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郑大贤从屋子里逃出来的时候还抽空瞄了眼电视。镜头对准空无一人的直播间，声音是机械的，流动字幕上写着政府正等着科技部门的研讨结果，对高危地区会有周全的保护和清洗政策。
只怕那时候人都死干净了。郑大贤腹诽一句。
他换上目前来说最好的装备——一双结实的棕色登山靴，本来带过来只是想耍帅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简单拿了几件衣服装进背包，手电和瑞士军刀也都收好，想了想又抄起一瓶水和几盒饼干塞进去，不经意瞄到门口长辈作为生日礼物送来的球棒，也顺手拿起来。系紧鞋带之后，他深呼吸了几次，稳住跳得有点不正常的心跳，伏在门旁透过缝隙悄悄观察外面的情况。
说是大型夏令营，但其实一起来的孩子并不是很多，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消息，因为人越多，要照顾的人就越多，死去的人也就越多。从现在路上零星出现的几个人影推测，这个市郊区的小镇大概马上就会被那些东西占据吧。
门悄悄打开，郑大贤轻手轻脚翻过正门旁边的矮篱笆，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思考了一瞬，决定了去向。
鬼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没收这帮孩子的通讯工具，现在连基本的求救和通知权利都被剥夺。现在郑大贤的目标之一就是快点找到手机给父母打个电话。
刚走出几步，也不知道是谁运气好，郑大贤一下子发现了挂在栅栏上的刘永才。他俩是多年的朋友，这次夏令营也是一起报的。刘永才这小子脑袋很好，美中不足的就是反射弧稍微有点长，反应不够快。
郑大贤边向他走，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他记得刘永才是被分配到镇子最边缘的屋子才对。
『找你的呀，该死的，这什么情况，怎么人都没了？』刘永才经过刚才一番挣扎一脸冷汗，郑大贤把他缠住的衣服带子解开，拍拍肩以示安慰。很明显刘永才这次没估计好情况的严重性，穿了个防风小马甲就出来了，两手空空。
『先别说这些，你手边没趁手的武器啊。』郑大贤把包里的军刀翻出来递给刘永才。『遇到了你先别动手，自保用。』
『遇到谁？』
郑大贤彻底囧了。恰好这时候机会来了，不远处走来个人，一步三晃，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宿醉的酒鬼。等到走近，看到他青白的脸，浑浊的眼睛和暴露出来的獠牙，郑大贤和刘永才两个人这才一个哆嗦，齐声叫出来，『我的妈呀。』
僵尸见过没？眼前的这个和电视上的很像，走得有点慢，但是明显攻击力颇高，闻到生肉的味道兴奋值会变成平时三倍。
不走不行了，郑大贤用手肘给了刘永才一拐，边说边跑起来，『我们的手机呢？我出来之前用房间的电话拨了急救电话，没人接。』
刘永才也是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估计**局都空了。我们先去老师屋里看看吧，手机都在他那。』

2．
郑大贤跟在刘永才后面，作为一个路痴他也知道自己的记忆不是很靠得住。为了缓解紧张，刘永才清了清喉咙问他，『你怎么发现这些……的？』
『起床锻炼的时候，我看到对面街上，好像有人在打架。后来仔细看了一会，发现是有人在【吃早餐】。』郑大贤苦笑一下。
刘永才干呕一声，用手指指二人面前的棕红色房子。『就这栋了。』
郑大贤把他拉到身后，举着球棒轻轻拉开没锁住的前门。
在格外寂静的房间里，从不知道是什么角落里传出来撞击的声音。郑大贤听见刘永才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轻声说道，『去看看。』
很难描述出那一幕的冲击性。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的背影，他满头是血地骑在什么东西身上。郑大贤冲过去，首先俯下身去看那团东西。
他看到一张被小刀划烂了的脸，动脉血溅了一地，不过还是可以勉强看清脖子上硕大的咬痕和相当浑浊的黄色眼睛。它还在挣扎，拼命想把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掀翻。郑大贤胃里一阵紧缩，退后两步，向对面大吼一声『让开』，运足力气拿球棒狠狠给了那个东西的头一下子。
连头骨裂开的声音都听见了，郑大贤撇开眼睛不想看估计已经流出来的脑浆混合物。
『谢了』，对面那个人抹抹脸站起来，显然对刚才激烈的搏斗不以为意，一头红发带着血迹张扬着，一身黑色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死神。『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异变了，没时间互相介绍，拿了东西赶快走。』他环视一下厨房，打开柜子，顺手抄起一把锋利的割骨刀，看了看郑大贤的球棒还有跟在后面刘永才手里的小军刀，又拿了一把中型的递给刘永才。
『不会用别乱挥，注意自己人。』
刘永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退出去翻找手机和充电器，还拿了几件高级防风服。这帮家伙甚至惊喜地发现野营器材，但无奈太大太重带着移动不方便，所以只拿了点火石之类的小玩意儿。
好不容易找了个能进能退相对安全的地方，三个人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纷纷拿起手机拨号。
『嘟……嘟……嘟……』
等待的时刻最令人恐慌和紧张。整个小镇是寂静的，只是偶尔能听到生物爬行在路上摩擦的声音。
『妈！』刘永才一声大吼吓了所有人一跳。
『永才啊！！』说不上是惊恐还是惊喜的吼声，说实话郑大贤有点想笑。
『妈！这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回家？！』刘永才爆着青筋吼回去，但眼角却湿润了。
『你……』短暂的停顿之后是不间断的『嘟嘟嘟』声。
刘永才慌张地摇晃手机，郑大贤对他摇摇头，『没用的，估计是通讯塔坏了，我这边也拨不通。』
黑衣人透过窗帘向外看，声音沉着，『总之这里不能多待，外面的东西已经要进来了。拿好东西走吧。』
郑大贤安慰地拍拍刘永才，『至少阿姨还是安全的，我们先走吧。』
退回到街上，郑大贤想起最后察看那团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别在胸前的标签，的确是他们队伍的领队老师。虽然一点都不熟，但还是感觉唏嘘和恶心，自己刚才是杀了一个人吗？手微微发抖，他强作镇定地捏捏自己的大腿。
『我们这么徒步恐怕很难走出去，行动力也完全不够。』刘永才一边分析着一边注意旁边的动静。『有人会开车么？』
『我做过一阵子货车司机，』走在最前面的人回头说，手里的剔骨刀发光锃亮，『找一辆能发动的车吧。』
『那边。』郑大贤眼神很好，盯上了一辆深红色的家用车。看得出平时保养得很好，车门还开着，估计里面的人早就跑了。
三个人小心地走过去，看到车钥匙还完好地插在原处都松了口气。黑衣人试探着坐到驾驶位上，给郑大贤和刘永才打个手势。刘永才见机连忙钻进后座位，结果衣服又被挂在车门上解不开。郑大贤叹息一声只得绕个圈子走到另一边。
『谁？！』
吓着郑大贤的是一个顶着头黄毛的小孩子，蹲藏在车后面，一双大眼睛露着，戴着口罩不出声，谁也没发现。
『我还认识其他人，快救救他们。』
犹豫了两秒，郑大贤把那个孩子推上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碰的一声关了车门。
『怎么走？』没有把其他小孩子放着不管的理由，连一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酷的黑衣人也出声询问。
车七扭八拐地驶出原地，除了司机剩下三个人都心惊胆战地努力适应这种行驶节奏。没有人想发表对这个忽然变离奇的世界的看法，天看上去还是蓝的，阳光也一如往常。
他们把车小心地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沿着墙根去寻找其他人。领头的那个孩子其实很高，皮肤白得像要闪光。刘永才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正想扶他一下，没想到他忽然整个歪倒在地上。
还是晚了。那个因为孩子年龄太小所以集中管理的房子早就成了散发着新鲜生肉气味的屠宰场。大门外拥挤着的生物大概就有二十几只，更别提里面了。一开始还有惨叫声传出来，后来就连叫声也微弱了。
郑大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脸上布满冷汗也丝毫不觉。

5.
崔准烘也不说话，只是引着他们往里面走。方容国和刘永才都是这辈子第一次进警局，也没心思左顾右望，就怕看到了什么血腥场面联想到郑大贤。
一个右拐，三人进了个和会议室类似的地方。刘永才定睛一看，沙发上坐着舒服的人不是郑大贤是谁？还优哉游哉地拿着个一次性水杯喝水呢。
方容国都做好心理准备结果现在看见完好的郑大贤，火气腾地一下冒了。他三两步窜上去，一把揪住郑大贤的衣服领子，
『郑大贤你搞什么鬼？说好原地不要动的你是聋了？』
郑大贤被他忽然原地拽起来有点怔住。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苦笑一下，看到方容国这么生气又好像有点惊讶。『要换做是你被枪抵着，你走是不走呢？』
『枪？』方容国看着他，眉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又是小鬼？我的老天…』隔壁房间走出一个陌生人，一身新警服身姿飒爽，浓眉大眼有点锐气的帅气。『真是倒霉。』
他把手里的一袋东西砸在郑大贤怀里，郑大贤给他一个【跟你说过你还不信】的眼神，向刘永才和方容国介绍，『这是金力灿，警局的实习警员。』
刘永才绕到郑大贤身边坐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检查完毕郑大贤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之后这才出声，『你叫我们来这里干嘛？』
金力灿也不解释，又重新打量了四个人好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一般地摇摇头。
『拿着东西走吧，跟着我我也保护不了这么多小孩。看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自求多福吧。』他揉揉一直纠紧的眉心叹了口气。『以后每到一个新地点先找个安全的遮蔽建筑物躲起来，两个孩子就这么在大街上晃悠也真够胆大的。』
『东西？』刘永才把袋子拉开，锃亮的管型金属露出来，他后退两步差点从沙发上翻过去。
金力灿看着好笑，『别说你们没想过用这些东西，想拿球棒打僵尸？你当这是电脑游戏吗？之前闯的关就算你们好运吧。』
『我们拿着也不会用。而且我一点都不想拿。』崔准烘这才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他实在是被郑大贤被人拿枪指着头的景象吓到了。
『力灿哥教我们吧，会好好用的。』郑大贤把他稍稍拉后一点，露出一个小猫一样的笑脸。那时候郑大贤没想太多，只觉得枪大概是现阶段最好的武器，用来保护自己总是没有错的。
这孩子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金力灿在心里暗自为郑大贤的心理素质鼓了下掌。
『没什么难的，轻型手枪罢了。还有一支大点的，但是动静也大，不到关键时候别用。』金力灿拿出袋子里的其中一把做个示范，『看，装弹，开保险，瞄准之后扣扳机就行了。』
刘永才也摸出一把好奇地攥着，金力灿看了看他指导道，『握枪不要过于用力，放松点，动作变形了容易影响精度。还有扣扳机一定要平滑，开枪的时候千万要镇定，也要想好下一步出路。僵尸的听觉很灵敏，它们会辨别枪声然后向你聚集，所以万不得已别开枪。』
郑大贤硬塞了一把给崔准烘让他学着装子弹，崔准烘本来不想接，但他看着郑大贤威胁般的眼神还是咬牙接过来。
方容国的注意力却在那把突击步枪上，他刚要上手摸的时候金力灿抢先一步把它抽出来，『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大的火力吗？』方容国摇摇头。
『真希望你永远也别知道，但还是学着点吧。』金力灿把枪抵在自己肩上，『后座力不小，用的时候肩膀机灵着点。』他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也可以拿来扫射，但那对僵尸来说没什么用。这把算是最轻的，既然你是领队那就你拿着吧。』
方容国接过枪，『干嘛要帮我们？还有警局里其他人呢？』
金力灿笑笑，『看见活人总不能不管啊。再说多点战斗力也是好的，这么多枪我也带不走。』他走到崔准烘身边摸摸他的头发，『也别怪我拿枪指着你们，保护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但要用最适合的那种知道吗？』崔准烘点点头，但还是眼睛红红的。
郑大贤听出来金力灿话中有话，『力灿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恩，我得回总部一趟。你也看到了，警局除了我没别的人，大概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吧，我必须去汇报一下。不过我要去的地方和A城是相反方向，本来送你们过去也可以，但紧急通知刚刚下来，我马上就得走。』
金力灿也不太放心这四个孩子，他走近郑大贤，揽着他的肩膀说了句悄悄话，『袋子里有个夹层，给你放了点好东西，就当做用枪指着你的赔罪吧。』他做了个WINK，把手从郑大贤肩上拿回来。
『好了，子弹也给你们装袋子里了，不多，就几百发，不过足够你们撑到A城了。最后说一遍，遇事千万要镇静，镇静才能保命知道吗？』金力灿也从地上拉起一个包裹背起来，『就此别过，我们有缘再见。』
『谢谢你。』郑大贤把东西收好，拉过金力灿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一定会再见的。』
金力灿挥挥手，直接从一个窗口窜出去跑了。
『我们也走吧。』刘永才挠挠头，『至少装备有了，这还真像打游戏啊。』
你这神经也太大条了吧。郑大贤把枪收进背包里，强作镇定的他其实到现在都还心神不宁。

7.
清晨崔准烘轻手轻脚叫醒了所有人。方容国趁郑大贤和刘永才都没睡醒迷糊的时候，偷偷进洗手间换下了郑大贤的粉红衣服，穿上他原来那件。虽然还有一股血味，但怎么说都比被围观一整天要好吧。等到了A城管他怎么样弄几件衣服再说，方容国暗想，没带替换衣服这种没有常识的事怎么偏偏他做了。
郑大贤看他出来时已经还原的一身黑装扮也没怎么介意，还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方容国无视刘永才和崔准烘在一旁捂嘴偷笑，狠狠揉了一下太阳穴，出门发动了车子。
又是个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清晨。太阳在地平线那一端慢慢露出光亮，逐渐升温的地面，缓缓蒸发的露水。郑大贤用力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也跟着钻进了车。
『我昨晚算了一下，大概两个小时不到我们就能到A城了。』刘永才抱着包裹，眼睛眯着打瞌睡。在他旁边的崔准烘干脆直接搂着后排的抱枕睡过去了，还在轻轻地打鼾。
郑大贤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睡不着是因为心里一边忐忑一边期待着。方容国为了防止打瞌睡扭开了车里的CD机，碟子在机器里转了几下，一首老歌的调子流淌出来。他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坐在旁边的郑大贤，也许是睡眠不够的原因，这孩子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头发翘翘的，总是让人想摸一把压平。方容国莫名觉得心情很好，哼着小调提了车速。
就这样，四个人离这个开始的小镇越来越远。
和刘永才估计的不差，两个小时过后方容国已经看到了A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一座高耸的电视塔。但很令人失望的是他们不能再进一步，方容国把车停下，郑大贤跟他示意一下就开门出去察看。
前方地上铺着的带刺路障可不是平时见过的普通阻碍物，一大串铁链子上竖着铁刺闪闪发着寒光。
刘永才闻讯醒来也跟到郑大贤身边，吃惊道，『这不是警匪片里追击犯人用的吗？』
郑大贤拉着他回到车里，把情况分析了一下，『所以说A城现在被整个封锁了吗？大概也有很多人被传染了？』
『我们从旁边的树林绕过去吧。』默默听着的崔准烘出声，他指指窗外公路旁边茂密的树林，仔细看的确能发现一条小道。
林间的路并不像公路一样好走，稍微有些泥泞的地面还有经常出现在底盘的大型树枝和石头让四个人都吃了不少苦头。郑大贤稍稍有点晕车，他克制着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窗外的景色上，却意外地发现了别的东西，『等等……那个尖顶的，是帐篷吧？』
方容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微眯着眼，『看来真的有幸存者搭建的营地，想去看看吗？』
『当然啦。』刘永才跃跃欲试，有其他的幸存者总比没有要好吧。
『别这么开车过去。』崔准烘很警觉，『车还是停在隐蔽一点的地方吧。东西也不要全带着，留一些在车里，有什么突发情况跑也容易。』
方容国把车子停在一棵树下，其他人负责用树枝掩好。郑大贤打前锋，首先朝帐篷的方向走去。距离有些远，但的确能听到一些属于人类的声响。他挠挠耳朵，转过身来对方容国使了个眼色。
大概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就有人在跟着他们。虽然说脚步声很轻，但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在树林里显得很突出。
『怎么办？我们…』郑大贤用嘴型说，方容国仔细辨认他唇语的时候忽然猛地一震，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瞳孔瞬间放大。
恐惧和未知让时间瞬间静止。
他想回头看看但却被方容国一个大力扑倒在地上，死死压在身下不放开。他倔强地想扭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方容国用力按着头脸贴在地上。
『不想死就别动！』方容国的唇滚烫地在他的耳朵上滑过。胸膛抵着背脊，方容国整个人弓起身拢住身下的郑大贤。
那个刚刚从郑大贤前面窜出来的行尸忽然像失去了目标一样，整个表情都有些茫然。腐烂的血肉糊了一整脸，身上千疮百孔一看就是久经战场的经验。它吸吸鼻子，又像重新发现了什么，流着口水向着后方快步走去。
郑大贤一个用力把方容国掀下去，就看到被藤蔓缠住动弹不得的刘永才被行尸逼近的一幕。
『永才小心！！！』
越来越近，刘永才就这么看着那个东西扑过来，明明已经解开了束缚想站起身来，可脚软得怎么都动不了。崔准烘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向他跑过来，用了最快的速度像是在飞。但好像也不够快。咬咬牙，刘永才举起了已经握紧手枪的手，正想要瞄准的时候，
一支划破空气射来的细箭救了他。
穿胸而过，行尸被惯性带着扑倒在地，后面马上冲出来一个人影拉起刘永才。
郑大贤这才松了口气，方容国站起来伸出手想拉他站起来，试了几次郑大贤都因为腿软又重新跌坐回去。方容国皱皱眉，索性一手扶背一手撑在腿弯处把郑大贤整个抱起来。除了方容国所有人都好像傻在了原地。
走了几步郑大贤已经脸红得不像话，一双大眼睛左转右转根本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个扶着刘永才的陌生人咳嗽了一声。郑大贤一个激灵，从方容国身上跳下来，虽然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
『树林里行尸很多，可要小心啊。』拿着十字弩射出救命一箭的是个笑眯眯的年轻人，他眼睛不大，嘴唇有点厚，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
郑大贤点点头，对那个陌生人笑起来，『这次多谢你了。我是郑大贤，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文钟业。』文钟业伸出手和郑大贤握握算打了招呼，一双眼里带着探寻来回扫视着郑大贤和方容国。『我们在树林里有个营地，要不要过来看看？』
眼看郑大贤又要红脸，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研究那副倒下行尸的崔准烘走近郑大贤，皱皱眉头对他说了几句话。郑大贤状似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重新面向文钟业，回答他，
『好啊。』

9.
『睡得好吗小朋友们。』
天已经渐渐暗下去，方容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反剪双手绑在一颗大树下。他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看清了自己身边是同样昏睡着的刘永才。他们似乎是在远离营地的某个地方，不，事实上他们已经很接近藏车的地点了。方容国用脚踢踢刘永才让他醒来，却意外地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对话。
『文钟业，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容国分辨出来这是郑大贤的声音，他大概和他们一样被绑着，但因为这棵树实在粗壮所以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情况。
郑大贤这时候正在和文钟业对峙着。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眼前的几位朋友要点东西。你们身上应该不止这点东西吧，药还有枪都交出来。』文钟业踢了踢脚下他们的包裹，手里不紧不松地握着弩，箭头倒是很准确地对准了郑大贤的要害。
『你到底是谁？』和郑大贤一起绑着的崔准烘出声了，他使劲地往郑大贤身边凑了凑，成功分散了文钟业的注意力。
『所以小朋友们从来抓不到问题的核心啊，现在不是我回答问题的时候，懂吗？』文钟业蹲下来，用手轻佻地玩弄崔准烘柔软的刘海。语气温柔但眼神却充满了再明显不过的不屑和邪气。
『那攻击我们的行尸是你养的吧，』崔准烘一甩头晃开文钟业的手，『我看到它身上有很多箭孔，为了骗更多人所以要留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吗？』
『真聪明。不这样又怎么会有愚蠢的路人上钩呢。』文钟业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天也快黑了，聊天就省省吧。听着，交出药和枪就带你们回营地。』
『我们要是说不呢？』崔准烘又朝郑大贤的方向蹭了蹭。
『那就不好意思，大人晚上要回家，小朋友们被僵尸填了肚子谁可都管不了哦。』文钟业看他们也没什么交易的兴趣，更乐得清闲，拿了东西就要走。
『其实，你好好坐下来说，我们也未必不会考虑。这样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郑大贤一直低着头，手因为想挣扎出绳索被勒得发红。
『因为选择权在自己手里才比较好玩。』文钟业轻佻地对郑大贤做了个吻别的手势。
『本来，面对末日，人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10.
『附近有我们的车，你拿钥匙去吧，东西都在车里。』郑大贤看着已经走出十步远的文钟业，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
方容国听着奇怪，看了看自己鼓着的装了车钥匙的裤兜，知道郑大贤有自己的计划就没动声色。
文钟业又笑了，折了回来，『这才对嘛。』
他谨慎地把弩抓在手里，以标准狩猎姿势下蹲去掏郑大贤的裤兜。
郑大贤微微侧过身，
崔准烘忽然从他的身旁飞出一拳正打在文钟业的侧脸上。这拳用了十足的力道，文钟业整个人摔了出去。但他反应很快，滚了一圈站起来攥紧了手里的弩摆好攻击的姿态，但视线里已经失去了两个目标。
郑大贤忽然出现在他身下一个斜踹把他撂倒，崔准烘从后面扑上来整个骑在他身上反剪了他的手抽出弩对准了他的脑袋。
『准烘一直都怀疑你。』郑大贤绕过树给方容国和刘永才解开绳子，『不过你盯得很紧所以我没办法通知其他人。』
『那水有问题。』崔准烘亮了一下手指尖的刀片，『为了骗你我真喝了一点，虽然吐了大半也够受的，差点没时间割开绳子。』
文钟业倒是一点都不惊慌，还是笑笑地看着众人。
『我们拿他怎么办？就放他在这儿？』刘永才出声，虽然很可恶但是不能把人往行尸嘴里推吧。但是把文钟业送回去又明显是深入敌营的不明智行为。
郑大贤揉揉眉心，蹲下来和文钟业对视，『发誓，发誓说你不会再有对我们不利的念头就带你走。我看营地里那些人多半都是你骗来的吧？你回去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跟着我们。』
『郑大贤你是疯了吗，带着这种人跟绑个炸弹在身上有什么两样？！』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方容国忍不住开口，他看着郑大贤被勒得青紫的手腕，一股怒气怎么都消不掉。
『我这种人，发誓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啊。』文钟业也给了郑大贤一个你真是可笑的表情，崔准烘冲上来又给了他一拳。文钟业也不恼，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血水，『我不发那种无聊的誓，不过反正活着也没意思，跟谁在一起不一样，跟你们走也可以。』
郑大贤上前一把捉住文钟业的衣服领子，把他整个提拽起来。郑大贤盛怒的时候眼角略向上提，瞳孔又黑又亮，『文钟业你给我听好，刘永才崔准烘方容国都是我朋友，你要是敢再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第一个弄死你的就是我。』
文钟业还是不改吊儿郎当的表现，这时候还拍拍郑大贤的肩膀，露出个假的不行的真诚笑容，『知道了知道了。』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架着走。』崔准烘三俩下把文钟业捆了个结实。方容国虽然依旧皱着眉，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车呢，天黑之前也许我们还能赶到A城。』
文钟业被郑大贤刘永才两个人拉着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A城啊，宿命一样逃出来又仿佛宿命一般被押着回去。
这次，说不定会有所不同吧。
他看着郑大贤认真的侧脸想。

11.
后座坐三个人挤得要命，要不是文钟业一直很老实，估计刘永才早就要揍他了。气氛凝重的很奇怪，没有人说话，郑大贤和崔准烘因为一直保持警戒和反击太耗神所以这时候累得睡过去。
天已经全暗了。方容国开着车灯，却也只照得到前方的一小块地方。
一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他看了看身边的郑大贤。说文钟业是炸弹，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消退，A城的轮廓也从深林中浮现出来。深夜里整座城像是末期病人一样静静苟延喘息着，偶尔有一两盏灯穿透浓雾撒些余光。
方容国把车上所有人叫醒。郑大贤揉揉眼睛，看见了面前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大型铁门。A城并非乐土，这他早就知道，但没想到情况有这么糟。
文钟业在身后叹息一声，『跟我走吧，好在我还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他用手中的十字弩别断铁门上脆弱不堪的锁，第一个踏进去。
刘永才和崔准烘狐疑地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郑大贤从包里抽出手枪攥着，定定神，也和方容国一起走进门内。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文钟业轻车熟路地带他们拐进了一间寄宿学校。学校不大，设备倒还齐全。绕过教学楼就是宿舍区，文钟业在二楼停下拧开了一间房门。上下铺六张床，床单是简洁的蓝白条纹，铺得整整齐齐。
『这是你的学校？』刘永才小声问，试探性地坐在一张下铺上，『肯定安全吗？』
『恩。』明显不想多说，文钟业挑了一个上铺翻上去躺下闭眼。方容国也挑了其中一个上铺，把下铺留给还站在原地察看的郑大贤和崔准烘。崔准烘失望地关了手机，『信号糟烂透了，打不出去。』
郑大贤没怎么惊讶，他环视四周，房间很整洁，但还是有人住过的痕迹。柜子里少量的衣物和毛巾，地上的书本和草稿纸都说明了不久前这里还有人生活着。那现在呢？
『A城到底怎么了？』郑大贤这句话是冲着文钟业问的。
但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郑大贤是凌晨两点惊醒的。做了个梦，内容不太记得但眼前血红一片让他很不舒服。走廊的尽头就是公用厕所，沉重的头让他浑然忘记了环境的危险，只想快点解决生理问题。
『呼。』
郑大贤放松下来观察四围。厕所灯光昏暗，水声淅沥……水声？他看看面前已经关上的水龙头，睡意顿时醒了大半。
有人在墙的另一面淋浴。会是谁呢？郑大贤放轻手脚走过去靠在隔板上，在浴帘后面看到一小撮红发。
半夜淋浴，方容国还真是个怪人。但不管怎么样，和刚刚的情况相比郑大贤觉得现在安全多了。不想打扰别人的他正想退出去，却意外地踩到一小块泼上了沐浴露的瓷砖。
郑大贤竭力咬住唇，不让那句闷哼传出口。但尾椎的钝痛提醒他这次跌倒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声响。但幸好水声没有停，方容国应该没有发现吧。郑大贤扶墙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向门外。
毫无预兆的是后颈的一击。郑大贤那一瞬间就痛得有些意识模糊，张口想叫也被从后面捂住了嘴巴。他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拦腰拖进了隔间。
被粗暴推到墙壁上的他再次确认眼前人的确是方容国没错。红发，坚毅的面部线条，水从他的头上洒下来，是全冷的。他开口想打声招呼，但刚说出第一个音就被眼前人卡住了脖子。
手越收越紧。
郑大贤这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此刻方容国脸上的表情他从没有见过，就算是修罗估计也没有这么冷酷残忍的表情，像笑又完全不是在笑。双眼猩红，方容国的身体前倾，头抵住郑大贤的额头，上身紧紧相贴，两人身上迸发出两股完全不同的寒意。
难道自己会被掐死在这里？郑大贤拼命摇头拍打方容国扼住他的那只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渐渐视线模糊，肺里再也吸不进一丝氧气。
他昏死过去。
郑大贤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而且还躺在床上。刘永才过来招呼他，掀开他的被子发出一声惊呼。郑大贤浑身湿透，脖子上青紫色的指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文钟业和方容国都从上铺跳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会也都觉得没什么头绪。郑大贤则是死盯着方容国看，想看出来点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方容国浑身干爽，一双眼睛半点血丝都无，一副彻夜酣睡的模样。觉出郑大贤的敌意，方容国皱眉问他，『怎么了？』
郑大贤低头不做声，刘永才开玩笑地搂了搂他，『我们大贤这么帅，估计被哪个艳鬼缠上了吧。』
『没事就好。』文钟业也没太在意，毕竟谁都没听见夜里有任何搏斗的声音，而郑大贤也好好地坐在这里，想必是魇着了，『这城里可不止我们五个，好运的话还能跟他们见见面。』
崔准烘已经收拾妥当递给郑大贤一套干衣服，郑大贤感激地笑笑转过身换了。他虽然觉得奇怪且惊慌，但苦在毫无证据，和方容国又不是真的熟，这些事情还是先不说比较好吧。
方容国也转过身挑了最大的一个包背了，右拳攥紧，盖住了虎口一处不可察的细小伤口。

12.
由文钟业带路，五个人几乎是贴着墙皮在走。
“一会儿机灵点，实在没办法就分开跑。我们划十字做记号。”刘永才也知道形式险峻，A城与之前的小镇不同，一是建筑物遮蔽，二是行尸的数量多得多，一个不小心五个人都要被围剿。
“我们这是去哪？”郑大贤捅了捅前面文钟业的背。
文钟业一个激灵，状似很痒似的握住郑大贤的手，“找通讯好的地方啊，你们不是要和外界联络？”
方容国才不关心什么通讯问题，他只觉得那两个人在前面牵着手走的场景实在碍眼。他快走几步，也和郑大贤并肩而行，眉头紧锁着，一只手紧紧抓着挂在身上的枪。
“嘿。”刘永才和同落单的崔准烘小声说道，“这三人同行才是最危险的吧。”
崔准烘愣愣地挠挠头，看着前方并肩的三个人忽然放慢了动作，倒退着往回跑。
被方容国和文钟业推搡着跑在最前面的是郑大贤。他煞白的脸和不能出声的口型都告诉刘永才和崔准烘这时候该玩命跑了。
文钟业和方容国在后面一个端枪一个扶弩也尽快后退着。听声音也知道后面是怎样的行尸军团在跟着。郑大贤听见身后非人类发出的嘶吼和低吟声，咬紧牙跑得飞快。
文钟业跑得最快，带着所有人左冲右突，直到停在一扇开在墙上的小门前面。他用力把看着紧闭的门拉开，对着后面喊，“快！进去！”
在跌跌撞撞闯进去的郑大贤后面，端着枪的方容国犹豫了一下也钻进去了。
“一句话都别说。”文钟业低声道。通道空间小，崔准烘一不留神就碰了头，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郑大贤稍稍有点夜盲，在稍微黑一点的空间里行走都要小心翼翼。这一路更是磕磕绊绊。方容国被他堵在最后，眼看就要跟不上大部队，干脆搂住了他的腰托着他走。
方容国掌心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衫也能感觉到。郑大贤红了脸，脚步越发快了。一个不留神真的要跌倒，方容国一手搂得更紧，几乎是把他半抱在怀里。黑暗里和脚步声混在一起的心跳声，声声强烈，听上去是两个人的。郑大贤悄悄抬眼看方容国，坚毅的下巴线条稍稍柔和了一点，像是在微笑。
终于到了出口。文钟业轻轻扭开把手，一个闪身先钻了进去。临走前他叮嘱一句，“一会无论听见什么都只准照着我说的做，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文钟业刚掩好门拿桌子挡好就被手电筒的光闪花了眼睛。“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二把手钟业君嘛。”
他假装镇定地抬头又，对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鞠了一躬。“四哥，好久不见。”
郑大贤把耳朵紧贴在门上想听出点什么，但无奈隔音效果太好只能听到两个人好像在争执些什么，最后甚至有扭打起来的声音。他一时紧张差点就要破门而入。方容国在后面拦腰抱住他，摇头示意不要这么冲动。刘永才在旁边也帮忙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切声响都随着一声闷哼结束。郑大贤挣扎起来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方容国双臂像铁钳一样就是不松手。
从门里出来的文钟业看到这幅情景不禁愣了愣。
方容国松手，郑大贤一个前窜差点扑到文钟业身上。
“嘘，没事没事。”文钟业拍拍郑大贤的肩，“刚才是我唯一信任的人给我传情报呢。”他摇摇手里的钥匙，“我们打起来都是装的，有人监听。”
一众人越发觉得文钟业神秘莫测，但碍于时机不能发问。只能跟着他左穿右穿又到了一个全是电线和机械的房间，。
“这边是有人操作的无线发报站。”文钟业在一张纸上写上所有人的名字，“因为和军用波段重叠所以现在还能用。A城现在只允许单向联系，所以只能把你们的信息发出去。”
“你刚才说的唯一信任的人是什么意思。”刘永才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个有时间再解释。等会先带你们见识一下。我说过A城比任何地方都危险吧，这句话不是骗人的。”文钟业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
留下纸条文钟业反锁了门带着他们出去，趴着墙角，这次门外不再有僵尸大军，而是两伙人在拿着枪火拼。
“他们疯了？！这样会引来行尸啊。”郑大贤轻声惊诧道。
“为了抢地盘和枪，这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方容国在一旁冷冷地说。
“我本来因为救了其中一个重要人物所以被纳入其中一帮，后来实在受不了就跑了。”文钟业耸耸肩，“我们走吧。”
正午的阳光很充足，郑大贤眨了眨被强光刺痛的眼睛。
“回来了还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这是一个星期之内郑大贤第二次被人拿枪指住头了。

13.
被黑布罩着头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郑大贤最后被推搡着坐下。拉开头上的口袋，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身边是正在检查房间的文钟业和方容国。刘永才和崔准烘似乎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没人说话，气氛实在诡异。
郑大贤勉强牵起嘴角，“文钟业，看来你那个四哥也不是那么可靠。”
文钟业闻言也放弃了那扇紧锁的门，索性直接在郑大贤旁边坐下。
“我之前那个故事没说完。”
“我是个孤儿，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一起长大的朋友。自从这场不知道什么鬼搞出来的僵尸瘟疫爆发之后我们一起成了四哥的属下。”文钟业用手扒了两下有些凌乱的短发，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眼睛。
“他在不久前死了，在一场本来不应该他出场的火拼里挂了。这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都只能靠这个活命。从知道那个消息之后我就设法逃出来，活下去。”
郑大贤不做声。他伸出手想安慰文钟业，却被忽然蹲下来的方容国抓住了手。
“你的故事暂且放在一边。我现在知道的是我们因为你的缘故被困在了这里。”方容国手上使力拉郑大贤站起来。“先出去再讲故事吧。”
这房间除了一个被紧紧反锁的门什么都没有。有个窗口，但非常高，而且小到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钻不出去的程度。
三个人多少都有些一筹莫展。
转了几圈，方容国发现了嵌在墙上的冷气机，他三两下砸碎了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硬是用几根木条在冷气机和墙之间别出了一条缝隙。
文钟业从裤兜里翻出一张钢制的卡片，“我不想解释，但这次的确不是我的计划。”他熟练地起开冷气机上的螺丝，这个年久失修的机器应声落地。
郑大贤拍拍他的肩，第一个从小出口跳了出去。
他们显然一直被困在这栋大楼里，郑大贤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但好景不长，他发现这是一个死巷口，还聚集着一堆莫名其妙出现的僵尸。
仔细看看，好像这次的僵尸和之前的又有些不同，郑大贤凭直觉分辨。但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同。
时间不多，敌人已经流着口水冲过来了。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原路返回。但方容国好像知晓他的想法一样拦住了他的去路。其实郑大贤也知道，只能前进，后退到那个封闭的小屋里就是死。
行尸们听见了动静移动过来，郑大贤都能听见他们摩擦牙齿的声音。摸摸口袋，除了两枚子弹什么都没剩下。一股恶臭袭来，他捂着鼻子尽量不去平视前方，在地上扫视了一圈，连个下水道盖都没有，那上面呢？
绝处逢生。三个人都发现了对面墙上那个珍贵的维修梯。
方容国打了个手势先窜上去，爬了几步，对郑大贤挥了一下手，“上来。”
说实话这个高度有些在郑大贤能力范围之外，但听说人在紧急情况下潜力特别强。郑大贤胡思乱想着。
文钟业看出他犹豫的神色，走到维修梯下方蹲下来用手做了个平面，“我托你上去。”他笑眯眯地对郑大贤说。
“谢了。”郑大贤一丝犹豫都没有，助跑几步踩着文钟业的手一个弹跳也够住了梯子的边缘。他把腿卡在一个稍微方便的位置，用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对文钟业伸出右手。“你也上来吧。”
文钟业握紧了他的手，郑大贤猛地用力，他踩着墙壁也攀了上来。下面僵尸簇拥着向上攀着，文钟业一脚下去爬得飞快。
大楼大概有十层，郑大贤爬到手都酸了，简直怀疑是不是没有尽头。方容国最先爬到顶，他拉了郑大贤一把。
天台上的风猎猎作响，从外套的缝隙里钻进来。郑大贤深呼出一口浊气，觉得像是在身处一个无人岛上一样孤立无援。

搬文嗨皮~

14.
『我记得这里有个通道。』文钟业从地上掀开一块铁板，钻了半个身子进去，『应该是直通到大楼里面的。』
『走吧，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郑大贤跳进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听回音应该是救生通道的楼梯间。三个人摸索着找到一点点光亮，方容国一脚踹开那扇已经破旧不堪的救生门。
白炽灯坏掉发出滋滋的声音。闪得人眼花的走廊里，所有东西都不在原先的位置。沙发被抓破了好几处，一地散乱的文件纸，血迹凝成鞋印的形状，看来是有过一场大出逃没错了。
郑大贤防备地看看左右，耳朵却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难道有人？』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向一个狭小的杂物间，门被钉得死死的但里面好像有生命一样拼命向外挣扎。
方容国一把拉后郑大贤，手劲大得离奇。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郑大贤看墙上的标语。用血写的，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大字，
『DON’T OPEN. DEAD INSIDE.』
郑大贤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还试图开门救人，真不知道是哪条神经搭错了线。
文钟业在走廊尽头叫两人快点走，三个人又是手拉手走了好几层全黑的楼梯，终于落到地面。
原来这栋楼是小型商场，底层是一家敞开式服装店，方容国几次被丢在地上的衣服绊倒脚，不耐烦地皱眉。郑大贤一屁股坐在一个**模特身上，『歇会吧。』
文钟业站在门框遮挡住的阴影下面看外面街上的情况，静默了一会开始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郑大贤问。
文钟业按下了一个按钮，店铺的电动卷闸门缓缓落下，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猛扑过来。
『求你们让我进去！』
一张惊吓过度的人脸，郑大贤并不认识他，但看文钟业的神色似乎是他的旧识。放他进来不是难事，问题是这家伙后面跟了二十个行尸，距离不远，估计一会就到了。
方容国把内侧的玻璃门拉开一道缝隙，『钻进来。』那人张皇失措连滚带爬地进来，瞬间就被方容国压倒在地反剪双手捆了起来。
闸门已落，文钟业不发一言只是铁青着脸看着来人。
『放你进来是想问你几句话。』方容国把那人胸口银色的项链拉出来好好辨认了一下，『你们兄弟刚才绑了我两个朋友，他们现在在哪？』
『那两个小子根本没被抓住，那个个子高的有点身手，分成两路之后找机会拉着同伴跑了。』那人喘着粗气挣扎着坐起来，『不过现在外面这个状况估计逃了还不如不逃。』
『不逃？！不逃等着你们引行尸来开餐吗？』文钟业暴怒，一脚踢飞了一个旁边的鞋盒。
『这地方不能久留，我们得撤了。』郑大贤看着已经严重变形的闸门，『这里应该有后门，我们先到街上去吧。』
『带我走！求你们了！留在这我只有死路一条！』那人已经急出眼泪，想站起来可是因为双手后绑所以不能平衡反而跌倒在地上。
方容国走过去一把拉开他衣服领子，显出一个硕大的咬痕。『你已经被咬了，带你走是不可能的。』
『不要！！对不起之前绑了你们，可我也是听命行事！』那人激烈地蠕动几下爬到郑大贤脚边，『求你了！带我走！』
郑大贤转过头尽量不去看那张留着泪的脸，『对不起，你…还是先藏好比较好。』
文钟业吼道，『磨叽什么！快走！那门马上就烂了！』他打碎消防橱窗的玻璃拿出消防斧，手一抡劈开了后门上那个简陋的锁。
卷帘闸门应声被整个揭开，堵在门口的行尸全部冲进来，三个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拉扯着向外跑。因为是后门小巷，所以还有一扇依旧上了锁的铁门。有两米还多，上面突出的铁刺看着都心生寒意。
文钟业身手奇好，把斧头插在裤子里，随便在铁门上找了几个支点，几下子就爬了过去。但无奈那条锁他怎么劈都不断。
『SHIT！』方容国骂了一声踩着旁边的墙壁先爬了上去，到了另一侧立刻握住一根尖锐的铁刺卡住，整个人悬在半空向郑大贤伸出手，『过来！』
郑大贤助跑几步一个跳跃握住方容国的手，脚用力一蹬竟然轻松翻过了铁门，但冲势太猛收不住带着方容国一起从空中跌下去。
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方容国用另一只手护住郑大贤的后脑，郑大贤从他身下挣扎出来一把握住方容国因为握住铁刺被割的鲜血淋漓的手，着急道，『就用手去握铁刺？你是不是傻？』
方容国竟然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没事了。』说着用安抚小孩的手势拍拍郑大贤的后背。
郑大贤生气地避开他的手，本能反应去掏身后的背包，这才想起来背包早就在进小黑屋之前就不见了，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先忍忍，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包扎的东西。』
『我们还是先走比较好，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吧。』文钟业在旁边看着两人苦笑，手里的斧子因为劈锁都卷了刃。
『等等。』
方容国走到墙边蹲下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文钟业~！！！！！！
楼上的楼上我还夸你来着。。。真是~哎 国国我理解你的心情
降妖除魔那段怎么莫名的想到猴哥（？）那大贤就是二师兄~哈哈哈

我我我我我我我发现自己好迟钝今天看了好几遍回复才发现是搬文来这里了 (好蠢抓头)
卡吻会内伤(不对) 满满FULL FULL的国贤小举动我圆满了
是说火龙果会不会偷偷喊声次奥啊哈哈哈

16.
郑大贤完全冷静地爬起来给文钟业开门，倒是方容国觉得自己像是个偷情被抓到的情夫一样窘迫。
文钟业进门看到两个人潮红着脸气喘吁吁的也不禁疑惑，但还是正事要紧。
『我找到的就这些了。』他把几个背包扔在沙发上。郑大贤察看了一下，枪都还在，甚至包括方容国那支突击步枪。他挑挑拣拣把不需要的东西都丢掉，物资平均分配一下，整合成了三个背包。
方容国快跑到厨房去弄晚饭，郑大贤看着他的背影问文钟业，
『文钟业你还好吧？受伤了没有？』
『没，』文钟业脱了有些破烂的上衣露出拥有肌肉曲线的上身，『我也是命大。正好碰到个不怕死的帮我挡了一下僵尸群。』
『你没救他？』
『我直接往他腿上来了一枪。』文钟业擦擦枪身，抬头看了没什么反应的郑大贤一眼，『别想太多。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半张脸都没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郑大贤把脸埋进双手里，『真奇怪，我怎么什么都没想呢。』他垂着头继续说，『其实今天在服装店的那个人，就算没被咬我都不想救他。以前不会这样的，我…』
文钟业放下枪硬挤到郑大贤身边坐下，『这没什么。我们只是一群逃命的人，不是什么救世主。放轻松，活命要紧。』他搂了搂郑大贤的肩膀。
方容国端着盘子出来，在客厅门口站定，『开饭了。』
遇到吃郑大贤就还是那个活泼的郑大贤，看着他一嘴油光的样子，各怀心事的方容国和文钟业也稍稍松了口气。
饭后洗漱休息，三个人轮流守夜，文钟业第一班方容国第二班最后是郑大贤。
夜里方容国睡得并不好，梦里的血光让他皱紧眉头，模糊的人影不断闪现。他在梦里飞奔，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他一时情急，从楼梯上一脚踩空，终于从梦里满头冷汗地醒来。
郑大贤就睡在他旁边的床上。文钟业也在，背对着他坐在郑大贤身边。
方容国松了口气，放缓了心跳准备再休息。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大概只能模糊地看到文钟业的轮廓。视线移下，方容国的眼睛聚焦在文钟业郑大贤两个人紧握的双手上。
郑大贤自然是睡死过去没有任何反应。文钟业静静凝视了眼前人一会儿，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在郑大贤唇上落下一吻之后转身，正巧对上方容国错愕的眼神。
『文钟业你在做什么？！』方容国尽量放轻声音，但语气里的惊疑愤怒还是传达了出去。
『没做什么，』文钟业索性脱了鞋躺在郑大贤的床上，『就你看到的那样。』
『你喜欢郑大贤？』方容国双手攥紧，用尽力道控制才能忍住不挥拳出去。他站起来走到郑大贤床边，一把揪住文钟业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扯下来，『不可以。』
『凭什么不可以？』文钟业坐在地上笑笑地看着他，『就凭你也喜欢他？』
『我…』方容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口快，怔了一会强辩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明白？你会害死他。』
『我会保护他不让他有危险，』文钟业开心到简直要在黑夜里自体发光了，『你连承认都不敢，连我的对手都算不上。』
『你这个疯子，当初就应该把你留在那个鬼地方不管。』方容国烦躁得可以，头像是要炸开一样痛，『刚才的事情如果再发生，我会把你揍得再也不能纠缠他。现在给我立刻滚开。』
这句话说得声音大了，郑大贤嘟囔了声翻了个身。
『滚开的应该是你。』文钟业又露出了最初在树林里的那个表情，兴致盎然中含着一丝恶意，『我们大可以在这里把郑大贤吵醒，然后看他会选择谁。』
『你…！』方容国抑制不住的烦躁和厌恶在心里纠结成一股杀意，『我不应该跟疯子说这么多。但凡你还有一点种，就和我出去单挑。』
『有什么不敢的。』文钟业耸耸肩跟着方容国走出去。走之前他还很有心情地给郑大贤拢了一下被子。
夜深露重，文钟业跟着方容国走到街道上。『怎么单挑？』他手插着兜，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轻佻地说。
『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文钟业抬头，方容国就站在他侧面，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还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走，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