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周围一片漆黑,隐隐有风声从四面传来。
2015年,我应十年之约来到长白山。经过一番跋涉,我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那个温泉。通往青铜门的缝隙依然消失无踪,我坐在篝火边,想起十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禁十分感慨。
当年我没能阻止闷油瓶自杀般的行为。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角色。根据我的了解,他定下十年的约定,极有可能是骗我。但爷爷说,做人要主动。既然约好了就不能反悔,我把生意委托给胖子,带着鬼玺独自一人踏上了接班的旅程。
拿着鬼玺,我有点百感交集。不知怎的,也许是连日劳累,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度醒来,已深处这片黑暗当中。
我并不感到害怕。相反,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对黑暗甚至有了一种依赖。因为我知道,大部分时候,黑暗对我的保护远远大于恐怖。
慢慢的,我意识到这里的确不是温泉。触手之处一片冰冷,我站起来,一点点挪动步子。我甚至大胆推测,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正是青铜门里面。
闷油瓶曾告诉过我,青铜门后面是万物的终极。至于终极是什么,他语焉不详。张海客告诉我,张家只有族长才知道终极的秘密。五年前我和胖子、张海杏还有一个德国人在喜马拉雅山附近寻找过秘密的答案,结果无功而返。在杭州的铺子里,我把各种线索理了一遍,我觉得终极就是死亡,还能有什么比死更一了百了的呢?
我在黑暗中挪动了很久,虚无中辨不清方向,我有点后悔没听胖子的,把犀牛角带来。
就在我开始灰心丧气的时候,耳边突然有人低声道:“吴邪。”
我吓了一大跳,随即又惊又怒。化成灰我也认得,这他妈的啊竟然是闷油瓶的声音。
十年过去,闷油瓶完全没有变。他闷不吭声地把我带到一个绿色的火堆边,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犀牛角烧出来的“真实之火”。
火光只能照亮方一块小小的区域。我过去,学他盘腿坐在火堆前。闷油瓶垂头不语,半晌才淡淡道:“你还是来了。”
“我来了。”绿色的火苗完全感受不到热量,我看向他,沉沉道:“十年之约,我来替你守卫青铜门,以赎清吴家的罪过。”他沉默地摇摇头,道:“你不该来。”
“不该来?”我有点生气,他当初果然是在撒谎,“你说十年之后如果我还记得你,就来这个地方。我记得你,所以遵守诺言来了。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来,那为什么给我鬼玺?”
“那个鬼玺,是假的。”闷油瓶道,抬起头看着火堆,眼神清淡如水,“你太执着。我以为十年之中,你会接手家族生意、结婚生子,走上正常的道路——把我忘记。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没放下,还是来了。”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道:“你之前说,有时候骗一个人是为他好。可是小哥,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心甘情愿被骗。”
“我知道,”闷油瓶淡淡道,“吴邪,盘马曾经说过,我们在一起一个会害死另一个。”
“那又怎么样?我并没把你害死,你也没把我害死。眼下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能算。”
他摇头,叹口气道:“盘马说的,是实情。我之所以一直不怎么理睬你,就是为这个顾虑。来青铜门,一方面为了守护张家的秘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你的性命考量。”
他的话把我彻底绕糊涂了。我早知道,以闷油瓶的个性,是绝对不会痛痛快快讲出真相的,他最擅长把人噎得吐血。我气愤异常,几乎按捺不住,真想上去把他一脚踹翻问个清楚。
他极快地瞥了我一眼,也许是我脸上的愤怒太明显,闷油瓶苦笑了一下,伸手从身边掰了一个东西递过来。我接过一看,是个细细长长的鸡腿菇。
“小哥,这是……”
“这就是真相。”他细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问道:“怎么了,蘑菇跟我们一个害死另一个有什么关系?还有,这里怎么会有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