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辉落在青石板上，伴着哒哒的足音飘向远方，不断沉入柔软肺泡中气息还带着潮湿的氤氲，呼吸声如同涟漪般在黑夜中漾开，最后消失在眸光所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般被吞噬。
从同在南岸的家中到这里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最后站定，紫眸里明明映着星辉却宛如湖泊般深邃。卡斯帕的成长速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如今已经晋升成伯爵，速度之快于自己也算是一个额外的惊喜。
叩开门向女佣说明了来意，眸色微烁最终辗转成零落的笑意，银发与星辉勾结着如同绸缎般披散在肩头。

【 南岸区的风景对于自己来说并不算陌生，但是当自己真正站在这块土地，并且拥有了一栋位于南岸区的别墅，一个比较看得过眼的身份时，就会是另外一种感觉了。高脚杯中的红酒在烛光下泛起层层波澜，褐色的波光映入了蔚蓝的眸中。 】
【 女佣细微的敲门声在宁静的夜晚回档，听她说明了来意之后，唇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弧度，就像是此时悬挂在空中的月光，柔和而静谧。泊尔瑟拂尼已经睡了，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把事实真相告诉她，可是永远选择不说，对于她是不公平的。 】
【 站起身来，沿着蜿蜒的楼梯走下去，通过了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客厅，眼前的少女依旧美艳动人，被月光包裹住的身姿格外柔美。 】
：‘ 公爵，您应该直接上楼去我房间找我的。 ’

面前的人所展露的笑意太过于完美，然而自己也无法挑剔出任何的不是，只能略抿了抿唇笑容渐淡。属于他的弧度太过安静，就好像无论何时何日，他都能够这样温柔且疏离的唤一声，公爵。游离的思绪最终被收回，相似的银发在柔和光晕之下隐隐生辉。
“ 结果不是都一样。 ”
“ 或者说……我需要给你准备的时间？ ”
后一句当然是玩笑话，就这样安静的彼此对视连呼吸都清晰可闻。月光衣以华裳容颜却显得冰凉甚至透着苍白，而黑夜中莫名绽起的氤氲与馥郁全都和笑颜一同逐渐飘散落向远方，未曾想过再见之后也可沉默至斯。
他的事也知晓几分却也选择了充耳不闻，是为了自我欺骗还是其他，谁也说不清楚。
半晌才又轻轻弯起唇角眉眼如新月，不发一言的看着他，紫眸澄澈恍若清泉，又万分迷离。

无论颀长的身影，干净细长的手指或笑时如玉的温和容颜都近在眼前。
可是经过墓地的偶遇之后内心却像是填满了无形的晦涩，抗拒这样的靠近，只因为也许终有一天自己会不小心陷入由温柔所设下的囹圄，会又一次经历不得已的别离，会又一次亲手将回忆挫骨扬灰。
因为生命太漫长，漫长到信仰崩塌腐朽却无人相伴，周而复始，最终又回到起点。
“ 为什么……要生气？ ”
弯唇笑开略微抬头看向他，逆光的剪影拓印在视网膜上，温度冰凉。
“ 只要你记得曾答应过我的，就好了。 ”
这样句子曾出现过太多次。
一遍一遍，如同催眠。

：‘ 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么？ ’
【 渐渐地，不愿意再与她仅仅止步于那样相敬如宾的关系了。那个一遍又一遍在耳畔重复的誓言，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这个女人一遍遍重复着所有权的任性又可爱的宣言。微微弯下腰，蔚蓝的眼眸中溢满了柔和的笑容，倒映出她笑得薄凉的容颜， 】
：‘ 那样的话，恐怕就要换做我生气了。 ’
【 曾经，在两个人的关系只靠温言软语维持的曾经，这样的话语几乎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地位的差别，因为心底里怎么都跨不过去的鸿沟。 】

停滞在唇角的笑意如同被时光映掩着的不理世事，淡漠过分，由于身高的关系只能稍稍抬头以仰视的角度看他，蓝眸深邃，逆着光影。
不是不迟疑也不是不想拥有，只是被过分打磨的心性让自己再也无法像彼时那样奋不顾身的靠近，况且情爱是刀时间却是锉，即使这刀狠狠扎在心上也会被一点点泯去，而心口汩汩流血的伤愈合，自己也像最初那样，一人在世上，踽踽独行。
所以才毫不在乎的摆出冷漠的姿态，否定了一切将会的可能。
想要抬起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然后垂下，空留紫罗兰色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近似笑意。
“ 是吗…… ”
“ 但我的愤懑于你而言，可是毫无意义的呐。 ”
没有改变过的，或者是已经改变的，都已开始分崩离析。
但内心却隐约惧怕并期待着这样的变化，是前所未有的迷惘，犹豫，以及不安。

：‘ 那是因为，你从未在我面前因为这些生气过。 ’
【 言语间已经转换了称呼，从那个生疏的尊称与谦恭的自称，到现在的你和我。说话的语调也有着与平时不一样微妙的区别。蔚蓝的眼眸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似乎要从那样冷漠的神色之中看出些许端倪，看出一丝除了笑容以外的东西。 】
：‘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 ’
【 月光将她的身影包裹上一层薄薄的冷光，显得格外的瘦弱，明明自己已经无法温暖任何人，却也想要将她的冰冷融化。微微俯下身，附在她的耳畔，轻轻呢喃出这一句话。 】

“ 即使最后……会被我拖下地狱？ ”
轻笑着反问，一成不变的笑意就如永恒停驻的容颜一般强撑假象，内心泛起陌生的尖锐疼痛，此起彼伏，细密又悲伤。
“ 如果我真的生气，就代表我在乎你。 ”
耳侧拂过的气息游走着最后窜入鼻息，稍稍拉开了距离回看他，垂在身畔的纤细十指缓缓抬起覆上他的脸庞，指尖勾勒属于他的轮廓，传来的感受仿佛彼此之间从未有过隔阂般的熟悉。
以为抛弃了过去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动摇，却从未想过终有一日自己还是逃离不了，那些陌生情愫不断的侵入，占据了内心。
不要让我那么在意。
不要试着斩除我心上的荆棘。
不要再想去撩拨我心上那些脆弱如蝉翼的真情。
笑颜在静谧柔和之中显得突兀，一字一句，好似时间漫长的让人窒息。
“ 可最后你会厌倦我的束缚。 ”
“ 到那时你想逃也逃脱不了，除非你死……或者我亡。 ”

【 她的指尖触摸到自己的脸庞，点点冰凉所传达的情感细腻而柔和，就像是此时静静流淌的月光，虽然柔情似水，却也冷若冰霜。将她的手完全收拢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轻轻地放到了左边的胸口，就这样抵着自己没有心跳的心房。另一只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温柔的把她拥入怀中，语调带着几分轻不可闻的笑意， 】
：‘ 你看，我本就身在地狱。 ’
【 没有了心跳，没有了温度，不就早已经作为了沦入地狱的魔鬼而生存么。那么又还会在乎更堕落一点么。哪怕没有心跳却还是会心痛，哪怕没有温度却还是会感到冰冷，这样的自己才是最可笑的存在。 】

是自己亲手将属于他的温度夺走，是自己亲眼看着他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是自己亲手为他打开了通向万劫不复的大门。但是却固执的笃信着，终有一日属于自己的希冀会将被期望的人渐渐勒死让他窒息，接二连三的背叛与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明。
属于他的怀抱没有心跳，带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缺失已久的真正平静，安静的靠在他胸前，褪去假面之后的内里脆弱得不堪一击。轻轻阖眸掩去了紫眸里涌动的复杂情愫，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 可是你会厌倦不是吗。 ”
这样的离去将所有的希冀都抽空，再也没有信仰的未来。
“ 不要骗我。 ”
轻轻环住他腰身，指尖却逐渐收紧，直到衣料都泛起深刻易见的褶皱，骨节都泛白。

：‘ 公爵，你还真是...... ’
【 感受得到她指尖的力度，几乎让她瘦弱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的封闭自己，缭绕在心间的疑问却无法问出口。害怕触及她不愿意触碰的地方，害怕她会因此更加的疏离。伸出手来轻轻放在她柔软的银发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
：‘ 哪怕一点点，都不相信我啊。 ’
【 誓言这一类的东西向来都是虚幻的存在，只不过给人制造幻境罢了。偏偏却有很多人愿意相信那些一碰就碎的幻象。 】

“ 不是不相信啊…… ”
“ 只是…… ”
只是被欺骗太多次，失望太多次，而已啊。
语调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消失，淡得无处可寻，与隐约染上悲伤的语调一同沉沉下坠。疲倦在午夜梦回时一次又一次的包裹着自己，然后是命定的孤寂，一路上如影随形，无法摆脱那么就只有适应。
没了下文只是彼此相拥，感受着头上传来的触感心中的酸涩突然就开始发酵，然后蒸腾，交织成透明的液体滑过脸颊再安静的落下来，浸湿了他的肩头，触感于自己而言却显得陌生。
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哭过了。

：‘ 恩？ ’
【 肩头一阵湿漉漉的触感来的那么真实，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过任何一丝悲伤的情绪，更不用说这样落泪了。下意识的将她的身躯朝着自己的怀抱里紧了紧，几乎要将她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 】
：‘ 没事，我可以等。 ’
【 她紫色的眼眸中含着泪珠的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腾出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颔，俯身温柔而缓慢的替她吻去了眼角滑落的泪珠。眼泪这种东西固然是女人博取怜惜的好手段，可是自己却一点都不像看见她这样的表情。 】

指尖的力道终于渐渐松了下来，眼泪却流得更凶，只因他更加用力的怀抱。
已经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沦丧在这怀抱之中。
因为寂寞了太久，所有悲伤在时光中缱绻成淡漠，却也铸成囹圄，包裹着千疮百孔的心。
但久违了的真实怀抱将这囹圄融化，是否那些钻占据生命的痛楚也可被根除，载满悲伤的灵魂也可重新拥抱未来。
不确定。
不愿再像飞蛾扑火般的死不回头。
颊边温柔的触感蔓延开来，细碎的哽咽声渐止，想要开口，从胃部升起的恶心感却生生拉回了自己的意识，下意识的推开他弓着身子面色都有些苍白，也提醒了自己腹中初具雏形的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