最近他却对这桩婚事越来越没有兴趣。那位安伍德小姐的猪肚子脸他越看越别扭，她说话的方式，行为的举止都让他看不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直生活在男人堆里，习惯了男人的行为做派，才会对女人的样子看不惯呢，还是安伍德小姐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女人？
他觉得她几乎是他母亲的翻版,举止做派连思想都是一样的.克莱夫从小就讨厌自己的母亲,她对待人和事物的庸俗态度使他很早就疏离女人,亲近男人.这也是他最初勾引莫里斯的原因.
现在,他自以为可以放下对莫里斯的感觉,做个正常的男人,履行作为男人的责任,结婚生子.可他却越来越觉得将来的婚姻生活并非希望的那么美妙.用一辈子去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想要退婚又实在有损身份面子.
他的闷闷不乐确实不象快要作新郎的人.连他母亲都几次三番地打探他的话意,都被他搪塞过去了.斯库德离职去了伦敦让他想起自己也该去伦敦看望一下老朋友了.他们一晃快有三个月没见面了.就要到圣诞节了.

莫里斯在证券公司大厅里见到克莱夫时着实很吃惊.他想不到他这位永远正确高傲不可战胜的朋友会屈尊来看望自己.
"克莱夫,你怎么会来了?"
"我到伦敦办点事,顺便看看你."
莫里斯把他请进自己的办公室."恭喜你快要结婚了."
"别说这个了.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联系我的吗?"
"啊---"
"你该不会是有意中人了吧?"
"这个--"
"是哪位小姐?"
"克莱夫,我好象不该隐瞒你."
"哦,是真的?"克莱夫感觉一阵心疼,这个英俊的青年终究要成为别人的了.这是迟早的事,他们两人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走上正轨的.心疼归心疼,这毕竟是好事.他怜爱地拍了拍莫里斯的手臂并搂住了他的腰,这是他们俩以前常有的动作,却不想莫里斯推开了他.
"请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
"现在说也不晚,这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我们都该这么做,这没什么不好."
"你误会了.我没有和哪位小姐."莫里斯示意他坐到沙发上,然后为他倒上热茶."我爱上了亚力克.斯库德.就是你的仆人."
"什么?"克莱夫惊得差点摔了茶杯."怎么回事?"
莫里斯料到他会这样吃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等他坐稳了才说话."我和斯库德好上了,是前两个月的事.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了."
“什么,什么?"克莱夫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如果说刚才他的话是枪声,那现在这句话就是重炮了.克莱夫被震迷糊了.他使劲晃了晃头以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多么离奇的宣言啊,住在一起?住在一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有点语无伦次了."你们住在哪里?"
"恕我不能奉告.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我的家人都不知道."
"你的胆子太大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事?英国以前处死过干这事的人."
"所以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你们---你们怎么生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傍晚，阴暗的天空上飘满了雪花,街上的行人和马车都行色匆匆.克莱夫坐在证券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眼睛紧盯着证券公司的大门.
莫里斯和那个该死的斯库德住在一起了,这个消息令他妒火中烧.他万万想不到他们两个人会绞到一起.那个只配给他铲地的斯库德如今竟占有了属于他的莫里斯.他倒不愿意想是自己先放弃莫里斯的,只是觉得象被人生生挖去一块肉般地疼痛.
整个下午坐在咖啡馆里,他脑子里都是他和莫里斯在剑桥大学里从相识到相爱的一幕幕。他们一起玩闹嬉戏,有时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又耳鬓厮磨,那个总是在辩论中败下阵来的傻小子怎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又是怎样醉心于他的美貌和健壮的身体.他们这样相爱却从没有真正有过肉体的接触,现在却被那个无足轻重的小子抢了先了.克莱夫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得要命.莫里斯怎样也不肯告诉他住在哪里.他偏要去看看他们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又潜回到这里来.
证券公司的大门开了,一群人蜂涌而出.

"晚上好,斯库德太太."亚力克一边熟练地摆放杯盘,一边笑嘻嘻地叫道.他还在为前几天发生的事笑个没完.那天他们俩前去参观大英博物馆,遇到了一个老先生,那个人缠着莫里斯非说自己认识他,并说他能想得起他的名字,他报出一大串名字,却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只好老老实实地请教姓名.莫里斯当时冲口而出说自己姓斯库德.那老先生一无所获只能摇着头走开了.而莫里斯早就认出那个人是自己儿时的老师.亚力克从那天起就一直叫他斯库德太太.
他们就着昏暗的灯光吃着亚力克烹饪的食物,俨然一付居家生活的样子.
"我今天又认识了三条街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正式做邮差了."亚力克说。
亚力克曾想去做火车站的装卸工和饭店的跑堂,都被莫里斯制止了.
"天气这么冷,不必急着去找工作."莫里斯不想他太过辛苦,可现在他又打算去竞争邮差."你什么都不必做,我挣的钱足够花的了."莫里斯说.
"既然我已经是斯库德太太的先生了,我怎么还能呆在家里靠太太养呢."亚力克麻利地收拾杯盘端到外间屋去洗.
他们的小房子只有十几平米大,放上一张床后就不剩多少地方了,可亚力克还把房间搁出一块小间来,当做厨房.并且以前从不做饭的他竟然学会了做好几道菜,莫里斯更加钦佩他的生存能力.
"什么都难不倒我的亚力克."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是邻居们常用迥异的眼光看他们俩,让他很不舒服.

亲爱的莫瑞,如果你圣诞节可以出来的话,请你务必来一次普德斯雷.克莱夫病得很重.他自从上次去过伦敦之后就病倒了.我们把郡里所有的大夫都找遍了,都不管用.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圣诞节日,但昨天夜里我听到克莱夫在梦里叫你的名字,并且哭得很厉害.所以冒昧地给你写信----莫里斯接到这封信时正在自己家里和母亲妹妹们一起吃早餐.
今天是圣诞节的第二天,他正在想一个理由向母亲告辞回自己的小窝去.亚力克一个人等在那里.
亚力克本来可以回家去和父母团聚过节,但觉得还是在这里等莫里斯更好,所以独自在那个小屋子里度过了平安夜.这让莫里斯很不安,于是打定主意今天吃过早饭就回去陪伴自己的小情人.不想这时收到了克莱夫母亲的来信.
莫里斯向母亲简短地说明一下就穿上衣服去了车站.他得先去伦敦,跟亚力克交代一下.节日的火车上没有几个乘客,他还是觉得这半个小时的路程太远,从车站叫了出租车很快到了他们居住的工人小区。
打开房门,就见亚力克还在睡觉,桌子上摆着两盘昨晚吃剩下的饭菜.想到亚力克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这里吃饭的情景,他就好心疼.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不等他俯下身,亚力克就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他露出惊喜的笑容,伸出手搂住了莫里斯的脖子,两个人搂抱了一会儿.亚力克叫道."我得去菜市场,家里什么都没有呢."说着他就要下地.

到达普德斯雷时已经接近黄昏,克莱夫家的司机等在车站外.莫里斯一路默默无语,心里想的都是亚力克,竟没有想起向司机询问一下克莱夫的病情.
"哦,莫里斯你可来了."克莱夫的母亲支着双臂迎了过来."你有多久没来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克莱夫一定还很珍视你们的友谊."她领着莫里斯向楼上走去."我想他的病只有你能治,这个可怜的人,我还从来没见他这样哭过."
她推开了房门.就见克莱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堆被子里,连头上都包着布帕,只露出一双眼睛.
"克莱夫."莫里斯走到床前轻轻叫了一声.那睁开眼睛的人竟又哭了起来了.他把布帕蒙到眼睛上不出声地抽咽着.
克莱夫母亲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克莱夫."莫里斯又叫了一声.他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他的这个朋友在他面前一直是强者的形象,他想不到他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话还未落音.克莱夫突然坐起来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就象上午亚力克抱他时的样子.

“对不起。莫瑞。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克莱夫低头用布帕擦着脸。他明显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憔悴无力，拿着布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莫里斯用手摸了摸他的前额，果然有些发烫。“你病得很重。”
“没什么。”克莱夫抬起头。那张白净的脸上，鼻头红红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上，睫毛还湿着。“看见你就好了大半了。”说完他就把头伏到莫里斯的肩膀上，脸腮贴着他的脸腮。“你看不出来吗？都是想你想的。”他贴着他的耳朵说。
温暖的鼻息吹得莫里斯的脖颈和心里都痒痒的。莫里斯想说“别胡闹”并想推开他。因为他仿佛看见亚力克正站在对面，用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瞪着他呢。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克莱夫。
克莱夫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脆弱又如此销魂妩媚过，即使在他俩最亲昵暧昧的时候也没有过。这个样子的克莱夫太迷人，太可爱了，使得莫里斯心里再怎样抗拒也没用，他的身体背叛了心灵。
克莱夫敏锐地察觉到了莫里斯的变化。于是更加施展起他那发自骨子里的魅惑功夫。他用低哑的嗓音深情地述说自己对莫里斯的思念，又回忆他们在剑桥时的幸福时光。
随着他的述说，过去的一切在莫里斯的眼前又活了起来。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白净，娇小，伶俐的克莱夫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婆娑的树影里对着他莞尔一笑，以及他们在学院食堂里隔着好几张桌子互相眉来眼去时他那勾魂的眼神；他们第一次甜蜜亲吻时的那片草地，还有被同学打扰而慌忙分开的热情拥抱。所有这一切，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啊-----

“克莱夫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这是他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杜恩夫人高高地扬着头，大声说道，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克莱夫那制止的眼神。
“安伍德小姐本来准备到这里过圣诞节，被克莱夫拒绝了。你知道他们二月份就要结婚了。我真的不理解他到底为了哪些事这么不高兴。”杜恩夫人边用餐边说着话，又一边支使仆人干这干那。
“我想他很快就会好了。”莫里斯说。
“哦，是的，只要他肯吃饭，他的病早就好了。”听着这些话的克莱夫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同桌吃饭的还有教区长伯伦尼斯先生。莫里斯因为亚力克曾经提过他的名字，所以对他格外注意。这是个长着一个极大的鹰勾鼻子，甚至嘴巴也是鹰勾形状的尖嘴猴腮的丑老头，干瘦多皱的脸皮松弛下垂，穿着一身黑衣服，表情严肃，不拘言笑。席间他的话不多，但只要说话就离不开教区长的责任和教区的风化。他问候了一下克莱夫的病情，就转过头和杜恩夫人就教区里的事情进行商讨。杜恩夫人特别热衷于这些事，帮教区长管理教区是她的一大乐事。
伯伦尼斯先生就坐在莫里斯的对面，使他觉得眼前黑黝黝的令人气闷。而当这位教区长说起话来时，就象一只黑乌鸦在叫。为了避开他，莫里斯只好扭过脸看着身边的克莱夫，而克莱夫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呢。
对面的教区长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你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夜已经深了,克莱夫还逗留在莫里斯的房间里.
他们已经促漆长谈了三个多小时了.克莱夫一直紧紧地握着莫里斯的手.他以前就觉得莫里斯的手非常好看,纤秀笔直的手指,柔滑细腻的皮肤,一看就是从来不用干活的手.过去他们坐在一起时,他总是把头靠在他的漆盖上,听任他用手指抚摩自己的头发,鬓角和耳朵,那一刻,他觉得心里无比的塌实,温暖,并被一缕丝绸般轻柔的幸福感团团环绕着.此刻,他多希望他还能用这双手抚摩自己的头发,可一整晚他都没有这样做,而当他想要象以前那样靠在他漆盖上时却被他拒绝了.
他的样貌,身体都还是原来的他,但心却不是过去的那颗心了.晚饭前,莫里斯还曾动情地抱过他,在他回忆往事的时候,可这一晚上,他又变得冷淡,疏远了,只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随他说多少又深情又引诱的话也不肯再搂抱他一下.
莫里斯越是漠然,回绝他,他就越是想要他,就象孩子一样拼命也要追求得不到的东西.莫里斯美丽的大眼睛和精致的五官,尤其他那线条柔和,红润诱人的双唇,满头漂亮的金发,还有他那修长,挺拔,健美的身体.这些他过去看惯了的,不以为然的一切,现在令他渴望得抓耳挠腮,巴不得立刻就占为己有.就在他一心一意进攻的时候,莫里斯却下了逐客令.
克莱夫怏怏不乐地回到自己房间里,重重地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他真想发疯般地大喊。"莫里斯,你是我的!"

长夜漫漫,失眠的人尤其觉得夜更长.
克莱夫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熬个没完,有时烦躁得使劲抓扯自己的头发,有时"忽"地坐起身,死死地瞪着黑暗的屋子,好象能在黑暗中找出莫里斯来.好几次他下了床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那个人就在自己隔壁房间里躺着呢,他只需几步就能到他身边去.可他却觉得和他之间好象隔着一片遥远的大西洋,他不管怎么拼命也追不上他,他正在渐行渐远,遥远到和他从此毫无干系了.
怎么办?明天他就会走了,这一走虽不至于永不再见,可他再想抓住他却没有机会了.机会,哦,机会,是啊,今夜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可绝不能错过啊.可是,他真的可以这么做吗?他以往所受的教育和宗教信仰这时都齐齐地跑来捆束他的手脚了.
有一个声音在说:"耶酥复活的第二天,所有同性恋者都会死亡."
死?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克莱夫觉得与其这样一心想要却得不到,还不如死来得痛快,干脆.
另一个声音在说:"你会被处死的,而且你的身份,地位,名誉统统---"
“滚一边去吧!”克莱夫在心里叫道."你们都不过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莫里斯这个活生生的可爱的人来得真实,宝贵."
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就要结婚了---"
"见鬼去吧!"克莱夫站在黑暗中用力地挥拳,仿佛能把那个声音打跑.他才不要那个婚姻呢.想一想将来和那个装腔作势，娇柔造作的女人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他就要作呕.
"啊,现在就算拿你们全部来跟我换莫里斯，我也不干."
哦,莫里斯,如果他以前就这样想该多好啊.他的莫里斯就不会被那个斯库德钻了空子了.想到莫里斯第一次委身的人居然不是自己,他就既为自己也为莫里斯叫屈不已.他们俩才是真正的最合拍的一对呀.他一定要得到莫里斯,就算为此冒犯得罪全世界,也没什么可惜的.

克莱夫镊手镊脚地走到莫里斯门前,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门应声而开.他的心"砰砰"地跳,而门随着他的推开发出了不和时宜的吱嘎声,吓得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门缝里挤进来,又胆颤心惊地把门关上,并拉上了门叉.他庆幸莫里斯忘了锁门,要是那样的话,他就只好爬窗户了.
他慢慢地走到床前,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扔在地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莫里斯被惊醒了,他愣怔地睁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想要说话可嘴却被堵上了.那是克莱夫的嘴.他的舌尖在他唇上"刷"地撩过,然后就深深地宛转地亲吻他.
莫里斯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触到了他赤裸的身体,他居然一丝不挂.那柔滑的身体一经触摸，便无法不再持续下去，因为那股魔力，任是谁也无法抗拒。
夜如此宁静,即使被轻轻的呻吟和喘息打破也不会惊动任何人.唯一惊起的就是莫里斯内心那深深的愧疚.

随着房间里黑暗逐渐退去，旭日透进窗帷，莫里斯也逐渐清醒过来。激情的潮水一旦退去，理智的礁石便露了出来。
一种羞愧难当的心情使他甚至不敢看克莱夫的眼睛。他知道，他们之间一件宝贵的东西在昨晚被打碎了，那条一直被他们戴着的温情暧昧的面纱也被他们丢掉了。丢掉得如此不合时宜。就在他真心想要和亚力克长久相爱的时候，就在他想要结束与克莱夫的过往的时候，他抵挡不住诱惑，半推半就地越了轨。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三个月前，他该有多么幸福，多么陶醉，而现在他只有激情过后的空虚和犯了不该饶恕的错误的不知所措。
在黑暗中他们边抚爱对方边说的情话，现在都成了审判他的罪证；在曙光中渐渐清晰的天花板仿佛是悬在他头上的巨石，压得他好气闷。他一心想要逃走，一秒钟也不想呆在这里了。“我要回伦敦去。”他突然说道。
“什么？”克莱夫还沉浸在幸福中，还在用手指留恋地抚摩莫里斯的身体，想不到这个情郎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他，回到那个人身边去。他又气又恼又满腹醋意，于是猛地一翻身压到他身上，不让他动弹。
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听见他的心跳声在耳鼓里砰砰作响。曾几何时，这颗心是只属于他的，如今却被另一个人分去了一半。他人虽在自己身边，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人。想到这个，他就又气愤又难过。如果这一夜的疯狂性爱都栓不住他，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覆水难收啊，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东西，就象风筝，一旦撒手就飘走了。
他真不甘心哪。他和莫里斯是差不多五年的相知，相爱，而那个斯库德和他不过是区区三个月而已。他怎么就会败在那个穷小子手下？
“莫瑞，莫瑞，我爱你呀。”他克制着眼泪，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可我们真该起来了。你听听仆人们都在外面走动了。”莫里斯也低声说。
“啊，我们干吗要去管那些呢？要是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俩该多好啊。”克莱夫突然不管不顾地大声说道，然后，越发紧紧地抱住莫里斯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