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风尘仆仆地到达哈尔滨时，并不似预想的那般水深火热。即使也一样满身疲惫，却是在温暖过度而空气混浊的餐车坐到脊骨发痛的缘故。信手理牌洗牌理牌洗牌的循环乃至涂鸦出扑克的画面，偶尔出车厢一瞥深夜寂寥的空站，明明灿烂的橙色灯光，也与周围的黑暗同出一辙地沉默。
刺骨的冰冷。
曾以为是少年风流。
即使动辄叫嚣“自古美人与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而整天半真半假地喟叹“以比例来说已经老了”，但想来一直支持着自己无知无畏的也只是仿佛还拥有漫长的时光可供挥霍这样的错觉。
曾以为是少年风流。
即使常常摆出成熟的姿态，却也迷恋处于被照顾的位置而可享有的一切。像是乐在其中的表演转换着截然相异的人格，近乎自恋般的固执，欣赏不拘小节的行止却郁结于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严厉的苛责似乎只有自己有俯视的资格。
曾以为是少年风流。所以能高咏“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所以能激扬“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乡关”。虽然亦会低回“儒冠多误身”，却无法掩饰愤世嫉俗或孤高自许之中，仍对那由于未知而格外璀璨的“未来”所怀的憧憬。自觉能粉碎命运，自觉能荡除一切障碍。
然而极度的信心或许比绝望更容易滋生惰怠。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蚀骨的愉悦。
因眺无限处，循尔厄终极。
无法触碰的真实。
……再想起那曾经的问题，才会发现还是更愿意选择那个痛苦清醒的后者。而在真正开始这在几乎浇灭一切理想热情的“自由”之后，又将那个经历这初次自主而夜夜笙歌的时期之前的“我”扒将出来——再度被迫直面无垠的宇宙，无法穷尽的追寻——几将燃灼，几将泪流。
幸而仍是现在……啊。可以改变，可以摆脱，可以无所顾忌的追回这些一时错失的梦。
仍是，少年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