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了九月的最后一天。
夏天。属于这个热烈季节的一切浓重的湿热与纷纭，开始在这个时节完全消散。夏季猛烈的余热，也褪去得不留痕迹。在他的世界里，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喧闹了一整个夏天的昂扬蝉鸣，就像有如潮水一般袭来时一样，有如潮水一般退返。即使仍有星星点点的响声，也好似在不久前的一片如火如荼中耗光了精气神一般枯萎了，总叫人以为出现了幻听。以及，走路时不会再不小心撞进一团又一团的蚊虫中去。
孙杨对夏天没什么感觉。只是他刚打算习惯这种季节的习性时，属于她的时段就已经过了。两、三个月那么绵长的时间，在他还没有意识去适应时，消耗殆尽。

但这没关系。既然秋天要来了，他也只是脱下了I.T的黑色短袖衬衫，继而换上了纯白的衬衫，在D市层层叠叠的车水马龙和密集而嘈杂的人群中缓慢地穿梭。至少远看，他的衬衫是纯白色的。贴近了看，上面有淡蓝色的波浪条纹，原本就淡，经历过反复的清洗后几乎看不见。还有就是他的衬衫领口，一滴红酒浸湿过后留下的痕迹，从那四周微显陈旧的色泽与褶皱可以看出，他是花了不少工夫亲自在清洗的，完全是因为洗衣机达不到他想要的清洁效果。即使还有暗红的淡痕，那他也无能为力。那时候用力搓洗领口时，他几乎要怀疑买白色的衣物是不是一个错误。

D市是沿海地区典型的现代化都市。所谓“现代化都市”，呈现出的面貌即是锋利、繁忙、快节奏，气息冷漠与无畏。仿佛是由信息与数据堆砌起来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因为拥有了强大的科技力量和得天独厚的便利环境以及多数人的仰慕与向往，才会有资格这样轻蔑地瞥视着工作、生活于其中的每一个人。或许只有从出生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的居民，才会保留自己对她的那么一点熟悉与自豪，世世代代一脉相承的希冀与一往情深。但D市只是D市，无论人类对她给予再多的感情，她也只是一座被丛林法则约束的城市，不会有什么属于天性的怜悯。可几乎每天都有人不断踏入这城市的缺口，前赴后继地，就好像飞蛾扑火一样不可思议的频率。这么形容有点苍白与吃力，毕竟一个城市的性质、内涵与背景绝不是寥寥数语所能描绘出来的。
这里是孙杨的家乡。他生活了19年的地方。
他对这座城市不抱有过多的幻想，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对于不了解这座城市的盲目向往者，他不好说他们可笑，如果像他一样常年生活在这里就会发现，再多的光辉与骄傲，D市也只是个城市——一个供于人类生存的地方，仅此而已。

“怎么还没到？”
“我已经出了地铁站了。不要再试图催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坐在Evermoving里的Jesse听见刚才清晰无比的男声一霎变成一串忙音，苦笑，放下手机。果真是太久没见面了，连他的破脾气都忘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是对孙杨知根知底，还是过了几年就忘了他那些琐碎的习惯。真是……都是时光犯下的罪行。
Pub里面的人并不多。并不只是白天这样，事实上晚上也没有太多的人。情侣牵着手在这里出双入对。人们安静地喝酒、聊天。平静得不像一个pub，倒是跟咖啡厅有几分相似了。
但是……咖啡厅里不会有驻唱歌手吧？他瞄了一眼空旷的舞台。

Pub里面的人并不多。并不只是白天这样，事实上晚上也没有太多的人。情侣牵着手在这里出双入对。人们安静地喝酒、聊天。平静得不像一个Pub，倒是跟咖啡厅有几分相似了。
但是……咖啡厅里不会有驻唱歌手吧？他瞄了一眼空旷的舞台。
Jesse正在发呆时，孙杨进来了。他是如此显眼，不仅是身材高挑的缘故，很大一部分与他的相貌与气质有关。魅力总是无形地牵引人们的视线。Jesse也不例外，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他。只是他明显带着一丝顾虑与迷惑地望向pub中央，扫视了几眼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于是终止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叹一口气。现在看来，他完全没有理由为自己刚才的遗忘与陌生感而愧疚——显然这小子也把自己喜欢坐角落的习惯忘了个一干二净。
“孙杨。”在他即将转身离开之前，他不得不叫出了他的名字。
孙杨就停顿一下。辨别出声音的方向，他略带一丝惊讶地望了望角落里的Jesse。片刻才回忆起什么来，拨开快要挡住视线的刘海，走过去。
Jesse看着远处的高大男人逐渐接近，轮廓越来越清晰。他几乎挡住了一方灯光，使Jesse感觉自己的脸有一瞬完全浸泡在阴影之中。

“好久不见。”他抬头望着他，然后注视他抽开椅子，坐下来。
这样的语气有点让孙杨不习惯。他们高中同学三年及成为彼此的死党两年半，那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早已熟知彼此的一切习性、爱好、习惯。这样的相濡以沫造就的结果是在对方面前永远都是口无遮拦，彼此吐槽来吐槽去早已是家常便饭。这样礼貌的一句问候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交流中。因此孙杨没有多大兴趣陪他客套，淡淡的一句“嗯”提示Jesse说话时不要拣这种不属于他们交流的话。如果Jesse现在还足够了解他，那么他就应该明白这在他面前就是一句自讨没趣的废话。

TBC.

你们有看出来小朴将会以什么身份出场吗？

于是Jesse果真闭了嘴。他算是了解到，几年的时间依然没有改变他的任何语言习惯。那么他这么顾忌，也算是自作多情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孙杨端起Jesse面前的鸡尾酒，毫无顾忌地喝了一口。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要是想喝酒就自己去吧台要！”
“我不喜欢喝酒。”孙杨放下酒杯，挑眉。“X.Y.Z.？怎么有空想起来喝这个了？”
Jesse白了他一眼。
停顿片刻，他说，“我这次是最后一次回来了。”
“嗯？所以你这次回来特地来找我的吗？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孙杨好像并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迟疑，或许是没发现。或许是压根不想触及那种让人感到不舒适的凝重。

周围突然嘈杂起来，就在Jesse刚想说什么的同时。于是他停顿一下，望了望四周，但发现孙杨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异样与好奇，所以他也没有在意，重新把目光转到他脸上——
“我没有在开玩笑。”
孙杨听见这样奇怪的严肃语气，绕有兴趣地抬起头，第一次注视他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却折射出一种褐色来，看不出情绪，但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急切与不悦。他轻轻地笑了，就为这莫名其妙的气氛。
也许他没有笑所该有的愉悦意识，只是在传递出一种无所谓的情绪。这是他的一个奇怪的习惯。
顿了顿，他开口说：“你觉得……”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在温哥华。从此以后，我不再回国了。永远。”
Jesse不留余地地打断了他。
然后他默默地扭过头，不再注视他的眼睛，灌下一口鸡尾酒。
“……”
孙杨无可奈何地止住话头。不可否认，一瞬间的惊诧在沉默间小心翼翼地流露出来，盘踞在他的眼神里。他略显不安地摩擦手指，目光落在干净的酒杯上。
结婚……
时间真是个罪犯。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一句。
早已不在乎别离，就以为对自己亲密的人同样适用。没想到，总是被现实揭穿的，落寞与恍然。
这应该就叫，物是人非。

“……Don't say a word.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突如其来的歌声打破了孙杨的恍惚。他茫然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那是酒吧的一个小舞台，他刚刚进来时根本就不曾发觉的地方。
欲言又止的歌声，声线里的情绪与故事不可捉摸。是一种迷幻而慵懒的声音，浅浅地飘浮在空气中。没有任何的伴奏，仍旧诱人的声音。带了些许的气声，没有肤浅的技巧运用，低音浅唱仿佛一阵无形的清风，清澈得还带着潮湿的气息。
目光流转几秒，终于落在了声音的所属者身上。他看见台上的一束昏黄的追光，笼罩在抱着吉他的少年四周。从白皙的面容上透着的微微的青涩可以看出，他的年纪并不大。至少相对于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他拥有一张太过年轻的脸。

TBC.

@赖_Lrainkey

Close your eyes and roll a dice
Under the board there's a compromise
If after all we only live twice
Which life is the run road to paradise
Don't say a word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In white clouds of sand raised by the wind of the end of May
Close your eyes and make a bet
Face to the glare of the sunset
This is about as far as we get
You haven't seen me disguised y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