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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九尾狐妖自传（节选）
六、岔水错逢
【注：五君=怀英，因为这个自传的第五篇《静默守候》是写给他的。】
我是同情那女子的不幸才换掉她的。她自幼父母双亡，方嫁入一位官人之家几年，丈夫就因公被害。我不愿让她知道，于是消除了她的记忆，为之在远方找了一段快乐生活；而自己，便堕入这个巨大的阴谋编织成的网，本来是想助故事中的前一君一臂之力。
我在官道上逃脱了居心叵测者的控制后到了一家驿站。在那里，我遇到了两位侠义的兄长，一位武艺超群，冷静智慧；另一位风趣纯爽，狡智热诚。他们一同在道观将我从邪势处救出，我仍记得他那一身古怪的道士打扮，在树林中匆忙向我吐露实情。我记得在那位大侠一样的兄长的巧妙安排下，我与他同乘陋车南下山阳，他说错了话，满含悦笑与憧憬的双眸恰拟仲夏清夜两颗最粲爽的星。他不知那时，我感动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对我一路的保护，羞怯于他的口误，眼睛湿了，脸颊红了。
后来我才发现，他是那样易使我感动羞愧。他自豪于治所的繁华，我感动因他身为父母官的清正爱民；他佯醉于上官之前，我感动于他的妙计与有几分邪气酒气的清醒；他腾出自己的屋子让给我，我感动于他对贤妹的体贴备至；他在剑挟颈上时仍不忘国家大义，我只得心痛地望着他倒下，脆弱地交出信，泪湿罗巾。
一切切，都在我心中铭记，以致在我被故事中的前一君救出前，几乎已忘记了对他的怀疑。我和他同被保护在了五君的身边，我自此总是看到他忙于公事的令人亲敬的身影或是思索案情的令人神往的目光，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令人起疑的警慎。胜利在五君看来是越来越近了，而公与私的争斗在我心里却愈演愈烈。最终，我还是把重要线索告诉了五君，因为我的前几世君都说过同样的话：“为苍生计……”
为苍生计！我面对苍茫的运河水，泪流满面。大案终了，我听到百姓的欢呼，也听到了法场上的擂鼓，一声声如刀刺入我的心。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临刑时清傲绝望的如陨星一样的眼神，可我们却注定要在邗沟的岔港分开，使情错误的交点永远心泪成渠。
年年，扬州畔都会有纸钱飘飞，像苍白的林中之英在惨明的阳光下凋零。只是数年后，有寂白的尾同纸钱一起随波远逝。
我为他献上第六条命。难偿报，泪浇注的盐味运河上无情的岔水错逢。
二〇〇九年一月
九尾狐妖自传（节选）
六、岔水错逢
【注：五君=怀英，因为这个自传的第五篇《静默守候》是写给他的。】
我是同情那女子的不幸才换掉她的。她自幼父母双亡，方嫁入一位官人之家几年，丈夫就因公被害。我不愿让她知道，于是消除了她的记忆，为之在远方找了一段快乐生活；而自己，便堕入这个巨大的阴谋编织成的网，本来是想助故事中的前一君一臂之力。
我在官道上逃脱了居心叵测者的控制后到了一家驿站。在那里，我遇到了两位侠义的兄长，一位武艺超群，冷静智慧；另一位风趣纯爽，狡智热诚。他们一同在道观将我从邪势处救出，我仍记得他那一身古怪的道士打扮，在树林中匆忙向我吐露实情。我记得在那位大侠一样的兄长的巧妙安排下，我与他同乘陋车南下山阳，他说错了话，满含悦笑与憧憬的双眸恰拟仲夏清夜两颗最粲爽的星。他不知那时，我感动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对我一路的保护，羞怯于他的口误，眼睛湿了，脸颊红了。
后来我才发现，他是那样易使我感动羞愧。他自豪于治所的繁华，我感动因他身为父母官的清正爱民；他佯醉于上官之前，我感动于他的妙计与有几分邪气酒气的清醒；他腾出自己的屋子让给我，我感动于他对贤妹的体贴备至；他在剑挟颈上时仍不忘国家大义，我只得心痛地望着他倒下，脆弱地交出信，泪湿罗巾。
一切切，都在我心中铭记，以致在我被故事中的前一君救出前，几乎已忘记了对他的怀疑。我和他同被保护在了五君的身边，我自此总是看到他忙于公事的令人亲敬的身影或是思索案情的令人神往的目光，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令人起疑的警慎。胜利在五君看来是越来越近了，而公与私的争斗在我心里却愈演愈烈。最终，我还是把重要线索告诉了五君，因为我的前几世君都说过同样的话：“为苍生计……”
为苍生计！我面对苍茫的运河水，泪流满面。大案终了，我听到百姓的欢呼，也听到了法场上的擂鼓，一声声如刀刺入我的心。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临刑时清傲绝望的如陨星一样的眼神，可我们却注定要在邗沟的岔港分开，使情错误的交点永远心泪成渠。
年年，扬州畔都会有纸钱飘飞，像苍白的林中之英在惨明的阳光下凋零。只是数年后，有寂白的尾同纸钱一起随波远逝。
我为他献上第六条命。难偿报，泪浇注的盐味运河上无情的岔水错逢。
二〇〇九年一月
八、
你听见了吗
——己丑年鲁吉英一千三百零六年祭文
你万分欣喜满面春风地冲进屋子，把怀英拉到门口，问：“阁老，您听见鞭炮声了吗？”
——那是盱眙百姓为庆祝重有常平盐而放的炮竹，亦是对黜置使大人的感谢，对你这个新任县令的赞扬。你听见了，怀英听见了，你们听之无愧。
可是，我也听见了，一句句与我的心碎和着旋律。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演一出醉了自己害了世道骗了观众痛了水璎的人生悲剧。这个快乐的情节不过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的似忠实奸而狠心演绎的，不过是你巨大阴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片段。
怀英坐在高高的将台上，拿起一支令箭，威严地道：“来呀，将崔亮、吴文登、杨九成、鲁吉英、文清押赴法场，斩首示众！”下一个镜头里，响起了鞭炮声。
——那是扬州民众为庆贺邗沟案告破、逆渠授首而放的炮竹，亦是对狄大人的敬赞，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贪官污吏的憎恨。怀英听见了，他听之无愧。
而且，我也听见了，一声声为我的泪堕打着节拍。我无奈，你终究还是以这样“恶有恶报”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戏，并亲手为自己导演了一个最最难以预期的毁灭性结局。这个“大快人心”的情节其实是你意料之外、我情理之中的设计，更是我最最不忍设想的与你毅然伤逝的永诀。
可是，吉英，隔世的你听见了吗？
你坐在黄泉路口的十里长亭中，品我为你设的饯行宴时，是否会怅惘地回想这个故事的始末点滴？
——那时的你曾是如此的风趣，以半醉之态和满口奉承乱七八糟的胡话在上司面前上演着戏中戏的惊艳开端。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句搞笑至极的话，并把它们轻轻放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妖儿十足的清朗本色畅快地为你狂笑，以回报你含着油猾聪明的酒味的笑容。我在为你笑呵，吉英，佯醉微醺的你听见了吗？
——那时的你亦是如此的狡黠，以耍泼皮之态在铁仙观前配合元芳更是配合观中的云姑演一幕可欺瞒所有人却过不了自己这关的冒牌喜剧。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句引人发乐的话，并把它们悄悄藏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半分老妖的疯癫与半分天魂的多情轻松地为你畅笑，以感谢你出色的表演暂时驱散了这部破案剧紧张阴沉的雾霭。我在为你笑呵，吉英，深刻入戏的你听见了吗？
——那时的你还是如此的正义，匿起林阳嘴脸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身份将护送宁贤妹的这一路动人篇章精细演来。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声清诚纯爽的笑，每一句大义凛然的话，每一段深挚忧虑的叹，并把它们默默存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小雁天朦胧的一点花心一意痴情投入地为你颂不绝口，以酬答你为保李翰的密信而可以豁出性命的气节。我在为你赞呵，吉英，善到真伪莫辨的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了吗
——己丑年鲁吉英一千三百零六年祭文
你万分欣喜满面春风地冲进屋子，把怀英拉到门口，问：“阁老，您听见鞭炮声了吗？”
——那是盱眙百姓为庆祝重有常平盐而放的炮竹，亦是对黜置使大人的感谢，对你这个新任县令的赞扬。你听见了，怀英听见了，你们听之无愧。
可是，我也听见了，一句句与我的心碎和着旋律。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演一出醉了自己害了世道骗了观众痛了水璎的人生悲剧。这个快乐的情节不过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的似忠实奸而狠心演绎的，不过是你巨大阴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片段。
怀英坐在高高的将台上，拿起一支令箭，威严地道：“来呀，将崔亮、吴文登、杨九成、鲁吉英、文清押赴法场，斩首示众！”下一个镜头里，响起了鞭炮声。
——那是扬州民众为庆贺邗沟案告破、逆渠授首而放的炮竹，亦是对狄大人的敬赞，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贪官污吏的憎恨。怀英听见了，他听之无愧。
而且，我也听见了，一声声为我的泪堕打着节拍。我无奈，你终究还是以这样“恶有恶报”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戏，并亲手为自己导演了一个最最难以预期的毁灭性结局。这个“大快人心”的情节其实是你意料之外、我情理之中的设计，更是我最最不忍设想的与你毅然伤逝的永诀。
可是，吉英，隔世的你听见了吗？
你坐在黄泉路口的十里长亭中，品我为你设的饯行宴时，是否会怅惘地回想这个故事的始末点滴？
——那时的你曾是如此的风趣，以半醉之态和满口奉承乱七八糟的胡话在上司面前上演着戏中戏的惊艳开端。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句搞笑至极的话，并把它们轻轻放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妖儿十足的清朗本色畅快地为你狂笑，以回报你含着油猾聪明的酒味的笑容。我在为你笑呵，吉英，佯醉微醺的你听见了吗？
——那时的你亦是如此的狡黠，以耍泼皮之态在铁仙观前配合元芳更是配合观中的云姑演一幕可欺瞒所有人却过不了自己这关的冒牌喜剧。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句引人发乐的话，并把它们悄悄藏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半分老妖的疯癫与半分天魂的多情轻松地为你畅笑，以感谢你出色的表演暂时驱散了这部破案剧紧张阴沉的雾霭。我在为你笑呵，吉英，深刻入戏的你听见了吗？
——那时的你还是如此的正义，匿起林阳嘴脸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身份将护送宁贤妹的这一路动人篇章精细演来。我听见了你的每一声清诚纯爽的笑，每一句大义凛然的话，每一段深挚忧虑的叹，并把它们默默存在心里。那时的我以小雁天朦胧的一点花心一意痴情投入地为你颂不绝口，以酬答你为保李翰的密信而可以豁出性命的气节。我在为你赞呵，吉英，善到真伪莫辨的你听见了吗？
小太阳
