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之前，我曾在所谓爱情的地界里寻找孰是孰非。
然后混沌之中脱身，才明白，有些事情那么纯粹，真的并无对错。
01
窗外天色微微暗了一些，季缓一边收拾着小推车上的镊子棉签和药物，一边吩咐病人道：“可以了，不过这两天吃饭的时候尽量要避开才补的那颗牙。”躺着的是个高中女生，她利索地从手术灯下坐了起来道了谢。季缓看向窗外，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门外站了二十分钟左右，一件白色T恤，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尚有少年的气盛，眼神却安静耐心，最近三天，他每天都来等这个女生。
是恋人吧。季缓想，漾着淡淡的笑意。他的高中时代已经结束了五六年，大抵也不会再记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想着，看了一眼手里的病历卡，扉页上写着秦橘曼，倒是很别致的名字。
简单收拾过之后，季缓关闭了诊所的门。前两年他在医院里做牙医，但大医院喧浮嘈杂人情世故总让他头疼不已，虚伪世故确实也不是他所擅长，倒不如一个人自在。走出诊所已经是六点多了，初夏的风像一曲谱子凌乱的咏叹调，却让人沉静。
走了两步，却见刚才那个少年从离去的方向正走来，漫无目的般地，眼神盯着鞋子，依然手插口袋。季缓心说定是惹女孩子不开心了。愣了两秒，又觉得也无自己的事，就决定转身离开。
“季医生——”
没想到他却叫住了他。他不得不回头，心中却大有“要兼作校园心理辅导员工作了”的想法，正踟蹰着是该劝他别谈恋爱好好学习还是回头去哄哄女孩子。少年已经走上前来，他们对视了两秒，少年才开口：“你今天加班么？”
季缓不知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自己加班还是不加班，便如实答：“刚关门呢。”
“噢。”少年抓了抓头发：“那，可以请你吃个饭么？”
季缓一愣，夕光太绚烂，以至于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他做牙医好几年来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因为牙医帮自己女朋友补好了牙齿所以要请他吃个饭，或者顺便请教一下医生怎么讨好女孩子的问题。素来冷静的季缓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好吧。”
季缓觉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大正常，跟一个认识了不久的病人的高中男友一起吃饭，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干过的荒唐事。他看向身边的这个少年，头发有些乱，眼神却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季缓觉得既然都来吃饭，果然还是要说点什么开导一下别人。
“你跟秦橘曼是同学么？”
“啊？”少年猛地抬头，似乎方才有心事，又沉吟了一会儿：“算是吧。毕竟也是同校。不过，我刚刚高考完。”
“原来已经考完了。”季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每天都有空来等她，不过看秦橘曼的出生日期似乎才念高一高二的样子，还真是经典的学长学妹的组合。“不过这样果然还是会影响她的学习吧。”
“是吗？”少年似乎有些疑惑。虽说她快高三了，不过补牙也会影响学习么。
过了十秒钟，少年突然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季医生你想歪了，橘曼是我妹妹。”
少年笑起来是很好看的那种。就像一个黑暗的屋子，打开唯一的那扇窗户阳光一倾而进的感觉。
季缓也觉得自己好笑，本来打算故作大叔态对少年进行批评教育，却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是自己被疏导了一番。他微微扬起嘴角，带点自嘲的意味道：“果然年纪大了，这些都看不穿了。”
“其实是想找你看牙的，最近牙疼得厉害。”少年突然不自然地看向自己的盘子。
奇怪的理由，季缓却默不作声地笑了。
“明天直接来就好，这顿我请。”少年看着季缓起身走向柜台结账，目光沉沉浮浮，看不出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