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辛苦了

<一>
上次和苏越好好地吃一顿饭是在什么时候？打完文稿的时候落小缘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好像是在几个星期前还是多久前来着？摘了眼镜揉揉有些酸疼的眉心，落小缘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到客厅喝水。
落小缘是个小说写手，平时没事也给杂志投投稿。至于她和苏越的现在，她有太多的无奈。
落小缘与苏越相遇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初春。当时的落小缘是个大一的新生，苏越大他一届，是她的学长。落小缘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阳光温热，微风不燥的午后。她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纤长白净的指尖轻轻划过一列列透着年岁味道的书籍。没有过多的停留，落小缘在寻找着自己的那本书。
啊。找到了！心里一阵欣喜，小缘踮着脚，努力地把书架上端的书抽下来，却不料把其他的书一并带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就要砸了下来。
落小缘抱着那本书，闭着眼，却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疼痛来临。有些试探性地睁开眼，看见了用手圈着她的苏越。落小缘记得那天的苏越特别的好看。有些凌厉的眉眼被窗外挤进来的碎碎的阳光打磨得温润如水，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不浓，好闻得很。
落小缘看着苏越，突然就笑了，脸上的酒窝刚刚好。
我想，我找到了。。。
部长。学长。
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苏越与落小缘后来就这么在一起了。
之后便是毕业。工作。
苏越家底不错，大学后子承父业，管理着这个城市最知名的公司。落小缘追求自己的理想，毕业后当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小说家。两人同吃，同住，同睡，看似是朋友等人公认的模范夫妇，实际上感情早已变质，，两颗心越离越远，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城横亘在你我之间。你不愿跨越，我无法触摸。
落小缘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的话开始从最初的说不完道不尽变成了现在只是偶尔公式化的问候。虽然住在一起，落小缘却觉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起码不会在你越来越经常性地晚归甚至是彻夜不归的时候一个人在客厅看着早已是满屏雪花的电视担心你。起码不会在约好一起吃顿饭而你却突然说你“临时有事，等下次”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把桌上为你做的饭菜吃完，即使吃不下了也要强迫自己吃下去。起码不会在街上遇见你和别人牵扯不清的时候还要装作陌路人地看着你和别人渐行渐远••••••
苏越，你是不是忘了？忘了我也是会疼的人，忘了我也是会生气，会嫉妒的人？你是不是忘了，我一个人在家时也是会害怕，在做噩梦时也会很希望你就在我身边？苏越，以前的你怎么不见了呢？我。想念我们的以前了。
落小缘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路过客厅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23：00
看了看手机，没有新的来电和短信。苏越，现在你不回家都开始不和我说一声了么？摇了摇头，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
初秋了，夜里的风有些渗骨的冷。落小缘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停在楼下黑色宝马X5。那是苏越的车。那个正在和别人亲热的人，是苏越。
呵。苏越，你真当我落小缘是不存在的么？跟别人亲热竟然亲热到家底下来了。。。小缘冷笑着喝了一口咖啡。真不好喝。转身就进了厨房把咖啡倒了，然后再仔仔细细地把马克杯洗干净。洗完后又对着杯子发了一会儿呆，听见开门声时看了一眼门外，甩甩手上的水珠，出厨房的时候顺便把洗好的马克杯扔进了垃圾桶。
“啪”的一声，好不清脆。像不像心碎的声音？

“怎么把杯子给扔了？”苏越从玄关走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就突然不喜欢这个杯子了。”落小缘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清淡淡的。
“下次买新的送你。”苏越进房拿了东西后对着还在玄关站着的落小缘说。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落小缘看着他又准备出门就问道。
“去爸妈那儿，今晚就不回来了。你早点睡，别熬夜了。”说着抱过落小缘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你路上小心点。”
落小缘看着苏越关了门，脸上仅有的一点笑意顿时消散。苏越，你是有怎样的能力？在和别人亲亲我我之后回来还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面对我。
把客厅的灯全关了，慢慢踱着步回到二楼阳台。
苏越，你说谎了呢。爸妈刚刚才打过电话给我。苏越，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说谎了，特别是我爱的人。
苏越，我们或许，真的不止要分开一阵子了。

<二>
落小缘一直都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就算你做了再讨厌的事，她都只是笑笑而已。小缘的好友莫小焉老是说“落小缘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以前不是挺欢的吗？怎么现在成这样儿了呢？天天挂着一副虚假的微笑，我看着心里怪难受的。”落小缘笑笑。
小焉，你不懂。在经历了那么多过后，我只能用微笑来伪装我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底气在苏越面前撑下去。小焉，其实我也很想大哭一场的，只是那样子之后，我就没办法再继续呆在苏越身边了。
落小缘的好脾气还是在生日那天打破了。
落小缘的生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一桌丰盛的饭菜。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已经23点了，说好要给小缘庆祝生日的苏越却还没回来。
落小缘看着空荡荡的玄关，心一点一点冷却下来。苏越，我再等你10分钟。10分钟后你不回来，我们就分开吧。
一秒。两秒。三秒。。。。。五分钟。六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落小缘绝望地笑了出来，站起身准备把饭菜倒掉。
门开了。落小缘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一身正装的苏越有些惊讶。
“小缘，你。。。。。。生日？”
“嗯。”落小缘把生日蛋糕扔进垃圾桶，头也没抬的应着。
“小缘。。。。。对不起，晚上有个企划案，一忙起来我就忘了。改天我再帮你补过吧？”
“不用了，你不用觉得抱歉。我没关系的。”落小缘收拾完桌子，走过去拿过他西装外套。
苏越一把抱过她，用下巴轻轻蹭着落小缘的头顶，柔声说：“怎么不用？一定要给你补个生日的。”
落小缘靠近苏越的颈窝，轻轻闻了闻。苏越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Dior香水味。
苏越，你还是骗了我。落小缘知道，苏越和她，从来都不用香水的。
苏越说他不喜欢香水。
手上稍稍用力挣开苏越的怀抱，落小缘抿着嘴，慢慢走到客厅，把还垂挂着的淡米色窗帘细细地绕起来后，语气极淡地说：“坐下吧，我们谈谈。”
苏越心里一怔。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子的落小缘了。最后一次看见她这样还是在那场宴会之后。落小缘身上的西装是他最爱的象牙白，衣料子是他特地托人在意大利捎回来的上等丝绸滑面料子。落小缘站在江边，有些大的夜风把她柔软的发丝卷了起来。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脸上就是现在这种疏离又陌生的神色，语气就和“今天要吃什么”一样，清淡淡地开口：“苏越，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吧。”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的不一样，就这么说了出来。
苏越记得，那天晚上的落小缘和天际闪烁着的星星一样，璀璨明亮得令人难过。眼前的落小缘竟意外的和多年前的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合了起来。苏越看着他，隐约觉得哪个环节出错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越，我们分手吧。”一如多年前那个清淡如水的声音，落小缘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
“小缘，你••••••说什么？”像是不确定似的抓着落小缘的手，苏越的声音里竟然有了些许的颤抖。
落小缘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语气里多了分坚定。“我说，苏越，我们分手吧。”
不是“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吧”，而是“我们分手吧”。
呵。落小缘你真是好样的。没有一丝的退路。“为什么？我需要知道理由。”苏越倒是没了刚听到时的震惊，稍微整理整理就开口问道。
挣开苏越的手，落小缘站了起来，揉揉被他拽疼的手腕。“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只不过是突然觉得你和我，或许真的是不合适。”哎呀，还真是被那个人（许真）说中了。
苏越觉得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理智顿时就被落小缘这种无所谓的语气给整垮了，“落小缘你开什么玩笑？不合适？不合适死乞白赖的和我耗那么多年！”
落小缘往回走的身影僵硬了一下，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背对着他开口：“你就当你这么多年看走眼了吧，我落小缘赖着你这么久不放手真的是很抱歉。现在趁着大家都还年轻，好聚好散吧。”
“小缘，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么？我哪儿错了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苏越拉着她的手，语气放柔了些。
“苏越，我们就这样吧。好聚好散，免得以后真正摊牌的时候大家都伤心。”
“落小缘！我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样？别任性了，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我你能做些什么？”不容质疑，命令一样的语气就像是导火线，彻底点燃了落小缘心中的点点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任性？苏越，我也是人，我也是有自尊的。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惜和我家里人闹翻，我对其他人不理解的眼光和嘲讽的言语不管不顾，我放下我的姿态，把我身上一根根尖锐的刺拔下来，努力以一种温润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我抛弃尊严，我想方设法讨好你，靠近你。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占据你心中的一角。只要那么一角，小小的一角就足够了。可是你呢？”落小缘红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是的。我是和你在一起了。你也说你爱我了。可是你有想过你真的是爱我吗？你开始晚归甚至是彻夜不归，你开始远离我，你开始逃避我，你开始心安理得地和我说着不堪一击的谎言。苏越，你要是对我厌倦了，你可以直接明了和我说清楚，我绝对不会纠缠着你。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苏越，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落小缘无力地靠在墙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低垂着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苏越。分手吧。我累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苏越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落小缘单薄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笨重的木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自己所以的念想。
装修得精致的房子里安静得很。今晚的月亮好像很好，淡淡的光芒朦朦胧胧从窗外洒了进来，映得只开了鹅黄色大灯的房间十分温和。

<三>
落小缘敲响莫小焉家的门的时候，莫小焉刚刚睡着。被敲门声烦到不行，莫小焉只好爬起来，火气大到不行地开了门。刚想开口骂人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脸无助的落小缘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落爷，这大半夜的你干嘛啊？我这儿不是有门铃么？”
落小缘讪讪地笑了笑，“我忘了。”莫小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人接进屋里。
“小焉，能收留我几天吗？我没地方去了。”莫小焉倒着水的手一顿，随即扭头看她，皱着眉问：“怎么了你这是？你家苏越呢？”
“我和他吵架了。然后我就跑出来了，身上没带多少钱。”落小缘低着头。
“什么事儿啊你们要弄到吵架这地步？”莫小焉坐了下来，碰巧睡眼惺忪的吴俊贤从房里出来，揉着眼问：“莫爷，怎么了？”
莫小焉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没事儿，你落姐来了。你给我赶紧去睡觉！”吴俊贤从身侧抱住小焉，把头埋在她怀里蹭了蹭。“不要，我等莫爷。”


落小缘在一边用口型问小焉“吵醒你家小孩了？”小焉摆摆手，狠狠砸着小孩的背，示意小缘继续说。。。吴俊贤，我同情你。
“就••••••我和他摊牌了••••••”落小缘的手抠着沙发布，声音小小的。
“啊？”
“就••••••分手了。我说的。”落小缘咬咬唇。
莫小焉心中的震惊不是没有，但看见落小缘不是很情愿说原由的样子便也没继续问，只是说了句“先去睡吧。睡醒了再说。”推了推迷迷糊糊的吴俊贤，“滚。在老娘身上赖半天了，皮痒啦！”
把吴俊贤打发进房间去后，小焉给小缘拿了套睡衣，“洗完澡再睡吧。别想太多。”
小缘点了点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小焉看着小缘快要撑不住的背影叹了口气。明明就难过得要死，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小缘和小焉认识有多少年了呢？掰掰手指算算，有二十年了啊。
两人从小就掏鸟蛋，闯男厕，打男生的什么坏事没干过。长大了吧，这两人就一起翘课，一起站在学校走廊上讨论着楼下的男同学哪个更帅，做了坏事就一起担着，刚和苏越在一起的时候，小焉搭着她的肩，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和她说：“我对苏越这人印象不好，许真其实对你真的很好，不过既然你喜欢了选择了苏越，就要好好和人家在一起啊，别对人家使小性子。”
落小缘抱怨小焉。小焉你真是的，老是这么唠叨。
小焉大手一挥。你懂什么？莫爷我这是爱你的表现好吗。
是是是。莫爷你对我最好了。
小焉一副“算你还识相”地“嘁”了一声。
是啊。小焉，你对我最好了。知晓我的心事，却从不会轻易戳穿。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在我身后默默安慰支持我，总是在我难过的时候默默分担着我的难过。。。。可是小焉，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连我为什么和苏越分手的原因都因为面子不愿告诉你。小焉，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呢？
小焉啊，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意外的一夜无梦，安心睡到天大亮。

莫小焉开车送吴俊贤上班时顺手买了份清淡的白粥。回到家把粥放下，敲了敲客房的门。“哗”的把窗帘拉开，暖洋洋的光线霎时充满整个房间。床上裹着白软被子的人微微皱眉，嘟囔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小焉走了过去，伸手理理小缘因为睡觉不安分而乱糟糟的头发，小焉那张像小孩子一样白皙的脸上满是疼惜。
我的闺蜜，你受了很多委屈了吧？没事儿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会帮你扛着的。
“小缘，小缘。起床了。”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小缘紧闭的眼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是你啊小焉。”落小缘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去洗漱吧，待会儿出来吃早餐。”
刚睡醒的落小缘眯着眼看窗外晴朗的好天气，突然就觉得自己对苏越的感情放淡了些。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这种扔开包袱的轻松感了。
苏越，或许我也不是很爱你。
“你家小孩呢？”洗漱好的小缘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去实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小焉把白粥盛上碗里递给她，又转过身弄来几碟小菜。
小缘拿过勺子就吃，结果被粥烫得哇哇叫。“烫烫烫烫！”
“我看看。”小焉掐着她下颌看了看，从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含着。谁让你整天迷迷糊糊的，也不吹凉了些再吃。”
小缘被冰块的冰冷感激得整个人抖了抖，刚想开口反驳，无奈含了一嘴的冰块没法说话，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小焉。

小缘喝着粥的时候小焉就在边上坐着看报纸。“我说，不想和我谈谈？”小焉把报纸翻得哗哗响。落小缘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低着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
“唉。”小焉叹了口气儿，把报纸合了起来。“算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喝粥吧。”
“嗯。”小焉，等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等我整理好要怎么和你说的时候，我就会说的。别担心我，我很好。真的很好。
“你的行李要怎么办？”小焉从厨房出来，擦擦手上的水。
“下午再去拿吧，下午他不在家。”小缘漫不经心地按着手上的遥控器。
“我陪你一起去吧，方便些。”小焉在她身旁坐下。
落小缘放下遥控器，侧着身子，用手支着头想了想，答应了。
“那个，你和苏越，真的没办法补救了吗？”半晌，小焉的声音响起。那么多的感情说分就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啊。
落小缘苦笑，“是啊，没办法了。我也该是时候放手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上，而我也从未爱上你，你说这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会更好？我们会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连招呼都不用打。或许哪天我会在街角某个小咖啡厅里遇上你，你和你的另一半。我们对视了几秒，但也仅仅是相互看了一眼，或许连看一眼都没必要。
我和你，本来就是陌路人。你在咫尺，我在天涯。可上帝偏偏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大到我无法去承受它的后果。也许是命运之轮出了很大的差错，你我终究是相遇了，爱上了。算命的说我这一世会有逃不过的劫。起初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那劫，是你。你---苏越，是我落小缘这辈子无法逃过的劫数。逃不了，避不过，那就接受吧。接受你带给我的痛苦与煎熬。
我的爱，把我自己困缚在一座冰冷的城里。城里没有我爱的你，只有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和无尽的黑暗。我独自在那儿，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舔舐着遍布结痂的伤口。
苏越，你或许心里永远只有你自己，而我的一颗赤诚的心，终究还是遍体鳞伤，满是鲜血，冰冷如死灰。

好好表现已经封你小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