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万千花草中,能完美诠释恋爱的,唯有桃花,只能是桃花。
北国的春天总是来得极迟。每年常常是骤飘一层雪,众人还在为初绿的桃梢蹙眉忧心时,一宿春眠后,桃花忽而盛放如荼。
娇嫩的粉蕊重重瓣瓣,层层叠叠地,在瓷青的天穹下百媚齐放。那娇媚无限的粉,在来不及融化的冰雪上恣肆燃烧。即便不去亲密接触,也会在行走时被空香沾上衣鬓。
桃花,总让我想起那些姑娘,粉面黛眉的青春面孔,飞扬跋扈的性子,天生张扬活泼的脾气,不羞不臊地妄图艳世。她们尚且不谙世事,不懂衣锦夜行,她们在这世上的唯一使命,就是等一段爱情。她们面孔身段各异,燕瘦环肥都是青春的美态。她们有最好的时光可以支起华裳,四处招摇,丽影重重。那暗夜里的春闺梦,也都有一个爱人。
青春时候,爱起来大都有种飞蛾扑火的极端美,或轻或重的奋不顾身,心头与耻骨上并重开出茂盛的欲望花蕾。再如何心坚如石的血性须眉,再洁身自好的竹兰梅菊,都曾沦陷。在这柔情蜜意的铁马冰河里。
那战火纷乱的行军路,纵横阡陌中是否开了桃花,让流离失所的灵魂忆起故乡?
那株桃树,是否在更久远的时代,在月满天心时见证一对对眷侣的誓言或绝望?
无痕却似刀斧的暮春之风,是否携着那些凋败的花瓣,一路吹到夜夜笙歌的烟花巷柳,落到了深闺少女的瞳孔里。
转眼间遍野落花幽咽,桃树洗尽铅华,匆匆忙忙着了一身葱色衣,火急火燎地向菜市奔忙。后来,又在不知不觉间结了雏桃。青森的雏桃,像一颗颗甘愿凋败的、深情的心。尝起来苦涩且酸极。
再后来,青衣落了,雏桃熟了。这世间依旧热闹喧嚷,桃树的天地已然一片空寂。于是,桃树伸展着仅有的树干,站在身下那块无名的石碑前。埋葬在冷土下的无定河边骨,曾是她的春闺梦里人。
来年,丽日晴空的潋滟春光里,又会开出似锦繁花。开开落落开开,就像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投入的爱情,至死方休。事态无常,而这则规律却是永恒的定数。那不再回忆的名字与面孔,即便混灰褪色,似乎又将在那一刻死灰复燃。万般柔情,涌上爬满青苔的心头。
慕色而亡,因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