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被眼前过于血腥的景象吓到大脑完全空白之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被利落剁在桌上，已经可以用“物件”来称呼的一截小指，正伴随着血液嘶嘶流动声，接回在它刚刚离开的断面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滩壮阔的血迹早已不见踪影，桌子上光洁如初，好像热身运动一般，RP眼前这个有着细长锁骨的男人活动了两下这个刚刚还掉落在桌面上的小指。
“这是什么，催眠术吗。”RP质问着这个露出一副好像只是去喝了杯茶一样轻松表情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别人都称呼他为——教主。
“哎呀呀，别露出那么一副可怕的表情啊。说到催眠术这种东西，我倒还真是会那么一点，但是刚才你所看到的，都是事实哦。正如你所见，我只是把手指就这么切下来，然后任凭它恢复原样而已。”教主一边收起散发着寒光的锐利匕首，一边显出一脸轻描淡写的笑容说到。
“那…这是什么。给我看这样的事，教主你又有什么目的。”
“果然是感觉敏锐的现代人啊，哈哈。那么……”教主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轻声说道，“请劳烦听我讲几个无聊的小故事吧，RP先生。”

2
“这是真正的仙术啊！”
教主看着面前激动得面色通红，名叫徐福的小伙子，挥了挥仍然拿着匕首的右手，示意他先坐下。
“这样的事情，王先生没有告诉过你吗？”
徐福显得有点羞赧，低颔着头，小声说：“老师他教了我许多知识，却从未提起过这些。说来惭愧，自老师那年前往云梦山一别，便从未再相见，这些年忙于私务，世事又战乱无常，我也就疏于寻找老师，再次得到消息时，据说先生已然仙逝了…”正说着，突然教主的一阵笑声响起，徐福有些气冲冲地瞪向他。
“哈哈哈哈，居然说是仙逝了吗，真有他的。也好也好，既然王夫子没有提过，那也就好说了。”教主放松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翘起腿来，比着自己接着说道：“凉吧十三太保，听说过没？我是老大。”
徐福紧张地摇了摇头。教主的表情稍稍黯淡起来，拍着徐福的肩膀道：“有点幽默感啊小伙子…”
“油墨干，那是什么？”
“…………总之，你也看到了，这简直可以称作怪异的力量，长生不老般，有了这样的能力，在哪里都会所向披靡吧。你也想做到这样，对吗。”教主说着些不知所以的话，手仍然没有从徐福的肩膀上放下来。
听到“长生不老”四个字，徐福的眼睛发起光来，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想，当然想啊！这简直是吾等毕生的梦想！不知教主可愿传授此术与我？”
教主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回答道：“我便知道你来找我，定是为了此事。说起长生不老，这也并不是什么高深奥妙的术式，或生或死，不过是一湾虚幻，庄周梦蝶，飞矢不动，不过取决于你所感触到的空间时间与世界的方式。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刚才你一直在大口喝的杯水，一直没有丝毫减少吗？你所感触到的外界就是客观的真实吗，也许不过是我的小小催眠而已罢了。”
徐福忙看向手上的茶盏，果然仍旧是半杯未少，拿起喝下两大口，却只觉盏中之水仍是源源不绝，正如教主所言。
在徐福满脸惊愕正待疑问之际，教主提前开口说：“只是这长生之药，能够起效用的人，只有真正能直面生死的家伙。徐福，我问你，你畏惧死亡吗？”
徐福的眼神犹豫了起来，沉默了半晌，他说：“我想，应该是不会畏惧的吧——如果您真的愿意把长生之药给我的话。”
教主的眼里微微流露出一些怀疑的神色，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好吧，既然是王先生的弟子，我便交给你一份长生之药吧。”
徐福忙翻身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来，教主温柔地扶起他来，说道：“毋需着急，请在此稍候，我去泡一杯新茶。”徐福这才坐回到木椅上，看着教主提着茶壶侧入后屋。听着屋外清脆的鸟鸣，徐福深吸了几口气，心情格外宁静起来。

距离徐福服下不死之药，一晃已经度过了数十载。
他被称为仙人。
不仅仅是因为徐福几十年间未见衰老的容貌。行医问病，悬壶济世，湟湟九州，没有不知道徐仙人名号的。
徐福迎着清凉的海风伸了一个懒腰，毕竟人生漫长，船上的少年少女也正值人生的旭日东升之时，不过是寻找一个岛，造寻一味药而已，他有的是时间。面对始皇帝一时激动夸下的海口，也可以用时间的推移来解决。而且看他那个样子，只怕人生也并不长久了吧。
“啊，也不知道教主现在身在何方，要是能找到他，再要一剂药就好了啊！”话虽如此，他却并不着急。说什么能否直面生死，真是太可笑了，他已经不再畏惧死亡，当然也不会厌倦生存，或者说，活着真是太好了。这句话如果让午后的徐福来听，绝对会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吧。
好像被命运的黑线缠绕一般，突如其来超强暴雨，徐福的船沉没的同时，自己竟然被铁锚的锁链紧紧缠住了左腿。
死亡。
复活。
死亡。
复活。
不断重复循环的过程，在徐福坠入深海的同时开始了。
稍稍恢复意识，便被巨大的压力和缺乏喘气的余力所摧毁。一时，两时，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十百年，成千上万年，徐福认识到，自己将在这生与死的一线之间，永远地存在下去。
“不……”徐福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就以这样的方式迎来这样某种意义上的终结。
…还不如………
…死了好呢……
“小伙子，这也算是我颇为自豪的香茶了，不浅呷两口评点一下吗？”
徐福猛然回过神来，柔和的日光，清脆的鸟鸣，坐在一旁木椅上扬着一副笑吟吟面孔的，正是教主本人。仔细看看手旁，新泡的热茶还在冒着白汽。
“原来…刚才的那一切，几十年的际遇变换，都是仙术让我看到的幻觉吗…对不起…教主，我确实没资格去服下这不死之药。”徐福羞愧难当地行着礼站起，一边说着便要告辞。教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喝着自己的茶水。
走到门口，徐福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敢问一句教主的仙名如何，只盼日后我修行有成，有缘再见。”
“我叫水白叶。在水一方的水，白露为霜的白，维叶莫莫的叶。”教主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徐福仍有些恋恋不舍地环视了这间小屋一眼，不再犹豫的迈出了门口。
迈出门口的徐福忽然只觉眼前一亮，视界豁然开朗，竟然是一泊无际的镜湖横卧在自己面前，湖畔青草绿树环绕，粉白花瓣点缀其间，最为醒目的还是湖的正前方，一耸仿佛从天空倒悬下打开的折扇般的高山，扇柄处是银白色的积雪山巅，在云雾缭绕中矗立。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到了那里？刚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景象啊！这莫非就是……蓬莱仙山吗？！”思想一片混乱的徐福忙回头去看，刚刚走出的小屋连同水白叶一起，早已不见了踪影，几个刚才在教主带入幻境中的船上才看到的少年少女，正从远处一边欢快地呼唤着徐福的名字，一边向他跑来。

居然还TJ着就受精了…
我了个巢巢巢巢巢啊！！昨晚正啪啦啪啦打的欢，码了一大团了，突然一个电话biu地打过来给我这老爷机来了一发，老爷子没顶住死机了…怀着想要干掉对方的心情开机回了个电话，然后又啪啦啪啦重新码了一团，结果一提交显示接入点错误！？奶奶个熊原来是欠费了…欠费就欠费吧，我说先睡，明天早上交个话费得了，结果起来之后一看给掌百自动退出了，我内小心肝啊，噗嗵噗嗵宛如一万只神兽在奔腾啊啊…
这世界上不会真有啥现世报吧，我吗再也不一下黑那么多人了……

4
水磨石板路上，教主沉重地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寻找着不多的落脚地向前艰难行进着。
“水先生你说，杨秀清是不是个猪脑子，终于他也有今天了啊，哈哈哈哈哈！”话虽然是对教主说的，站在东王府前尸横遍野间的男人眼睛却盯着别的某个高处，注视着，狂笑着。教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好像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首级被刺挑在旗杆上，就算是见识过无数修罗场的教主，此时此地也不禁感觉有些反胃。
“就算是他太傻，你韦某人也未必就比他聪明啊。”虽然这么想着，教主却并没有说出口。
“佐天侯在哪里？”教主说到，接着还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在看。什么都没有了。”韦昌辉没有回应教主的第一个问题，反倒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作为第二个问题的回答。稍稍迟疑了一下的教主再次看向旗杆。空空如也，好像刚才血淋琳的头颅只是视觉上的残留而已。果然是错觉吧，毕竟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上，它都不该存在于那里了。
“马上就要结束了。石达开已经卷兵重来。天王也不会放过我的…教主…告诉我…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刚刚还渗着疯狂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哽咽起来，转过头来的北王，也不过是个软弱的人类而已。教主这样观察着对方，一言不发。
“那个，那个，教主，能、能不能告诉我您长生不老的方法？拥有永恒肉体的我，还可以抵抗到底的！”
“既然如此…也好，”教主慢慢地靠近他，右手摁住了怀中的匕首，“安心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
“教主您的意思是，东王谋反是假，陈承瑢诬告是真吗？”确认人都退下后，洪秀全掩住房门，悄声问到。
心里暗骂着“老狐狸”的教主，只能装模作样地回答道：“正是这样。所以，韦逆的死还不能作为结束，请尽快诛杀掉陈承瑢，还天京一个晴日。”
洪秀全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教主便继续说道：“这一次的惊变，也在于我对杨、韦二人的监控不利，所以——还请让我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唯有这样，才能对城内千万涂炭的军民稍做些许告慰。”
教主边说着边仔细观察着洪秀全的表情，只见他眼光里闪过的一瞬光芒，不是拒绝，不是悲痛，而是一丝搀杂着欢喜的犹豫，这一切教主自然看的真真切切。“教主请不要这样。”、“水老师，你可是当年启蒙我们的恩人啊”一些不疼不痒的劝慰话后，也不出教主所料。洪秀全点了点头。
数天后，从海涯上跳下的前一刻，教主对着跟来的李秀成说道：“让我就这样安静的葬在海里好了。不要来寻找我的尸首。”李秀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其实还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啊。”教主一边这样想着，向着对方笑了一笑，一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
毫无犹豫。因为知道自己秘密的人都已经死掉了。终于可以告别这个令人心生倦意的国家。
下一次，有兴趣再来吧。

“嗵”的一声，RP满脸涨红地捶在桌子上：“你以为你是谁，怎么，要用不死之药什么的来诱惑我吗？那种东西我不感兴趣，而且没有理由，也不会愿意帮你这个忙的，你还是在我赶客之前尽快离开的好，教主。”
“要说来，RP你好像也是有一个女儿的吧，”教主没有正面去回应RP的怒斥，而是悠然自得地自说自话起来。看到RP的脸突然紧张地抽搐了一下，很满意这个效果的他接着讲了下去：“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呢？曾经也有过辉煌经历的你，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地宅在这里吧，好可怜呐，雅木茶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啊。”
“…我愿意过怎样的生活需要你来干涉吗？我女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雅木茶是谁？”
“诶？看的版本翻译不同吗？也有叫乐平的啦，狼牙风风拳，燥气弹！biu~”
“…你有完没完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雅木茶混的多么不如意，普尔也是始终跟随着他的啊…而你呢？没想过这样的生活吗？呵呵，不用胡思乱想了，你的女儿，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如果你答应这个请求的话，我自然会将你的女儿还给你——不过当然是这场演出谢幕之后了。怎么样，这样的交易总算有了点诚意了吧？”RP沉默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咬紧嘴唇，握住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用简直可以熔化瓷砖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地板，凝窒的时间黏腻的滑过了不知多久，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好像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啊，RP先生，”教主好像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一样，斜睨了一眼被紧紧拉好的窗帘，从怀中取出了手机拨下一串号码，放在了桌子上，“这个电话可是打给你女儿的哦，好好确认一下吧。不过电话接通后你若出声说话，交易就彻底取消，你的女儿当然也就活不成了。”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喂喂”声，表情彻底动摇的RP忍不住嘴唇稍稍开阖了一点，但在教主的注视下，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教主突然用刻意拉底的声线说起话来：“喂，TTD小姐，我是博士啊。你定制的暗幽玄天氤音器已经安插在目标家了，收信终端明天会和外卖的匹萨一起送给你，好吧。”
“知道啦知道啦，臭老头，我都快闷死啦，这半天了什么都看不到啊，我非要在这里死耗着嘛？”
“请务必死耗着，那么就这样了，祝你一切顺利。”
“说什么，你个臭…”不等TTD的话说完，教主已经挂断了电话，笑嘻嘻地注视着一脸无措的RP，说道：“怎么样，这声音，确实是您货真价实的女儿吧？只是协助而已，直击能神不需要你来出手，怎么样，成交吗？”
“嗑”地一声，教主将手机在桌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忽如其来的一阵寒意，RP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让南京的悲剧再次重演，这次我相信自己已经选择了最小的牺牲方法，能够得到你的帮助，真的是太好了啊，RP先生！”好像真的很满足的教主笑地眼睛眯成了一道狭长的细缝，他说着站了起来，张开了双手，好像要拥抱向什么什么一样，感慨道：“那么，多米诺骨牌已经摆好了，到底该从哪里推倒第一张呢？RP先生，你不用紧张，接下来我还要去东瀛一趟，处理一点最后的杂务，具体的计划我会回来告诉你，那个时候，只怕大幕已经拉上一半了吧。需要你扣动扳机的——”教主转过头来，开心地笑着，一瞬间，RP甚至产生了他只是位随处可见的阳光青年而已的错觉，“——只是企图伤害你女儿的人，和我本人而已。”

6
把TTD和RP的尸体拖进海河里，还是浪费了教主不少的气力。
尽管是刚入秋的时分，哈出的白气还是不断在教主身边升腾着。过去了几千年，自己最熟悉的还是那把小匕首。教主这样想着，把匕首在河畔枯黄的野草上擦拭干净，重新放入怀中。左右扭了扭脖子，感觉还不错，不过被枪射杀的体验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能够让他们父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重逢，自己也算做了好事一件吧。对不起啊，RP，谁让你也是知道太多了呢？话说回来，RP你的枪法好得出奇了吧。
教主走到满满的尸体前，看着正中后心，血渍仍未凝固的枪伤，不禁如此赞叹了一句。“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啊。”教主有些怨念地自言自语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瓶，拧开瓶盖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点上两滴。“打的那么准干什么，控制剂量可是很辛苦的，搞成不死之身可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四散的血液仿佛获得了生命一般蠢动起来，像水银一样滚动、汇聚，少顷，伤口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样子，大概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恢复意识了吧，教主很满意自己工作似的拍了拍手，把小水晶瓶塞进兜里，取出一顶黑色针织帽和一架墨镜穿戴起来。
“接下来就拜托了哦，满姨，请牢牢记住本教主殉教时的英姿，告诉众教徒吧！尸体消失不见之类的事，就让它变做一宗悬案好了，反正在你们一生的短暂时间里，应该不会再与我相见了吧。”也许再次旅行疲倦的时候，自己还会回到这片土地——教主仍不清楚自己这颗跳动了几千年的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下一次，可能又会是经过了几十上百年，那时候的人与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习惯了去封闭内心的教主停止了这一片胡思乱想，转过身去迈来了前进的步子，一踽身影消融在了夜色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