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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水明楼大堂。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傅兰尘,你也太狂了吧!”秦牧笑得喘不上起来,拍得桌子啪啪响,“白安宇,自你掌白门楼这十几年来,还没人敢这么挑衅兵器谱榜上有名的侠士吧?”
白安宇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圆润的莹白小盏,微微一笑道:“无名,不代表无实力。何况,这百年武林,横空出世的奇才还少吗?”
他啜饮一小口茶,微微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兰缨,话中若有所指:“这浩浩江湖,有不少人身怀绝技秘宝却隐匿于世,将这些秘密一件一件挖出来,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徐峰是个暴脾气,所有人都知道,而你,兰缨公子,可不是个爱挑事的人——我始终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甚至值得白门楼一探。”
“让你的那些探子离我远一点。”兰缨撅起嘴,俏皮地眨眨眼,看向秦牧,“我么,自然是一直依仗着这位秦小将军,至于现在——我看我就要多一个谁都不能惹的大靠山了。兄长,明日和那个‘盘龙双刀’一决胜负,你这么有把握?在这儿住了几日,我倒是觉得秦牧练功都比你勤快呢。”他话中带着隐隐自豪的笑意,倒把兰尘说的面色通红。
傅小公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是小将军太勤勉啦——不过那个徐峰,我都没听师父说过。这人阴阳怪气,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怕他。”
白安宇呵呵一笑:“从年岁来算,十五年前江湖上倒是有个十分厉害的刀客,那时兵器谱上‘刀部’的魁首是他的佩刀,名为‘独’。不过适逢一场变故,江湖上绝顶高手死伤过半,那位刀客也再无音讯。这场风波过后,武林局势大变,新的兵器谱只好将原本堪堪中游的‘盘龙双刀’列为第一。这一排,就是十五年未曾变动——不过比起当年武林盛况,如今的江湖,也可算得上人才凋零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翻到“刀”之一部,果然,前三位依次记着“独”、“画碧”、“破云”,旁边还绘着刀的模样,大多挺朴素的,不似那对“盘龙”,金光熠熠。
秦牧伸出手摩着那几柄刀的图样,不停点头以示附和。他又问白安宇道:“虽说兵器谱确实久未重排,你又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在这时候兴师动众的?”
白安宇放下茶盏,阖目在桌案上敲动了几下,过了几瞬,睁眼在坐着的另三人身上看过一圈,这才仿佛深思熟虑过一般斟酌着开口道:“因为,楼里在凉州的线人来报,那个十五年前销声匿迹的‘祁门’,有弟子,重出江湖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然一瞬间,整个大堂的皆是杯筷跌落的噼啪脆响,嘈杂之后则是一段长久的诡异无声。
秦牧没好气地搁下酒杯,问道:“白安宇,不是说好给我们透露个武林机密吗!你把位子定在大堂是个什么意思?”
现任白门楼掌事无辜地眨眨眼,摊手:“我刚刚明明说的很小声,那就是白门楼打探到的机密呢。”
“这算什么机密啊!”兰缨嗔怒不已,“你弄这么一出,是想告诉所有人我兄长是那个祁门的弟子吗!”
“哦?”白安宇一挑眉,眼中精光闪闪,“那,难道傅公子不是吗?”
傅兰尘支支吾吾了一阵,然而他看向自己双掌,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屈指成拳,点头承认。
白门楼掌事欣慰一笑,又从袖中掏出一本颇有年岁的方正小册子,封面写着“祁门”二字。翻开一看,纸面都已稀薄。他唏嘘着“这本东西的年纪,比我们所有人年纪加起来还要大上几倍不止”,将最后一页摊在桌上,用那串檀香佛珠压住,手指指着最后一面几行字点了点,玩味地看向一桌三人。
“二十六年前,前朝祁门的两名弟子出现在江湖中,一人名为尹相月,创立了‘天下第三’帮会,一直延续到今天……”白安宇顿了顿,看向秦牧与兰缨,“二位与如今的天下会渊源颇深,不知唐帮主与秦夫人可曾与你们提过此人?”
兰缨一脸迷茫,只说秦夫人言谈间常常思念一位故人,如今想来大约就是这位尹公子。而秦牧却点点头,说道:“多年前这位祁门弟子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止天下的几位前辈,我干娘也时常和我说起他。嘿嘿,我们那边,干娘和这位前辈的往事传闻可有不少哩——不过,当日傅公子来洛阳时,秦夫人也只是和我说‘老友之徒’来访,我妄自猜测,傅公子是这位尹前辈高足,不知是否如此?”
兰尘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却说不出话来。陈年往事迟早要被人挖掘起底,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是那位的弟子——他害怕那些真相有一天会血淋淋地摊放在两兄弟之前。到那个时候,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师父和兄弟?
其心终究难两全。只是他想,能瞒多久瞒多久吧,至少,现在疼痛难当的只有他一人。
白安宇看出了傅兰尘的欲言又止,心下自然想岔了。他又念下一行:“尹相月有一位师兄,乃是皇室子弟。其人天生聪慧,却因母亲身份低微而不受宠爱。此人武功诡谲,工于心计,似乎曾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风浪……只是,若向一些知情人过问此人,却全都缄口不言。因而这人真正的名字,做了什么事情,白门楼竟然全无记载。请恕白某无礼,傅公子,你似乎有难言之隐,若公子实乃是这位前辈的弟子,还望透露一二小事。你看如何?”
兰尘微微一怔。原来师父还有一位师兄,师兄弟之间应该关系不错吧?要么就是形如仇人。只是他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他呢。一个人,有多大可能全然忘记另一个关系匪浅的人?
尹相月虽然不想向兰尘多言他的往事,然而言语间时不时会透露出深长的回忆。只有一个人,因为压在心底太久了,久到一将过往翻出来,就能惹得思绪翻腾,再难抚平。因而,只好把他从言辞间完完整整删去,这样才能骗自己,连回忆里,那个人都不在了。
傅兰尘盯着那方册子,眼睛微微一咪。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腰间那只断萧。箫的尾端刻着“淇君”二字,大约是被原来的主人摩挲的狠了,阴刻的字体变得平缓而柔润,和周边花纹融为一体。
“……我的师父……”兰尘顿了顿,缓缓擦过箫尾的刻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却下意识觉得该是人名,于是他轻声说道:“我的师父,名字叫做——淇君。”
=========================第八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